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第兩百一十章 考后不講卷
聽到林延潮拍門,說要交卷的聲音,四面的士子都看了過來。△↗頂頂點小說,之前嫌棄林延潮烤饅頭那士子,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外面監守的官兵也是訝異問道:“這天還沒黑,相公你都寫完了?”
林延潮道:“是啊,寫完了。”
當下官兵不敢怠慢,連忙喊了受卷官來。
這受卷官聽說考生交卷也是詫異,走到林延潮的考房外問道:“你可都謄寫完了?”
林延潮道:“回大人的話,都謄寫完了。”
“交卷之后,不可后悔。”
林延潮差點翻了個白眼道:“那是自然。”
當下林延潮將卷子從小窗那遞了出去,受卷官看卷首寫著侯官林延潮五字,又掃了一眼文章見七題都是答得滿滿當當,確實是寫完,當下滿意地點點頭道:“無論文章如何,字倒寫得不錯,開鎖。”
“是,大人。”當下官兵給林延潮考房開了鎖。
林延潮從考房里走出,伸了個懶腰,立即將東西收拾進考箱,揚長而去。
一旁其他幾個考房的士子,大部分才寫到五經題的第一題,或是第二題,更有甚者,連五經題還未開筆寫,見林延潮如此快交卷都是詫異。
地字號考房的劉廷蘭,見有人比自己早交卷心道:“此人是誰,竟如此早交卷,哼,理他作什么,又不是誰早交卷,誰就取第一,反正這解元我是取定了。”
心底雖是這么想,但劉廷蘭仍是著急地將最后幾個字寫完,當下敲門道:“交卷!交卷!”
而另一間考房里周宗城正對一道題抓耳撓腮。見林延潮走出,開始訝然,后卻恍然道:“必是病得太重,考不下去,提早交卷,自暴自棄嗎?哼。我就知如此。”
周宗城頓時一臉自信之色,然后對著文章又開始下筆。
受卷官當下拿著林延潮的卷子,走到至公堂以東。
至公堂東列三房,分別是謄錄,受卷,彌封,西列二所,分別是對讀,是內供給。
除了內供給是給考官。官兵們供吃供用的之外,其余四所都與考試相關。
受卷官拿著林延潮卷子直去彌封房里,之后的流程,彌封的書吏會將卷子糊名,彌封,做好后再由彌封官再送至謄錄房里,讓書手謄錄。
待謄錄完畢后,謄卷和原卷。再送至西邊的對讀所去,自有對讀官校對謄卷和原卷是否符合。
對讀無誤后。對讀官再將原卷留下,把謄卷送至至公堂。
至公堂有外進內進之分,中間間隔以簾。
外簾官只能止步于外進,對讀官將卷子送至外簾外,自有收掌官負責接卷,再送入簾后。按五經分房呈送。
卷子在房內,先由閱卷官閱卷,閱卷官若滿意,則在上面勾圈,再交給房官。房官若滿意即勾圈,送至副主考,副主考若滿意再勾圈交主考,最后由主考王世貞定奪。
若是一張卷子寫滿四個圈,既是中舉了。
這大概就是鄉試里一張錄取卷的流程,不過是若是寫得差的文章,閱卷官就直接給你落卷了。除非主考官會在遺卷中收卷,將你文章重新拾起,當然碰上這事概率是微乎其微就是。
林延潮在龍門前等候,與縣試一樣,照例是要等齊十人,才能開龍門放人出去。
雨早已是停了,林延潮折起傘來,不久一名士子走來,亦是站在龍門前。
林延潮點點頭,算打過招呼,當下與他一并等候。
那人雙手負后,滿臉志得意滿,顯然考得很好。此人當下向林延潮道;“在下漳浦劉廷蘭。不知仁兄如何稱呼?”
“在下侯官林延潮。”
劉廷蘭聽了似記憶里閩中文章寫得很好的士子里,沒有此人,當下心道,果真是無名之輩,倒令我白擔心了。
如此劉廷蘭臉上更添幾分傲色,淡淡地道:“仁兄這么早交卷,應是考得不錯吧,你第一道先進于禮樂如何破的?在下破題是,圣人于禮樂述時人之所尚,表在己之所從。”
林延潮聽了心道,此人厲害啊,這一題破得著實不錯啊。
對方顯然也是覺得自己破題破得很好,仿佛是急于找一個傾述者般,當下滔滔不絕地講自己的文章。
劉廷蘭說了幾句,見林延潮似沒有認真在聽,心道我文章寫得這么好,此人竟也不露動容之色,莫非水平太低,聽不懂我文章的妙處?這未免太遺憾了吧。
當下劉廷蘭想看看林延潮水平,問道:“這位兄臺,你這一題是如何破得?”
林延潮拱手道:“兄臺,難道你先生沒告訴你,考后不講題嗎?”
劉廷蘭心想哪里有這規矩,問道:“這是為何?”
林延潮道:“考完墨跡已定,縱是再議論下去,也無益于什么。就算考得好,未必見得對下一場有用,考得不好,心中煩躁,反而于下一場不利。你說現在說題有何用處?還不如用心著力想想下一場如何考?”
劉廷蘭聽了無言以對,問題是自己還怎么感覺,此人說得竟是如此有道理啊。
這時龍門已開,林延潮向劉廷蘭道:“在下先行一步。”
劉廷蘭見林延潮走出門去,拂袖哼了一聲道:“必是此人自覺比我文章差得太遠,故意這般說的,給我裝什么裝。”
走出龍門后,林延潮見外頭是黑壓壓的腦袋,士子的家眷,書童,仆人,車夫在青云橋外密密麻麻站著。待見林延潮走出龍門,眾人都是一并朝這里看來,辨認是不是自己家的子弟。
“延潮!”
林延潮聽了喊聲,但見爺爺,大伯和淺淺都站在一處馬車下。
見了這一幕,林延潮笑了笑當下走上前去。
“爺爺,大伯。”
大伯關切地問道:“聽聞你病了,這一次考得如何?”
林延潮不知如何說,要說要么不中舉,要么中舉就考得很好嗎?
爺爺見了林延潮這為難的樣子,當下責大伯道:“問什么回去再說。”
當下一家人上了馬車,直接行駛往家去。
家中自是準備了豐盛的飯菜,但林延潮考了一日有些疲倦,加上感冒未愈,沒什么胃口。(
大明文魁 第兩百一十章 考后不講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