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無人無我

東皇太一眼神閃爍，片刻之后對東君點點頭，焱妃自無不可，她對于機關城當然沒有任何的留戀。

趙昊將幻音寶盒放在高月的手中，伸手磨砂高月的秀發，輕聲道：“月兒不怕，叔叔不是壞人。”

高月原本有些顫抖的身子此刻緩緩放松下來，趙昊的聲音好像帶著一股魔力，自然而然讓人放松心神。

“月兒，高月公主雖然是一個封號，并非你的本名，不過你應該記住這個名字。真實不一定就是好事，虛幻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星空閃爍，長夜漫漫，永無休止，不要忘了你最初走過的路。”

趙昊說著高月聽不懂的話，焱妃周身的光芒則瞬間收斂，來到趙昊的面前，將高月抱在懷里，輕聲安慰道：“月兒，母后在，不怕。”

“母后，月兒不怕。”月兒搖搖頭，在焱妃的肩膀上露出她可愛的小臉龐，對趙昊道：“叔叔，你不是一個壞人，不過你也不是一個好人。”

趙昊啞然失笑：“叔叔怎么不是好人了？”

“好人是不會為難天明他們的，他們都是好人。”月兒聲音稚嫩，卻異常堅定。

顯然，在過去的一段時間里，她已經和天明少羽產生了深厚的友誼。

孩童間的友誼，本就是最為純潔的，因為沒有任何利益的羈絆，僅僅是單純的好感。

“月兒，在這個世界上好人和壞人是很難界限的，你現在還小，分辨能力還不清楚，你母后在未來的日子里會教你這些的。”趙昊認真的和高月解釋道。

焱妃微微皺眉，沉聲道：“閣下今日所賜，陰陽家銘記于心，必有回報。”

趙昊淡淡一笑，道：“我等著。”

事實上，從殺掉云中君、收服大司命那一刻起，他和陰陽家就注定不會善了。

終究會有一個了斷。

只是現在不是一個好時機，不過趙昊知道，陰陽家這一次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機關城內對于趙昊而言已經不算危險，但是機關城外，很大可能會面對陰陽家的全力圍殺。

東皇太一向來都不是一個忍氣吞聲的人，東君、月神、星魂，這些人又全都是心高氣傲之輩。

讓他們忍下這口氣，不現實。

少司令走過大司命的身邊，原本清澈的眼神變得極為復雜，欲言又止。

只是她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見到這一幕，趙昊也是微微皺眉。

在陰陽家內部，最為神秘的長老是湘君和湘夫人，他們似乎從來都沒有外出執行過任務，就算是在陰陽家內部，他們也很少出現。

再就是少司命了，少司命據說從進入陰陽家到現在，沒有開過說過一句話。

趙昊問過大司命，但是就算是大司命也不知道具體是怎么回事。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少司命并不是一個啞巴。她之所以不開口說話，背后定然有常人無法理解的原因。

對此趙昊說不上特別感興趣，他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不過若是再順手將少司命拐帶至麾下，似乎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就在趙昊思緒紛飛的時候，曉夢忽然開口了：“少司命不能走。”

東皇太一轉過身來，周身彌漫著危險的氣息，緊緊的盯著曉夢，沉聲問道：“你再說一遍？”

“你們都可以走，但是少司命不能走。”曉夢沒有任何懼色，哪怕面對的很有可能是當世最強大的人之一。

“你真的以為有北冥子那個老家伙在，我就不會動你？”東皇太一顯然對于曉夢不屑一顧。

趙昊還能夠讓他忌憚三分，曉夢明顯不夠資格。

哪怕曉夢是道家前無古人的絕世天才，可是再好的天資，也要等完全成長起來才有讓東皇太一正視的資格。

曉夢神色淡然，對于東皇太一的蔑視并不生氣，只是道：“少司命和我天宗有莫大的關系，我必須留下她。”

趙昊心中一動，曉夢不是一個無的放矢的人，而少司命的來歷則的確有可商榷之處。

據說在多年前，陰陽家內部曾經混入了一個道家天宗的弟子，名叫小靈，他進入陰陽家，是想尋找他已經失蹤的妹妹小衣。

只是最終小靈卻死在了那時還沒有成為少司命的少司命手中，也正是因為在那一戰中少司令展現出了遠超“五靈玄同”的實力，才會被東皇太一任命為少司命。

趙昊知道，這并不是傳聞，而是曾經真正發生過的事實。而曉夢此刻發難，和這件事情大概脫不了聯系。

少司命停下腳步，看向曉夢的眼神古井無波，沒有任何的神色波動。

雖然從外表上看，少司命非常的柔弱可愛，但是能夠成為陰陽家五大長老的人，怎么可能會有簡單人物。

少司命的修為和辣手無情絕不在大司命之下，只是大司命表現外露，而少司命則十分內斂。

越是這樣，趙昊感覺越危險。

一個懂得隱藏自己的人，而且已經將之當成了一種習慣，那這個人就非常可怕了。

哪怕可怕這個詞很難與少司命聯系起來。

“你是我天宗的人，事到如今還不想面對現實嗎？”曉夢注視著少司命，秋驪劍上的流蘇無風自起，整個人散發出莫名的威勢。

這一刻，很多人才恍然驚覺，年僅十八歲的曉夢，卻是當今天下五大門派道家天宗的掌門，就算是比之東皇太一，她除了資歷稍差之位，從地位上都是平起平坐。

居移氣養移體，曉夢執掌天宗已非一日，當然有自己的威儀。

常人面對如此狀態的曉夢，心中只有欽服，欽服于她的天資和修為，更欽服于她的風華絕代。

只是少司命并不是常人，她或許還沒有曉夢強大，但是她經歷過的事情并不見得比曉夢少太多。

“現實就是，她現在是我陰陽家的少司命，大師雖然地位尊貴，可是這滿口胡言的毛病，還是要改一改。”星魂的聲音適時響起，下一刻，他已經站在了少司命的身前，擋住了曉夢的視線。

少司命若是對陰陽家有異心，現在也不會成為陰陽家五大長老之一。

對于少司命的考核，陰陽家內部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經完成了，而且還是在他的見證下完成的，所以對于少司命的忠誠他并不懷疑。

只是曉夢和少司命雖然年紀相差不大，但是少司命現在還沒有和曉夢相抗衡的實力，否則現如今她在陰陽家的地位就不僅僅是一個長老了。

面對曉夢，星魂自然挺身而出。

他們兩人本來也是對手，只是一直活在諸子百家內部其余人的比較中，到底孰強孰弱，至今沒有定論。

或許，今日是一個契機。

面對星魂的挑釁，曉夢表現出了極度的淡漠。

她和星魂不同，星魂在陰陽家內部還有月神可以與之爭鋒，月神之上，還有東君和東皇太一兩人的地位穩穩在他之上。

所以他還需要別人的承認，年少輕狂，終究缺了一些閱歷。

然而在道家，曉夢上面除了她師尊北冥子之外，已經再無一人可以束縛她了。

北冥子本人閑云野鶴，輕易不踏足塵世，對于曉夢自然也沒有過多束縛。

整個道家，可以說現在曉夢就是一言九鼎，她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也不需要別人的承認。

終究一個是道家天宗的掌門，一個僅僅是陰陽家的護法，他們兩人之間的修為或許差距十分微小，但是心態卻是截然不同的。

“你不是我的對手，東皇太一，我今日肯定是要將少司命留下的，你若是不同意，大可對我出手。”曉夢直接略過星魂，對東皇太一道。

星魂狹長的眼中閃過一抹煞氣，雙手同時出現了透明的氣刃。

自他出道后，從來沒有如此的被人無視過，縱然曉夢讓他感覺深不可測，并沒有十足的把握戰勝對方，但是這也不是星魂可以忍氣吞聲的理由。

這個世界上，可以讓星魂退避三舍的，只有東皇太一一個人。

“星魂，你退下。”東皇太一道。

星魂微微皺眉，轉頭看向東皇太一，十分不理解東皇太一此時的行為，只是他向來不會質疑東皇太一的選擇，雖然并不想如此，但是他雙手凝聚的氣刃還是悄然消散于無形。

“我道是你有什么潑天的造化，敢對我如此無禮，原來是你收服了青龍。”東皇太一沉聲道。

星魂心中一驚，看到曉夢依然淡然的面容，這才知道東皇太一剛才差不多等于救了自己一命。

趙昊和曉夢一齊乘龍歸來，因為趙昊先前表現的實在是太過神秘和強大，眾人都以為趙昊才是真正掌握青龍的那個人。

甚至連先前的東皇太一都是如此認為的，所以趙昊提議之后，他才會答應的如此爽快。

趙昊的修為本就不下于他，再加上青龍在手，他并沒有勝算。

直到現在，東皇太一才看破了事情的真相，原來真正主宰青龍的人并不是趙昊，而是曉夢。

趙昊無聲一笑，他若是真的能完全掌握青龍，早就配合自身修為將東皇太一橫掃了，哪里還會給他廢話的時間。

說起來也的確郁悶，趙昊將前面的一切準備工作都已經做好，可是最終卻便宜了曉夢，這只能說是氣運和緣法，趙昊顯然不是那個有緣人。

當然，趙昊也不會一無所獲，損失了如此一件至寶，趙昊當然要從其他方面找回來。

想到此處，趙昊看向曉夢，沒想到曉夢早就在等著趙昊，一雙妙目如冰霜利劍，將趙昊的一切綺念都打消干凈。

東皇太一將這一幕看在眼中，若有所思。

“青龍終究是一個死物，再說你也未必能夠控制的了青龍。借助青龍，你真的以為能夠和我抗衡？”東皇太一淡淡的問道。

曉夢沉默片刻，隨后堅定道：“我想試試。”

修道之人，想要有所成就，必然需要一顆堅定無比的道心。

既然做出了決定，那就算是錯誤的，也必須要堅持下去，至少在沒有更好的選擇情況下堅持下去。

朝令夕改，不用幾次，道心就會破滅，此生再無緣得窺大道。

“既然你找死，那本座就成全你。”東皇太一神色變得極為冷漠，他縱橫天下多年，除卻僅有的幾個人之外，從不覺得自己需要向弱者妥協。

曉夢的做法，正好犯了東皇太一的忌諱。縱然此刻不是什么開戰的好時機，不過這種肯定的勝利，東皇太一并不覺得有什么難度。

水是天下間最柔軟的事物，也是最為包容的事物。

但是當看似最無害的水聚集在一起，卻也能夠迸發出強絕的力量，摧毀一切。

正如奔涌而來的江河海浪，波濤所到之處，一切都被傾覆，無可避免。

機關城內，正是以水為源動力。

東皇太一顯然對于機關城的構造十分了解，他兩手微張，身前便形成了無盡的水流。

水流不斷的變幻，最終成為了一把透明的長劍，而且這把長劍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小。

是的，長劍在不斷的變小，最終化為了一粒水珠般的圓點。

不同于剛才星魂完全憑借內力催化的聚氣成刃，東皇太一則是借助地利之變，以無上的造詣將機關城內的水域納為己用。

盡管只是滄海一粟，但對于人而言，已經足以受用不盡了。

趙昊看著這一幕，只是瞳孔微微收縮，并沒有什么震動之色。

顯然，東皇太一雖然表現出了強絕的力量，但是并沒有超過趙昊的接受程度。

換言之，趙昊并不認為這樣的攻擊能夠傷到自己。

當然，這也僅僅是趙昊而已。

東皇太一能夠操作水流的變化，并且不斷將水流壓縮變小，顯然他對于五行當中水元素的理解已經達到了一種鬼神難測的境界。

壓縮使其變小，遠遠比單純的增加更加難得。

這代表了東皇太一對于自身的修為和外界的元素已經把握到了一種契合點，這已經不是天人合一的境界，而是更進一步的無人無我，卻處處皆是我。

執劍寫春秋 第64章 無人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