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 以人類之姿慷慨赴死

但是更加靠近爆炸點的飛車就沒那么幸運了，飛車就像被巨人拿著大錘子從后面砸了一下，瞬間失去了平衡，向著地面俯沖下來。林有德腦海里立刻出現了飛車落下的路徑圖，車子會剛好砸到他們。

他立刻半蹲起來，單手把芙蕾雅往肩上一扛，另一手把夏詠芝拉起來，拽著就開始跑。

飛車撞到地面上，鏟起大量的塵土隨后橫了過來，翻滾著向林有德他們追來——還好林有德沒選擇橫向跑，不然非被橫過來的飛車鏟走不可。

被翻滾的飛車追了有幾十米之后，車子翻滾的速度終于降了下來，最終停在距離落點七十米左右的地方。

林有德這才停下腳步，夏詠芝馬上掙脫他的手跑向飛車，林有德趕忙跟了上去。

“爸爸！爸爸！”夏詠芝一邊喊著一邊沖到飛車旁邊，用手用力拉扯飛車的車門，卻因為車門變形卡死而無法如愿。

林有德把肩上的芙蕾雅放到地上，拉開夏詠芝，抽出靈能劍直接將飛車的側面整個切了下來，扔到一旁。夏老虎的聲音立刻傳了出來：“我沒事！啊，謝謝你二女婿！我這車隔音太好了，擴音器一壞就沒法和外面說話……”

說著夏老虎把壞掉的手環脫下扔出來，自己扭動著身體往外擠，林有德馬上上去搭把手，把未來岳父拽了出來。

夏老虎在地上趴了兩秒喘息了一下，雙手撐地要站起來，結果直接一個屁股墩坐到地面上。

“看來我腿斷了一邊。小林你去把后備箱拆出來，里面有武器和護盾，我看出來了，被盯上的公主吧？”

“欸？”芙蕾雅一臉茫然，“我？”

夏詠芝已經跪到夏老虎身邊，開始檢查他的腿傷。

林有德用靈能劍——哦不煙花拆開飛車的后備箱，把里面的箱子拿出來打開，箱子里果然裝著武器和個人護盾等東西。

夏老虎伸出手：“把我的溫切斯特拿來！”

雖然叫溫切斯特，但和古代美國西部片中常見的溫切斯特1873并不是一個東西。那是開拓民改良的軍方步槍的昵稱，主要的改進就是增加了射擊發聲的功能，軍方的步槍發射時槍聲非常小，稍微遠一點就聽不到槍聲了，畢竟現在的步槍不依靠火藥能量來發射。

開拓民們原本使用軍方的步槍，結果發現這種步槍無法有效的震懾土著智慧生物和各種野獸。尤其是野獸，他們基本無法理解同伴突然死亡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在面對掃射的時候依然會不斷的沖上來，開拓民們要么把這個群落的野獸都殺光，要么槍械過熱之后不得不上去肉搏。

在加上震耳欲聾的槍聲和閃光后，開拓民們的目標才意識到死亡是由開拓民手中的武器造成的，非智慧的野獸害怕這聲音和閃光勝于子彈帶來的死亡，而智慧的土著人則把這稱為帶來死亡的雷霆之杖——或者類似的什么東西。

所以久而久之，開拓民們都開始使用這種帶聲光的改良型步槍，并且效法當年西部片，把它叫做溫切斯特。

夏老虎接過林有德遞來的槍和護盾，麻利的裝備上之后看了女兒一眼：“女兒啊，我不會說要你離開公主和小林保自身安全這種話，但是……”

第三發！不過在很遠的地方。

“我把第三發騙到遠離我們的地方去了！”芙蕾雅高喊，喊聲還沒落下第三發相位炮的炮彈就出現了，爆炸掀起的風一瞬間就到了林有德他們所在的位置，吹得林有德不由得瞇起眼睛。

“我們要趕快離開，”林有德對蹲在夏老虎身邊的夏詠芝說，“敵人幾發打不中就會傳送步兵下來。只要芙蕾雅的干擾還在繼續，他們應該就知道我們還沒掛。”

“爸爸我扶你起來……”

“不用了，你們丟下我趕快跑，我離開了你們之后應該就是安全的，畢竟目標是公主殿下嘛。”

看來夏老虎已經如此認定了，不過這和林有德的猜測也差得不遠：林有德認為納威人不會干掉芙蕾雅，他們打算干掉的其實是他林有德。納威人的襲擊大概早就計劃好了，他們要通過這樣的方式削弱和蠶食人類，而如果在這個過程中能干掉他林有德賣它們的合作者林正雄個人情貌似也不錯。

至于公主，到時候可以辯解說不知道公主和他林有德在一起，雖然有可能讓伊拉萊人不快，但公主現在畢竟是政治避難狀態，并且伊拉萊人向來行事溫和。

“爸爸……”夏詠芝拿著另一把曼切斯特半跪在夏老虎身旁，一副不愿意走的樣子。

夏老虎推了女兒一把：“快走！你熟悉我們家的地形！到森林里去！公主殿下有辦法妨礙對方的掃描和感知探測吧？那就去森林里藏著！宇宙軍軍艦大概三到五小時就會來了，躲到那時候就行了！小林快拉走我這笨女兒！”

林有德點點頭，再次像扛麻袋一樣把芙蕾雅扔肩上扛著，然后抓住夏詠芝的手開始奔跑。

他跑了兩步聽見背后有哐啷哐啷的聲音，回頭一看發現芙蕾雅抓著武器箱的背帶沒松手，所以武器箱就在地上拖動著。

諾亞！

諾亞撿起武器箱，林有德則繼續奔跑起來，小機器人則把武器箱頂在頭上，緊跟著他。

剛剛不知道藏到哪里去的林廣德這時候也出現了，小跑著跟在諾亞后面。

夏詠芝雖然沒有掙開林有德的手，卻一直回頭看著坐在飛車旁邊的夏老虎。

**

夏老虎看著女兒和準女婿消失在林際線，長長的出了口氣。他把步槍放在大腿上，摸了摸口袋，從里面掏出變形了的煙盒，用力把煙盒掰開。

還好里面還有最后一根雪茄，夏老虎笑了，把雪茄刁在嘴里，用溫切斯特的多功能模塊點燃——多功能模塊主要的功能就是制造開槍的聲光，點火只是附帶。

自家種的煙草的味道在他口腔中擴散。夏老虎早就戒煙了，帶煙只是為了應酬，此時此刻來一根讓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年輕的時候。

那時候新鄭州還是一片蠻荒之地，遍地都是沒有見過的植物和外星生物，其中不乏兇猛的大型食肉動物，開拓民們雖然裝備先進，但是人數稀少，一個營地只有幾十人，卻要面對整個新鄭州的大自然。

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夏老虎跟著他父親，打下了這一片基業，夏老虎這個綽號，正是那個時候誕生的——沒有錯，這并不是一個諢號，而是對兇猛如虎的新鄭州開拓團頭號打手的敬稱。

天空中出現了傳送的閃光，夏老虎抬頭看了眼，確認是載具而不是炮彈后，拿起溫切斯特，掙扎著站了起來，靠著墜毀的飛車佇立著。

當年夏老虎曾經按著一部古代電影里的設計風格，將自己的飛車改裝成了炫酷的樣子，車頭掛著骷髏頭，后面密密麻麻的插著長矛一樣的棒狀物，還用狩獵怪鳥得到的羽毛進行裝飾。每當有飛船運送來新的開拓者的時候，他就開著那樣的飛車去軌道電梯基站附近閑逛，然后心滿意足的看著新來者那驚恐的眼神。

但有一天，一名美麗的少女對他露出鄙夷的表情。

想到這夏老虎笑了，那就是自己和老婆的初遇，在那之后，夏老虎擁有了超過四十年美好的時光（現代人類壽命普遍120歲以上）。

這時候納威人的地面飛艇已經傳送完成，一條背著裝備的大蜈蚣飛艇上跳下——夏老虎知道納威人，它們母星重力極高，一點點高度都能讓納威人摔得粉身碎骨，所以納威人一直有著強烈的恐高癥。敢于從那種高度往下跳，那已經是納威人中的勇士了。

蜈蚣飛快的在地面上移動，向著夏老虎撲來。

夏老虎叼著煙，手握溫切斯特，神色淡然。

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已經發誓要用生命守護對自己重要的女人，不管是女兒還是老婆。他熟練的打開溫切斯特的保險機，將步槍切換到了戰斗狀態。

這時候他感應到了飛車的馬可夫重疊心智系統，看來系統不知道為什么恢復了運轉，不過系統自檢之后馬上告訴他飛車已經廢了，除了電腦和車廂內的音響之外其他部分都無法工作。

于是夏老虎啟動了音響。

他最喜歡的老歌的旋律從音響中傳出，那是開拓者們的音樂圖騰，來自古代著名音樂家德沃夏克的E小調第九交響曲：自新世界的第四樂章。

夏老虎本來根本不聽這種古典樂的，會對這曲子有感覺，還是因為他現在的妻子——當年的死對頭——非常喜歡這首歌。

夏老虎清楚的記得妻子的評價：這曲子展現了開拓民們人定勝天的氣勢，充滿了自信、勇氣和對新世界的美好期盼。

這么多年了，夏老虎其實沒聽出來這些，只是莫名覺得曲子聽著好像也挺帶感的。

就這樣，在德沃夏克編織的旋律中，夏老虎迎來了自己人生中最后的戰斗。

這戰斗完全符合還開著那造型夸張的“戰車”時的中二少年夏老虎的設想，為了守護心愛的女人，以人類之姿慷慨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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