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之血色戰旗 第一百七十章 軍法
在西河鎮保衛戰打響之時,為緩解26師正面壓力,23集團軍之134師也奉命對當涂發起主動攻擊
134師的榮兆奉團是主攻當涂的部隊。為了集中兵力,134師師長楊漢忠又給榮兆奉配備了一個營,形成一個加強團,共二千余人。連師部親自掌握的的手槍連也交由榮兆奉指揮。
榮兆奉,四川安岳縣人,是楊漢忠的一員愛將,作戰勇猛,肯動腦子,還是楊漢忠的同窗好友和表親,是深受楊漢忠器重的一名指揮官。他找來榮兆奉,共同研究攻城作戰。楊漢忠最后語重心長地對他說:“兆奉兄,日軍怕夜戰,我們怕戀戰。奪城以后一定要嚴防死守,切記,切記。”
進攻當涂是134師的第一次攻城戰。如果說,利用突襲的方法可以在日軍措手不及的情況下奪取當涂,可是攻占城池后又該怎么辦?那些瘋狂的日本鬼子能容忍在自己的家門口讓134師釘上這顆釘子嗎?
楊漢忠叮囑榮兆奉要“嚴防死守”,可是低劣的裝備能在平原大壩中守得住飛機大炮的攻擊嗎?可是楊漢忠沒有深想,也可能無法深想,因為攻占當涂是來自23集團軍的命令
楊漢忠先用一支部隊在當涂縣以北三十公里的佳山鄉展開佯攻,以牽制佳山鄉的敵人。連長路信宜率兵兩連,乘夜翻入佳山鄉城中,與城外埋伏的一營士兵配合,攪得佳山鄉城中翻天覆地,打得城內鬼子首尾不能相顧,打死鬼子中隊長一名、其余官兵五十余人,奪到手槍數支,步槍十余支,另有隊旗、隊印信等,直到拂曉始撤出城外。
此時,榮兆奉利用佳山鄉敵人驚慌失措之際,于當天夜間對當涂縣城展開突襲。
這一招果然奏效,當涂城中的酒井支隊來不及作出反應已經被打得落花流水,死傷狼籍,剩余的鬼子只來得及向花山之敵發出求援急電就向城外潰逃。榮兆奉殺得性起,率部尾隨逃跑的鬼子猛追,一直追到了花山城下,并把花山圍了起來,以火力攻打了幾個小時,才撤回當涂守城。
在榮兆奉率部追擊日軍和圍困花山的時候,日軍已經出動圍屏、佳山鄉和銀塘的千余人反攻當涂。此時,楊漢忠命令謝奮長營在當涂縣城的內外守城。
謝奮長在數個月前于上海傷其一臂,人稱獨臂營長,他把部分部隊埋伏在城北的麥地里,一邊破壞鐵路公路,一邊守候。另一部分隊伍則合同部分民軍城北墻上守城。
反攻當涂的日軍到達縣城,見城門緊閉,立刻找來梯子爬城。就在這時,獨臂營長帶著他的十七歲的勤務兵,看見時機已到,立即命令開火。瞬息之間,城內城外,喊殺聲、迫擊炮、手榴彈、機槍步槍一齊打響。直打得敵人尸橫遍地、死傷狼籍,狼狽潰逃。
敵人退走之后,榮兆奉帶領他的人馬接替謝營守城。他在城中和城墻之上構筑工事,并用石料將四個城門完全封鎖。沒等他的工事就緒,敵人又卷土重來,從花山增援的日軍和佳山鄉等地的日軍二千余人已經將當涂縣城包圍起來。
元月27日,敵人開始攻城。瘋狂的報復心理驅使日軍飛機大炮猛烈地轟擊,很快就將四個城門的工事摧毀,把城墻轟開缺口。緊接著日軍在火力的掩護下蜂涌而入,和守軍在城中展開巷戰。榮兆奉看見敵人破城,立即率部堵截,在城墻上,在街道中,同鬼子展開了慘烈的短兵相接。
二等兵朱三水,四川眉山人,身高體大,膀闊腰園,作事呆笨,平時愛干重活,行軍時專找重機槍扛或為迫擊炮背炮盤,常咧著嘴對人傻笑,大家又多叫他“朱瓜兒”。
當敵人沖過來時,他卻敏捷得像一支猴子,槍里子彈已經打完,來不及裝上子彈就“噌”的跳出工事,掄起槍托就朝當面一個鬼子打去。這個鬼子雙手一張撲倒在地,鋼盔被打得飛出去老遠。朱三水又補上一槍托,鬼子當場腦漿迸裂。第二個鬼又沖上來,舉槍對準當胸就刺,他身子一偏,刺刀從胸前滑過,當敵人還來不及將槍抽回時,朱三水把手中的步槍一丟,順勢把胸前的三八槍挾住,另一支手飛快地就折下槍上的刺刀,“卟哧”一聲捅進這個敵人的腹部,趁這個敵人還沒有倒下去時,接連又是兩刀,隨即飛起一腳踢翻在地
就在這時,一梭機槍子彈掃過來,朱三水頭部中彈,光榮犧牲。
敵人依仗火力的優勢對我進壓制,輕、重機槍掃射得如同狂風瀑雨一般,我守兵在巷戰中受到極大的傷亡。榮團大部犧牲,營長趙前裕、副營長賈國華、連長陳紹虞、中尉副官黎伢冬等人在巷戰中壯烈犧牲,手槍連的手槍兵也傷亡殆盡。天黑之后,只有部分士兵和軍官沖出城外,余下的小部分隱藏在老百姓的家中,被老百姓化裝保護起來,在黑夜中又乘亂送出了城。
榮兆奉被中三槍,身負重傷,滿身鮮血,跌跌撞撞跑回師部報告。楊漢忠一見榮兆奉損兵折將,不待士兵全部撤離便已先行脫離戰場,立刻大怒,以喪師失地、臨陣脫逃罪將榮兆奉看管起來。
當時,在23集團軍有唐式遵親自制定的“連坐法”。
誰都知道,作戰中兵無常勝,但在戰斗中官兵犧牲或被俘,帶兵主官先行脫離戰場逃走即要受“連坐法”的制裁或被處以死刑。榮兆奉顯然觸犯了此法,面臨被制裁的生死之間。
此時,在榮兆奉逃回后,又有部分突出重圍的官兵陸續被收容回來。有一名在堅守在北門的輕機槍手右肩窩中彈,鮮血長流,還抱著他的那挺機槍和一名輕傷員一道突出來。
他們沿途拼殺,追兵近了,便用機槍射擊,敵人被壓制住了,又立即向后撤退。后來,輕傷員中彈犧牲了,子彈打光了,這名機槍手抱著這挺已經打完子彈的輕機槍一直跑了三十多里才跑回自己的部伍。當他跑回自己人那里時,只來得及喊了聲“報告”,就昏倒在地。
看到這些普通士兵的英雄事跡,楊漢忠愈加憎惡榮兆奉最后時刻的茍且行為。
他找來參謀長、副師長羅澤洲,一起商量對榮兆奉的處置方法。榮兆奉是楊漢忠的愛將,何嘗不是這些帶兵首腦的愛將
楊漢忠找來眾人商量,大家心里都清楚,他是不能痛下殺手啊如果會上有人挺身而出而出力保,或可楊漢忠就借機下臺放榮兆奉一馬了。可“連坐法”是軍中至高無上的法律,軍隊崇尚‘軍令如山,軍法無情’,誰人也不敢破。眾人還巴不得全軍首腦楊漢忠提出從輕發落的意見,好順水推舟,留下榮兆奉一顆人頭來。
在會上,人人心情沉重,沉默不語。等了一會,還是副師長開了口:“我看,還是報個‘全團犧牲,團長陣亡’向委員長交差算了。”
副師長是榮兆奉的主官,不得不先說話,于是拿出來一個兩全其美的折充的辦法。
參謀長摸了摸下巴,站起來,踱了幾步,又坐下,然后說道:“我在下面聽到不少官兵說,榮兆奉在當涂打仗是勇敢的,他是同敵人拼了命的。當涂失陷也怪不了他喲,只是他不該先跑回來。依我說,這個辦法值得考慮,既可向唐總司令交賬,又可讓榮兆奉不負家人了。”說著又望了望楊漢忠:“師座以為如何?”
底下一名軍官也同意這種處置辦法:“我看就照這個意見來辦吧。諸葛亮揮淚也要斬馬稷”
楊漢忠揮了揮手:“難啊,難啊。”
大家也不知道他說的是處置榮兆奉的事難辦,還是按參謀長提出的意見辦難。
這些人都是戎馬一生的人,都是多次體會過經歷槍林彈雨和生死之間那令人心悸和恐懼的時刻。有的人在逃走的時候中彈陣亡,也容易被人認為是英雄。但真正的英雄決不在面對敵人的時候逃走
盡管英雄也是人,也有戀生和膽怯的時候。有時,是英雄、或是懦夫僅是瞬間的事,僅在于一念之差。有的人要經過長期的歷練才能成為真正的英雄,有的人卻天生具有英雄的氣質。
榮兆奉,榮兆奉,英雄一生,為何在這關鍵時刻留下含恨終生的敗筆
最后,楊漢忠終于拿定了主意。
第二天,楊漢忠備下一桌酒席,叫人把榮兆奉叫來。楊漢忠拿起手中的酒杯,一陣苦笑:“兆奉兄,來干了”
榮兆奉“咚”的一聲跪在地上:“師座,你殺了我吧”他為自己的過失而悔恨不已。
“起來,起來,兆奉兄,天上有飛機,地上有大炮,不敗才怪呢。好生將息,我不怪你。”楊漢忠違心地說,聲音極不自然。
榮兆奉從地上爬起來,“叭”的一個立正:“師座,喪師失地,罪在不赦你就讓我把命丟在戰場上吧。”
榮兆奉從軍長的話音里似乎聽到一線希望,于是這樣說。如果這次軍長能給自己留下一個機會,那末,將毫不猶豫地重新沖上戰場,把自己的滿腔熱血傾灑在祖國的大地上。
楊漢忠叫衛兵送來五百個大洋,親手遞給他:“回安岳看看吧,嗯?”
“我還有啥子臉面回安岳哦,二千多條命債都要把我逼瘋。”榮兆奉一臉自責、真誠和誠惶誠恐。
楊漢忠萬分為難,榮兆奉在戰場上生龍活虎的形像在眼前跳躍,他的心似乎在被無形的爪子在撕咬。他不忍心再同這個即將被自己處決的人面對面了,他轉過身,狠了狠心吩咐衛兵:“把我的馬牽來,送榮團長上路”
辭別軍長出來,榮兆奉在顛簸的馬背上神志恍惚地念念叨叨:“無顏見江東父老哦,無顏見江東父老........”。
此時,太陽己快要落山了,夕陽的光線披在榮兆奉和護送他的幾個衛兵身上,滿山遍野的青紗帳和遠處的黃土崗被映照得金黃金黃的。榮兆奉似乎對眼前的一切都不在意了,雙眼木然,神情恍惚。奉命行事的衛兵也不忍心動手,任馬游韁。
馬蹄慢攸攸地打著地面,一步一步,眼見已經快到榮兆奉的住地,不能再等待了,衛兵在身后悄悄地拔手槍,瞄準了榮兆奉的后心,扣動了扳機。“叭”的一聲,榮兆奉顫抖了一下,從馬背上重重摔了下來。
撲倒在地上的榮兆奉艱難地回過頭去,望了望后面提著槍為他送行的衛兵,慘然地笑了一笑,就一頭扒在地上不動了。
鮮血,從身軀中流出來,浸入了身體下面的土地
抗戰之血色戰旗 第一百七十章 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