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節 父與子

羅南眼中有些茫然：“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羅老虎指了指天上：“有些事情是很難說的，你還沒有到這個地步，我很難解釋清楚。”

“不過你既然有邪神作伴，應該能理解這個世界其實并不是如你所見的那么簡單。”

“曾經有人說過，這個宇宙，其實就是兩座森林，東邊一座，西邊一座。此言有理，但不夠全面。”

“其實在一個更加寬泛的概念上，這個大宇宙存在無數座森林，因為人們的目光局限，所以只能看到兩座而已。”

“像我，經常能看到五六座森林。他們其實距離我們并不遙遠。”

羅南有些明白了。

一座森林，就是一種文明。

這個宇宙，這片星河，并不是孤單存在的。巫師文明和人類文明碰撞出了火花，但卻不是這片星河唯一的火花。武道文明、精靈文明、蟲族文明，都是不同的領域。

但是這些和羅老虎的離開又有什么關系？

羅老虎似是感應到了他的疑惑，解釋說：“如果把我們形象成一種扁平的生物，那么在更高的維度上，生活著更加立體的生命。”

“那個世界，被先人稱之為超維宇宙。你身上的種子和邪神，都是來自超維宇宙的東西。”

“很多人窮其一生都在尋找前往超維宇宙的道路，有些人是迷路了想要回家，有些人則是追求好奇，我的話……其實很多年前就可以走了。”

“具體的原因沒辦法和你解釋太多，你只要記住，我離開之后，這個帝國很有可能變成另外一個樣子。無論你喜歡與否，如果你有能力的話，就讓這個帝國變得更好一點吧。”

羅南眉頭緊皺。他對帝國一直沒有什么歸屬感，羅老虎的這些話，讓他覺得很麻煩。

他的內心深處是拒絕的，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他竟然無從出口。

羅老虎輕聲說：“我知道，你內心深處，對我這個父親是非常抵觸的。事實上，我也的確沒有做好一名父親的本職。”

“我一直就不喜歡你，如果你不是我的兒子，恐怕我早就殺了你。”

“原因也很簡單，我和妙妙的看法不同，她認為用魂禁之術救回來的你，依然是我們的孩子。我當年卻不這么覺得。當初把你送進新月，其實也是懶得看見你。”

“你們兩個經歷過魂禁之術的孩子，都是生而知之之人，你們有著超出這個宇宙的視野和閱歷，本來就不能算是孩子了。明白我的意思嗎？”

羅老虎的聲音很輕，但是羅南卻差點聽出了一身冷汗！

提到“殺”字的時候，他是真的從羅老虎口中聽到了一股殺意。

帝神，武道屠夫，一旦真的動了殺念，那可真的比什么都恐怖。

更讓羅南膽戰心驚的是羅老虎的話！

他似乎知道了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而且他的話里，似乎蘊藏著更多的信息。當初經歷過魂禁之術的人，不止是夫人肚子里的小孩，還有另外一個人！

生而知之之人。羅南下意識地眼前就浮現出那張巧笑倩兮卻又霸氣無比的面孔。

那個從小就聰明過人的女孩子，原來也不是這個世界的魂靈。

起初的震驚過后，羅南居然感受到了一種欣慰。

到了這個時候，他總算能勉強理解曹木子對自己的另眼相待了。

一個穿越者，在面臨一個陌生的世界的時候，難免會是有些寂寞的話。如果能有一個人陪著自己，那最好是和自己一樣的人吧？

這個宇宙，和她一樣的人，只有羅南一個。

當年夫人使用天下無雙的魂禁之術令腹中嬰孩起死返生，而陪著他一起的，是另外一個緊密的靈魂。

“既然你早就知道了，為什么現在又要和我說這些？”

羅南問。

羅老虎笑了笑，他的額頭上竟然有些皺紋，罕見的露出了一絲老態：“因為后來我覺得妙妙說得對。”

“你始終都是我兒子啊。”

“羅家向來都是單傳。我就算不喜歡你，也得認你這個兒子啊。”

這個理由看上去很牽強也很讓人傷心，但是羅南居然接受了。

這是兩個男人之間獨有的尊嚴較量，哪怕說辭再牽強，結果一樣就可以了。

“我還有一個問題。”羅南主動說：“我母親，她怎么樣了？”

羅老虎的眼神第一次出現了茫然和不確定：“這個也是我疑惑的。”

“當初我親手燒掉的是她的假身，巫師裁判所的那些蠢貨自然是看不出什么的。至于她本人，的確遭遇了一次大劫，大劫過后，我不知道她是真的死了，還是迫不得已去了另外一個地方。”

“這也是我不得不離開的原因。有些事情，我必須去弄清楚。人生就是這樣，總有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遇到了，去解決就好了。”

羅南舒了一口氣。

雖然羅老虎的答案并不能完全解答他心中的疑惑，但至少有一點可以確定了。

夫人的確不是被羅老虎燒死的。

想想也是，傳奇人物，怎么可能被一把火燒死？這背后肯定還有更多的隱情，比如羅老虎口中的大劫究竟是什么，但是羅南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現在連太古十九道的傳人都打不過，還沒有資格追問這些問題。

羅老虎說什么，他聽就是。

除了關于武道和鋼鐵、超維宇宙之外，羅老虎這一次主動來找羅南，其實是因為那一顆彗星的事情！

根據羅老虎的情報，那一顆彗星是一名來自超維宇宙的人控制的，那個人的名字叫做馬文。

彗星來往于帝國和巫師聯盟之間，每一百年，會有七天的時間經過帝國，差不多是從龍都行省和藍海行省的邊緣擦過，反而是在隔壁的卡林行省逗留的時間會長一點。

那顆彗星無法被鎖定，無法被追蹤，因為一些奇特的力場磁場的緣故，帝國的機甲技術也無法登陸。

但是有一群人手里掌握著一個古老的辦法，可以進入那顆彗星表面。

那就是太古十九道。

陳屠夫的殺豬劍出世，按理說，太古十九道的傳人應該一股腦兒的全部來找羅南了。但事實上并非如此。

以天策道館為首的其余十二家道館聯手，正在策劃如果登陸那一顆彗星的事情。

他們手里控制著一座古老的星門，可以在彗星靠近帝國的時候，完成遠程校準，然后激活星門，讓極少部分的人登陸彗星。

但是這部分人必須身體素質強悍到一定程度，只有修煉武道功法的人才能滿足這一點。

那顆彗星上，不僅有對武道功法傳人來說意義極為重大的寶藏，還有來自超維世界的一些秘密。

比如種子。

羅老虎特意趕過來告訴羅南這一點，就是希望他有機會的話，可以去那顆彗星上走一趟。

憑借持劍人的身份，他和別人不同，至少是有資本和太古十九道談判一下的。

至于羅老虎自己，他對那顆彗星上的東西沒什么興趣，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說完這一切，羅老虎便起身離開。

他的身影依然有些佝僂，仿佛一個正在老去的中年人。

羅南看著他的背影，猶豫許久，終究還是輕輕鞠了一躬：

“謝謝你……父親……”

這五個字，是他生平說的最別扭的五個字。

作為一名穿越者，他實在是很難承認這個世界的父母的，夫人自然是例外，而羅老虎在他以往的心里，不過是一個懦夫。

但是自從經歷了這么多事情，羅南認為自己看錯了很多東西。

不管羅老虎做了什么，他始終給了自己一個軀體。

如果不是他，自己的靈魂就算穿越了，也不一定能有一個安置之地。

單單是這個，便值得他喊上一句父親。

羅老虎身體微微一抖，最終還是擺了擺手，笑罵了一句：

“矯情。臭小子。”

“好好活下去吧！對了，我走了之后，這個世界可能變天，所以總得找個人保你一手。”

“這小丫頭和這條狗還不錯，他們會在你遇到生命危險的時候保護你的。不過機會只有一次，你自己看著用就是了。”

說罷，他不再停留，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房間的角落里，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出現了兩個幽幽的身影。

羅南愕然：“小安，燒餅？”

小安滿臉委屈：“羅老虎果然是超級大混蛋！為了不讓我回家，簡直不擇手段。”

燒餅附議：“嗷嗷！”

羅南撓了撓腦袋：“燒餅，你好像瘦了。”

可憐的土狗一聽這話，頓時淚眼婆娑。

他一改之前在羅南面前趾高氣揚的形象，仿佛一夜之間變成了怨婦，眼淚吧嗒吧嗒的掉。

誰說巨龍沒有眼淚。

那是因為他沒有遇到羅老虎罷了。

無論如何，這場父子之間有些怪異的對話解決了羅南心中很多疑惑。

羅老虎離開之后去了哪里，他也不清楚。羅南隱約開始感覺到羅老虎的一些良苦用心。

他遲早是要走的，但是在走之前，他必須布置好一些東西。小安和燒餅，肯定只是其中之一。

這個帝國這么大，這片宇宙這么浩瀚，站在羅老虎的角度，需要考慮的東西何其之多！？

羅南只能勉勵自己更加努力地生活下去。

宇宙間森林無數，每一座，他都想去看看。

于是次日，他主動找到楊青鋒，希望他能聯系太古十九道的傳人們。

他想要做一次正式的交易。

星河帝國 第六十四節 父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