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在紐約 第九十章 悲慘世界
非洲,北索馬里,邦特蘭省,博薩索(boosaaso)。全文字閱讀
在黎明祈禱者哼哼唧唧的瑣碎祈禱聲中,索菲亞蒙特拉從噩夢中驚醒,驚魂未定般撐起身子,抹了抹額頭的冷汗,隨后輕輕吻了吻懷抱中孱弱嬰孩的臉頰,小心翼翼地掀開薄毯,爬起身來。
伴隨著柴火燃燒時的爆裂聲和看守換崗的絮絮私語聲,她赤腳走到屋子的邊緣,伸出自己滿布傷痕的瘦弱手臂,用一根小木棍在土制的墻壁角落劃下一個小小的星號。
在這片狹窄的土墻上,赫然已經劃下了密密麻麻無數同樣的符號,幾乎難以用肉眼分辨清楚到底有多少數目。這是身無長物、僅穿一件襤褸舊衣的索菲亞為自己計算日子的唯一方式,也只有她能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經劃下了435個同樣符號。
整整435天了。
作為一名曾經的“自由記者”,一年多前索菲亞不計后果地奔赴索馬里,這個被稱作“地球上最危險國家”的地方,懷著滿腔熱忱想要報道和幫助這片懷著深重苦難大地上的人們。
但她絕對無法預料,自己竟然會不幸淪為其中~的一員。在遭遇了綁架和毒打,甚至之后,她就一直被關押在這個破敗的土屋之中。
“感謝主賜予我寬恕的勇氣,這比世上任何的珍寶都更加重要,我的生命能夠繼續前進,全靠寬恕。我將繼續仰望著它,朝著它不斷行進。是的。現在。我仍然還好。還安好……”
索菲亞靜靜地跪在地上,唇間不斷發出細微的祈禱聲,讓自己的心神安寧下來。她并不信仰宗教。不過,如今的每天早上,起床前,她都要做一套“寬恕”儀式,寬恕這些正在傷害自己的人,寬恕魯莽輕率、無知無畏墮入痛苦的自己。
在博薩索的這些日子對于索菲亞來說。就像一場反復循環播放的夢魘,永遠看不到終點。
在遭到綁架的初期,索菲亞的意志還是很堅強的,除了嘗試掌握更多的索馬里語外,還偶爾叫綁匪教自己一些阿拉伯語,希望能夠給自己以堅持下去的理由,期待有一天能夠脫離這個可怕的深淵。
但很快,更可怕的噩夢就來臨了。
綁匪要求她遠在加拿大的家人支付200萬美元的贖金。
到了這個時候,索菲亞終于絕望了,原因很簡單——她家里根本拿不出這筆錢。官方拒絕支付贖金。而她又不隸屬于任何具體的媒體機構。她試圖向綁匪解釋自己根本不可能拿出這個天文數字,但是綁匪并不相信。大概他們認為白種人家里都很有錢。
于是,毒打變得頻繁起來,綁匪們開始經常打她,他們覺得只要折磨這個女人,就能讓她催促家人快點交出贖金。然后是接連不斷出現的,甚至的惡行。
為了自保,索菲亞選擇了皈依伊斯蘭教,希望能夠以此換來綁匪自己的善待。
因為《古蘭經》禁止穆斯林搶劫其他穆斯林的錢財,但綁匪無情地告訴她——這是“特殊情況”。
《古蘭經》也禁止,綁匪還是告訴她——這是“特殊情況”。
更讓索菲亞絕望的是,在這四百多天的時間里,總有絡繹不絕的訪客出現,他們每隔幾天拜訪一次,有時是一些白胡子的老者,有時是一些十多歲的孩子。大概都是附近部落里的密使,把外面的消息帶到這來,或者是當地被買通了的牧民,他們對綁架行為視而不見,對索菲亞的求救充耳不聞,反倒是每個人都對這個備受折磨的女性人質感到好奇,盯著她猛看,就像在觀賞動物園里的動物一樣。
唯獨沒有半點拯救她的意思。
這些她抱著無比熱情、漂洋過海到來想要拯救的人們,對于更為苦難的自己毫不在意,麻木不仁,冷漠中甚至還帶著幾絲嘲笑。
她曾經嘗試過逃走,雖然被關起來,但是綁匪的看守并不算嚴密。可惜因為他們并不在城市里,最近的村落也相隔十多里路。即便逃到了附近的一座清真寺,那些本地人也沒有半點幫助她的意思。也許是因為害怕綁匪的報復,也許還有其他原因,結果他們很快通知了綁匪,在被揮舞著沖鋒槍的綁匪抓回去之后,索菲亞遭到了更加可怕的折磨。
在最艱難的時候,她甚至想到了自殺。然而很快一個突如其來的意外阻止了她,她懷孕了!在被這些綁匪們多次之后,索菲亞腹中居然開始孕育著一個小生命。這個小生命的出現讓索菲亞重新燃起生的渴望,給予她支持下去的勇氣。
她為自己心中筑起一座空中樓閣,小生命就是樓閣中最珍貴的珍寶。在這座樓閣之中,她可以與所有的家人朋友歡聚,吃到任何想吃的食物。
“瑪利亞……親愛瑪利亞……”
索菲亞憂心忡忡地輕撫著小女嬰的額頭,充滿愛戀與關切。為了表達對女兒的祝福和希望,她為小女嬰取名為瑪利亞。但是這個圣潔的名字似乎并沒有起到庇護作用,因為得不到足夠的營養以及惡劣、糟糕的生存環境,小瑪利亞始終疾病纏身。
“啪!”
木屋的門從外間打開,兩個端著卡拉什尼科夫沖鋒槍的綁匪嘴里罵罵咧咧走了進來,一腳把索菲亞踹到地上,然后其中一個面色泛紅的家伙低頭用手掌粗暴地擺弄了兩下小瑪利亞,盯著她病怏怏的樣子看了看,抬頭對著另外一個綁匪說了幾句話,那個家伙很快把小瑪利亞拎在手里走了出去。
“不!不!求求你們,別搶走我的孩子,她還活著,她一定能活下去!”
索菲亞雖然無力阻攔,但對索馬里語和阿拉伯語也已經比較了解,早就從兩人對話的只言片語中聽出了端倪。
這些該下地獄的暴徒!
他們居然覺得小瑪利亞肯定活不了了,留著也是浪費糧食,還不如拎走。雖然沒有明確說要如何處置,但她心中仍舊泛起強烈不安,充滿不詳預感,猛地沖起來拉扯住紅臉綁匪的手臂,想要讓他改變主意。(
惡魔在紐約 第九十章 悲慘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