第三十八章 大家都喜歡孩子

帝都莫爾萊宮的皇家守衛們，看見了諾查丹瑪斯這位帝國首席大法師進入皇室書房數個小時后，便一臉凝重的走了出來。他臉上的表情看上去十分擔憂，似乎是因為知曉了某些不好的消息。

不過隨后，他便搖了搖頭，欣慰的笑了一聲，然后就傳送離開，不知前往何地。

一開始，守衛們還沒覺得這算什么事情，畢竟大法師是帝國皇帝陛下少年青年時的導師，曾經輔佐過皇帝擊敗其他皇子奪取了帝國帝位，還作為軍師擊敗過獸人大軍，兩人的關系原本就親密無比，諾查丹瑪斯就連出入皇宮都無需請示，直接走進來即可，雖然這次表情有些不對，但也是正常范圍之內。

他們原本以為這也不過就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師生見面，畢竟皇帝陛下才剛剛剿滅了獸人王庭，兩位大人物敘敘舊也是常情。

但實際上，這說法大體沒錯，可還是有一些微小的不同。

星墜832年，七月二十三日，經過數日后的思考，分析還有研究，一道隱秘的密令便通過各個渠道，傳給了帝國所有的高層和高級武力。

而這密令的撰寫者，正是伊斯雷爾·戴爾蒙德，也即是帝國皇帝陛下。

南方要塞群，西北雙公爵領，北方山嶺關卡，北地還有東部的邊疆海岸，由于魔法的便捷，沒過多久，所有人都收到了這份密令，帝國除卻中央外的各個地區都開始行動。

其中有些人皺起了眉頭，有些人憂心忡忡，還有一部分人不以為然，而更多的人，則是按照密令上的話，開始進行了緊張的備戰行動。

原本因為消滅了獸人而沉浸在欣喜中的軍隊，如今又開始了忙碌，當然，這是借助著演戲和日常鍛煉的名目，但任誰都能嗅出一絲不對勁的味道——不管再怎么說是演習，那種瀕臨戰爭的緊張感是抹不掉的。

而且原本已經休閑了起來的行政部門也同樣開始收集糧食，修整工事，而且這些工事絕大部分都并不普通，而是那種特制的防空襲擊工事，底層的士兵還好，作為高層的軍官，許多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些工事并不是針對普通的文明種族，反而似乎是防范一些能夠飛行的猛獸。

比如說，龍！

莫爾萊宮，皇室書房中，帝國皇帝陛下正親手將一位獸人的顱骨擺在桌子的角落，這顱骨沒有任何裝飾，就連上面的傷痕和裂縫都沒有修補，但即便如此，它也是這個桌上最為珍貴的藏品，沒有之一。

因為這是獸人末代大汗的遺留下來的顱骨，沒有意外的話，這便是這位皇帝陛下一生中最重的功勛。

單純從感情上而言，伊斯雷爾自然是愿意相信之前諾查丹瑪斯所說的話的。

他對喬修亞所說的龍族襲擊一事尤為感興趣。這位帝國皇帝陛下自然有他的渠道去了解，分析這些事情，要知道，龍獸襲擊村莊事件各地都有發生，并非是只有北地，倘若不去關注的話，大概只會認為是煙潮的遺留問題，但假如朝著其他方向去思考，的確非常可疑。

哪怕他是軍伍出生，奪得皇位的過程也不是和和氣氣，但即便如此，伊斯雷爾也無法坐視龍獸造成大規模恐慌，吞噬自己國度的民眾，他還沒有冷血到那個地步。

正因為如此，盡管沒有什么確切的證據，他也下達了做好防范的準備，和調查五色龍族如今情況的密令。

而在北地的摩爾達維亞。

領主屠龍的事跡，也在慢慢傳開。

這是很正常的事情，畢竟并沒有人下令禁言隱瞞，當初喬修亞駕馭著煙，一路踏火而行，跑出城外，前往北方這件事，也是所有人都看見了的，稍微幾個人傳播一下，頓時就滿城皆知。

無論是在當地的傭兵公會還是外來的冒險者聚集地，無論是在酒館還是流鶯街，都有人在醉酒之后，信誓旦旦的說，他們曾經在領主府中看見過，大廳中擺著數個巨大的龍頭，這足以證明了領主的屠龍事跡。

倘若是喬修亞聽到這話，大概會一笑而過，其實這些吹牛的冒險者倒也沒說錯，不過領主府中擺放的龍頭是煙蝕龍和冰牙龍的龍頭，并非是這次屠龍的白龍龍頭。

而在城北，一個學者家庭迎來了兩位新的成員。

年近七十的愛德華的兩鬢已有些許斑白，他帶著一副煉金眼鏡，站在門口，和自家的女傭看著自己眼前的兩名有些局促不安的孩子，灰色的瞳孔中透露出一股慈愛之情。

眼前的男孩和女孩，有著同樣的白金色頭發，女孩扎著一個長長的馬尾，而男孩則是和他父親一樣，用發帶箍了一個獵人短辮，他們的眼睛同樣是北地人常有的灰色瞳孔，看得出來是很純種的北地血脈。

“伊萬，阿米拉，別害怕。”

向前走了一步，老人一把將兩位孩子涌入懷中，他的聲音中飽含著憐憫，溫言安慰著這兩個失去父母沒多久的可憐孩子：“孩子們，爺爺這里，就是你們的新家”

實際上，愛德華并非是獵人安德烈的父親，而是他的小叔叔，不過當年他由于不想窩在家鄉當一名獵人，于是便和家中產生了矛盾，之后便離家出走，隨著龍車商隊前去帝都打拼。

十年后，他學成歸來，回到北地當了一名教師學者，不過由于早些年的矛盾，他很少和家中聯系，也只有父母和大哥過世的時候才回去過幾次，這位小弟和自己大哥的關系也自然不是很好，非常淡薄——不過如今，再怎么樣的矛盾在時間和死亡下也變得不足一提，沒有后代的愛德華在得知了自己大哥的兒子和妻子都死于龍獸襲擊后，頓時覺得天崩地裂，差點昏了過去。

哪怕是平民，對血脈的延續也非常看重，受到了如此巨大的打擊，就算是以他沉穩的心態也承受不住，幸虧隨后他家的女傭打聽到了，在那個幾乎全員死亡的村莊中，有兩個孩子萬幸幸存了下來，而且正好是獵人安德烈的后代，大悲大喜之間，這位學者便立刻找人前去尋找自己大哥最后的子嗣，并接到了主城之中。

被這名自稱是自己爺爺的老人抱住，伊萬還是有一些緊張，但是孩子特有的直覺告訴他，這位老人對他和他的妹妹并沒有半點惡意，反而充滿了真心的喜悅和疼愛之情，所以原本緊繃的身軀慢慢的軟了下來，甚至心中沉淀的那一絲悲傷也開始涌上心頭。

但隨后，他便忍住了那種眼淚想要流出的感覺，反而是搖了搖頭，用稚嫩卻很堅定的聲音輕輕道：“我不會忘記的。”

“……什么不會忘記？”

愛德華愣了一下，他有些沒聽明白。

伊萬和自己的妹妹阿米拉對視了一眼，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我絕對不會忘記那些怪物的！”

那些怪物！那些龍!

毀掉了自己從小居住的村子，殺死了慈愛的父母，將自己記憶中所有的一切全部焚燒殆盡……雖然那恐怖的氣勢依舊讓他回憶起來都戰栗不已，可他永遠不會忘記那些自己一生的仇敵！

就算是聽到本地的那位年輕領主已經前往龍巢屠龍成功的消息，他的仇恨也不減半分。

龍這種生物，就不應當存在于這個世界之上！

和這個年幼的孩子對視，聽到了伊萬如此堅決的話，愛德華沉默了一會，然后便露出了一個開懷的笑容，甚至越笑越大聲，直至最后的放聲大笑。

“好啊！”

笑完之后，便是大聲贊同，這位老人的雙眼中，閃爍著和這男孩眼中同樣的光彩，他重重的拍了下這個男孩的肩膀，用堅定的語氣道：“你沒有因為這次慘劇而變得對龍有陰影，實在是太好了！我們家的人的體內，永遠流動著獵人的血脈，哪怕是死亡，也不應該懼怕自己的獵物！”

仇恨固然只能產生新的仇恨，但仇恨本來也就是最大的動力，愛德華作為一名學者，自然了解這個道理。

但他絕對不是什么宣傳放下仇恨的人，作為一名同樣血統純正的北地人，他哪怕是在帝都學習了十年，也改不掉骨子里的那個臭脾氣——被人打了就要打回去，自己流血了也要敵人流血，哪怕是死了，也要帶著那些混球一起下地獄！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被龍殺了父母，那就一輩子以屠龍為業，這對于北地人而言，實在是再也正常不過的邏輯了。

“我也，我也這么覺得！”

在一旁的小女孩，阿米拉也握緊了自己的小拳頭，她用同樣堅定的聲音大聲的說道：“我和哥哥一樣！假如是殺那些那些怪物的話，我也要去!”

“好啊，都是好孩子！”

在伊萬和阿米拉的輕呼中，愛德華哈哈大笑，然后興奮的一把將兩人抱起：“爺爺我哪怕是把所有的積蓄都花光，也一定讓你們得到最好的教育！哎喲！”

他的動作突然僵硬了起來：“我的腰……”

而在一旁的女傭熟練的前來，將兩位孩子放下，然后把這位閃了腰的老人攔腰抱起，扛在肩上，送回了房間中，而在女傭的招呼之下，男孩女孩也都懵懵懂懂的跟著她的步伐，走進了屋子里。

夜幕逐漸降臨，燈火也在這個小屋子中亮起，原本安靜的學者之間中也出現了孩子們活動的聲音，飯菜的香氣四溢，所有人都有了屬于自己的目標。

而在西山的某一處小村莊里。

一位金發的圣騎士手持戰錘，身著浴血的白色鎧甲，上面有著七位神明的七種圣徽，但卻只有生命之神的圣徽閃爍著光芒，他沉默的拖著一頭頭已經被錘爆的巨大龍獸從森林中走出，來到了正緊張等待的村民們之前。

“好了，你們安全了，這是最后一頭發狂的龍獸。”

在這位圣騎士的身側，有一堆高聳的龍獸尸體堆積著，上面有數以十計的龍獸尸體，將手中的尸體扔到尸堆上，這個圣騎士拍了拍手，然后用平淡的聲音說道：“不過，雖然周圍的怪物都已經被我剿滅一空，可你們也不能放松警惕，邪惡的力量正在蔓延，我認為你們還是早點搬遷到接近大城市的地方去為好，這樣更加安全。”

他的聲音因為帶著頭盔，所以有些沉悶：“繼續呆在山里面，下次說不定就沒有我出現了。”

“騎士大人您說得對，我們已經在準備東西了。”

領頭的一位老人村長連忙點頭，他感激的鞠躬，還從懷中掏出了個袋子，雙手遞出，恭敬道：“這是給大人您的……”

“我不需要報酬。”

沒等對方說完，這位圣騎士便伸手，將袋子推開，拒絕了對方的舉動，沉悶的聲音從頭盔后傳出，平靜無比：“幫助人類，就是教會的宗旨，與其把錢給我，不如多給孩子們買點衣服，自己也應該準備一些武器，讓自己有自保之力。”

“唉，你們這些騎士大人從來都不收報酬，和那些領主完全不一樣，我們想感激一下都沒辦法……”

幾次嘗試，都被拒絕，老人嘆了口氣，有些無奈的將袋子收回懷中，他看上去還想說些什么，而就在此時，一個有些緊張的小女孩從村長的身后偷偷的摸了出來，然后在村長的反應過來之前，就跑到了圣騎士的身前。

“騎士叔叔，這個給你。”

她遞出了一個木制的護身符。

有些臟兮兮的小手中，捧著一個護身符，雖然看上去有些簡陋，但從雕刻的痕跡看得出來，非常用心。

而騎士在沉默了會后，頭盔中傳出了一個有些沉悶的短音，聽上去，似乎是在笑。

接下來，他便單膝跪地，從這個女孩手中接過了這個護身符，而一只手撫在她的頭頂，頭盔之后，終于有些溫柔的聲音傳出：“謝謝你，孩子，你的祝福便是我的動力。”

“這是最好的報酬。”

將這護身符鄭重的掛在自己的手腕上后，這名圣騎士便干脆的轉身，在村民的感謝聲中離開。

圣騎士洛蘭達，因迷路導致的旅行，還在繼續。

燃鋼之魂 第三十八章 大家都喜歡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