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79 322、養你啊
兩口子吵架的動靜很大,左領右舍都來勸架了。段梅還算是曉事的,外人來了,什么話都不好說了,萬一傳到新媳婦嘴里,新媳婦多了想法,大伯子還不氣死。
她惱的是她婆婆王玉蘭,可不是針對新媳婦。
這場爭吵就這么結束了,可是芥蒂就這么消不去了。
可這么大的吵架動靜,李和能不知道嘛。
何芳說,“都怪我,我也沒想到這樣子。”
李和笑著道,“跟你沒關系,她跟我老娘發作罷了,她們婆媳倆矛盾不是一天兩天了。你不要往心里去。再說,婆媳吵架再正常不過了,總有點磕磕碰碰。”
他在這方面看的很開,親閨女跟親媽還能吵架呢,何況還是媳婦,總得來說,段梅做了這么多年媳婦,還是很不錯的。她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大概不患貧而患不均,這是人的本性罷了,跟人的道德和素質也沒多大關系。
同樣是媳婦,你比我好,我沒意見,可是你比我好的太多,我就意見大了。
所以王玉蘭要把手里的一個戒指給何芳的時候,李和還沒等何芳開口,就幫著拒絕了。
“那是我給你的,你自己留著。”這個戒指也是他當初送給王玉蘭的,王玉蘭這么多年一直都是包在手絹里,也沒怎么帶。不是舍不得帶,主要是防著李兆坤呢,她自己男人,她自己還能不清楚嘛。
此時還要給何芳,自然讓他哭笑不得。
何芳在旁邊笑著道,“嬸子,你給梅子吧。我真的有,我們早就買了。”
謊言說第二遍,她都習慣了。這是要把一輩子的謊話一次都說完的節奏啊。
王玉蘭道,“不給你給誰啊,俺這么大年齡了,還戴這個就不好看了。”
“實在不行,你給你小媳婦。”李和不得不把話說開了,“給梅子吧。她進門的時候,你可是沒給買過東西吧。”
王玉蘭癟癟嘴,瞧了何芳一眼,不再言語,進廚房做飯去了。
李和自然也是無奈,婆媳果然是天敵,兩個好脾氣的女人都不一定能構建一個和諧家庭,家庭是非很難分清對錯。
中午李隆帶著兩個孩子來吃午飯,段梅回娘家了,自然沒人燒飯了。
李和跟他說,“去哄著她點,過日子天天吵來吵去有什么意思。”
李隆氣呼呼的道,“那女人現在上臉,不曉事了。”
“當初可是你自己死皮賴臉的去開親的,現在就后悔了。”
李隆紅著臉道,“是她變了。”
“去接回來吧。再鬧就惹人笑話了。她跟你過日子,你跟她不一條心,她不嘔你她嘔誰?”李和是不贊成愚孝的,他理解李隆的想法,覺得老娘從小到大為他辛苦,他就該聽老娘的。還總是希望段梅能體諒他的愚孝,這樣兩個人不吵架才怪了呢。
事實上證明,許多不幸的婚姻都是源于愚孝。
為了父母的大家庭,去綁架和拖累自己的小家庭,哪個做媳婦的也不能同意。單家獨戶的過日子是大部分小媳婦的夢想。
李隆聽進了李和的話,吃完飯去接段梅,卻沒有接回來。
李和說,“我讓你哄她,你怎么哄的,空著手去的,有什么用。去縣里給她買個首飾吧。”
李隆說,“亂花錢,那她還不是更惱。”
“先買了再說吧。”
李隆依著這個辦法做了,果然第二天把段梅高高興興地接了回來,他只能感嘆女人心海底針。
這邊李隆夫妻倆的事情解決了,王玉蘭跟李兆坤的戰爭又爆發了,她追著李兆坤要把李和給的錢要回來,李兆坤自然不能樂意。自從王玉蘭曉得了竹竿的用處之后,家庭暴力就升級了,李兆坤被追的到處亂跑。
李和不想管這倆活寶的事情,怕何芳待的尷尬,就帶著她到河坡上溜達。
何芳說,“挺羨慕你們家的。”
李和說,“有什么好羨慕的。”
“吵吵鬧鬧的挺好的。我老娘想找個吵架的人都沒。”
“想你老娘了?”
“恩。”河邊的風刮的呼呼響,她緊了緊衣服,把吹亂的頭發籠到耳后,繼續道,“我想回老家工作。”
她自信不怕沒有接收單位的。
李和低著頭沒說話,坐在大堤上,看河水靜靜地向東流去,不急不緩,沒有絲毫波浪涌現,但它依然會一路歡歌。日子大概也是這樣的,平平淡淡。
李志送來了一只鴨子,王玉蘭推辭不要。
李和笑著道,“這么客氣干嘛。”
李志只是笑笑,放下綁了腿的鴨子就走了。
王玉蘭感慨道,“都不容易呢。”
“他家兩個孩子學習怎么樣?”
王玉蘭道,“高中了吧,俺也不清楚。”
李和想了想從屋里提了兩瓶酒去了李志家。
月芬嫂子在門口篩芝麻,見李和把酒徑直提到屋放進了門拐,嚇了一跳,“哎呀,你這干嘛呢。”
李和說,“帶酒來蹭飯的,嫂子,你說行不行吧。”
李志高興地道,“家里酒就是差點,也不能差你酒喝啊。”
“你家老大呢?”李和只看到老小趴門口寫作業呢。
月芬嫂子道,“老大都高三了,學校抓的緊,不到過年幾天是回不來呢。”
“你家要出大學生了。”李和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除了他和老四外,村子里的第三個大學生。三個大學生都是姓李,看來姓李的墳頭好,不是事實也要變成事實了。
李志撓撓頭道,“誰知道呢,盡力讓他上呢,靠他自己了。”
“俺聽老師說了,他成績還成。到時候填什么學校,他叔你還得幫他合計。”月芬嫂子不是自謙的,話語里都是滿滿的驕傲。
“成的。不過他那么大了,總有自己意見的。不一定用得著我。”
李和就留著這里吃了晚飯,臨走還是給了1000塊錢。
李志道,“還少你錢呢,這么多年都沒能還上你。”
他送的一只鴨子就是為了還人情的,之前李和借錢給他,這都多少年沒錢還呢。兩個孩子上學,想擠出閑錢是很不容易的。
李和道,“等你家老大工作了,不就有錢還我了嘛。我都不著急,你著急什么。拿著吧。”
他經歷過他才知道供兩個孩子讀書有多么的不容易。
月芬嫂子道,“他叔,不能借這么多了,你這帶新媳婦了,哪里不是花錢地方,不能讓你跟著后面著急。”
“嫂子,我自己錢夠我結婚的。”
李和出了李志家,天都已經黑了,村里人都已經早早的上床睡覺了。到每年年底的時候,大部分人家的糧食不一定留的夠吃了,也沒有什么重活,所以晚上大部分都是喝稀飯,為了防止孩子尿床,飯吃的也早,睡覺前能把肚子里的水排干凈。
王玉蘭開始嘀咕四姑娘和五姑娘什么時候回來,日日想,夜夜想,想的都有點睡不著覺了。甚至李兆坤都開始說,酒壇子怎么還不回來,那也是他的種,以前兩個閨女在身邊晃蕩,他沒感覺,可是忽然見不到了,由不得他不去念叨。
李和說,“今年她們回不來了。明年她們放假了,我送她們回來。”
關鍵是交通太不方便了,李和不想這倆丫頭這么來回折騰。他想著給這倆丫頭打個電話,他這階段都快把這兩個丫頭給忽略了。
縣里沒有長途電話局,他就開著拖拉機去了市里。
結果他去了市里的郵電所,人家告訴他市里沒有程控交換機電話,要去省里電信局才能才能打國際長途,他又無奈折返去了省城。此時的國際通信,90以上的業務量集中在沿海地區。
沿海要發展外向經濟,要吸引外資,沒有國際通信的電話,簡直是不可想象。
所以沿海是先行了一步。
當然中西部和沿海的差距在這里就已經拉開了。
經濟方面更不用提了,比如光晉江一地,鄉鎮企業就有五六千家,對外貿易蓬勃發展。中西部還在努力朝溫飽發展呢。
他到了省里已經是下午三點多鐘了,去了電信局的長途電話臺,國際長話不能直撥,還是半自動電話電路,需要通過中繼線中轉到浦江掛發才行,華東六省都需要經浦江轉接才能至國外和港澳臺地區。
李和等了半小時,煙都抽了兩三根,這才把沈道如給聯系上。
沈道如接到他的電話很是高興,終于松了一口氣說,“你再沒消息,老于就要瘋了,怎么電話都找不到你。你call機也沒人回。”
“不好意思。我在老家,聯系是不怎么方便。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嗎?”李和才想起來,他沒有把call機帶回來。
“你不是要蓋樓嗎?他要走找你商量嘛。”
李和道,“你這邊沒什么事?”
“深發展銀行又增發67.5萬普通股,每股40元,面值是20的。我們拿了10萬股,優先股港幣是18萬股,一股100港幣,面值100港幣,基本是我們一家拿來了。”
“總共市面流通的股票有多少?”李和心里其實沒有多大的感覺了。
“普通股132.5萬股,優先股18萬股。”沈道如一口氣說完,也不知道李和的態度,他這次算是擅自的行為。
李和想了想道,“外面的流通股收一點吧。能收多少算多少吧。”
深發展是許多家國營單位控股的,但本質上還是社會集資的,外面起碼有七八千小投資者,收點股份應該沒有什么困難。而且從長遠來看,收購深發是大賺,而且也可以作為康年銀行進入內地的跳板。
“好的,李先生。”
“哦,對了,你看看深圳還有哪些股份制企業是可以參股的,該投的都投。”李和突然想起了這茬,他上次看新聞給忽略了,現在才難得想起來。
深圳經濟特區是中央確定的股份制改革綜合試驗區,深圳一口氣建立了80余家股份公司,并且自1987年起,先后批準了深圳發展銀行、萬科、金田等5家公開發行股票的上市公司。
他本著等撿多少算多少的原則,投著了算賺,投不了也不虧。
許多的思路他是模模糊糊,甚至有點不愿意去想,他只能先按照節奏這么來,走到哪一步算一步。
他現在還不知道,要那么多的錢干嘛用。
好像錢多了真的不知道怎么花了。
當初急著掙錢的目的是什么呢?
當然是給老婆花!
可是現在呢,想多了,他心有戚戚,又一陣陣的發愣。
“好的。李先生。”沈道如說完之后見李和久久沒有回復,在電話里試探性的叫道,“李先生?李先生?”
“哦。在呢。你按照這個辦吧。幫我看著我妹妹。年后我會過去。”
“她們學校放假了,于老太太已經把她接過去一起過年了。我前天才去看過,這個你放心。不過就是..”沈道如說的有點吞吞吐吐。
“不過什么?”
“老師反應說成績還是跟不上,基礎很差。”
“慢慢來吧。”這些李和都有預料,也不算壞消息。
他掛了沈道如的電話,又給于德華去了電話,這次不錯,十幾分鐘就接通了。
于德華在電話里道,“我的媽啊,終于找到你人了!”
“有急事?”
“預算方案要你簽字啊!沒你簽字,這錢怎么出去啊!”于德華是真的著急了,這階段嘴角都有點上火,之前股權未變更的時候,簽字權在他手里,他做什么事只要招呼一聲就行,可是現在呢,他只有一億港幣以下的簽字權,可是現在都是上億美金了!都是必須有李和簽字的。
之前李和在京城,他一個快遞就能解決,可是現在突然間找不到人了,可是把他急壞了。
“想拖到年后吧,年后再說。”
“哎,知道了,那要快啊,拖不得了。”于德華在電話里憂心忡忡的說道。
“恩。照顧好我妹妹。”李和現在都不確定要不要蓋樓了,可是錢跟淌水似得已經出去了一億多美金,現在想停都停不下來了。
“這個盡管放心,在我家這個不需要你操心。”于德華在電話里信誓旦旦的保證道。
“掛了。”
李和準備再撥新加坡的電話,可是沒有一次是成功的,等了半個小時之后,他等的不耐煩了,給完錢就出了電信局。老四已經是大姑娘了,他想信她能照顧好自己的,也不需要他多問,再說還有一個李秋紅陪著呢。
拖拉機開到半路趴窩了,原來是沒有油了。他晃晃車廂里帶過來的油桶,兩個油桶都空了,原本預計只到市里,這兩桶柴油肯定是夠了,想不到會折返來到省城。
他四處張望,附近沒有一家加油站。他懊惱的在路邊蹲著抽了一根煙。
他提了兩個油桶,沿著附近住家的挨個問,看看哪家有備用的柴油,一圈問下來都沒有。最后還是從生產隊里買著了,這些柴油都是春耕的時候給抽水機備用的,李和沒問價格,開口給了兩百塊,人家自然樂意賣,兩個油桶都給灌滿了。
他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鐘了,狼吞虎咽的吃了點東西,悄無聲息的去了河坡上。
月色之下,一片靜謐。
勾著頭蹲在地上,像遭受了沉重的打擊一樣。一根煙接著一根煙。
他有更重要的哲學思考。
他現在掙錢是為了什么?
錢已經夠花了,夠她養家了,夠他擔起這個家的責任了。
他好矛盾,他一遍遍的給自己暗示,君子自強不息。
為了貢獻社會?
為了證明自己?
為了成就感?
為了走上人聲巔峰?
可是沒有一樣能說服他自己。
他又開始想他的夢想是什么呢?
一開始是為了家人吃得飽穿得暖,后來是為了讓她幸福,給她另一種新的人生。可是現在呢,什么都沒了。他真的提不起精神了。他不知道再怎么欺騙自己了。
心里一口氣他怎么都出不來,渾身的煩躁勁,沒得發泄,他干脆脫了衣服,噗通一聲扎進了河里。
冷颼颼的寒風吹過河面,起了一道道波紋,他就在河道里游來游去,從河這邊游到河那邊,從上游竄到下游,心冷之后,他不怕冷了。
他把頭悶到了河底,他想想嘗嘗窒息的滋味。
可是他剛把頭悶到水底,有什么東西把他給扯了起來。他嚇了一跳,黑夜里瞧不清東西,他本能的想擺脫,慌亂間使勁的要把對方推開,可是沒有推開。
他不自覺的又使了一把勁,才把對方推開了,然后急忙往后游了一段。
隱隱約約他聽見了嗆水的咳嗽聲。
待他穩住了氣息,月光底下回頭一看,一個人影在水里掙扎呢,撲騰的水花四濺。
他扎了一個猛子,穿到那個人的后背,雙手給抱了起來。對方還在使勁的掙扎和捶打,他也沒有松手,不過摸到了一片柔軟。
給提溜到岸上,他仔細看卻發現是何芳。他憐惜的給她順了背,她才吐了幾口水出來。
她大口大口的喘氣,胸口一起一伏,大聲的叫道,“傻子,你嚇死我了。沒你我可怎么辦啊!”
一下子又嚎啕大哭起來,在安靜的夜里格外的響亮。
她盡管凍得渾身哆嗦,但雙手依然使勁的朝他捶去。
李和憐惜的把自己地上的干衣服給她披上,“你才是傻子。這么冷,你下河干嘛。”
“我不能沒你。”
“我養你啊。”
“傻子。”她又哭了,而且哭得更加的響亮。
“那我讓你做世界女首富吧,咱掙它個幾萬億。”
“真是傻子。”她終于破涕為笑了,知道他在說胡話,可她樂意聽他說胡話。r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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