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章七 我看見

流落異位面將近九年后的今天，杜蘭德終于想明白了位面壓制之力的原理。

他眉頭緊蹙，抿著嘴唇，臉上每一寸肌肉都不由自主地繃緊，眼中，則透著一種無法形容的復雜神se，有終于了然的輕松，也有更深層的疑惑。

“這個位面的規則……為什么會討厭我？”杜蘭德臉se有些茫然地喃喃自問。

可惜，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離真正的神袛之境還很遙遠，而神袛才有資格探究位面規則，以及規則背后蘊藏的秘密。

一般而言，只有像黑魔之獄、刀鋒深淵、混沌海洋這類的極端位面，才會本能地對異位面來客進行壓制，但杜蘭德所在的這個次級位面一點也不極端啊。

這個位面的環境整體而言很適合生物生存，所誕生的職業和種族也比較常規，在恒河沙數的次級位面中并不起眼。除了光明規則出奇強大之外，這個位面沒有任何出彩之處，更談不上xing質極端。以常理而論，它對杜蘭德的壓制根本毫無道理可言！

不過，無論如何，壓制就是壓制。

無論杜蘭德愿不愿意接受，能不能夠理解，它就在那里。

杜蘭德閉上雙眼，細細地、慢慢地呼吸著，一點點將心境重新放平，然后他睜開雙眼，重新將注意力放到更實際的問題上：

“從東輝十字和北輝十字的情況來看，在這個位面之中，任何與位面規則緊密相連的事物，對我來說，恐怕都是毒藥、或克星。”

與位面規則緊密相連的事物……

杜蘭德臉se一點點沉凝下來。目光一轉，似乎穿過了密室墻壁，越過了萬里之距，落在大陸中心的永輝騎士之域，然后他一字一頓地吐出一個名字：“永輝十字槍。”

毫無疑問，在這個位面之中，永輝十字槍就是與位面規則聯系最為緊密的東西。

杜蘭德碰觸子神器都會遭受那般強大的位面之力轟擊。如果碰上真正的神器——永輝十字槍，會遭受多么猛烈的攻擊？

再考慮到神器本身具備的威能，杜蘭德心中有些不淡定了。

“見鬼的，這下還真是麻煩了。”

杜蘭德知道，面對這個位面的最強神器，自己恐怕無法以慣用的拳頭、體術、法術、或橘焰長刀對敵。因此他非常需要一桿兵器，一桿能夠與神器碰撞的兵器。

于是，當他的目光再次落向東輝十字時，眼神中的意味又和剛才大有不同。——拳頭無法碰撞神器，東輝十字可以。

杜蘭德默默伸手，眼中帶著肅然和鄭重，再次將東輝十字緊緊握于掌中。

這桿子神器對他的意義與價值已經完全變了。不再只是可用，還是必需。

低頭盯著東輝十字，杜蘭德的瞳孔深處漸漸亮起七se光芒。七彩se澤輪轉閃爍，頻率越來越快，杜蘭德的臉se也隨之變得越發凜然。他似乎做出了某種決定，忽然伸出左手一記虛握，火焰無聲翻滾之間，一柄橘焰長刀瞬間出現在他掌中。

杜蘭德一手平端戰槍。另一手緊握刀柄，緩緩將橘焰長刀高舉過頂。

巴特洛角斗場位于上城區的最頂端，俯視著整座牧者之城。角斗場地下深處有一間空曠的石殿，殿堂中心放置著一塊藍冰。

藍冰體積著實不小，呈現出梭子形。站在藍冰旁邊幾乎感受不到涼意，與其說它是冰，不如說它更像一塊藍se的琥珀。并不華美，卻透著一股莫可名狀的奇異氣息。在它周圍的一切都異常安靜，整間石殿悄然無聲，就連平ri里最輕微的細碎聲息都不剩下。

透過半透明的藍琥珀。隱約能看到其中有一個高大的身影，那身影全身披掛騎士鎧甲，正是永輝第一大騎士，米蘭德。

海上那一戰中，米蘭德和塞勒斯聯手，加上東輝十字和北輝十字兩件子神器，都沒能勝過杜蘭德。塞勒斯戰死，米蘭德則被一招琥珀之刃凍結至今。

三王本打算將藍琥珀和米蘭德放置在獵手大廳中，好好看管，然而藍琥珀透發出的氣息太詭異了，讓他們本能地感到強烈不安，最終將之放置在這間石殿中。

石殿中看不到負責看守的甲士，只有三個若有若無的黑袍老者的虛影，分別坐在藍琥珀周圍的三個方位上，呈鼎立之勢，將藍琥珀護在中間。

石殿中悄無聲息，三王虛影閉目盤坐，看起來，像是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他們是三王的投影分身。

投影分身的力量也許不算強大，但有他們在，三王的視線隨時可以投she在藍琥珀之上，保證米蘭德這個最重要的“戰利品”不會丟失。

北輝十字莫名失蹤，誰能保證米蘭德不會以同樣的方式莫名消失？

三王沒有交流，他們對自己的感知能力非常自信，如果有人試圖潛入，哪怕是圣者也很難瞞過他們的耳目。不過這一次，他們似乎有些自行過頭了。

一道紫se光華凝聚而成的身影，就靜靜站在藍琥珀旁。

皇后安然靜立，似乎沒有動用任何隱匿手段，三王卻完全沒看見她。這道紫se身影并非皇后的本體，和盤坐的三王一樣，也是一縷投影分身。

皇后沒有主動和三王打招呼的意思，只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

她有些出神地盯著眼前的藍se琥珀，良久之后，發出一聲輕嘆：“這冰的xing質，好奇特，好古怪……好可怕。”

說著她優雅地抬手，似乎想去觸摸冰面，指尖快要碰觸之時卻又縮了回來，顯得有些猶豫。哪怕以皇后的實力，也不愿輕易與眼前的藍se琥珀發生接觸，尤其是目前她的狀態不算樂觀，二十六年前受的傷至今沒能復原。

“哼，杜蘭德那小子，居然還藏著這種手段，還真是了不起的能力！”皇后由衷贊嘆著。

在她看來，藍琥珀的xing質非常古怪。站在它旁邊，很難感受到寒氣，卻會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種全身上下、由內而外通通被凍結的怪異感覺。

皇后一直以為自己已經足夠了解杜蘭德，然而看到了琥珀之刃，她才發現一直以來對杜蘭德的評估依然偏低了。

“那小子，還真是一個異數！”皇后掃了一眼琥珀中的米蘭德，臉上浮現出一絲淺淺笑意：“一招凍結永輝第一大騎士，呵呵……哈哈哈！不錯不錯，小安德麗雅選了個不錯的男人啊，不愧是我的女兒！”

她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頗有些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的感覺。片刻后她搖搖頭，笑著正準備轉身離開，卻忽然似有所覺地站定腳步，猛地一扭頭看向藍靈堡的方向。

“這是……？！”皇后眼中一點點綻放出奇異的光芒，似乎看到、或感應到了某些不可思議的事情。由于內心太過激蕩，構成她身體的紫se光華甚至隱隱波動起來，變得不太穩定。

同一時間，藍靈堡地下的密室中，杜蘭德保持在一手端槍、一手舉刀的姿勢上，全身上下如磐石般紋絲不動。

他沒有動，似乎也暫時不打算動，然而他身上的氣息卻越發濃郁起來，體內的冰火力量瘋狂運轉，元素水晶中的半神火種急速飛旋，似乎下一刻就要甩飛出來！

杜蘭德身上的氣息不斷增強，從七級攀升到七級巔峰、八級、八級巔峰、九級、圣者、直到圣者巔峰的境界。

這時他眼中的七se光芒已經明亮到讓人睜不開眼的地步，密室四壁被七se強光一照，生出一種通透可見的感覺。

在洞察視野之下，東輝十字的形態大致沒變，槍身上卻隱約浮現出四根極細的絲線。

絲線筆直如槍，從槍身上伸出，然后扎入到虛空之中，也不知道通向哪里。

“……果然！我就猜到一定會有這個！”看到絲線的剎那，杜蘭德驚喜地低呼一聲。

旋即他眉頭微皺，因為以圣者巔峰的力量施展出的洞察之力，依然無法將這四根絲線看得十分真切，反倒有些模模糊糊的，絲線若有若無，時有時無。

仔細看的話，這四根線相比起來略有些區別，其中一根比較明亮，也相對而言更粗一些。其他三根略黯淡，也更細小，杜蘭德運足目力也只能勉強看清。

這種絲線，其實是冥冥之中東輝十字與神器永輝十字槍，以及與其他三件子神器之間的聯系。

這種聯系理應是看不見也摸不著的，然而在杜蘭德的洞察視野之中，它們還是隱隱約約地浮現出來。比較明亮的那根絲線，聯通著東輝和永輝十字槍，其余三根比較細一點的，則分別聯通著東輝和北輝、東輝和西輝、東輝和南輝。

神器與子神器、子神器與子神器之間的聯系，對于絕大多數人而言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無形之物，杜蘭德卻真實不虛地看到了它們。

看得見，就意味著斬得斷。

杜蘭德決定斬斷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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