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的門被暴力地撞開,當打開燈光的瞬間,入眼的地方意外的整潔,所有東西都碼放得整整齊齊,就連被子都是很規整地迭好。
當然,這與傳說中的豆腐塊還是差了不少。
“啊邦哥的房間,原來是長這樣子的啊…”紫玲媽不禁微微一愣。
高隊長這時候張了張口——對于這位任女士的同行,他內心其實是拒絕的,不過這個女人壓根就沒當一回事,又或者明知道了但還是腆著臉跟了過來。
算了,事急從權吧…高亮心中默默辯經。
“這個啊邦哥,是不是有強迫癥啊?”梨子打量著房間的布局…整潔這方面,幾乎可以和小洛相比了。
其實現實生活中,擁有強迫癥的人真的不多——因為這是身與心的結合,如果單純只是心里覺得不舒服卻從未或者很少會主動去糾正,那就只是個懶貨而已。
畢竟強迫癥…其實也算是一種精神類疾病。
“仔細搜搜,看有沒有發現!”高亮旋即吩咐了一聲。
啊邦哥的房間,意外的很大,這里原本是用存儲雜物的小平房,不過福利院從前翻新過后就沒有繼續使用了。
院長當初將啊邦哥安排住在這里,也是為了遠離宿舍。
眾人正在搜尋房間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了人聲。
“老太婆?”紫玲媽連忙走了過去,“你怎么?”
“又死不了…”院長搖搖頭,“我聽說了啊邦的事情…你告訴我,這是不是真的?”
顯然,剛剛清醒過來的院長,還是很難想象…甚至相信當下所發生的事情。
等看見任紫玲默默地點了下頭,院長才長吁了口氣,身體明顯有些發軟…見狀,紫玲媽便連忙扶著院長坐了下來。
高亮連忙問道:“院長,當時伍家邦將你綁走,一路逃入后山之中,后來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他怎么突然又將你棄之不顧?”
這不僅僅是高亮的疑惑,也是許多人想不明白的地方。
啊邦哥如果想要逃,那就逃跑好了,可為什么要帶走院長——既然冒險將院長帶走了,為什么又要將她扔下不管,那么他當時綁走院長的舉動豈不是毫無意義?
“我也不知道…”院長搖搖頭,“我迷迷糊糊中好像醒來了一會,又暈倒了…只是感覺有一股寒意,后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這樣…”高亮皺眉苦思,只感覺伍家邦的行動模式更加難以揣摩。
“老太婆,你說啊邦哥是不是一直都在裝瘋賣傻?”紫玲媽握著了院長的手掌搓揉著問道。
院長沒有第一時間開口,而是想了一會兒,才不確定說:“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他就太厲害了…我領他回來也有兩三年時間了,他竟然一點破綻都沒有。”
高亮想了想道:“院長,是這樣的,經過幾次的接觸,我推測伍家邦這個人,應該是精神狀態異常。他的常態,應該就是你們日常所看見的模樣,但如果受到了什么刺激之類,就會突然性情大變…這在很多精神病患的身上都比較常見。”
“他不是精神病,他只是比較遲鈍而已。”院長不禁皺了皺眉頭。
“好吧。”高亮不打算在這種事情上糾纏,“他確實是比較單純…但正因為這份單純,他更容易分不清善惡。陳羽是他親手推下去懸崖的,原因只是因為陳羽不聽話而已,這已經不是正常的思維了。”
院長嘆了口,揉了揉額頭,回憶著道:“幾年前,收留啊邦的時候,其實我也有猶豫過…畢竟,他從生理上來說,已經是個三十來歲的成年人了。只是當我打聽完之后,對他就只有可憐,也就一時動了惻隱,唉。”
紫玲媽道:“老太婆,你打聽了什么?”
院長道:“他的父母從小就對他很嚴格,聽附近的居民說,從很小的時候,他爹媽就開始訓練他,即便是大冬天也還讓他光著膀子在訓練,稍微有點不合格,不是打就是罵。啊邦這孩子從小就和常人不同,你打他罵他,他害怕也就只是躲著,從不反抗,即便是餓了也敢說…”
“訓練?”高亮怔了怔,沉吟道:“他父母為什么要訓練他?”
院長道:“我聽說他爹娘落戶之前,是靠賣雜技為生的,后來他爹意外摔傷了,無法繼續表演,才退隱回來…訓練啊邦,大概也是為了讓啊邦能繼續耍雜技這條路?我也只是猜的,畢竟如果啊邦是個正常人,他可以找一份正經的工作,務農也行。但他不同常人,靠耍雜技,倒不失為一條出路。”
“嗯…”高亮沉吟道:“這么說來,伍家邦的這種情況,有可能是因為童年時候的環境帶來的…因為長期受到父母的體罰,所以他對于不聽話的孩子這一點尤為敏感。”
紫玲媽皺眉道:“高隊長,如果說不聽話,福利院那么多孩子,每天都有人不聽話,挨訓的肯定不少…按照你的說法,為什么這幾年啊邦都沒有犯病,唯獨是陳羽的這一次?”
“或者是…閾值的關系?”一旁的小于冷不丁道:“或者是某印象深刻的話,或者是某個契機,也有可能是與他曾經遭遇過的某個場景有關…聲音,也許有關系?”
“都讓你說完了!”梨子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
小于耳根子一熱,不太敢看梨子這個在他看來,已經是小縣絕色的大城市女孩。
“隊長,這里發現了一個箱子!”一名搜尋的執法此時大聲說道。
便見兩名執法,此時艱難地從床底下將一口大箱子給挪了出來…看樣子挺重的,少說也有百來斤。
“這是…”院長怔了怔,旋即道:“這好像是啊邦父母的遺物,當時從他家的廢墟里拉回來的。”
“里面裝的是什么?”高亮一邊讓人打開一邊問道。
“什么東西都有點吧。”院長想了想道:“一些衣服,舊物件,照片什么的…好像還有他爹娘當年表演雜技時候的服飾…我記得好像還有一根人參來著。”
“人參?”紫玲媽怔了怔。
院長道:“是啊,挺大的一株人參。”
“隊長,打開了!”
“把東西都翻出來!”
“是!”
很快,大箱子的東西都鋪在了啊邦哥的床板之上,眾人仔細地查看著…除了大部分的衣物之外,還有琳瑯種種的各種小物件,以及一個裝著人參的木匣子。
“還真是一株大人參。”高亮打開盒子看了一眼,也不禁驚訝,“這不會是真正的野山參吧?”
“那得多少錢…”
執法們小聲討論著。
紫玲媽察看了一下,下意識道:“我以前參加過一場珍貴藥材的拍賣會,里面拍賣的一株百年野山參的成色和這株都差不多了…以啊邦父母的經濟水平,怎么會擁有這么珍貴的藥材?”
高亮搖搖頭,將木匣子裝好小心地放到了一旁,這個疑問恐怕很久都得不到答案。他開始翻查著其余的東西…他直接拿起了相冊看了起來。
照片已經泛黃了,上面記錄的是一些伍家邦父母年輕時候外出表演時的照片…也有他們雜技團的合照。
“小于,你去查一下這個星火藝術團的資料。”高亮取出了一張合影的照片交給了小于。
“隊長,你看這張!”小于此時卻從相冊薄之中拿出了一張,指著照片,“你看這里!山魈!”
“藝術團…”高亮瞬間靈光一閃,“伍家邦的父母,懂得馴養猴子…那只襲擊我們的山魈,難道是伍家人一直馴養的?”
他們繼續翻出照片…最終,從其中一頁之中,找到了一張馴養山魈的泛黃照片。
照片之中,那只山魈似乎個頭要小一些,不過卻身穿著一身紅色的喜服,手中還提著一個戲劇臉譜。
“這…”
當山魈的照片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時候…已經與山魈有過接觸的梨子與紫玲媽,不禁面面相覷起來。
“你們看,橫梁上是不是有什么東西?”
忽然傳來了劉姐的聲音…高亮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上去,隱約中看見橫梁上確實有什么東西露出來,只是一角,像是個鐵盒子。
“隊長,我來!”小于連忙取出來了一張折迭梯,飛快地爬了上去,將橫梁上的東西給取了下來。
盒子是很普通的那種裝月餅的鐵制品,很輕松就打開了。
里面是一迭紙質的文件,還有不少的信件…有趣的是,這些信件上面,寫著的都是院長的名字。
“我的信?”院長也是一臉詫異,“這年頭,很少有人寫信了…就算是那些成年離開的孩子,逢年過節又給我發個問候短信,也就算不錯了,怎么還有人寫信給我?”
紫玲媽臉色微紅,感覺這老太婆是在點她,頓時抓起了一封信看了起來…才沒看幾眼,臉色便微微一尷尬,“你別說,這信還真是寫給你的,老太婆…”
紫玲媽訕訕道:“這是李老頭寫給你的…情信!”
“啊…這…”饒是老院長這種鐵娘子式的性格,當場也掛不住一張老臉,老臉一熱,直接就啐了一口,“這個老李…這個家伙!他怎么會…”
高亮此時也看了幾眼那些文件,裝作不在意道,“這些信顯然都沒有寄出,可能是李九沒有勇氣表達自己吧…這些文件都是一些體驗報告單,和醫囑之類的。”
其實關于李九自稱自己先天殘缺的事情,高亮第一時間就讓人驗證了…李九確實沒有說謊。
他一個天生殘缺的人,確實很羞于啟齒這件事情,甚至于幾十年來都單戀著福利院院長,也只能偷偷地藏在心里,作為最大的秘密。
高亮忽然有些理解當時李九看到那個藤箱被找出來的時候,為什么那么激動了…老人,最在乎的大概就是僅剩的一張老臉了。
“這么說來,這個月餅盒子里裝著的,其實才是李老頭原本房間里的東西?”紫玲媽沉吟道:“是啊邦哥偷偷地將里面的東西給掉包了…啊邦哥傻傻乎乎的,怎能會想到嫁禍這種操作?”
“有人在背后指使?!”
一個傻子做不出來這種操作,也就意味著傻子的背后有一個思維正常的人在指使…邏輯到了這一步,在場的人許多幾乎同時想到了這個可能。
高亮與紫玲媽飛快地對視了一眼,似乎讀懂了對方眼里的意思…
這個背后指使啊邦哥的人,最大的嫌疑人,應該還是福利院里的職工…或者是很熟悉福利院,知道李老頭秘密的人!
這之后,伍家邦所居住的屋子里,就沒有再搜出什么有用的東西。
本來后面是要安排梨子還有劉素素送院檢查的,畢竟她們都遭受了攻擊…不過梨子和劉姐都拒絕了,只是現場縫合了一下傷口。
梨子更簡單一些,只是破了點皮。
后半夜的時候,高亮加大了人手,開始全力搜尋附近的地方,務必要將伍家邦抓捕歸案的態度。
他后來與林婉晴見了一面,聊了一下盜用身份的前因后果,對于林婉晴的膽大妄為嚴厲教育批評了一番之后,并沒有放人,而是將林婉晴給帶走了。
畢竟盜用身份,已經屬于違法…至于究竟是行政處罰,還是能夠刑事入刑,就還需后續的調查。
林婉晴也是坦承,知道自己躲不掉了,認罰態度良好,并且再三地提醒高亮,關于她所發現的那些失蹤孩子出生日期有疑點的事情。
第二天大早,李老頭回來了。
因為基本上可以證實他是被構陷的,而他屋子里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嚴格來說也不是違法的東西…就是有些有礙風俗良序而已。
況且李老頭年事已高,也不好繼續拘留,于是一頓批評教育,寫下了檢討書之后,就被放出來了。
不過李老頭雖然回來了,福利院的職工看他的時候,臉色還是十分的不自然。
“…你,你要辭工?”
院長室,除了李老頭之外,還有劉姐,紫玲媽二人。
劉素素與紫玲媽目光在院長與李老頭之間來回地移動著…聰明地沒有作聲。
李老頭一臉羞愧,“出了這事情,我還有什么臉繼續呆在這里…你還不讓讓我走吧,我實在是沒臉見人了,要不我死了算。”
“老李…這不是你的錯。”院長也不知道說些什么好,“好吧,我批準你辭工了。反正你的社保我也幫你交夠…以后有什么困難,不要瞞著。”
李老頭感激地看了院長一眼,嘴唇抖了抖,“謝謝…”
“你…以后打算怎么辦?”院長遲疑著問道。
李老頭嘆了口氣,“我有些積蓄,之前玲丫頭也說過,要買走我手頭上部分的福利院產權…我想,去個遠一點的地方,找個養老院什么的吧。”
對于李老頭這種孤家寡人,養老院大概是最好的出路了。
“最近福利院發生了不少事情…”院長遲疑了一下,“老李,你能不能再呆一會兒,等我招到人…”
“你就可憐可憐我吧。”李老頭苦著臉道:“這里…我是一刻都不想呆了。”
“行吧。”院長點點頭,“離開或許也是好的…總之,你年紀也大了,有些事情,就不要再想了,知道嗎。”
李老頭張了張口,最終長嘆一聲,黯然地離開了院長室。
“要笑就笑,沒把你憋死!”院長沒好氣地瞪了紫玲媽一眼。
“不是…”紫玲媽這才原形畢露,“我是真的沒想到,這么多年了,我竟然都沒有發現…老太婆,原來你還挺吃香的…啊哈哈哈哈!!!”
院長見玲翅膀漸硬,遂抽出塵封已久的雞毛撣子。
李老頭悄悄地走了…也沒什么好收拾的,他的屋子里的東西其實全部都被執法給拉走了。
“李老,我送你吧。”
“是你啊…”
李老頭有一些意外地看著洛邱…對于這個擁有陰陽眼的年輕人,他似乎也愿意說話。
“不用了。”李老頭搖搖頭,“別讓人看見了,以為你和我有什么…這里的人,嘴挺碎的。”
“以后打算怎么辦。”洛邱想了想問道。
李老頭茫然似的抽著煙桿,“不知道,先在縣里找個旅館,或者租個屋什么的,先等一段時間吧…派出所說,我這段時間不要離開,出行要報備。以后…以后找個養老院唄,反正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洛邱點點頭,沒說什么。
李老頭此時遲疑了一下,眼神悄悄地看了眼四周,壓低聲音道:“對了,我哪天晚上在醫院的時候,我真的看見了…”
他將自己在醫院撞見瘦子所發生的事情講述了一遍。
“小洛,你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嗎?”
“簡單來說,那只靈體,完全了心愿之后,自然就解脫了。”洛邱簡明說道。
李老頭遲疑了一下,“如果不是那個瘦子偷走了我的黃符,那么被附身的會不會是我?”
一想到那只老年青頭鬼到處發情的模樣,李老頭就不禁打了個寒顫…這貨如果真的附身自己,那么該怎么算?
自己也無槍可用啊?
這個小洛,不會是故意整自己的吧…
“李老。”只聽見洛邱此時正色道:“人鬼殊途,人若是想要與它們打交道,終究是有違天和的,有些事情,不做雖然不一定不會出錯…但起碼,會更安全。”
一陣寒風閃過,李老頭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
洛邱微微一笑,“一路小心。”
“好…”
山林之中。
啊邦哥從枯干的樹洞之中爬了出來,忽然一道紅影在他的身邊飛速地閃過。
他抬起頭,看著那道紅影不斷地在四周的樹木上攀爬跳躍,一下子就露出了高興的笑容…啊邦哥連忙手腳并用地爬上了旁邊的一棵樹,動作矯健比之那紅色的身影絲毫不差。
“吱吱吱!!”
“呼呼呼呼!!!”
一人,一山魈,就這樣在林子之中追逐著如同玩耍。
好一會兒,人力終究比不過山魈,啊邦哥氣呼喘喘地躺在地上…忽然,從上面掉落了一棵青澀的果子。
他也不嫌酸,擦拭了兩下就大口地吃了起來,只見那穿著紅色戲服的山魈從樹上落下,蹲在了理他兩尺外的地方,也捧著一枚果子在啃食著。
忽然,一道哨聲在樹林之中響起。
啊邦哥一下子站了起來,連忙帶上了山魈,朝著那聲音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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