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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亂局已成!

更新時間:2012-01-23  作者:佛婆
定國 第185章,亂局已成!
常歡樂

金陵夢

這詩自然是好詩,也顯出了許偉的詩文的功底。只不過,這詩若是尋常的詩會,做出來,也能搏個很好的彩頭!但今時今日,這樣的場景,又有五首好詩在頭里打底,這么軟的詩風寫出來,君主當前,這詩就顯得有點格格不入了。。

這就好像一群武士中間,突然擠進來一個妙齡女子。雖然這女子身材極好,相貌極美,但只怕。。。也是被強,奸的結果。。

因此,這詩一出來,金陵人首先便心餒了,只是臉上不好表現出來。許偉也知道這詩有些不合這詩會的風格,但今晚他的心已經亂了,哪里會做得出應景的好詩?

趙普聽了,也沒有給他難堪。只是笑道:“詩風清新,亦可看出文詞功底不俗。不錯。蘇三,你可需要努力哦。。。”

蘇三正要答話,卻不料許偉突然開腔了。原來許偉已經聽出皇上不滿他的詩,這才說出蘇三要努力的話。一層意思,自然是讓蘇三做好一些,比過剛才五人的詩!另一層意思只怕是,自己做得太差,讓蘇三不要和自己一樣,做的這么差。。

他并不想讓這種事情出現,因此搶蘇三說話之前說道:“皇上!大家都喜歡寧遠的詞,今個晚上作了一晚上的詩,卻沒有一首詞,不若寧遠這一首,便改作詞若何?”

許偉壓住心氣,說話的時候和顏悅色,倒似一副為大家,為蘇三著想的樣子。。。

王宇看到許偉如此做作,不由是心頭一突突的火。

他在下頭看得仔細,早已瞧見許偉在選詩時動的手腳!心里早把許偉恨得不行,見他做出那樣的詩來,心里本是一陣陣地暗喜。卻沒有料到許偉突然玩了這么一手。。

大家都是作詩,為什么到了蘇三這里,便改成作詞了?

由作詩的路子,一下轉到詞風上,之前的準備瞬間沒影了不說,突然改詞,還不得苦想半天的嗎?而且眼前又是這么個情形:眾目睽視之下,皇上坐等!誰不緊張?許偉這樣的才子,都緊張的胡亂選了一首,萬一蘇三緊張了,作不出來詞,那豈不是要丟臉?

再說蘇三的詞風,別人不知道,他們這些武陵的才子,哪個不知道。那都是兒女情長,情絲綿綿的詞風。若在其他的比詩會,這詞風最貼切不過,如今這場合,卻是有些不合時宜的。。今晚蘇三給武陵人掙了偌大的面子,他哪里能讓蘇三吃這個虧。

因此王宇一聽了許偉的話,便忙對皇上道:“大家同處一室,沒有道理讓蘇三一人獨做詞的。。。請皇上駁了許偉的請求。。”

一時之間武陵眾人也是紛紛進言。。

趙普靜靜地聽著,見許偉臉下青一陣白一陣,也知道許偉是想讓蘇三沒有時間思考。不過他卻也知道蘇三的文風最是多變,因此倒想讓蘇三作一首詞來。。可是王宇等人眾意,也不能完全駁回,便笑對蘇三道:“你是想與眾才子一般,都作詩?還是與眾才子不一般,去作詞呢?”

王宇見皇上這樣一問,心知要糟。依著蘇三的性子,最喜歡的就是不拘一格。。

卻聽蘇三笑道:“不如詩也做,詞也做。。既一般,也不一般?反正這詩也是早就打好了腹稿的,做出來充個數好了。。。”

趙普聽蘇三這么一說,不由輕輕一笑,有些迫不急待地道:“那,也好。”

許偉見事情變成了這樣,不由有些后悔自己不該說剛才那番話。王宇等人,還有一眾才子們,見蘇三這番輕松,心里想著:看來是不緊張的了。。。這種情形,蘇三還這么輕松,應該不會有什么太大的問題。。

武陵才子放松了許多,而金陵才子那邊卻一個個像死了爹媽一樣,沮喪個臉。大家都是明眼人,剛才比詩的過程大家都看在眼里。許偉明明比不上人家蘇三,卻跑去和人家單挑,最后把一群金陵人都搭在了里頭;現在又出了這么個妖蛾子,結果人家輕輕一應,詩詞俱上,憑白多了一個表現的機會。

哎,金陵才子,不禁看著許偉搖頭嘆息。‘為什么有些人,老是想抬起石頭,往自己的腳上去砸呢?’

蘇三領了皇上的旨意,見皇帝一臉急切的樣子,便再也不說其他多余話。輕輕地在空處站定,緩緩地說道:“謹以此詩,獻給天下第一真武大帝!”朝皇上躬了躬身子,才詠道:“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鳴究須首。我勸天公再抖擻,(此句朝著趙普而說,轉頭才說下句)不拘一格降人才!”

蘇三直接把趙普比做天公!卻把這首龔老先生的詩,改得一蹋糊涂!不過這詩中的大氣,卻仍然還在,倒不失為一首應景之作。因此,此詩一出,舉座皆驚。

此詩大氣,絕好,讓眾人自然是一驚;可如此大膽,請皇帝不拘一格降人才,對一直小心翼翼的眾才們來說,這又是一驚。。。

眾人紛紛拿眼看向趙普,要聽皇帝對這詩的評價。。。

趙普心里品著這詩,心里除了高興,倒沒有覺著蘇三狂妄。因見眾人都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他反倒不好直接夸獎蘇三這詩了,而是平靜著臉色,瞄了眾人一眼,才對蘇三道:“那首詞先做出來。。”

眾人聽皇上這樣說,那顆吊著的心,提起來了,卻再也放不下去。可是皇帝不表態,他們也是沒有法子,只好靜下來聽蘇三作詞。。。

蘇三倒像是個傻大膽一般,再也不去關心皇上在想些什么,一甩頭,便道:“這首詞,也是專為皇上而做的!蘇三請為皇上寫出這首詞,并煩請太子幫個忙,寧遠寫,太子爺讀!”

這也算是極大膽的請求了。讓太子爺給自己打下手,這個請求是平常人想也不敢想的。。可是蘇三就這么自然而然地提了出來。。

趙普倒沒那些小心眼,便讓趙廣過去讀。

趙廣心里自然也是高興,因為蘇三頭一句便說,這詞是專為父皇所作,那自己讀這一首專為父皇所作的詞,那就是在盡孝心了。他現在的想法,就是要讓父皇高興,至于打不打下手,他根本無所謂。。。

蘇三可不敢讓趙廣動手磨墨,便對王宇道:“請少游兄研墨。。”

王宇一拱手道:“榮幸之至。。”

許偉在一邊冷笑,這蘇三也是極狂妄了。太子幫讀,今晚詩作第一人的王少游,成了個打下手的。

卻不料蘇三提了筆,卻對周圍灑脫地道:“再來兩個人,幫忙移下紙。。”

許偉更是冷笑!正要看蘇三的笑話,卻見一大幫子人擠了上去!不由看得心頭火起,暗恨這幫才子寧愿滅自己的威風,都要長他人的志氣!!

別人可不會管許偉想些什么!

一大幫子想過去,卻被剛才謝恩,站得最近的宗元和左治世搶在了前頭,先站住了位置。眾人只好惋惜地又退了回來。。

趙普在上頭笑道:“你這排場弄的。。。呆會可別丟臉。。。嗬嗬。。”

蘇三卻豪放地一笑道:“這詞是做給皇上的,再丟臉,大家也只好遮掩一個,斷不敢說出不好的。大家這么捧場,太子爺也幫著讀,那都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蘇三這不過是狐借虎威罷了。。”

趙廣見蘇三倒像個人來瘋,人越多越顯得風趣,倒是欣賞有加。。關鍵是蘇三點出,太子這么屈尊就駕,都是為了皇上面前進孝這片心。這話讓他聽著舒服。。。

“哈哈,你就瞧著吧,別人不敢說,朕難道也不敢說嗎?呆會看朕怎么撕虜你這只狐貍。。。哈哈。。”趙普也是大笑,再也想不出蘇三會做出什么樣的詞,能震得住他的嘴。

蘇三聽完皇的話,便收了笑意,見王宇已經把墨研細,這才提起一管中鋒吸飽了墨汁,用狂草寫道:沁園春雪!

字體狂放豪邁,就是趙廣這樣的法大家,也要看得眼前一亮。忙收了小覷的心理,認真地看了起來,以免讀錯,出了丑。。

“沁園春,雪!”趙廣沉聲讀道。。

這只是一個詞牌頭!但就這詞頭,就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許偉心道:就寫園中春雪,只怕也做不出什么大氣的文章出來。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敢這么狂妄的。

蘇三寫完牌頭,又沾了一筆濃墨,這才一路狂而下,趙廣連忙緊緊地跟讀。宗,左二人,可沒心思聽讀,只專心移著案的宣紙,怕萬一鈍住了蘇三的筆鋒,變成終身之憾就不好了。。

只聽趙廣讀道:“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望長城內外,惟余莽莽;大河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

寫到這里,蘇三停了筆,眼睛看著皇,神情之間卻似乎在思索著什么,眾人連大聲喘氣都不敢了,生怕驚醒了蘇三,把這絕妙的好詞給打斷了。。。這詞已經好到,讓眾人連個‘好’字,都不敢喊的地步了。。

想了一陣,蘇三又復寫道: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惜楚皇韓武,略輸文采;商宗金祖,稍遜風騷。一代天驕,察里莫汗,只識彎弓射大雕。俱往矣,數風流人物,

蘇三再復停筆,著意地看了太子一眼,又看了皇一眼,這才補道:還看今朝。。

心底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又改了個亂七八糟,但愿潤之老人家在天有靈,不要怪罪才好。。心底里轉過了這個念頭,才輕輕地放低筆,朝宗元與左治世笑道:“謝了。。”又拍了拍王宇的肩膀點了點頭,這才看向皇帝。。。

可是皇帝早就被這首詞給深深地吸引住了。這首詞是蘇三專為他寫的,因此這詞里的意思,自然是影射著他的。。

惜楚皇韓武,略輸文采;商宗金祖,稍遜風騷。。這樣的形容,簡直是狂放至極,又深深地打動著他的心。。他一時之間,竟然想得癡了。。。

讀之心中激蕩,品來神思俱揚。。。這詩,皇帝竟沒法評了。趙普激動地站了起來,由查理護著,走到案前,趙廣早指著宗元與左治世,讓他們把這幅詞給舉起來。。

趙普細細地看著蘇三那狂放不羈的字體,再品著這首詞。端是字與詞意相聯,仿佛就是千古絕響的態勢了。。

他愣愣地看著這幅字半晌,終究挑不出一絲絲的不適之處。只能在心底無聲地嘆息,就以詩詞而論,自己的才氣,是絕然比不過眼前這位年紀輕輕的蘇三了。。。

嗯,看來今天自己是一定要抬舉抬舉這個大才子了。。要不然這幅字,自己可沒有臉面收。抬舉了蘇三,就是給自己的長臉。。趙普心里起了這個念頭,便一發不可收拾了。

靜靜地轉身,慢慢地走回去,坐好。趙普平和地看著一眾才子,靜坐了片刻后,才從桌抽出一張紙,抓過一只筆,在紙快速地寫了許多字,寫寫又停,停了想想又寫,如此三次停頓,才終于寫完。

趙普長出一口氣,招來趙廣,把紙交給趙廣。卻對查理揮了揮手。

查理會意,立刻揚聲道:“皇起駕!”

這喊聲一起,眾人慌亂地跪了一地!“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在眾人的高呼中,出了聽雨樓。。。所有樓里的侍衛,衙役一時之間都撤了個干凈。。

樓里一陣忙亂,總感覺今晚這事,好像還沒個結局一般,皇怎么就走了,大家的心可還吊著呢。。

最后蘇三做的那詩,那詞,皇帝怎么一句話都沒說,一個臉色都不給,就走了?難道那詩做的不好,那詞做的太狂,觸怒了皇帝?

許偉心中有此一想,倒是有些幸災樂禍。自己的詩作得不好,但至少還過得去。可蘇三得意洋洋,做下的詩詞,皇卻評也未評!

其實這是許偉心里先有了成見,心生了魔障,才沒有注意到皇帝的舉止。但凡是心思靈光一點的如王宇等人,早就從皇帝走下來,細細地看那首詞起,便知道皇帝只怕心里是極喜歡蘇三的這首詞的,喜歡的評都評不出來的地步。這說明什么,這說明皇都覺得自己不再適合評價這樣的詩詞了。。。

他們自然也注意到皇把自己寫的那張紙給了趙廣,因此,他們現在一心里就等著趙廣回頭了。。

果然,趙廣在門外送走了皇之后,又帶著幾名侍衛重新走進了聽雨樓。。。

眾人連忙閃開一條路,讓太子進來。。

卻見太子從容地走到樓梯當中站定,看著眾人道:“閑雜人等退后,蘇三前聽旨。。。”

蘇三早已料到皇必有旨意,因此往前一站,從容伏身道:“蘇三,接旨!”

李廣對著蘇三點了點頭,便展開手中的稿紙,念了起來。因這圣旨不是部發重撰的,因此頭都是皇的原話,只聽旨意是:朕早聞你之才名,今夜親見,更覺不俗。你愿朕不拘一格降人才,朕便如你所愿。特旨晉升蘇三為中舍人,全權主持明年春考!

此語一出,滿樓皆驚,一個個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也張得大大的,再也閉不回去了。。

可是旨意卻仍然沒有完。。趙廣雖然也頗覺意外,但這事并不礙著他什么事,所以他也就是無所謂的,可是再接下來的旨意,連他都有些莫名其妙了。。。

“蘇一是蘇一,你是你。縱然蘇一有罪,但只要罪不涉你,你便可安心辦差。春風得意,放馬夸街,現在沒你的份了,為彌補你心中所憾,特加恩旨:著金陵府即刻釋放蘇一。蘇一其職暫革,亦不許離開金陵,隨時到堂候審。欽此!”

趙廣讀完這些,自己都傻了。這蘇一,說放,居然就放了?而且就這樣,就給放了?

什么狀況?趙廣一讀完,心里便想著,這事得趕緊找吳相議一議。。。

“臣領旨謝恩!”蘇三其實有些頭大!圣旨的后半段是他想得到的,可前半段,卻并不是他想要的。自己來金陵是為了大哥的事情,參不參加明年的春闈,還不一定呢!誰知道,皇卻做出這樣決定!!前半段倒是皇帝要給的恩典!后半段,卻是皇帝額外贈送的。。。這事弄的。

他心里,其實半點也不想得趙普的好處!否則將來,他心里會有隔閡的。。。可是此情此景,事情又到了這一步,他不領旨謝恩,又能如何?皇帝走也走了,他連個推辭的余地都沒有。。

也不知道皇帝是不肯當面看自己謝恩;還是怕自己再羅嗦;或者還是怕他推辭?所以才先走了的。。反正事情已經鐵板定釘了,再無回拒的余地。。。

趙廣把‘圣旨’給蘇三看了一眼,仍舊收了回去,這個要入檔,不好外傳。他有心想與蘇三說幾句話,可也不知道這話從哪里說起,便只好道:“既然皇命你做了主考!朝廷的規矩,是不能私交學子的,這點須要仔細,否則御史臺里參你一本,可不好受。。”

“謝太子爺提點。。。”

趙廣見蘇三能順著自己的心意應話,便笑了笑,多說了兩句道:“中舍人,在本朝雖是個四品的閑職。不用應差,也不用到衙門里點卯,但好歹是個功名!皇寵著你,必然還有大用你處。主持春闈,只是頭一出,你要盡心盡力辦好才行。有什么困難處,盡管知會本太子一聲。。”

“是!”蘇三微笑地應著。

其它的話,他也不好多說了,便笑了笑:“這旨意里頭,還有徐江錦的事情,本太子還要到金陵府里走一趟。你要接蘇一,不如先去蘇府里準備一下,再到金陵府天牢里接人,徐府尹那里要辦些手續,只怕還沒有那么快,早去了也是干等。。我這里派個侍衛跟你去蘇府!先把蘇府外的那些看守給遣散了再說?。。”

蘇三忙又連連道謝。。

太子擺了擺手,帶著侍衛,離開聽雨樓,急急地往金陵府走去。。

蘇三送到門外,等太子走遠,這才回頭看著雨樓里。只見一眾的生,學子,仍然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如置夢中。。

“各位,寧遠心里記掛著哥哥,便先走一步了。。”說罷拱了拱手。。

一眾學子也連忙拱起手,齊到門前送蘇三離開。。只等蘇三走得沒了影子,眾人才鴉雀無聲地坐回樓里。。

這一晚的折騰,幾經波折,結果居然又是這般的讓人意外。不禁讓眾人感嘆之余,也生出幾分感觸。絕大多數人對于蘇三的才學,自然是服氣的。卻沒有想到他會這么走運,一步登天。。

最高興的莫過于武陵的那幫子才子。蘇三不用跟他們搶狀元,那榜單自然就空出來一個名額,這是一喜!二喜是,主考就是武陵人,而且又是他們的朋,雖說考卷都是掩著名字的,但是他們的筆跡,他們的文風,蘇三也都知曉的。這便是天大的優勢,說不得今年的春闈,武陵的便要多取出幾位進士,這幾乎是必然的,哈哈,形勢一片大好啊。。。。

次高興的,莫過于其他路府里的才子。他們之中,也有許多與蘇三認識的,雖不相熟,但蘇三卻是知道他們名字的。他們苦巴巴地提前跑到金陵,為得就不就是取得考官的賞識嗎?原本主考是要到考前才公布的,他們投狀無門,如今皇當眾欽點了考官,再也沒有更改的道理,他們占了認識的便宜,雖不感明目張膽地拿詩稿文章去求評,但私下里打打關節,還是可以的。。特別是,就算什么都不用做,只怕今年的機會,也大一些。。。金陵人得罪了蘇三,春考下來,只怕這金陵人榜有名的機率,會少許多。。

金陵進榜的人少了,是武陵人的福音,也自然是其它路府里的福音。。

當然,最苦惱的,自然就是金陵人嘍。比詩沒把人家給比下去,卻讓武陵人得了這么大一個彩頭!他們再也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了這樣,早知道是這么個結果,說什么他們也不會贊同來應武陵人這個東道的。。

當‘聽雨樓’內靜了片刻,才又重新熱鬧起來的時候,金陵才子們要么是憤而拂袖離開,要么就是聚在一起,有些郁郁寡歡了。。

這些不高興的人,自然是那些金陵才子中,極為普通的一員;在他們想來,許偉等人,才名在外,連皇都知道。蘇三就算恨極了金陵人,只怕也不會拿他們做出氣筒。

既然不拿那些人做出氣筒,那就只能是苦了他們這幫,文采與其他眾人相差不多的人罷了。。。

他們只要想起這一層,心里頭就不由的有些氣不過!!倒不是氣皇把主考之職委給了蘇三,而是氣許偉李舒等人打著金陵才子的名頭,給金陵才子惹了這種事非。

打著這樣的名頭,出了風頭,有什么好事,他們便占去了!受了氣,壞了事,卻讓他們來背,這真是不公平。。

為什么不索性有些本事,也出個蘇三那樣的,讓皇選了金陵才子做主考呢?比又比不過人家,卻硬要往杠,這下好了,全都瞎火了。現在知道拍拍屁股走了,早干嘛去了。。。

蘇三倒不知道‘聽雨樓’之后又發生了些什么!也并沒有去想那些才子們,心里頭現在都在想著什么!

成為主考這件事對他來說,只是個意外,實在是可有可無,無勝于有的!沒有這檔子事,他只會更開心!

世人俱有‘好為人師’的性子,可這一點,在他的身,算是極淡的!做一屆主考,收一屆門生,看起來是風光無比!可若是此后他這位主考混得不如意了,甚或沒有門生們得意,只怕也沒有人,會把他當一個恩師來看。

事出非常必有妖,自己年紀輕輕,便蒙此圣恩!風頭正勁之下,也自然有暗潮涌動。他曾說過,木秀于林,風必催之!自己初入金陵,如此年輕,又沒有強力的背景,還不知道有多人,拿眼睛瞄著自己,要尋自己的錯處呢!

在眾才子的眼睛,自己是幸運的!他們對自己是羨慕的!可是于他而言,真得是無勝于有。。

不過,既然來了金陵,既然這么高調地現了身,那多一個主考的身份,他也并不會太在意。。有些事情,既然無法避免,那就順其自然好了,也不是什么多了不起的大事,更不會因此而要了他的小命,無非就是心煩一些罷了。。

蘇三伴著趙廣的侍衛,走出不遠,看到小安在路旁守候,便招了招手,把小安叫到身邊笑道:“皇特旨釋放大哥!你現去李技家里,幫小玉收拾一下,然后一齊住到蘇府里來。。”

小安領命,轉身朝城南跑去。。蘇三緊前二步,不緊不慢地從袖子里抽出一張銀票,笑對侍衛道:“不知尊姓大名,勞您跑一趟,區區一百兩,不成敬意!”

侍衛一聽一百兩,頓時收住了腳。怎么好。小的萬鵬,怎好收大人的錢。。。”

“什么大人不大人的,萬兄還長著小弟好幾歲呢,。。”一邊說,一邊把銀票塞到侍衛的手中。。

這侍衛原本沒指望能收到這么一大注的外財,心里是十萬分的高興,笑呵呵地把銀票收了。因放慢腳步,陪著蘇三一邊說笑,一邊往蘇府走。。

蘇府離御街不遠,院子雖不大,但三進三出,也占了偌大一塊地方。在金陵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能置下這樣的宅子,光有錢自然是不行的。。。

兩人走到蘇府的正門外頭,便見幾個金陵府里的皂衣,懶懶散散地蹲在門邊,隱隱能聽到門洞下的側室里,還有幾個人在吃酒劃拳。。。

萬侍衛在蘇府門前收住了步子,對蘇三道:“以前有這種事,這幫王八羔子們,連官員的家眷都敢動手動腳,今個小的給大人出出氣。。。大人且看小的使出手段,千萬別可憐了這幫吃肉不吐骨頭的忘八!”

蘇三知道府里有張工護著,又兼蘇一是個侍郎,這幫人就算再大膽,只怕這幾天還不至于無恥到那個地步去。但萬鵬如此說,他也就盡由著萬鵬拿主意!該使氣的時候,有時候便需要使氣,沒必要低聲。。因此只是點點頭,也不說話。。

萬鵬便帶著蘇三,直直地朝蘇府大門走了進去。。

直等萬鵬和蘇三穿過了門洞,走進了第一進的院子,那幫懶洋洋的皂隸們,才從一個個瞪眼看著的狀態回過神來,一個個大呼小叫地擁了過來。。。

“嘿,瞎了你們的狗眼!這可是禁地,干什么?你們也敢闖!找死,老子17351)。。”

萬鵬‘叭’地一巴掌打在說話人的臉上,睬也不睬眾人的反應,冷冷地看著那人,也不答話!

蘇三自然是樂得看戲,一臉的風輕云淡。。

有眼色尖的,看到兩人一個神情自如,不似普通人;另一個雖穿著便裝,但腰間掛著宮里頭特制的腰刀,也是一身的架子。心想怕不是哪里來的官家,因此不敢造次,忙拉住要往上沖的公人,擺起笑臉道:“兩位大人萬福金安!敢問大人尊姓、臺甫,在哪個衙門恭禧?”

萬鵬冷冷地哼了一聲,走到這說話人跟前,抬手又是一個巴掌罵道:“滾一邊死球,叫今晚值夜的班頭過來見我!”

一眾公人見萬鵬這氣勢,更加不敢動手了,有一個公人見這陣勢不太對頭,連忙跑開!不一時間,領著一名圓臉大耳的班頭,帶著一干公人,都涌了出來。在院子里圍了二三十號人。。

萬鵬看著那班頭冷冷地道:“好嘛,讓你們護著蘇府,你們一個個都躲到府里頭去了。說,都在里頭做些什么?”

那班頭見萬鵬架子大,也是嚇住了氣勢,嘴里卻問道:“這位大人是?”

萬鵬冷冷地看了班頭一眼,從懷中掏出牌子一亮,上頭寫著大內兩個字!再一翻,牌子后頭,又寫著‘太子宮’三個班頭一見,便知這是太子身邊的人,忙拱手道:“回大人的話,我等再也不敢騷擾蘇大人的家小。這頭進院子的人,早逃光了,兄弟們守了這么長時間,有站不住的,躲進來歇歇是有的。。大人體恤著小人們這點下情,那就是照應著小的們,小的們感激不盡。。。”

萬鵬收了蘇三的銀子,自然要誠心為蘇三應事。聽了這班頭的話,卻不深信,還真就在一進院子里轉了一圈,見通二院的門都關緊了,一進院子里,除了這些公人們的酒食,再無別樣的可疑,便仍就回前頭道:“皇上有了旨意,蘇大人今晚就出獄回府。所以,你們也不用守在這里了,太子命爾等速速離去,。。”

那班頭倒是個老角色,賠著笑臉道:“那敢情好,小的們在這里早就呆煩了,又沒個走動處,真是無聊透頂。可是沒有見到正式的行文,小的們可不敢私退。。。”

萬鵬‘哼’了一聲,對班頭道:“太子的命令,你們也敢不聽!吃錯藥了怎么的!趕緊的辦,稍有怠慢,老子先拿下你再說,哪有那么多說道17351)。。”

班頭見萬鵬變了臉,不敢再扛,連忙轉身,讓眾人緊趕慢趕地收拾,饒是這樣,也仍然是候著徐江錦的手令來了,他們才離去

萬鵬見外頭的事情,已經驚動了內院,十幾名護院從二門里都出來一看究竟。于他而言,事情進行到這一步,也算是完差,便與蘇三作別,回宮去了。。

蘇興與張工都是認識蘇三,又見一干衙役都走得干干凈凈,便上前問道:“三爺,這是怎么一回事?”

蘇三笑笑,拍了拍蘇興的肩膀,從懷里抽出一張一千兩的銀票,卻對張工和眾護院道:“我是蘇三,蘇家的老三,蘇大人的親弟弟。這一千兩,呆會讓張工分給大家伙。這幾天,你們護住了蘇家,有功勞也有苦勞,受累了各位。告訴大家伙一個好消息,蒙皇上特旨,我大哥今晚便要出獄了!”

眾人聽了這消息,一陣的歡呼,當然也有得了賞錢的欣喜在里頭。。

“興哥兒,把這消息,給我嫂嫂那里遞個信過去;再去準備馬車!我要去南天牢,把哥哥接出來。。”蘇三一邊說,一邊拍了拍張工的肩膀,把一千兩銀票塞到他的手中,微笑地點點頭道:“李技把你在府里守衛的事情,都和我說過了。危難之時見人心,我代大哥謝謝你。。”

張工也是一臉的欣喜,說實在的,他這些天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不過他是不會學吳東,見主人家下了牢,便夾帶著自己的東西,連夜逃走就算是離開,他也要先把蘇大人的家小護住再說,這是護院最起碼的責任。。

誰想到,這到快就云開霧散了呢。。。

張工激動地點了點頭,忙一迭身的傳令下去,叫人去準備了火把,又忙著挑出人手準備護著蘇三去迎蘇一!

沒過多久,內府里也出來幾個下人,都是內院用熟的了下人,雖然沒有見過蘇三這位三爺,但一出來,俱都給三爺行禮,一名老媽子,拉著一位小公子,指著蘇三道:“這是你三叔!”

小公子有十一歲,長得胖呼呼的,歪著臉看著年紀輕輕地三叔,不好意思地叫道:“三叔!”

蘇三知道大哥有個兒子,還有二個女兒,卻沒有想到大哥的兒子都這般大了,忙在懷里一通亂摸,卻只有銀票。只好抽出一張一百兩的,交到他手里道:“哈哈,好侄子,叫什么名字?來,這個接著,有什么喜歡的自己去買。。。”

“我叫蘇細仔!”細仔笑道,下一步卻是大叫起來,“哇,一百兩的銀票啊,太好了,我有錢了。。有錢了。。謝謝三叔,謝謝三叔。。”

老媽子一邊拉住跳起來的蘇細仔,對蘇三道:“三爺,細仔的正號叫蘇西坡!”

“哦,蘇西坡?這名字倒似有些耳熟!”

老媽子又道:“大(奶奶)想讓細仔跟著三爺去迎大老爺三爺準許。。”

“去吧,去吧。。大哥也指不定就想見見小家伙呢。。好了,上馬車,咱們早去早回。。”蘇三笑著,讓老媽子伴著細仔上了馬車,自己則拉過一匹馬,與張工等人,一齊出了府,朝金陵府府衙行去。。

徐江錦也是一晚上忙透。

吳王在府前遇刺,皇上又在‘聽雨樓’里遇刺!諸多事務都沒有頭緒,才剛送皇上回來,太子又傳來皇上的一通旨意。居然是釋放蘇一!!這把他震了個莫名其妙,再也想不透,這一晚上怎么會發生這么多事情。。。

蘇三得蒙圣恩,得了個四品的虛職且不說,居然還得了主考的實差?莫名其妙,真是莫名其妙!更讓人吃驚的是,皇上居然下旨放了蘇一!怎么了這是?難不成風向又變了?

不管是抓是放,都代表了皇上的態度!先抓后放,皇上的態度如果曖昧不清,這讓他們下頭的人,可怎么辦事?

在牢里候審,那是一碼事;在家里候審,那又是另一碼事。這風向一變,風往哪里吹,又有誰可以看得清?

太子宣完旨,自然是要問徐江錦對蘇一被釋放這件事情,怎么看的!

可徐江錦因看不明白這事情變化的來龍去脈,因此也自然不會有什么看法,只能含糊其辭地道:這事,還得吳相做主。。

事情是吳相安排下來的,這如何進行,也自然只能讓吳相來決定,他就算清楚這里頭的變化,也不敢胡亂接口。。

太子只是想在詢問吳臺銘的想法之前,心里好歹有個底!見徐江錦也是一臉的迷惑,也只能作罷。離開金陵府之后,他直接進了大內,先不往太子宮去,而是直接在政事堂外頭,把吳臺銘從東府里叫出來,就在空闊無人的路邊上,問道:“今晚發生的刺殺,是一件!剛才皇上下旨放了蘇一,這是第二件;這兩件事,本太子都要聽聽吳相的看法。。”

“皇上放了蘇一?”吳銘名尚不知這后一件事情,聽趙廣如此說,不由也是吃了一驚。。

趙廣便把今晚發生在聽雨樓的事情,細細地說了一遍!趙臺銘一邊細細地聽,一邊慢慢地想,等趙廣說完,他不僅沒明白,反倒是越聽越糊涂了。。

想想剛才被自己燒掉的那張紙條,他心中不由升起許多疑問?感覺有許多地方,想不清爽,看不明白,似乎這諸多的事情之中,有著緊密的聯系,卻一時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頭一件事情,自然是吳王趙允的首尾,他若連這個也斷不出來,那也不可能兩朝為相!至于這件事,眼下只能冷處理,不理不睬,最好!

至于這第二件事情嘛!

他在看到那張落款是蘇一的字條時,便隱隱料到,事情已經起了變化。。只是他沒有想到,蘇一會這么快就被放了出來!他甚至沒有收到一點消息,也沒有察覺到一點前兆,事情就這么自然而然地發生了,

尤其讓他不解的是:皇上怎么就下旨放了蘇一?

僅僅是因為蘇三今晚取悅了皇帝?還是皇帝早有這樣的想法,要放了蘇一?還是事情并不像表面看起來這么簡單,有其他的文章?

如果是皇帝天馬行空,心血來潮,偶爾上演了這么一出!可那張字條,那張落款為蘇一的字條,又怎么解說?

他一度想到,會不會是吳王在背后策劃了這一切!

可是隨后他自己又推翻了這種可能!真是吳王安排了這一切,那自己斷無幸存的道理!而且皇帝也不會聽趙允的擺布,說放人,便放人!

反反復復把這件事情,翻來覆去地想,可是吳臺銘就是想不透徹!總覺得,有許多地方,想想就不通,好像在迷霧中一般。。這可是他為相這么多年以來,很少會碰到的情況。

不過,他知道一點!那就是不管誰在這背后搞鬼,都會在三天之內跳出來!因為三天后,便是三司會審蘇一的日子。。

如果放蘇一,是皇帝的意思,那皇帝一定會找時間與自己透透口風!如果是蘇一的自救,那蘇一為了保命,也要找機會到自己跟前來說幾句;若是吳王。。。嗯,應該不可能是他。

除此之外還會有誰呢?蘇三?不太可能吧,一個剛出家門沒幾天的書生,會謀劃這許多事情?不可能的。。

趙廣見吳臺銘一個勁的想,再也沒有一句話,終究還是急了,輕輕地問道:“吳相,您倒是說句話啊,倒底怎么看,本太子又該怎么做?”

吳名銘這才從沉思中轉出來,輕輕笑道:“兩件事,太子都不用擔心!頭一件,太子只須謹守一個‘孝’字,便萬事俱休!蘇一的事情,太子也不用太擔心,這個,也在臺銘的料想之中!事實上,就算蘇一最后脫罪,對我們也沒什么影響,所以不用擔心!”

“吳相知道蘇一會被放出來?”趙廣驚訝地問道。。

“倒是猜到了幾分,不礙事的。放出來,也是要過堂的。。他不過是換個地方住著而已!”吳臺銘笑道。。

趙廣見吳臺銘這么說,心里也就放心了。剛才那些急躁的心思,一瞬間都收得干干凈凈!定下心來想起另一件事情,便忙對吳臺銘道:“徐江錦這個人,吳相看如何?本太子想抬舉他到蘇一的位置!”

吳臺銘見趙廣這么說,心知太子私下里,一定是與徐江錦說過了。這種事情,自己自然不好去攔,也不好發表什么反對的意見,再說徐江錦也算是太子黨的骨干,他往上走一步,政事堂里太子的力量便會更大一些。不管對太子,還是對自己來說,都算是一件好事。。

想了想才道:“可以!只不過這事不能急,要慢慢來。若想成事,只怕要等蘇一的案子塵埃落定后才行。可以先給大家吹吹風。不過,主要還是皇上的意思,得讓皇上明白江錦的功績!太子有機會,得在皇帝面前都說說徐江錦才行!還有,金陵府府尹的位置,也是至關重要,若是徐江錦往上進一步,金陵府府尹的位置,要一齊解決了才行。。所以,不能急。”

太子最煩得便是人事安排!見自己想安排一個侍郎,便又扯出這許多事情,不由就有些頭大了,便對吳臺銘道:“這個,吳相多費心吧。找著機會,本太子也會替徐江錦說說話的。。”

放下這段心思,趙廣又想起今晚吳臺銘遇刺的事情。他現在可不敢失去吳臺銘,許多事情,還真是要靠著吳臺銘才能完成,所以他關切地道:“還有,東府那里,我會多派幾名侍衛在吳相身邊守著!但這也只限在禁內,出了禁內,吳相自己也最好要仔細一些,千萬注意安全。。”

“謝太子爺關心,臺銘省得的。。。”天子腳下,域域皇城,自己加了提防,又加倍了小心,吳王想再得到機會,只怕難了。。

想到這里,吳臺銘想到一件事道:“若是皇上要追查聽雨樓刺客的事情,太子千萬別去攬這事,這種事情,你不能接。別說是接,碰也不能碰。否則更會有人說,太子是欲蓋彌彰。。。”

太子點了點頭道:“嗯,我明白了。。”雖然嘴上如此說,趙廣的心里卻不以為然!刺殺皇上的事情,若是交給其他官員來查,難道他們還能查得到趙允身上去?萬一皇上要是把這件事情,交給趙允來查,那豈不是對自己更不利?

心里是這么想的,也覺得自己沒有想錯,可是趙廣卻還是沒有把這想法說出來。因為,他怕說出來后,吳臺銘又說出一番道理來,最后卻證實了是自己的錯,那豈不是顯得自己太無知了?所以,他聽著吳臺銘的話,并不反駁。反正絕大多數的時候,吳臺銘都是對的,他干脆就不求甚解得了。。

夜已經晚了,兩人聊完這些,便散了。太子回了太子宮,吳臺銘卻只住在東府里頭,不敢出宮!四下里靜悄悄的,再也沒有一絲聲息,可此時此刻,在宮外頭的蘇府,卻燈火通明,所有人,再沒有一絲的睡意。。。

蘇一出獄的過程非常順利,徐江錦雖然沒有出面,但一應的手續都特事特辦,辦理的非常快捷,再沒有一點為難的意思!

只是接到蘇一的時候,蘇三仍然嚇了一跳!

兩人在仲秋見過面,那時蘇一臉圓身寬,精氣神都是十足的。可這幾天的班房一坐下來,蘇一那臉頰上,連頰骨都可以看得到輪廓,雙下巴也早就消失不見,頭發因為沒有整理,亂糟糟地粘成了一團,整個人背也勾著,目光也有些呆滯,哪里還有往日的精氣?這不象是天牢,倒像是煉獄!

蘇一目光滯滯地看著眼前的眾人,幾疑似在夢中!他沒有想到,自己會這么快就出獄,甚至連堂都沒過,就出了獄。因此直到被獄卒帶到天牢外頭,他還以為是獄卒拿自己尋開心呢!

細仔在老媽子的‘挾迫’下,極不情愿地撲進臟兮兮的蘇一懷中!蘇一身上穿著一件單薄的囚服,哆哆嗦嗦地抱住了細仔的頭,摸了又摸,確定不是在做夢,眼睛才紅了起來。。

蘇三趕緊脫了自己身上的襖子,上前默默地給蘇一穿上,又牢牢地把扣子扣上才道:“有什么話,回家再說!”

一說到‘家’字,蘇一眼中那縈繞著的淚珠,終于滴了下來。。

幾名下人,連忙上前扶著蘇一上了馬車,眾人一齊回到了蘇府。。

大嫂宣氏早已備下了浴湯,火盆,在大門口迎候!見馬車在門口一停,便連忙燃起火盆,請老爺跨。

門前,蘇興早就領著一眾下人,拿著雞毛禪子,在門下象征性地給蘇一撣了撣晦氣,這才一齊擁著蘇一進了內院。。。

蘇三并沒有跟著進去,而是叫蘇興安排小安與玉兒在內院里住下,又讓玉兒為蘇一準備一點清淡的食物,呆會送進來。

這才走進了內院。。

大哥已經被下人攙進去沐浴更衣了,只宣氏與蘇一的兩名妾室,帶著細仔和二個女兒及一干丫頭老媽子,在內院正廳里候著。

宣氏見蘇三進來,忙領著一家大小,迎在門側。小的讓跪下叩頭,自己則恭敬地福了一禮道:“宣氏見過三叔!”

“見過三叔!”兩名蘇一的妾室,也跟著福了一禮!

蘇細仔是見過蘇三的,此時也跪著,身邊還有兩個女孩,大約都有七八歲,十歲的樣子。。。穿著小小的花棉襖,臉紅粉粉的,極是可愛。。

蘇三輕輕地笑著,微微地點了點頭,虛扶著宣氏道:“嫂嫂這可是折殺了蘇三了。都是自家人,哪里要這般客氣的。。”

等眾人都起了身,蘇三這才招過兩個小女孩道:“告訴三叔,都叫什么名字?”

“我是度娘,這是妹妹蕓娘!”度娘嘴巴快,眨巴眨巴眼睛,便把蕓娘的話也搶了。。氣得蕓娘嘟著嘴,有些生氣。。

“喲!都是娘字輩的啊!”蘇三不禁笑道。。

宣氏便解釋道:“宣氏的老家是廣南路的!我們那里的鄉情,男孩子小名里要有個‘細’字,女孩名里要有個‘娘’字,才好養活的。度娘和蕓娘是兩個妾室生的,宣氏也只當是自己的女兒,便在小名里,都用了個‘娘’字。”

宣氏說話細聲細氣的,看起來年紀與虞鳳也相差不大,想不到卻有了個十一歲的孩子!封人成親早,依著宣氏的年紀,有個十一歲的兒子,其實還算是晚婚的。。相比之下,兩名妾室的年紀就小了許多,怎么看也就是前一世剛進大學的學生妹紙差不多,竟然也有了這么大的孩子。不由莫名地生出了許多感觸。。

“哦,原來如此!”蘇三微笑著看著度娘與蕓娘道:“三叔叔今天來得有些意外,之前根本就沒有想到,所以也沒有什么準備。。。”一邊說,一邊從袖子里一抽,掏出兩張一百兩的銀票,給度娘和蕓娘一人一張道:“看見什么喜歡的東西了,只管買就是了,就當是見面禮了。。”

兩個小女孩有些矜持!并沒有細仔那么見錢眼開,更沒有跳起來的舉動,頗為有禮地說道:“謝謝三叔!”

嗯,倒像兩個小大人。。。。

蘇三在一邊坐了,宣氏陪著說了一會兒話,不一會兒的功夫,蘇一便穿了一身暖和的家居服,走進了廳中。。

宣氏忙領著眾人,正正式式地行了禮,算是迎著老爺回府的意思!蘇三也站在一邊,與大哥見了禮。。

洗了一個熱水澡,蘇一的精神好了許多。這時,玉兒又送進來一些清淡的吃食,只兩樣小菜,和現煮好的玉米粥盛了兩碗!

蘇一還真是餓了,先顧不得說話,也不嫌燙,熱呼呼的二碗粥,飛快地吃下去,額頭上都見著汗了。。

宣氏,一邊用帕子幫蘇一拭汗,一邊悔自己怎么就沒想到給老爺準備一點吃的東西。頗為感激地看著蘇三,心想:這小叔子,心思倒是細!

兩碗玉米粥吃下去,蘇一身上渾身暖洋洋的。看了看這滿屋子的家人,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話了,恍若隔世為人一般。。。動情地摸了摸細仔的頭,又把兩個女兒摟在懷里,一邊膝蓋坐了一個,才問蘇三道:“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叭’地一聲,蘇三打開手里的折扇,一邊輕搖,一邊微笑著。把今天晚上在聽雨樓地事情,如此種種簡單地說了一遍。

蘇一仔細地聽罷,這才恍然大悟。。

宣氏等人聽了蘇三的話,才明白老爺是托了小叔子的福,才得以放回來。連忙要跪下去,朝蘇三叩頭。唬得蘇三躲到一邊,再不敢接,弄得廳里頭一陣的忙亂。。

蘇一畢竟是久經官場的人,遭此大難,心思更顯深沉。他情知皇上雖然于政事并不精明,但也決不會因為蘇三的一首詞取悅了他,便把自己給放了。。

在獄中,蘇一就一直在想:皇帝接了胡時塵的密告,再不該一時沖動,把自己給下了大牢,硬把這事叨登大發了!卻不知道皇帝會如何收場。

現在想來,皇帝必是有了悔意,才要借著蘇三的由頭,故意放了自己,想把事態放緩來處置吧?

只是,這里頭蘇三有沒有主動迎合的意思呢?

蘇一雖不清楚,但事實是自己被放出來,是有賴于蘇三的。。雖然是自家的兄弟,不用太客氣,但得弟如此,蘇一在言語之中,還是頗為感動。。

大家一起拉了拉家常,蘇一又問了武陵府家里頭的一些情形,得知一切安好,也自放心了。。

因心中還有許多疑問不好當著女人們的面問蘇三,又見蘇三也似乎不想離開的樣子,便讓女人們都回去歇著,自己單獨與蘇三說會子話。。。

沒有月光,沒有星光,天空里只有濃濃的黑。。。看著天色,明天是變天的氣象!

蘇一目送著妻小一一離去,又看了看那漫天的黑沉,輕輕地閉上眼睛,又猛地睜開,看清楚了四周的環境,確定了不是在獄中,這才自嘲地笑了笑,望著空蕩蕩的廳堂道:“高處不勝寒啊!越是身居高位,膽子就越小!這才進去幾天功夫,就落魄成這樣,叫三弟笑話了!”

蘇三輕搖著扇子微微地笑著,卻不說話。。。。

蘇一站起身,行到門邊,親手把廳門給掩了起來,又在廳里頭轉了兩圈,才在蘇三的面前停住,靜靜地道:“你剛才說得熱鬧!又是比詩,又是寫詩譜詞!哥哥知道你是再不喜歡出風頭的人!給哥哥一句實話,這些,都是你有意而為的嗎?你是猜著皇帝騎虎難下,所以有意要給他一個放了大哥的借口嗎?”

蘇三見蘇一這么問,便輕輕地看了一眼蘇一。手上搖動的扇子停了停,似乎在認真思考蘇一的這個問題!片刻之后,蘇三才重新搖動扇子,并且微笑地點了點頭。。。

蘇一的表情略略有些詫異,沒想到自己的弟弟,還真是有意而為!不由急問道:“這么說,你早猜出皇帝正是騎虎難下的?”

蘇三搖了搖頭道:“大哥錯了!”

“錯了?”蘇一坐回椅子中間,眼睛卻疑惑地看著蘇三。。

笑了笑,蘇一把扇子往手里一拍,收了起來。緩緩地往自己的手邊的茶幾一放,就著手,端起新換來的茶,喝了一口。這才不緊不慢地站起來,背著手,慢慢地在廳里晃了一圈,才信住腳步對蘇一道:“大哥在皇帝跟前,也有好些年頭了?可惜,大哥仍然看不透皇帝的想法!你以為皇是騎虎難下,其實皇根本沒有騎在虎背,所以也不存在什么難下。”

看到蘇一不解,蘇三耐心地解說道:“只有吳王才有那個膽子去刺殺太子,這一點,再傻的皇帝,冷靜下來都能想得明白!不錯,大哥已然猜到,皇不想看到兩個兒子,在他面前打架。所以,才以為皇已經決定要把這件事情,完完全全地壓下去!所以,才把大哥給放了!可是,大哥有沒有想過,皇若是不想追究吳王,至少有十種以的方法,把這件事情給壓下去。。。沒有必要出爾反爾,把大哥給放了。。對于皇帝來說,死一個蘇一,算不得什么大事。。。”

怔怔地看著蘇三,蘇一反反復復地想著蘇三話里的意思,卻不敢相信地道:“既不是騎虎難下?那又何必朝令夕改,抓了我,又放了我?皇若真想壓下這些風波,只怕讓我死,才是最快捷的解決辦法?”

“不!你不能死。你死了,皇帝的兩個兒子,就會更對立。皇,并不想看到這個局面。抓你,可以理解為是皇帝給吳王的一個警告!放你,卻是對太子的一個規勸。這一抓一放俱有講究。。咱們這個皇帝,可不是一個笨皇帝!”

倒是有些道理!“可是,皇帝放了我,那他怎么收場?”

“收場?問得好!皇帝只怕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收場!放了大哥,只是皇帝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具體怎么收場,他也要等機會。嗯,也算是對太子的一個考驗。。。”蘇三笑了笑,擺了擺手道:“且把這個問題放一邊,現在告訴大哥幾件事!第一件是:今晚皇遇刺了。。。”

不是說皇在聽雨樓評詩來著嗎?怎么就是。。。”蘇一這下吃驚不小。。

擺了擺手,止住了蘇一的發問,蘇三接著道:“第二,吳王今晚也遇刺了。。”

蘇一這下徹底沉默了!

“第三,吳臺銘今晚也遇刺了。。。”

蘇一臉疑惑的表情越來越重了。。

“這三場刺殺,都是吳王的策動的!”蘇三輕輕地道。

“你,怎么這么肯定?”蘇一驚問道。

“這些大哥就別問了。大哥只需要知道,皇帝遇刺是假,吳王要殺吳臺銘是真便夠了。”蘇三用十分肯定的語氣說道:“吳臺銘不能死。若是三弟猜得不錯,吳臺銘使胡時塵參了大哥一本,只怕不會沒有后手,便無緣無故地開這個頭,他手里頭一定捏著大哥的死證!大哥想想,然后告訴小弟,是什么樣的死證,讓吳臺銘這只龜精,敢對大哥下此重手?”

看著蘇三把話說到了這個深度,蘇一知道只怕自己這個弟弟,比起自己來,更了不得了。。僅從事態發展的本身,便料到吳臺銘手里有他的死證,光憑這一點,他是不服都不行的。。

這個死證是絕對有的。這個問題,他自己在牢中已經反反復復地想過許多次。他唯一能確定可以致自己于死地的死證,是一封信!,一封吳王給他的親筆信。。

“信?吳王的親筆信?怎么會有一封這樣的親筆信?還落到了吳臺銘的手里?難道大哥之前不知道?或者說,大哥拿到的是假信,真信被人調了包?”蘇三像是在自言自語,卻又好像是一連聲地問。。

蘇一嘆了一口氣道:“這事說起來,與刺殺太子案,有莫大的關系!當時太子有些事情,來不及當面吩咐我,便送來了這封信!我可以確定,是吳王府里侍衛送來的信,是沒有錯的。當時看了信也沒有起疑,因為字跡也像似吳王的親筆。只是信后沒有用私章,我有點讓人疑慮!我與吳王有約定,他有一枚私章,是專供私信用的。當時以為是吳王忘記了,或者事涉太子,過于機密,所以沒有用章,便按照信中的要求,給燒了。這幾天想起來,越想越不對勁,其他的事情,再不可能被抓住短處了。就算有被抓到短處,也不可能牽涉到太子。只有這封信,才是最大漏洞。。”蘇一沉沉地道。。

“被太子的人仿了筆跡,調了包?難怪那次的太子遇刺有驚無險,原來他們早就知機?那吳王呢?吳王應該也猜出只怕是這封信存在的?”蘇三輕輕地道。。

“應該是猜得著的。。若吳臺銘手里真有那封信!吳臺銘在我下牢之后,一定會處置掉那日給我送信的人,那送信人,一定是太子黨的人。處理掉這個人,一來斷了這條線,避免事情弄大之后,有追問這信的來源。萬一送信人的嘴不牢,把太子明知道有刺殺,卻故意誘人刺殺,造成既定事實的事情捅出來,那于太子也是有礙的!死了送信人,吳臺銘不僅可以推說是接了無名的舉報,才得這封信的證據;也可以把送信人的死,嫁禍到吳王的頭!一旦事態往后延伸,這就是必然的結果。二來,吳臺銘知道僅憑一封信,是扳不倒吳王的。吳王可以找各種借口來推脫這封信的真實性!只要皇心里頭,還念著父子之情,還不想把事情推絕路,那吳王就死不了。所以,吳臺銘想借送信人的死,來提醒吳王自己手里有這么一件東西,最終的目的,就是想要我的命,這樣一來,吳臺銘對東府的掌控力度就更大了。。。”

“那個送信人死沒死,眼下我們不得而知!但大哥剛才話,又說錯了。吳臺銘并不是想要大哥的命!他只是想斷掉吳王的一只臂膀,弱化吳王在東府里的勢力。換一個人,在大哥的位置,也將是同樣的處境。。他要得不是大哥的命,而是大哥在東府里的位置。。”

蘇一點了點頭,認可了蘇三的說話。卻又問道:“對了,吳王既然弄出這么大的動靜要殺吳臺銘,那吳臺銘豈不是必死的局面了嗎?”

“死?吳臺銘不能死!”蘇三笑道:“因為,小弟不讓他死!若是他死了,大哥也活不成!!”

“啊!”蘇一呆呆地看著蘇三,腦子轉來轉去地想過了許多。依他想來,吳臺銘一死,整治自己的最大力量,就會亂成一團,屆時吳王把自己救出來,應該是易如反掌的。可是他聽了蘇三的話,再一細想,頓時便感到額頭的汗都下來了。

蘇一與吳臺銘共事多年,他自然知道吳臺銘的性子和能力。證據在吳臺銘的手,若不出意外,自己不被他逼死,也要被吳王殺死。

可一旦吳臺銘死了,證據落在了太子黨其他人的手里!屆時太子黨急于扳回局面,只怕一過堂,太子那邊就急著要把這證據給甩出來了。依著吳王的謹慎的性子,恐怕萬事不做,首先就得要了自己的性命。。。

想到歷害處,蘇一不由出了一頭的冷汗,竟無法安坐!

撫掉頭的冷汗,感激地看著蘇三,心里卻在想,蘇三是如何知道吳王要殺吳臺銘的?又用了什么手段,先一步保下了吳臺銘?

“蘇三知道大哥心里還有許多疑問。不過,大哥還是不要多問最好!現在大哥只需要關注一個問題,那就是:保命!”

看著蘇一的注意力,被自己拉回到最關鍵的問題來之后,蘇三才鄭重地道:“吳臺銘雖逃過一劫,但除去大哥的心卻并沒有放下。三天后,便是三司會審的第一天!三個主審,一個是大理寺卿周志清;一個是新任御史中丞李道明;最后一個是大哥的老部下,刑部審刑院池一鳴。審只是一個形式,若是沒有證據,拿什么去審?只靠著胡時塵的對質?那自然是不行的。所以,證據是關鍵!因此,歸根結底,終究還得吳臺銘松口!放下殺心。”

“可是吳臺銘怎么可能放下殺心?皇越松動,只怕吳臺銘越會迫不及待地要除去我!若再拖下去,一審沒有結果,皇一定會偃旗息鼓的,吳臺銘不可以就這么收場。。。”蘇一沉沉地道。。

“小弟怎么可能會想不到:只要皇上把大哥放出牢房,那吳臺銘便急于除掉大哥呢?若是沒有辦法,小弟就不會把吳王的計劃告訴吳臺銘。救下一個吳臺銘,卻不能保住大哥的命,那保他的命,豈不是失去了意義?哈哈,大哥不用擔心,能不能保命,自然還是著落在吳臺銘身上,小弟這里已經有了法子。。”

蘇三說到這里停了停,笑看著大哥道:“只要大哥給小弟一個承諾!完全復位做侍郎雖不可能,但保大哥做一路上官,還是可以的。這些天小弟看朝報,知道成都府轉運使已然出缺!嗯,遠是遠了點,那地方,又靠著土凡和京國,離溪下也不遠,但那地方四面環山,中間還有一個都江堰平原,號稱天府!京官難做,不如到那里去做了一路大員,天高皇帝遠,何其自在?”

蘇一很想說你又不是皇上,說去成都府,便能去成都府的嗎?

可是看著蘇三表情輕松的樣子,雖面帶微笑,卻不似在開玩笑!靜靜地看著蘇三,并沒有問蘇三需要他什么承諾。而是沉默了許久,突然心中一動,蹦出一句話:“你有不臣之心?”

蘇三眉尖一挑,也不拿眼去看蘇一,而是靜靜地看著廳中的油燈。不臣之心?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當著他的面,把話問得這么直接。。。

蘇一見蘇三不答,只當是他是默認了,心中狂跳了幾下。呼地一下站了起來。。。不臣之心!走上了這條路,那可就是一條不歸路啊!蘇家全家老小,幾十口性命,可就全要搭在里頭了。。。蘇三真有這樣的膽子?

可是接下來,他又坐了下來。。活路?自己如今都這樣了,若沒有蘇三,自己只怕只有等死的份了。。別說是不歸路,路都沒得走了。。。

“你覺得有機會嗎?”蘇一也望著油燈道。。

蘇三似乎沒有聽到蘇一的問話,而是幽幽地道:“大哥或許還不知道!原右相公孫勝,勝老已經去了北邊!與原人商議聯合攻京!因此,不出意外,明年就要起刀兵了。大哥主管刑部,也許不太了解京國人的政策!蘇三這幾天,專門鉆研京國的外交策略。京人目前的策略是:往西遠溪下,往西北抗原,往南欲攻封!這種國策,與取死無異!要知道京國再也不是幾十年前的強國了,絕無可能短時間內吃掉封朝!南,西,北,京國三面受制,地形上已處于弱勢,還一副大國嘴臉,這么強勢,滅國只在朝夕!可也正是京國的這種,想快速滅掉大封策略,一旦戰事打起來,大封朝必然是首當其沖,消耗必將是巨大的!所以,就算聯原抗京,也是大封朝吃了大虧。不難想象,京國滅亡之時,也是消耗一空的大封朝,到了大限的時候。。不臣之心?也許我連那個機會都沒有。大哥還是去成都府吧,亂世之中,只有那里才是安身立命的所在。”

蘇三這話說得極淡,蘇一有心想反駁蘇三的話,可是想來想去,卻無從駁起。。既然駁不了,他也只能接受蘇三話里透出來的意思了。。。

“要我什么樣的承諾?”蘇一想了又想,終于嘆了口氣,輕輕地問道。。

“嗯,對太子來說,算是一個承諾!對大哥來說,說供狀,更貼切!大哥只需把吳王如何指使您對太子不利的話,寫出來交給太子便可。”蘇三極其輕松地道。。

蘇一臉白了白,輕輕地閉上了眼睛,再也沒有一句話說了。。

“吳王刻薄,當不起大哥這么忠心!他的提拔之情,你該報給他的,也已經報了。何況這供狀交到太子那里,只要吳王不逼太子太甚,太子那邊,也不會拿這供狀出來。。所以。。”蘇三看了一眼蘇一,嘆了一口氣道:“時候不早了,蘇三明日還要早起,進宮謝恩!大哥自己好好想想,最晚明天晚上,要給小弟一個答復。”

說罷,走到廳門邊,緩緩地拉開廳門,呼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才走到廳外。

廳內蘇一仍然閉著眼睛,尚在沉思!蘇三靜靜地看了蘇一一眼,他知道蘇一沒得選擇,有些事情,還是讓蘇一自己想明白,想透徹才好。。。。

這里頭,不僅僅是保命的事情。。。還有一些更深,更遠的事情,要想明白,想透徹!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有些事情,該謀劃的,還是要謀劃的。。

君子有德,澤被其家;君子德廣,澤被天下。不臣之心就不說了,在可以料想即將到來的亂世,至少要保證身邊人的安全,才不枉自己重生一場吧。。這不僅僅是自己的事情,也是蘇一的事情。。

何去何從,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選擇。。

當黑沉沉的夜,漸漸褪去的時候,昨日的一切,便都成為了往事。

昨夜發生在金陵城里的事情,自然也成了過去!只不過,有些事情,雖然已經成了往事,卻仍然在不斷的升溫。便是那后半夜,漸漸括起的北風,也吹不冷整個金陵城里,談論這些往事的熱情。。

皇帝遇刺的事情就是頭一件,讓眾人興奮的事情。金陵城里,幾乎所有人,都在熱烈地談論這件事。

帝都腳下,百姓們對皇家的事情,原本就有超乎尋常的熱情。就只是一個皇上魚服出宮的消息,就很值得平民百姓們猜想;(前朝也出現過皇帝微服出宮,逛青樓的先例。)出宮后又遇著行刺,更是讓人生出無限的暢想。

這件事情,目擊者雖然眾多,但有些話傳著傳著,便走了樣。

其中之一便是:兩名刺客跳到桌上的那一聲大叫,被傳成了京國人的語言。

從一個單音節無意義的喊聲,先被傳成了一個‘殺’字,后來漸漸演變成一句話:殺死趙普,不死不歸。這當真是有些離譜!

還有傳得更離譜的。有人直接把皇帝形容成一個,會仙術的神仙,手指一動,水壺就飄了起來,把兩名刺客給燙死了。。。

這可真是駭人聽聞!

可不管怎么傳,但基本口徑都是統一在,是京國人的奸細策劃出這樣的刺殺事件。因此,大街小巷里,所有人都是群情激怒。紛紛聲討京國,大呼小叫地要把找京國人算帳,號召民眾打到京國去。。

自然有忠心愛國的年青人,把幾十年前京國人強占北土的事情,再炒出來。又聚著一大幫閑人,去砸京人在金陵的轅所。。若不是徐江錦派人先護住了京人的轅所,等金陵步軍九營的人到,轅所被燒了都不一定。。

步軍九營在金陵,是獨立于禁軍的存在。九個營每個營都護著一處城門,各營雖是五百人,但在金陵城里頭來說,這每個營頭,都是絕大的一股勢力!這九個營掌管著整個金陵城的守衛門禁,還有編查保甲,禁令,緝捕等諸多特權。有時發作起來,還能干涉到金陵府里斷獄,緝兇。因此,地頭蛇,痞子,盜賊,慣偷,敢得罪金陵府的衙役,卻不敢得罪這九營。。

九營統領莫少華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白面書生,可就是這么個書生,卻把這九個營頭,調理的服服帖帖。就這么一個要職,又掛著從二品的頭銜,莫少華是金陵城里最難纏,最讓人頭痛的角色!

徐江錦是實實在在不想與他唱對臺戲的。所以,平民百姓沖擊京人行轅,就算莫少華不派人來,徐江錦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可不管是莫少華的人護住了京人的轅所,還是徐江錦的人護住了,反正這事情已經是鬧得沸沸揚揚的,金陵城里再沒有一個不知道皇帝昨晚遇刺的。。

第二件讓大家廣泛議論的事情是:武陵大才子蘇三,被特旨加恩,欽點為明年春闈的主考。

這件事情說起來,就有些傳奇的色彩。有說皇上聽了蘇三那首‘不拘一格降人才’的詩句,所以一時沖動,就給蘇三晉了官,加了典的!也有說,蘇三是擅長拍馬屁,皇帝聽了好話,一時高興,就冒出這么個主意的。自然還有許多說法,而且這些說法之中,無一例外的都會把蘇三做的那二首詩詞拿出來,加以佐證。。

其實,這件事情,畢竟與尋常百姓家并不相干,也少了許多‘娛樂’性,事情的本身,也不夠勁爆。所以,傳播這件事情的,多數都是學子,包括金陵城里各家書院,以及利益相關的各色人等。因此,從傳播的廣泛程度上看,這件事情自然不能與皇上遇刺產生的影響,相同并論。。

當然也有不同的地方。

那就是但凡參與傳播,蘇三成為明年春闈主考官這件事情的人。在傳播這件事情的時候,并不僅僅是泛泛而談。他們不僅是把這件事情,當成新鮮事來聊,而且還要認真地分析一番,希望從這中件事情中,找到與自己有利或者不利的一面。

因此,有竊而喜之的人;也有憤而怒之的人;還有聚眾上書請愿的人。別看大多數百姓不關注這事,但這事情,也鬧的也不小。

只是上書請愿的人,還沒在宮門口形成聲勢,就被翰林院院正大人秦佩松的一句話給瓦解了。。

秦佩松站在宮門前頭,對著上百號學子說道:“這就散去,萬事也無;如若不然,為首者永遠取消報考資格!”

于是,眾學子便一哄散了。

鬧這個事的,自然是金陵府里的學子!他們雖然不滿蘇三做了主考,但他們是金陵的本地人,他們最知道這位院正大人,是絕對是說得出來,便做得出來的。不散,那就只有吃虧。。

其實秦佩松出這個頭,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他對皇上這么輕率地把主考一職,委給一個學子,也是很不滿的。不過他好歹是個院正,是朝廷的官員,學子鬧事,就算學子完全有理,那也是他的責任!因此,他就是再不滿,也不能縱容學子們這樣嘯聚!

再說了,既然是皇帝的意思,又是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宣布了的。沒有特別重大的事情,斷不可能因為學子們鬧一鬧,便會撤了蘇三的差!學子們不明白這些,他卻明白。。皇帝雖倦于政事,但這點專獨的心思,還是會有的,畢竟是人都是有脾氣。不管是誰做了皇帝,就算已經明白自己做錯了事情,只怕都會硬著頭皮頂下去。。

秦佩松知道,事情鬧大了,也沒有結果,反而要牽連自己,因此不如快刀斬亂麻,絕了這幫鬧事才子們的心思。。

關于這兩件事情產生的后續影響,其實都是后話!過不了多久,皇帝遇刺的事情,人們也會失去新鮮感,然后慢慢淡忘!而新考官事情的影響,卻一直要到春闈過后,才會慢慢地消失。不管會影響多久,最終還都是要慢慢被人淡忘的。。。

倒是吳王聽說皇上放了蘇一,意外之余,也是好生疑惑了一晚!他既想不清楚,皇上為什么會這么做。也想不出,這件事情,對他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王苞說是壞事!因為蘇一很可能背叛了吳王!

這并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趙允越想越覺得可能。。只有蘇一與太子那邊達成了什么協議,吳臺銘才有可能放過蘇一。而這協議自然是建立在出賣自己的基礎之上的。吳臺銘手里有那該死的封信,現在又有了一個蘇一,說不定,就可以置自己于死地!

杜如悔卻說是好事!因為吳王可以不用除掉蘇一,而使其他跟隨吳王的人,心寒!

從這方面來想也確實是一件好事!蘇一不死,跟著吳王的人,只會以為是吳王保全了蘇一。而且杜如悔提出:蘇一斷沒有可能背叛吳王!因為,蘇一是吳王的心腹,就算是靠到太子那邊,太子就敢信了他?反反復復的小人之心,誰敢信用?蘇一不會傻到投靠太子。。

趙允覺得杜如悔說的也很有道理。。

杜如悔又道:“王爺不用煩這個,若想確認,一問便知!”

于是趙允,第二天就派了王苞到了蘇府,與蘇一密談良久。王苞回來后,便換了說法。。。

蘇一的話很簡單。皇上想抓想放,并不是太子能左右的事情,因此自己獲釋與太子何干?這不過是皇上冷靜之后,不想看到吳王與太子,針鋒相對所做的無奈之舉。。

趙允聽了王苞回了蘇一這話,頓時放下心來。。應該事實就是如此的。

接天閣上,王苞又抽出一封密信交給趙允道:“這是蘇大人親筆書寫,交給在下的。。”

趙允抽出信,朝上頭看去。臉上微微訝異,繼而一笑道:“好,這個蘇一果然是有保命的法子。”說罷把信交給王苞和杜如悔。

王苞之前并沒有讀過這信,只見信中極短地寫著兩句話,卻是:速殺胡時塵,并請準蘇一外任成都府!

王苞看了并沒有說話,而是把信交給了杜如悔。。杜如悔參看了半天,想了又想,也沒有說話。。

趙允笑道:“怎么樣?蘇一不愧是本王親手提拔起來的干吏吧!這只怕是他唯一可以保命的法子了。。你們倆覺著呢?”

王苞不肯先說話,杜如悔卻略有疑問地道:“只怕吳臺銘,不會這么輕易地讓蘇大人逃開!”

擺了擺手,王苞反對地笑道:“吳臺銘確實難纏,但他也有弱點,那就是他太保守。就算他手里真有王爺什么把柄,他就敢這么兜出來?蘇大人也說了,皇上是有息事的心的!在這種情形下,吳臺銘他就敢去違逆皇上的意思?他那么力保太子,為得不就是想落個三朝為相的風光?如此貪愛虛名,他不可能把事情做絕。他只是想除掉身為侍郎身份的蘇一而已。若是有風聲說蘇一愿遠任成都府,而胡時塵在三司會審之前又死,這件事情,只怕不了,也要了了。。”

趙允點了點頭,對王苞的分析很是贊同,一擺手道:“刑天,你去安排一下胡時塵的事情,再要失手,你就不要回來見我了。。”

刑天胸口一挺,手在胸前拍得山響:“胡時塵一個小司官,刑天親自動手,再干不成,自絕當場!”

杜如悔忙忙叮囑道:“不可大意,說不定吳臺銘在胡時塵身邊另有安排。。”

刑天心中一沉,臉上卻不顯,只是輕輕地對杜如悔點點頭道:“杜先生放心,這次刑天多帶些人手,拼了老命,也要把胡時塵給做了。。”

聽刑天這么說,杜如悔才略略放心!他倒是怕刑天大意,壞了三爺的事情,那就不好了。。。

吳王府里議這個事的時候,其實也是更晚一些時候的事情了。

自蘇三與蘇一說過那番話后,蘇一心里就再也沒有平靜過,一晚上迷迷糊糊地沒怎么深睡,到了早上,天不亮,心里實在不安穩,便坐了起來,到院子里散步!

院子里被幾挑氣死風燈照著,雖不是很亮,卻也不暗。早晨已經起了風,氣候已經越來越冷了,看這樣子,今天會是一個大陰天,要不然這早晚,總歸會看到一點光線的。。

院子里蘇三正在打拳,蘇一便靜靜地站在回廓里看。

他于拳法并不了解,只看蘇三打得懶懶散散的,左搖一下,右搖一下,速度奇慢無比。心知蘇三不過是練著玩兒,要靠這樣的功夫,去打打殺殺,只怕是不行的。倒是有些佩服自己這個弟弟的閑心。。

默默地看著蘇三來來回回地練了許多趟,天也漸漸地亮了起來。

看天亮了,蘇三這才歇了手,與蘇一笑了笑道:“一夜沒睡嗎?”

“在書房里靠了靠,迷迷糊糊地也睡不著。。。你要的東西,我已經寫好了,回頭你吃過了早飯到我書房里來。。。”蘇一有些無奈地苦笑道。。

點了點頭,蘇三安慰著蘇一道:“兄弟同心,其利斷金!相信小弟,這并不是結束,而是一個新的開始!大哥還需振作。。”

長嘆一口氣,望著院井外的曙光,蘇一怔怔地道:“但愿吧。。”

知道蘇一現在的心情正處于低潮的時候,因此有些心灰意冷的情緒,也算是正常。便扯開話題,笑道:“走吧,到我屋里去坐坐!玉兒這會兒,應該把早飯都做好了。。小弟其它的苦都受得了,就是受不了餓肚子的苦,早起練完了拳,第一件事,就是要吃。。”

領著蘇一回到房里,小安端來了洗臉水,小玉把做好早飯也端了上來。。。胡亂地擦了一把,便請大哥一起坐下一起用飯。

早飯有金陵人特喜歡吃的團子,還有香噴噴的肉粥,二碟子小菜,一碟是鹽焗的蘿卜絲;一碟是醋香的酸白菜!滋味都很夠,而且還特別能開胃。。

這自然不是蘇府里原本就有的,定是玉兒從李家搬過來的時候,早就準備好,隨身帶來的。不得不說,在吃上,玉兒是體貼入微的。只要有玉兒,他從來不擔心吃不好。。他現在已經特別習慣有玉兒的日子了,否則的話,這生活也太沒味道。。

微笑地看著玉兒道:“有玉兒在,就是好!”

玉兒卻回道:“少爺別老夸玉兒了,這些都是玉兒應該做的。。”

蘇一在一邊也笑道:“昨晚上那頓也吃得香!小菜的味道很好,玉米粥也與普通的玉米粥有差別,特別的順口。三弟有玉兒,真是很的口福的。。”

玉兒有些不好意思,她所會的這些,大多是少爺教的,自己之前雖然會做飯,卻斷然沒有那么多講究!只是蘇三曾叮囑過她,這些不許向人說起。所以她也不好與蘇一明說,只是笑道:“大少爺取笑玉兒了,您從哪種地方出來,就是一點味道沒有的白粥,也是味道極好的,其實并沒有那么好了。。”

蘇一覺得玉兒說得也有道理,不禁點了點頭。。

“哈哈。。”蘇三見蘇一信了玉兒的話,便笑道:“別聽這小丫頭片子胡說。今時今日,這天底下,論起做菜的手藝,玉兒要是認了第三,那第一第二的位置,都得空著,是不敢有人去坐的。濟老認孫女的那席面,可都是玉兒的功勞,大哥有空就回去問問,哪個吃了那席面的人,能說出半個不好來?便是宮里的那位秦公公,都差點把舌頭給吃下去了。。”

玉兒愈發地不好意思了:“哪里有,只是大家沒有吃過那樣的味道,覺著新鮮而已嘛。。。”

“玉兒不用太謙虛了。。好就是好,行就是行!往大了不說,要是在這金陵城里開一間酒樓,只怕一桌一百兩的席面,也賣得出去。。”蘇三夸玉兒,自己的心里也開心,雖然玉兒的手藝,有許多是她自己磨練出來的,但是畢竟那些做菜的技術,還有做菜的理念,配菜的方法,以及藥膳的調理知識,都是他教出來的。這天底下做師傅的人,再沒有一個看見徒弟有出息,不高興的。。

“一百兩的席面?”蘇一愣了愣,覺得這話,有點夸大了。。就是城里好點的酒樓,最好的席面,一桌下來,十兩銀子也足夠了。一百兩一桌的席面,那簡直是聞所未聞的。。

“不夸張!只要玉兒肯去做,一百兩一席,只怕也要提前定才行。。是不是啊,小玉兒?”蘇三笑道。。

“吃你的吧。。”玉兒用手拈起一只青團子,一整個塞進蘇三的嘴里,立刻把蘇三的嘴塞的滿滿當當的,再也說不來話了。。

蘇一看玉兒與蘇三這么親熱,倒是想著他們主仆關系不同一般,便也是笑笑,吃起飯來。。

粥好,菜好,蘇一當真是品出不一般來,對蘇三剛才說的那些話,也有了幾分相信,只是一百兩一桌的席面,也太離譜了一點。。

飯后,蘇三跟著蘇一到書房!蘇三問了一些謝恩的規矩。聽說還要先到東府里上冊,拿了官憑才有身份!有了身份,才可以遞牌子進宮,等有了旨意才可以晉見!否則就要等皇上主動下旨招見了。。

不過,這個謝恩是要主動去請見的,因此,也不能怕麻煩。這事如果換了另一個人,就是再麻煩,只怕也是興高采烈。可是落在蘇三的身上,他自然就有些嫌麻煩的。。想想避不開,而且蘇一的事情,他也是要與吳臺銘去碰面的,有個官身,見起面來,更方便了。。

蘇一把自己寫好的那張供紙交給蘇三,請蘇三再看看,用不用修改!蘇三只是略微地看了看,便收進袖子中間,想了想才道:“大哥放出來,吳王那頭說不定會有些額外的想法。。。”

“這個我已經想到了。吳王若真要來問,那我直接把事情推在皇上身上就可以了。事實上,抓我放我,也不是太子能控制的事情,吳王有疑心只怕也懷疑不到我頭上來。。”

“哈,吳王的性子,什么不疑?嗯,不過就按大哥剛才的說法去說,他應該就不會疑了!但咱們不能讓吳王干坐在哪里,一點事情都不做。就算吳臺銘那里肯放過大哥,那個胡時塵,也不能留的。三司會審時,他是要跳出來對質的。吳臺銘拿了大哥的供狀,已然沒有再害大哥的必要,但胡時塵,他是不好親手除掉的!這個忙,我們得幫他。。。這件事情,正好可以交給吳王去解決,我想吳王會很樂意‘效勞’的。請任成都府的事情,也要由吳王出面說才可以,太子那邊不可能出頭。再說,吳臺銘肯放過大哥,卻不一定想讓大哥當了路府的大員。”蘇三把這兩層意思,慢慢地說給蘇一聽了。

蘇一細細地想了一遍,最后抬起頭來道:“還是三弟想得周到,既消除了吳王的疑慮,又除掉了首告大哥的胡時塵!連帶著吳臺銘,不讓大哥去成都府的后手,也先給填平了。倒不知道三弟的腦袋瓜子怎么長的?于這些人情世故,想得怎么就這么透徹?”

“大哥過獎了,小弟可沒那個本事!其實,這些大哥也可以想得到。大哥能做到侍郎,除了趙允有目的地提拔,多數還是靠著自己的努力。因此,這些問題,原本也難不住大哥。只不過,大哥剛從獄中出來,有許多事情,不了解,所以看不透。再說,這段時間的事情,讓大哥心神俱傷,有些事情沒有慮到,也是極正常的。其實沒什么了不起。。。。”

蘇三寬著蘇一的心!擔心大哥會因為,自己不如自己這個弟弟,而心灰意懶。如果這樣,那就得不償失了。。

卻沒料到蘇一大笑道:“哈哈,三弟還真是多心。你不用這么寬解大哥了。你說的那些,大哥都明白。但是事實就是事實,大哥比不過你,就是比不過你,也沒什么好氣餒的。都是自家人,三弟好了,便也是大哥好了,這一點大哥還想得明白。大哥說那些話,是因為大哥自己想有自知之明!有時候,說出來,比不說出來好。。。”

聽到大哥這么說,蘇三也放下心來。畢竟是自家的兄弟,血緣這層關系擺在這里,大哥斷不會因為自己的才能而妒忌的。關鍵兩人之間,一點利害沖突也沒有,大哥自然也不會因為弟弟的才能超過他,而想壓他一頭的想法。

聊透了這些,蘇三便袖了大哥的供詞,一路往東府走去!

時間還早,金陵城才剛剛蘇醒,還沒有完全熱鬧起來。對于居住在封都的金陵人而言,他們的生活是平靜而詳寧的。

時間可以讓人忘記許多傷痛,這其中也包括國仇家恨。后人在聽到前人事跡之時,總會生出那些事情,離自己很遠,很遠的感覺。

就好像那些事情,原本就只會在中讀到,聽起來只會像個故事,而不是曾經就真實發生過,有著血淋淋的悲壯。總以為,這些事情,不太可能會發生在當世,發生在自己的身邊。。。

多數人,只會相信在自己身親身經歷過的事情,會再次發生!而不會把前人,不會身邊其他人的經歷,想象在自己的頭,特別是那些不好的,痛苦的,不幸的事情。

就算仗都打到了家門口,他們都寧愿相信這和平可以永久的存在,可以一直地持續下去!

其實這也無可厚非,這是人的本性!多數人永遠都沒有居安思危的思想;就算是有,也不會把問題想得很嚴重。。。可事實,卻是致命的。。

曾經,有一只蚯蚓在地里鉆行,突然一只老鼠鉆到它的面前,要把它吃掉,它嚇出了地面;可是緊接而來的汽車,卻差點把它壓扁;他躲進草叢,又差點被天空巡游的蒼鷹發現。當它最終掉進了高爾夫球的球洞時!它發現,這是一個絕佳的安全避難所。洞夠深,汽車輾不到它;洞口夠小,蒼鷹叨不到它;整個洞壁又是鋼制的,老鼠也鉆不進來。所以,它高枕無憂了,安心睡著了。。只等到,一只高爾夫球緩緩地掉進洞里的時候,它才絕望地發現,它逃無可逃,避無可避。。只能變成一攤肉泥。

人其實不能太安穩,越安穩,就意味著,結果很可能會越致命。。

胡時塵此刻只怕正得意!告倒了蘇一,太子黨那邊會他什么樣的提拔。可他卻根本不會意識到,形勢早已在他看不到的位置,發生著改變。

他也許很聰明,他也許對吳臺銘忠心耿耿,他也許能力突出。。。

在收到吳臺銘的授意,準備折密奏的時候,他也許也考慮過,這件事情能不能成功?畢竟,任何人都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去開玩笑。。

想必胡時塵也是思前想后,覺得這次的機會難得,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就算不成功,也不至于牽連到他什么,所以他才會如此行事。

可是,他運氣不好,碰了自己。

在某些微妙的時刻,許多事件都將在某一特定時刻解決,而這一過程,往往取決于某一個特定的人。。胡時塵不走運的地方,就是碰到了自己這么個特定的人,碰到了自己這么個異數。。

他自然也有機會看破這些,但是他沒有那個能力,沒有那個眼力,更沒有那個手段,所以,他只能是個悲劇。。

走進政事堂的時候,蘇三滿腦子,想得就是這些念頭。他也在提醒自己,不要因為事情進行的太順利,而小瞧了那些可變,不可變卻待變的因素。胡時塵就是一個新鮮的例子在眼前,誰又能料得到,此時此刻,有沒有人正在算計自己呢?

以自己現在的情形,實在是危如蠶卵!若真有人對自己不利,自己很難躲得過別人的雷霆一擊。。。這是他必須要小心的地方。。

吳臺銘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簡單,吳王也是聰明人,難保看不出什么蛛絲馬跡!自己現在要直接面對吳臺銘,雖然救下蘇一,問題不大。但自己至少在吳臺銘面前,走到了明處。。

雖然自己可以裝傻可以充愣,可以把這一切都安在大哥蘇一的頭,可是難保吳臺銘察覺不到什么!就算察覺不到自己的在這一整件事情中的作用,身為蘇一的弟弟,他也早就卷了進來。吳臺銘至少會防備著自己一些。萬一要是露出什么馬腳,那就可是萬劫不復的下場。蘇一落難,自己可以救蘇一;可要是自己落難,誰又可以幫得了自己?

這些對他來說,都是不得不考慮的事情。。。牽一發,而動全身。想不動聲色,輕輕松松地便做好每一件事,那是不可能的。真正能活得更久的人,必然是比任何人想得都遠,而且能掌握別人所想的人。。

他自然是一個能想到很遠的人,可吳臺銘兩朝為相,必然也是一個這樣的人。。。對蘇三來說,這樣的角色,是個勁敵!特別還是現在地位并不平等的基礎之下。。

好在,他現在還算是光棍一條;實在不行,他可以避開吳臺銘!甚至可以躲到暗處;而吳臺銘不行,他身在明處,而且牽制太多,顧慮太多。因此,蘇三自然也不會怕了吳臺銘。。。

“蘇大人請往后堂來。。”

蘇三一走進政事堂,便有堂下的推官前,領著蘇三往后堂走。。

金陵里消息傳得快,誰升了官,誰貶了職,誰得罪了什么人,一傳便傳開了!特別是這全國行政中樞的東府,不論大員小吏,于這些都鉆研的精通。。

因此蘇三在麗正門外,一報了請見,立刻就有人知道新晉的中舍人蘇三,欽點的春闈主考,這是進堂領官憑,進宮謝恩來了。。

“好叫蘇大人知曉!”那推官笑道:“東府里,不管是新任官員請見,還是在職官員述職,都是吳相那邊的首尾,因此蘇大人先要見得便是吳相!”

吳相管著刑,戶,吏!祝相管著兵,禮,工!一應的大事,都要由吳相統管!祝相那頭,工部是個爛攤子,禮部更無什么大事,一個有點實權的兵部,卻要給樞密院讓道!先前蘇一掌著刑部,那是吳王的人!許侍郎掌著戶部,也與吳王親近。因此祝相在東府里頭,還有著話語權!

如今,蘇侍郎一去,許侍郎雖沒有立刻轉變風向,但也不會太牢靠。。皇又信重吳相多一些,所以祝相的日子難過,也是眾所周知的。。

蘇三自然知道這些,謝過推官的好意,這才一路走到了后堂。。

東府后堂的格局,倒像極了考場里的考生間,一間一間的一字排開。只不過考場里的考生間極小,而這里的一間一間,卻極大。走進去,有廳有房,前頭是官員等候區,后頭才是真正的辦公區!

由推官引著,走進吳相辦公的房子。

這里前頭是一個大廳!大廳最首的位置,隔著一把茶幾,擺著兩把太師椅。廳二側靠墻兩邊的位置,離墻有段距離的地方,從廳頭到廳尾,擺著兩路普通的坐椅!

廳頭墻壁,掛著一塊題匾,頭寫著:韻松軒!三個大字。

廳下椅子,早就坐滿了各色官員,此時正喳喳地說著話,許多沒有份坐的官員,就一堆一堆地圍站在一處說話兒。。

眾人看到蘇三沒有穿官服進來,又見他年輕,也就沒有太在意他。只是略掃了蘇三一眼,仍然是各聊各的。。

那推官笑對蘇三道:“吳想已經知道大人進來了,大人且請在此候見便可。。”

“有勞!”蘇三也忙與推官回了一禮,目送推官出門!

大廳與內室,有一條甬道相通,過道的二頭都是門。之所以修了這么條甬道,想來是與大廳離遠一些,以免內室談話,傳到外頭!也防著外頭說話的聲音,影響到了里頭。。廳門這頭,有二名侍衛釘子一般地站著,才略略顯出這地方的莊重。。

來這里等候接見的官員,大多是想留在金陵過年的外地官員!接見是例行的儀式,不論吳相的話多話少,都只是走個過場!整個封朝大小官員海了去了,若是每個人都著意地去見,光接見這些官員,那都要花費不少時間。

原本在正廳里,十幾個官員,一起見了,也就見了。有什么特別的事情,再單獨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吳臺銘卻嚴謹的很,每個官員都要親見,都要單獨見!就是沒什么事情,要也拿一些勉勵的話,來訓導!

就憑這樣的認真勁頭,要說起來,他也確實算得上一代名相。。若不是他,大封朝在政事上,不可能這么能暢。

這是好的一面,自然也有不好的一面。吳臺銘是兩朝老相,思維自然有些守舊,維持有余,創新卻顯不足!再加上,他又是一個穩重的性子,因此行事頗為固執已見。。

這些都是蘇三通過吳臺銘處理一些政事的手法上,和吳臺銘一些公開場合下的言論,總結出來的。但真正要摸清一個人,只通過朝報上那些得來的東西,終究還是淺了一些。他最多也只能推測出一個大概,要想徹底了解吳臺銘,不僅要觀其行,聽其言,而且還需要時間。。

不過,他自己也曾經是身居高位的人,也自然明白坐在相爺這個位置上,會有哪些顧慮!權勢之爭,古往今來都是一樣的,形式變了,方法變了,但思維思路還不過就是那些套路,本質是變不了的。。

靜靜地想著這些,從那邊過道里,走出一名官員!眾人便停了說話聲,便有人問道:“吳相下一個叫誰進去?”

那人一拱手道:“相爺問,新晉的中書舍人,蘇老弟來了沒有。。來了就先進去!相爺說,他要趕著進宮謝恩,讓大家伙不要計較!”

蘇三見說得是自己,便笑道:“來了,來了。。各位,不好意思了,小弟討個先了。”一邊笑著拱手,一邊走進過道,朝內室走去。。

眾人聽說這人便是明年春闈的主考蘇三,一齊都議論紛紛起來。這么年輕,便升到四品!雖然是個虛職,但也補了一個實差。三年一考的主試官,這可是莫大的提舉啊。。

就算不弄油水,科考結束,這滿科的學子,可都算是主考的門生了。這往后說話,辦事,往哪個衙門里一遞,還不是處處占著先的?門生還能駁了老師的面子?

大家這叫一個妒忌啊。。

蘇三耳朵邊隱隱約約地聽到這些議論,也只是笑了笑,并不留心!

走完過道,穿過一道厚厚的帖布簾子,便感覺一股熱浪襲來。敢情這屋子里燒著地龍,外頭冷死人,這里卻最是暖和的緊!

屋里有許多書架,許多書籍整齊地碼放著!也不知道是充門面用的,還是吳相平時就看得書!

屋子正當中,有一張長長的條案!條案上放著許多奏折,一堆一堆,分門別類地碼得齊齊的。。

一名五十多歲的老者,正伏案據書,蘇三進來,他頭都沒有抬!滿屋子就只有這一人,想來便是吳臺銘了。。

不是書,就是奏折,整個屋子里,安靜中又顯出肅穆,讓人一進到這里,便感到有些拘束。。蘇三自然不會有影響,但他卻偏偏要裝出頗為拘謹的樣子。。。

“下官蘇三,見過吳相!”蘇三略略行了禮,在條案前二丈外站住!

吳臺銘手里的筆頓了頓,抬頭笑道:“坐吧!等臺銘批完這個折子,再與寧遠說話!”說置,仍低頭去批折子。。

寫寫停停,也花了些功夫!吳臺銘這才抬起頭,向仍然站在一邊蘇三道:“每天來見的官員多,這年邊上就更多!若是不趁著進進出出的這點兒功夫,批批折子。積壓得多了,批都批不動嘍!”

“吳相受累了,還需仔細身體才是真的。。”蘇三微微一躬身,回應道!

吳臺銘邊說把折子放到批改好的一邊,才著意地打量了蘇三一番笑道:“坐嘛!”

蘇三這才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了半個屁股!

“平時也沒有這么忙!這些天,回金陵述職的官員多了些,才忙的。他們在下頭都是一方父母!臺銘就算再忙,也要見見他們,聽聽他們在下頭的那些事情。。。有些事情,當面聊聊,才聊得真切!寧遠說對不對?”

“是,相爺說的對!”蘇三應了一聲!

吳臺銘看著蘇三也沒什么出奇的地方,心中不禁有些迷惑,但他的城府最是深沉,因此表情之中,依然是那種拒人千里又不失親熱的意思。。

伸手在案頭一根垂下來的繩子上拉了拉,不一會兒外頭便有書吏走了進來,立在門邊等候吩咐!

吳臺銘道:“去看看門下省里,蘇大人的官憑弄好了沒有,讓即刻送進來。。”

書吏應了一聲,連忙小跑了出去!

“一大早進來,就吩咐了要辦這事,要不然你在這里還有得等!這要再拖下去,上午只怕沒有時間進宮謝恩了!”吳臺銘呵呵地笑著,喝了一口茶。。

“吳相日理萬機,還為寧遠這點小事操心,寧遠真是感激不盡。。。”蘇三微微地欠著身子道。

“東府里頭的事情,就沒有小事!寧遠是明年春闈的主考,總不能讓寧遠新官上任第一天,便弄了一肚子的不痛快不是?哈哈。。說起來,中書令是要到門下省那邊去報職的!不過門下那邊也是臺銘的首尾,你到了這里,也算是報職和請見一齊過了。。門下那邊的事情,如今都歸在了政事堂里處置!辦公的地方,也都在東府里,平時也只做些書令方面的事情,沒什么很要緊的緊務!皇上的意思是:不要拘著你。因此,你若想進來走走,便進來!沒有事,也可以不用進來。倒是,主考一職,你還須要盡心!一應的規矩,寧遠最好去請教一下翰林院的秦院正。。。”

吳臺銘把話說到這里,便收住了!細細地看了一眼一個勁地點頭的蘇三。怎么看,也不像是很歷害的人物。。。。

“好吧!也就是這些話了,寧遠若有什么疑問或下情,也自然可以進來找臺銘說。。。”說完這最后一句,接下來就該是要收尾了。吳臺銘這里時間緊,若蘇三沒有其他的話說,他便要送客了。。

蘇三忙一起身道:“倒是有一下情,想占用相爺一點時間!”

“哦!”再次打量了躬身站著的蘇三一眼,稍沉默了一會子。他剛才說的那句話,不過是個客氣話,卻沒料到蘇三一點也不客氣,便笑了笑道:“直接說就是嘛。。”

蘇三卻并不說話,而是小心地從懷中掏出一封用火漆封好的信,前行幾步,隔著條案遞到吳臺銘的身前。。

吳臺銘眼睛掃過蘇三手里的信,只見封面上一個字也沒有。吳臺銘眼珠子稍稍轉動了一下,也不說話,把信接在手里。這才笑問道:“有什么話不能當著面說?這信是?”吳臺銘并沒有急著拆開信。

蘇三忙小聲地道:“是寧遠的大哥,委托寧遠轉呈給相爺的!大哥剛剛出獄,案子又沒有審結,不能隨意走動,所以。。。。”

“哦,那安南可說了什么話嗎?”

“沒。。只說相爺看了信,便什么都明白了。。”蘇三輕輕地往后退了一步。。

吳臺銘再沒有多余的問話了,仔細查看了一下封口,見封口完好無損,便從封尾把信撕開,取出里頭的一疊稿紙。。連續看了幾頁之后,吳臺銘不由臉上露出喜色,卻耐著性子,把所有的內容全部看完,才重新折好,裝進信封里,一整個塞進懷中。。。

他完全沒有想到,蘇一為了自保,居然投誠了太子!

抬頭看到蘇三大聲不敢出地站在案前,吳臺銘一時弄不清他是知情,還是不知情。只好含糊地道:“嗯,安南說的事情,臺銘都知道了。寧遠回去后,告訴安南,要安心休養,不要因為有了這場非難,而淡了為國效力的心思。”

蘇三連忙應是。。。卻變戲法似地又掏出一封信,呆呆地道:“大哥說,相爺若說了容情的話,便把這封信也交給相爺。。”慢慢地往前又走了一步。

微微有些詫異地看著蘇三手里的信,吳臺銘默不作聲地接了過來,仍舊是火漆封了口的信。。

打開來看,卻不是剛才蘇一的筆跡,竟然是與昨晚那張字條上的筆跡一模一樣的字跡!心里暗暗想道:莫非蘇一會兩種字體,這讓頭的字,這也是蘇一的手筆?

只見信上寫道:相爺既肯寬情,便請默許吳王代手,除去胡時塵。落款仍然是:蘇一。

信中的內容雖然簡短,但卻無疑告訴了吳臺銘兩個信息!一是蘇一已經請吳王殺胡時塵;二是,蘇一請自己不要過問這件事。

想不到蘇一倒是豁得出去;一出牢獄,不僅賣了趙允,現在還故意讓趙允除去胡時塵。心狠不說,而且還消除了趙允的疑心。說不得,這蘇一還真是個角色!之前怎么就沒有發現蘇一有這樣的手段?

不過,也好。這么一個人,現在被自己掌控!趙允少了一大助力不說,而且自己在他的身邊還多安了一枚釘子。這種結果,比他料想的結果,還要好!

而且,有蘇一這供狀在自己的手里,就算蘇一再精明,那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哈哈,蘇一看似聰明的一著,卻無異于飲鳩止渴。對他,對整個太子黨而言,蘇一已經沒有半點威脅了。。

至于胡時塵嘛?吳臺銘緩緩地把信收好,心中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想道:還是死了好!既然皇上已經收心,不肯嚴懲吳王,自己再較這個勁,已經沒有必要,犯不著和皇上較這個勁。。

吳王動手就動手吧!不過,胡時塵也不能就這么白白地送給了趙允!趙允要得到胡時塵,總得付出一些代價才成,這也算是報一報自己被他設計的大仇。。胡時塵可以死,但趙允派來的人,一個都不能回去!

吳臺銘恨恨地想著。。

“哈哈。回去和安南說,臺銘知道了!”吳臺銘微笑地點著頭,便順嘴問起蘇一出獄時的一些情形。

蘇三自然沒把蘇一的落魄的樣子說出來,而是笑道:“人是消瘦了一些,但精神尚好。。。”

兩人又扯了幾句閑話,書吏便把官憑文書送了進來!

吳臺銘接了官憑文書,看了一眼笑道:“幸好是先有的旨意,不用再送進宮里去請準!要不然不會這么快。本來這官憑是要交朱膠綾軸錢的,你這是皇帝的特旨,這一項倒也免了。你且把鄉貫、出身、年甲填寫好,臺銘這里再用了印,這官憑就算是完成了全套的手續。。。”說罷把官憑文書遞給蘇三。。

蘇三忙伸手接在手里!細細地打量起來。。

這官憑文書其實就是用錦綾裝裱成的卷軸!里面先寫著皇帝旨意里的原話;接下來再標明了官職;再下來,空著許多地方,便是填寫鄉貫,出身,等內容的地方。文書的末尾,有抄寫人的名字,逐級審驗官員的畫簽。等送到吳相這里來時,已經蓋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印鑒。。

按理說,這鄉貫都是吏部要事先填好的,再沒有讓本人填寫的道理!可這次皇上下得是特旨,部里頭也算是特事特辦了。。

吳臺銘遞過一只小毫,笑對蘇三道:“可不好填錯了內容,否則再要重新制一份,可就麻煩了,也不是今天能辦妥的。。”

蘇三笑了笑,他又不緊張,再也不可能把這些填錯了!只是他敏感地發現,吳臺銘之所以讓自己親手填,只怕是要看自己的筆跡。。

輕輕一笑,假意有些緊張地看了又看,把這極簡單的內容與吳臺銘求證了一番,才提筆把相關的內容填好。。

吳臺銘接過去后,眼睛一掃而過,像似根本不留意蘇三的字一樣,其實早就把蘇三的字,與信里的字比較了一番,倒是筆法迥異,看不出什么破綻來!便提著筆簽了自己的名字,用了印,才遞還給蘇三道:“行了。。好好保存吧!這是四品的告身文憑,五品與三品之間的職位調動,以后只需門下省里出敕牒便可!只有上了三品,才要重新冊授!以后子孫入仕,這個也是用得著的,不可遺失了。。”

這個文憑說穿了,其實就是一個身份證!

只不過大封朝,多數人是沒有身份的,除了官員與和尚,有這個特殊待遇之外,其他的人,都沒有身份!

正是由于沒有身份,所以平民百姓只能在居住地走動,不能遠行!否則被官府抓到,是要當流民來處置的!實在是要出行,沒有身份的人,都要得到官府的準許,并且開具路引。。

封朝的保甲制度,算是控制平民流動極有效的手段!一旦當地的居民,無故地離開了原本的居住地,保甲長就會把情況報到官府,官府會第一時間記錄在冊,并且四處緝拿!

因此,正常的居民,是很少流動的。。。

不過,封朝人口少,統共才二千多萬人口,分布在這么大片的土地上,官府就算要管理,也是極有難度。倒也留下了足夠的空間,讓逃犯,兇徒可以在官府的管制之外存活!

有時候碰上大災之年,流民亂起,有些犯了案的人,便混進流民里,等官府出告示安民的時候,就可以重新混個新的身份,這種事情在封朝是極多見的。。。

更有駭人聽聞的事情是:強盜匪人劫殺了赴任的官員,得了官員的官憑告身,冒名為官十余載的,都沒有人發覺。這也折射出封朝的人口查勘機制,存在著許多漏洞。。。

后來,封朝對抓到的犯人,用了刺刑,在額頭上用刺青明示犯人的罪行!這種手段,算是極大地壓制了這種情況的出現。。

總的來說,官府要硬行抓起人口管制的話!沒有身份,那便是寸步難行的!

只是官府也不會吃飽了沒事情做,去做這件費力不討好的事情罷了。。。

把自己的身份證裝好,蘇三辭了吳臺銘。出了吳相的屋子,他也并沒有與廳里那一眾的官員說話,而是急急地走到政事堂里,在值堂官那里,遞了請見皇上的牌子,專心坐在堂下候旨接見。。

不一時,宮里頭便有旨意過來,著他即刻入宮。。

他這才跟著小黃門,一路進了靈星門。。

進了靈星門,才算是真正地進了禁內。。。

禁內里有太子宮,隆福宮,興圣宮,御苑,還有最大的建筑群宮城!

太子宮顧名思議是太子的寢宮;隆福宮里住著的則是皇太后及太妃們;興圣宮里住著當今皇帝的后宮妃子們;宮城才是皇帝住的地方。

在禁內里的每一處宮殿,都占地極大,自成一體!而宮殿與宮殿之間,又有諸多的規矩,正常的情形下,是不允許私下里互相走動的。。

能隨意走動的,除了皇上,就只有太后和太子!

其他一應人等都要請了旨意,或是有旨意召見,才可以走出各自的宮禁范圍。。

大臣們一般情況下是不允許進行禁內的。。只有上朝日,一應的大臣才會在侍衛與寺人引導下,進入宮城奏事。平時要請見的話,都必須要到東府里遞牌子請見。也有小部份有特權的人是個例外,他們或是先皇賞賜的功臣,有直見皇帝的權力;或是當年皇帝,特旨恩準,可以隨時晉見的大臣。比如說吳臺銘就可以不用遞牌子,直入宮城請見的。。

不過,說一千道一萬,皇帝最后肯不肯見,那還是兩說。。。。

蘇三曾經對這些做過一些細致的了解。。。

也明白皇帝之所以要設下這些障礙,不過是要體現皇家的威嚴,讓所有人都覺得皇家高高在上,不可親近。。

只是他對這些并不認同!

若是皇帝想聽什么,都要經過層層的篩選,或被人控制!那皇帝靠什么,來真實地了解這天下的情形?

從古到今,因為消息不能相通,還不知道耽誤了多少大事!又有多少皇帝,因為不了解民間的疾苦,而做出令人發笑的政令。。。

真正可悲的是那些永遠都沒有出過皇宮的皇帝,他們甚至連百姓長得是什么樣子,都要靠猜。那真是讓人感到悲哀。。

一個國家,千萬人的命運,往往掌握在馬鹿不分的人手中,這可真是國家最大的不幸。。

當然了,他也不會去虛想什么推翻封建王朝,去建立什么民主國家的念頭!那不現實,沒有民主思想為基礎的民主制,那只能是個怪胎。。

科技推動了生產力;生產力的進步又改變了生產關系;生產關系的改變,才會影響制度的變遷。自然經濟體制下的人們,是不會產生民主觀念的。。

知識才是改變一切的最原始動力。。

推動社會不斷進步,不斷向高階進化的,不是皇帝,不是政客,而是科學家。。當科技發展到,每個人的物質需求,都不需要花時間去爭取的時候,社會就真正進入了一個純意識領域的進化了。。

這些都太遠,并不是眼前這個時代可以具備的。。就算他來自科技更優異的前一世,也只能在很小的范圍內改變一些東西。。。他并不介意自己所擁有的知識,會讓這個時代產生巨大改變,他甚至希望在自己的影響下,這個時代會在黑暗的封建帝制下少進化幾百年。。

而想獲得這種巨大的改變,最可能的手段便是戰爭。意識形態沖突越大,戰爭的規模就會越大;每一次知識領域巨大的變革,都會伴生出一次世界級規模的大戰。。這是一個必然。從另一個角度上來看,每一次戰爭的爆發,都是一方想同化另一方的思想。。。

原人想同化京人,京人想同化封人,封人想同化百姓!任何一個環節不服從,便會轉化成使用強力使對方服從,從古到今,從來就是如此。。

他想保留自己的意志,那他就必須得有保證自己意志得到伸張的武力相配合。他要是甘心做一個普通的百姓,那倒也罷了。可是他并不是一個普通人,也并不甘心屈居于別人的意志之下。。

誰要讓他屈服,那誰就要面臨他的‘戰爭’!

林海錄就是一個例子;接下來,是整個封朝;再下來,就是京人,原人。。。

事實上,他不可能接受這個時代,任何一個人的思維方式!他擁有著不同于這個時代的眼界與思路,便注定了,他不可能與這個時代同步!。這就是為什么,重生的人,都不會安于現狀的最極本的原因所在。。

蘇三在想,自己也不可能安于現狀。。。

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他可以去改善這個朝代的飲食觀念!為了享受釣魚的樂趣,他可以去發明改善釣具!為了讓炸魚店可以開起來,他可以把先進的營銷理念進行傳播!

將來,他一定還會有許多突破!這一切,粗看起來是自然而然便發生了的事情,但這不是不安份,又是什么?洗發水已經在生產了,將來還會有更多新的東西。他就算甘于平靜,卻怎么可能平靜得了?

蘇三的腦子里,亂七八糟地想著這些。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腦子里,怎么會突然冒出這許多的想法。

也許是再次見到這個王朝的最高統治者,他的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感慨;或者是看到這禁宮森嚴,封閉,透出死氣沉沉的感覺,讓他心生抵觸。總之,是有感而發的!

小黃門把他引到崇天門后,便有宮城直轄的太監接應過去,把他領到正德殿前。。

在正德殿前等了片刻,一名中年太監不緊不慢地走了出來,看了蘇三一眼微笑道:“蘇大人還真是年輕,跟雜家來吧,皇上正要見你。。”

蘇三知道皇帝跟前有個郭德郭公公,眼見得這中年太監說話的神氣,有些高高在上的感覺,便知道此人必是郭德無疑!

太監總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這種人是最難應付的。男人一旦連最根本的尊嚴都舍棄了,那還有什么東西不可以踐踏呢?所以歷朝有宦官當權的朝局,都是最黑暗,最貪腐,最無道的朝局。蓋因這樣的人,心理是扭曲的,行事也毫無顧及。

不過,這種人要是用的得當,那也并不是一無是處!蘇三身處金陵,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皇帝上的寵信。眼下蘇一還沒有完全脫險,蘇三還有依靠皇上的地方;就算蘇一脫險,遠赴成都府,自己只怕也沒有這么快就可以脫身,為了保險起見,皇帝對自己的寵信,還是要維持的。。

他不可能時時刻刻地跑進宮,在皇帝面前邀寵!這不是他的性格,他也不會這么做。因此,自然便需要有人替自己說話。好在太監很喜歡的一件東西就是錢!

秦公公那里是五千兩打底,如今他受了傷,還需要準備厚禮;內侍總管太監郭德,是更為貼近皇帝的人,他自然也不能少了這個數。。

五千兩對別得官員來說,那就算是一筆極大的開支,就算是對蘇家這樣的大富之家來說,那也經不起這樣送!可對蘇三來說,花這樣的錢,卻一點兒也不心疼。。

蘇三認為,錢要用到緊要處!皇帝身邊的人,有時只一句話,便能左右了皇帝的思想。而生與死,有時就在于皇帝的一句話。所以,于他而言,要給就給得對方記憶深刻,給得別人無法相比;要么就不給。

“怎么了?”郭德見蘇三沒有移動腳步,往前走了兩步的身子,便又折了回來。。

蘇三收了心神,從袖子里抽出已經準備好的一疊銀票,上前兩步,與郭德靠得極近,才把手里的銀票伸了過去,笑道:“有勞郭總管引路,初次見面,以后還請公公多多照應。。。”

郭德早已看清蘇三的動作,眉毛一挑,正想拒絕。他確實貪,但并不是任何人的錢,他都收的!在他想來,一個新近升官,才進來謝恩的官員,能有多大的手面?為了百把兩銀子,落了這種口實,一點也不劃算!

可他低頭一看那銀票的票面,便吃了一驚。上頭一張就是一千兩的票面,而且不止一張!心中一癢,手便一伸,頗為‘從容’地接過那一疊銀票,塞進懷里。這才呵呵一笑道:“蘇大人客氣了。。我們這些奴才們,也就是在皇帝面前端端茶,送送水的本事。哪里當得起大人如此厚贈!”

“公公不必多心!蘇三年少無知,就怕有惹著皇上不高興的時候,公公若是能從旁美言幾句,比這些身外之物,豈不強上百倍?”

郭德笑笑,倒是覺得皇帝這次眼光不錯,選了一個這么心性靈巧的官員:“哈哈。。走吧,別再讓皇上等急了。”

正德殿是大臣朝見皇帝的主殿!更是大封朝的最高決策產生的地方。每次朝會,大臣們都會這里,決議天下大事。。郭德領他進了殿,他便著意地打量起這大殿來。

寬敞的大殿內,俱是一色的玉磚鋪地!四根三人才能環抱的金絲楠木大柱,在四邊撐起了這偌大一片殿宇!大殿的首,一塊寫著‘正德’的泥金大匾下,便是金光燦燦的龍椅!龍椅后面,一面雕花的巨幅玉屏風襯底,龍椅前的臺階下,四座鏤金的仙鶴間隔挺立!兩根擎天柱,豎立在龍椅兩側,柱刻有楹聯寫著:弘敷五典無輕民事惟難;表正萬邦慎厥身修思永。

整個大殿既顯得肅穆,又顯得輝煌大氣!

而在蘇三看來,只這一座大殿,就不知道要花去多少銀兩!這些玉磚,這些陳設,花費的可都是國力!那四根金絲楠木三人合圍的柱子,更是有錢都難以到手物件,這背后還不知道浪費了多少民力,物力!

他參看過史,知道金陵城的皇宮是在原來的行宮基礎,進行擴建的,前前后后花費了十幾年的時間,耗費了千萬兩白銀,才建成如今這樣的規模。

千萬兩白銀啊!這是一個讓人感到憤恨的數字。因為,千萬兩的白銀,不是用在恢復國力,不是用在改善民生,更不是用在對抗京人,而是白白地消耗在了皇宮的建筑!

封王朝從故都移遷至金陵城時,舉國還都處在京人巨大的威脅之下,隨時都有滅國之虞!在這種情形之下,國君不思進取,不圖復興,還把封朝僅有的國力消耗在了新都的建設,不能不說是敗國之舉!

要不是京人適逢其時的產生了內亂,封朝早已滅亡多時了。

饒是如此,封朝人也沒有徹底擺脫京人的控制,而是每年都在給京國人進貢,以維持虛假的和平。

白銀二十五萬兩,綢緞二十五萬匹的進貢,看起來,只是從每年的稅賦中抽去了兩到三成!但京人得了這筆財力,卻可以養活數量寵大的軍隊,然后用這些軍隊,再來侵擾大封朝。

封朝為了抗拒京人的進攻,又不得不把死摳下來的稅收,分出相當大的一部份,投入到備戰之中!京人花著封朝的錢,消耗著封朝國力,打得便宜至極。封朝的國主,只要頭腦稍稍正常一點,都不會把國庫里的錢,在沒有意義的地方,花得干干凈凈!

說起來,這的確讓人義憤!好在封朝到了世宗的手里,趁著京國內亂,強硬地停止了進貢!又勵精圖治二十余年,好不容易才把國力,積攢到一千萬兩白銀的地步!交到當今皇帝的手里,終于可以挺直了腰桿對京人說‘不’了。。

真要是拿這些錢與內亂才穩的京國人硬拼,只要當今皇的意志堅定,將士肯向前用命,拼死一個京國,還是綽綽有余的。

可是當今的皇,卻不是世宗心目中理想的皇帝,并沒有主動打到京國去的心思。這不得不說,是命運給世宗皇帝開了一個玩笑。。

世宗想要收復北土的遺愿,是想交給由他一手教導出來的太子,來完成的。可惜的是,太子太短命,皇一死,太子也緊接著病死了。。這才讓當今的皇撿了個大便宜。命運就是這么詭測,否則趁著京國積弱多年,封朝人未必不能滅了京國。

不過,當今的皇,性子雖然軟了一些,但好歹受了世宗的影響!雖于政事并不勤勉,但對于先皇想收復北土的心,還是了解的。因此,于京人的態度,他還算是強硬。。

京人在世宗駕崩之后,曾派使者強硬地要求封朝恢復每年的納貢,否則就要興兵南進。。

卻被皇一口氣撐住了,沒有理睬!

京人還真就起了兵,可是剛一起兵,就發現西北邊的原人也在蠢蠢欲動!那時京人內政才安定不久,盤算著無力快速消滅封人,因此,只能忍氣吞聲。。

如今靖元皇帝登極也有十七年了,這十七年來,在當今皇的治理下,國庫雖然沒有快速地增長,但每年還都在保持著持續增長的態勢!到如今,也有一千二三百萬兩的地步!

而京人這十幾年間,國力也是與日俱增,達到可與封朝一戰的地步!至此,封朝已然失去單獨與京人抗衡的機會。。實在是可惜。

京人的重新振作,自然讓與之世仇的原人感到不安。原人是不可能坐視京人從容地滅掉封朝后,再抽出手來,全力對付他們的。所以聯封對抗京人,是原人無論如何,也要達到的目的。。

打仗最消耗的便是國力!國力是戰爭的基礎,其次才是戰場的謀略和將士們的用命,。。。

封朝一千多萬兩的國庫,看起來很多,但真正打起仗來,花起來卻如流水一般。。京人或許用十萬兩,就可以組建起一支精兵;而封朝人只怕費二十萬兩,都不能達到京人軍隊的效果。。

一個林海錄的家被抄,就可以抄出幾十萬兩,還不算不動產。大封朝多幾個這樣的官員,國力就算聚起來,也要被官員們給消耗掉。。

若是靖無初年,京人不顧原人的威脅,真打到封朝這邊來了,說不定封人還有機會反攻回去!滅掉京國。那個時候,原人才剛剛開始部落之間的整合,是沒有余力管中原之事的,封朝也就真得再次強盛起來。。

蘇三看著正德殿里的一切,想到這背后錯失的機會,盤算完這里外里的差距之后,不禁嗟嘆之余,就只剩下無奈了。。大好的河山,被無能的皇帝占有;與嬌美的女子,被‘狗’占有,都讓人無比憤恨。。。可,這一切,都是事實!

默然地跟著郭德,穿過正德殿,一齊走進偏殿里。只見趙普皇帝正放下手的毛筆,站在桌后,打量著自己寫得東西!

蘇三今天算是第二次見皇帝了,正要行禮,趙普卻早已看到了他,卻招手道:“起來,起來。。來看看,這是什么?”趙普指著案頭自己寫著條幅,讓蘇三近前。

郭德一時詫異,還沒見過哪個官員進來,皇帝直接就不讓跪的,可見皇對蘇三的親熱程度,心道:就算沒有蘇三這厚禮,自己也是要巴結好這位皇的寵臣。。

蘇三正頭痛又要給趙普行禮,見趙普不讓行禮,便收了勢,走到皇帝的近前去看。。

只見案頭的那張條幅寫著:任記炸魚。四個斗大的字。。

“啊!”蘇三略略吃了一驚,有些摸不清頭腦。。

“怎么樣?吃驚吧?聽說周濟新認的干孫女,朕親封的寶珠郡主,就是這任記炸魚的總掌柜?還聽說,她已經被你拿下了?”也不知道趙普是從哪里來的這份子親熱,怎么一開口就說出‘被你拿下’的話來!

不好意思地笑笑道:“確實有這么一回事?”

“朕也有幾個女兒,不如你也挑一個?”趙普微笑地道。。

嚇!蘇三嚇得連忙退后道:“臣。。”

“哈哈。。看把你嚇得!知道你已經成了親,開個玩笑而已嘛,難不成一個公主還要配一個結了親的人?不過,你若沒有成親,朕倒還真有這么個想法。。”趙普哈哈地笑道。

蘇三真是被趙普這幾句話給唬著了,他可沒有想著要娶一位公主,這皇上也太沒譜了,不帶這么逗弄人的?還好自己已經娶了親。否則,皇上要真起了這個念頭,自己是應,還是不應呢?

“謝皇上的錯愛。。”

“既是錯愛,那就不要謝了。。來,這幾個字,是太子求朕給任記炸魚金陵分號寫的招牌,怎么樣?算是給你那未過門的寶珠郡主長臉了吧?愛卿怎么謝朕?”

“臣代寶珠郡主,謝吾皇天恩!”

“口頭上的謝,就不用了!不如,開了店之后,每天叫店里送一些炸魚塊進來。朕,皇太后,周太妃也都好這一口!”皇上的興趣很高。

“這是自然,臣回去后,就代寶珠郡主知會一下金陵分號!只是,這些事情都是寶珠郡主在打理,臣也不好代為支配。而且,臣聽說,那炸魚塊從來也沒有免費提供的先例。所以。。”

“嘿,遲早要嫁到你蘇家的人,這點主也做不得嗎?再說朕這塊金這招牌寫過去,還抵不上那些炸魚塊?”

“皇上御賜的招牌,豈可用炸魚塊來抵?皇上的御筆親書,那可是無價之寶啊!任記只有做出更好的味道,炸出更好的魚塊,才可以對得住皇上親賜的招牌。怎么能拿炸魚塊來抵數?”

趙普聽蘇三這么說,倒也不好再駁,笑道:“倒底是商人家出身,就算是讀了書,骨子里都有商人的味道。。。”

“這個,皇上有所不知,在武陵府,濟老吃的炸魚塊,都是寶珠郡主自己出錢,從店里頭買過來,給老爺子享用的。。錢雖然是從左口袋里出去,右口袋里進來,但出錢買,是店里的鐵規!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行了。朕不壞這規矩,不就是五百文一斤嗎?這個錢朕出得起。。”

“皇上說笑了,五百文一斤,那是給普通平民百姓們吃得,送進宮里來的炸魚怎么著也得再精選一遍才成。濟老在武陵府吃的,都要一兩銀子一斤,醬料也是特制的,與普通人不同。所以,送進宮里來的,怎么說也得二兩銀子一斤,才說得過去。。”蘇三微笑地回道。。

“啊!”趙普看著蘇三,不由疑惑地道:“是這樣嗎?”

“自然是這樣,臣曾聽寶珠郡主說過,這炸魚塊,也并不限于草魚,也可以用其他品種更鮮美的魚做,制作的手法也有許多不同,只是那些魚塊,不是一般人吃得起的,有資格吃的。。臣回去后,問問寶珠能不能為宮里特制出一些這樣的絕品,專供皇上及皇太后享用!只是這樣一來,量就不會多,只有少數幾個人,可以嘗得到。。”蘇三認真地道。。

錢嘛趙普自然是不會看在眼里的,倒是蘇三說的那些:有沒有資格吃,專供,特制之類的話,合了他的脾胃!

心里想著自己九五至尊,也確實不能與平民一樣,吃那五百文一斤的炸魚塊,因此點了點頭道:“嗯,叫寶珠郡主只管做來便是,朕若是要賞人,總不好拿普通的炸魚塊來賞人吧。錢嘛,就從宮里的用度里支便是了。。”

聽趙普這么說,蘇三這才放下心來。。

免費是不可能的!在趙普這里說是免費,但這炸魚塊要進宮,還不得經過宮人們的層層盤剝啊!進來一壇,只怕要先丟出去半壇。就算是按五百文一斤算,這莫名其妙消失的一半,還不是硬虧在店里的?

皇帝以為免費就只是每天他吃的那么一點點,值不了幾個錢!可是他吃一口,下面至少要吃十口!免費個一天兩天,店里還受得了。長此以往,誰能受得了這個?

因此,不僅不能免費,而且還要把價格提到非常高!反正皇帝根本不缺這個錢。蘇三原本就是生意人,豈會在這頭上吃虧?

“是,皇上!臣回頭就寫信叫寶珠郡主辦!”

趙普點了點頭笑道:“回去后,也可以給周濟去封信。周太妃礙于宮規,不能出宮,但也沒有禁著周濟進宮啊!他可以到金陵來嘛,總有機會見上一面的。女兒想見父親,父親想見女兒,這也是人之常情。。”

蘇三忙躬身道:“謝皇上厚恩,濟老聞之,一定會欣喜若狂的。”

“朕以孝義治天下,三綱五常是根本,再不會禁著這樣的好事!如今隆福宮里,也就只有周太妃與母后還能說說話兒,周太妃心境好了,母后的心情也自然好了。。”

“皇上孝悌之心,感天動地!大封朝得遇如此英主,幸甚之至!”蘇三復贊道。。

“小小年紀,哪來的這么多油腔?朕有自知之明,知道遠不及先皇之萬一;先皇在世時,外拒京人,內攘群臣,上下一心,才使積弱多年的大封朝,有了如今的氣象!如今國力強盛,朕才有機會完成先皇之遺愿,收復北土,驅逐京虜!”

蘇三也激動地道:“皇上欲收復北土,臣愿為先驅,以熱血之身,效命軍前!臣懇請皇上,允蘇三從軍。。。”

趙普見蘇三如此激動,不由笑道:“誒。。行軍打仗,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就不要摻和這些事情了。。”

“皇上。若王師北起,臣卻不能隨軍,必然抱撼終身!臣很小的時候,便明白,為國效力,要文武雙全!所以,臣一直都在習武,便是兵書也讀了不少。在武陵府時,臣也時常在張合統領的武陵軍中走動。臣深知,文可定國,武可安邦!文武雙全,才是朝廷可以大用的肱股之臣。。臣每思及此,便片刻也不敢懈怠,因此,臣再次懇請皇上,若要起兵伐京,請命臣為先驅!”

趙普見蘇三說得認真!不由怔怔地看著年輕如此的蘇三笑道:“不是開玩笑?”

開玩笑?當著皇帝的面開玩笑?蘇三自認為,與皇帝的關系,還沒有達到這樣的地步!

“真是認真的?”趙普看蘇三拿定了架子,一臉的認真,略略吃驚地道。。

“皇上若不信,只管一試!”蘇三堅定地道。

“查理!”趙普還真就不信了。。

“在!”查理就在殿外當值,隱約聽到皇帝的叫聲,連忙閃了進來。。

趙普笑對蘇三道:“那讓查理來試試你的身手?”

蘇三看了查理一眼,笑對趙普道:“查大人可是大內侍衛第一高手,臣哪里是查大人的對手!不過,臣倒是愿意一試。只是請皇上先答應臣兩個請求。”

“看看,說你骨子里是個商人,還真沒有冤屈了你。。你先說說看!”趙普的好奇心起來了,也特別好說話。。

“臣請凈場,只留查大人與小臣比試!不管輸羸,都請皇上代為保密,也算顧全了小臣的面子!”蘇三輕輕地笑道。。

趙普一聽蘇三這話,基本上就等同于認輸了。不由笑道:“這個可以!”

“不論輸贏!皇上若是覺得蘇三武藝還過得去,就請允準蘇三隨軍的念頭!”

“這個嘛!若真是文武全才,那朝廷自然會通盤考慮!”這也算是變相答應了。。

蘇三便一笑對查理道:“查大人,手下留情!”

查理感到莫名其妙,不明白皇上怎么讓自己來對付這么一個才成年,小孩子一樣的人物!

這種書生級的人物,自己別說讓一只手了,便是讓二只手,就是撞的,也要把他撞翻了。。。這可怎么比?千萬不要把人給弄傷了。。

皇上見查理一臉的不情愿,情知查理不愿意和一個書生動手!便笑道:“可別小看了蘇三!他剛才可是自吹了,是文武又全,自小便開始習武的。你動手的時候,需要仔細了。。”

皇上特別在‘仔細’上加了重音,暗示查理手底下輕一些。這才對郭德等人道:“你們都到外頭去,沒朕的吩咐,不準進來!。。”

等一干閑人都退了出去,皇上才笑對蘇三道:“文武雙全的大才子,你看這偏殿里的地方夠大了吧。。”

其實這偏殿還真不能算大!墻四周都有書柜架子,最前頭,還有皇上的書案,只書案前頭,有些空地。不過這塊空地,對練太極的人來說,足夠施展了。因笑道:“這么大的地方,足夠了!”

查理一聽這話,便知是外行話!行家里手,一個沖刺,幾丈的距離瞬息便至,這點小巧的地方,動不動便要把人逼在角落里的。。若是雙方都是高手,那還能使出一些短打的功夫!要真正伸開手腳,這屁大點個地方,根本不夠看。。

“查理!你覺得呢?”趙普笑問道。。

“臣沒有意見!”查理能有什么意見,在他看來,只怕自己都不用動彈,就能把蘇三給收拾了。不過,還是不要太給人家難堪,好歹配合人家來兩三個回合便罷了。

蘇三在一邊對查理笑道:“既然是比試,那就應該有個標準。查大人請看,這屋子有許多東西,椅子啊,書柜啊,等等!咱們不如約定一下,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只要碰著了這屋子里頭的東西,那就算輸如何?”

查理笑道:“都聽蘇大人的安排!”

趙普見兩人商量定了,便坐到案后頭笑道:“好了,那就開始吧!”

“請!”

屋子燒著地龍太熱,蘇三把外套脫去,露出里頭的一身短打裝扮,很是精神地對著查理亮了亮手!

查理看蘇三里頭的衣服,倒是武人的打扮,不由留了幾分意。可是,再一想,他這么年青,又是個讀書人,就算從小練了一些武藝,那也不過是花哨的功夫而已!真正要習武的人,手上絕不會那么細嫩,一點老繭子都沒有。。。

看來,這小孩不過是玩得一些花架式,中看不中用。。

“請!”查理原本就是一身侍衛服,雖然厚了一些,但還不致于影響拳腳!倒是很認真地擺了一個架子。

蘇三知道查理只是在應付他,心道:如此最好。

他自得了三影刀譜之后,念力雖然有了長足的進步,但是與查理這種級數的高手,真正交起來手來,只怕還是很難有勝的機會!

因此,查理輕視他,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查理越輕視他,他勝的機會就越大。他如今也算是一個高手,高手交手,勝敗有時就只在一念之間。。。

看到查理擺了一個姿勢,便停在原地不動,蘇三輕松地抖了抖肩膀,擺出一個格斗的起手式。

雙拳立于胸口,小心謹慎地往查理身邊靠,邊靠邊認真地道:“我來了!查大人可要小心!蘇三的力氣可是很大的,一拳下來,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受得了的。。蘇三曾經試過一拳打碎一塊石板,這可不是吹牛,可是真真切切地事實哦。。。”

聽著蘇三絮絮叨叨地慢慢往前走,查理真是有些想笑!年青人就是年青人,永遠不知道天高地厚!查理笑了笑,姿勢略松了幾分笑道:“來吧,查理會小心的!”

蘇三已經走到近前!聽到查理的答復,便一拳打了出去,拳速看起來不快,但卻用上了三影刀的技巧,蘇三自然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那就是毫不留情!

查理感覺這拳速不快,估計力量不大!但他好歹是個經驗豐富的武技大家,雖然是玩笑一樣的比試,他也會習慣性地用上心思來招架!不求傷人,自保的力量他還是用足了的。。。

有點漫不經心地用手掌心,想要去包蘇三那拳頭!

可是才把手掌伸出去,便發現不太對勁,那看似不快的拳頭好像突然花了一般,幻出兩道拳影!分朝他的左右胸襲來。。

查理心中咯噔一跳,額頭上的冷汗頃刻冒了出來,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碰上了勁敵,不是勁敵,絕不可能產生這樣的變化。。。

可是這會兒功夫,他意識到了,卻已經有些晚了。。。因為蘇三的拳頭已然擦著他的手掌直奔他的胸口。。

從手掌處感受到蘇三的拳風,查理已然明白這一拳若讓蘇三打實,那絕對是致命的。。。

心中狂跳的同時,整個人都緊緊地繃了起來,慌亂之中,連忙用雙手往蘇三手臂上一抱。。。

“轟”!查理只覺得兩只手掌像抱住了一根滿是刺的狼牙棒,整個手臂都刺痛了起來!同時一股臣大的沖力,把他雙手的虎口同時掙裂,鉆心的痛疼讓他的眼淚都差點飛了出來。。

可是他絕然不敢松手,松手就是死!所以他忍著強烈的痛苦,拼死地抓牢蘇三的手臂。

值得應幸的,對方手里不是刀或劍,否則自己絕對幸免!

就在查理牢牢地抓緊蘇三手臂的下一刻!巨大的拳力,從查理的手臂上傳導過來!查理盡量讓手臂直直地挺著,雙腳根本不敢定在地上,直接棄了全身的防守,隨著蘇三的拳力,整個身子都往后退了起來。。

趙普看了一個目瞪口呆,根本沒有想到,蘇三一拳打過去,查理就好像粘在了蘇三的手上,飛了起來。。而接下來的發生的一幕就更讓他驚詫了,因為,蘇三的手臂前一刻還是往前沖的樣子,下一刻卻突然一軟,像蛇一樣扣住了查理的手臂,只聽蘇三‘嘿’地一聲,看似很輕松地一掄!

便見查理那比蘇三壯了不知道多少的身體,被蘇三輕而易舉的掄了起來,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叭!”地一聲,砸在另一邊墻根的書柜上,書柜頓時整個斷裂,書籍落了一地。。

蘇三見好就收,連忙跑過去扶查理起來。。

查理此時猶如驚弓之鳥,早忘了這是在比試!見蘇三奔到身前,伸手扶他,他卻下意識地把蘇三扶住自己的手,往身側一帶!把蘇三摔倒的同時,自己就勢站了起來,強忍著的雙臂麻木的感覺,在屋子中間擺好防御的姿態。。

直到此時,查理才發覺剛才蘇三不是攻擊他,而是要扶他。。

郭德等人聽到異動,哪里還顧得上皇上的吩咐,全都鉆了進來。。卻看見蘇三哼哼地倒在書堆中,實木做成的書柜,已然被砸成了兩截。郭德驚叫了一聲,實在沒有想到,查理會下這么重的手。。不由的有些呆了。。

跟著進來的小太監,也是一臉的目瞪口呆,這,查大人也太狠了一點吧!

眾人一齊看向皇帝,只見皇帝也是一臉震驚地看著查理,那表情好像要吃人似的。。

郭德忙前扶起蘇三,見蘇三雖然受此重挫,卻好像沒事人兒一樣,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話才好了,只能輕輕地道:“查侍衛是練慣了的人,手頭重,沒摔著蘇大人!”

郭德看皇死死地盯著查理,心知皇帝一定是在怪查理下了這么重的手,可見皇對蘇三的喜愛。再說自己又收了蘇三的銀子,自然不好說,蘇三自討苦吃的話;

只是于查理,他倒也不敢迎合著皇帝的意思去責怪查理。畢竟昨夜,查理保駕有功,也正是最受信的時候。因此,只好不痛不癢地說了兩句寬解的話。。

蘇三自然是接著郭德的話頭道:“還好查大人手頭留情,要不然這下就要了蘇三的命去了!”

查理臉青一陣,白一陣,再也沒有半句回應。蘇三要保全他的名聲,不肯認贏,只說是輸了。到了這個地步,查理還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他倒是想坦坦蕩蕩的認輸,但他是侍衛總領,真要是認了輸,說是被一個生打敗了,傳出去,那他可沒臉再呆在宮里頭!再說,這一場他輸的冤!若不是大意,就算是輸,也斷不至于這么狼狽!

不過,蘇三是一早就有了打算,先一步把人全都清了出去!不是為了別的,倒是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只這一點,蘇三只怕就已算準了穩勝自己的了。。這,絕對是個人物。真要放起來,自己也不一定就能贏!想到這里查理倒是有些服氣了。。

“咳咳。。。”趙普終于醒過神來,看了看蘇三,又看了看那爛成兩段的柜,臉白了白,才對查理道:“嗯,你下去!今天就不要當值了,。。。去!”

查理臉紅了紅,強忍著痛給皇帝行了禮,又極不自然地對著蘇三點了點頭,這才退了出去。。

郭德見查理被皇支出去,好好的反省去了。便十分關切地對蘇三道:“真沒事嗎?有沒有內傷?傷沒傷著骨頭?要不要請太醫給看看?”

蘇三笑了笑,跳了兩跳,又蹦了兩蹦:“真沒事!”

郭德倒是稀罕,都摔成了這樣,還沒事,怕也真是練過的。。難怪這么大膽,敢與侍衛統領大人動手。。

趙普看著蘇三又蹦又跳的搞怪,不由一陣苦笑!可是下一刻他才想起,敢情這蘇三比自己身邊的第一高手,還要歷害!舉手之間,便把查理給收拾了。果然是文武雙全啊。。

“你們怎么都進來了?朕不是說,沒有朕的準許,不許進來嗎?都出去,老實在外頭呆著。。”趙普冷著臉喝道。。

郭德等人嚇得一縮脖子,幾個小太監,也不敢再收拾滿地的籍了,跟著郭德又退了出來去。。

等人走了個干凈,趙普緩緩地行到蘇三身邊!下下地看,左左右右地打量,竟是越看越歡喜,笑道:“你干脆休了妻,給朕做個附馬得了。。朕那些女兒,可盡著你挑,如何?”

蘇三情知皇是在開玩笑,卻只能再三的推辭!

趙普嘆一口氣坐了回去!突然自己傻傻一笑道:“你啊,還真是本朝第一怪才!你這可不僅僅是一般意義的文武雙全了,文可為文狀元,武可為武狀元!嗯,這是極難得的事情,要不,朕再抬舉你做個武選的主考?”

蘇三忙道:“皇還是饒了小臣!一個春闈主考就已經讓小臣惶恐不安了,再做了武選主考!那臣這風頭還不知道要招多少人忌恨了。。”

“擔那個心做什么?朕要抬舉你,還有誰能攔得住!嗯,不過武選與文選不同,主考是要講些資歷的!”

“皇所慮正是!”蘇三忙接口道。。

“武選主考就算了,你就做個副考官!”趙普看著蘇三的嘴張得大大的,有些得意!睬也不睬蘇三又道:“朕可是為你著想!想隨軍,沒點資歷怎么成?武選考官就是給你添資歷的,不過既然要做武選的考官,沒個合適的身份也不成,這是需要武職銜的!朕就索性給你,加一個武職的頭銜。。弄個什么頭銜呢?太高了不好,太低了也不好!。。。嗯,就抬舉你為‘輕車都尉’,賜御前行走如何?”

“別這么看著朕!這也是個虛職,主要是為了讓你辦好武選的差使!你不是想去軍中效力嗎?這也是給你的一個考驗。。做的好,才有的商量,做不好,你還是老老實實呆在金陵,打仗的事情,讓那些將軍們去考慮得了。。”

“臣,謝主隆恩!”蘇三連忙應了下來,不敢再有什么推辭的意思。他是實在不想在金陵這地方,無謂地消耗時間!真要有所成就,還得是在戰場真刀真槍地打出來!

皇見蘇三應下了,不由笑了起來,好像辦了一件極為英明的事情一般!隨后,皇又想起蘇一的事情來,便極為隨意地問蘇三道:“你大哥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覺得朕應該怎么處置才好?”

“小臣何德何能,能參與此等國家大事!何況事涉太子和家兄,臣為避嫌起見,就算有些看法,也不能說!請皇恕罪。。”蘇三見皇問起,雖然是極隨意的樣子,但內里的意思,卻不可等閑。不能不鄭重其事!

“朕要你說。。”

“那臣就說!”

蘇三鄭重地道:“其實皇什么都不用做!因為臣以為,家兄是清白的,而胡時塵只是誣告!再說,現在這件事情,在外頭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又有許多謠傳,說是吳王欲對太子不利!就是站在這個角度來說,宮闈之事,也不宜張揚!不管事情是真是假,最后的結果,都將是朝堂震動。。。皇既放了家兄,說句惴摩意的話,那就是想要平息事態!皇既有了這樣的姿態,那就靜觀其變好了。”

“愛卿這么看?”趙普歪著頭,打量著蘇三。。

蘇三笑了,溫和地回應趙普道:“不是臣這么看!而是皇讓臣這么看!皇若想要個明白的結果,那就再把家兄抓進去,便可!因此,皇希望臣子們怎么看,那臣子們就會怎么看,小臣也不例外。。。。”

趙普微微一愣,再也沒有想到蘇三會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來。他現在發現,越與蘇三聊得深,就越感覺到蘇三不簡單!

“好了!朕還有些政事要處置,道乏!”趙普擺了擺手。。

蘇三見自己的話,讓皇有些深思!知道剛才那句話說到了他的心里頭。話不在多,在精!有些話也只能點到為止。不過趙普聽了他這番話,只怕心里會再對自己重新評估了。。畢竟自己這番話,說得太直白,太露骨。

殿外頭,郭德仍然不放心蘇三的身體,還在詢問蘇三有沒有受傷!郭德知道,要是受了內傷,有時候一時半會的也發現不了!等過了一段時間,才會開始慢慢地發作起來,越來越歷害,只到要了人的性命。。

不過,他覺得查理再也不會用出那么陰毒的手段!畢竟蘇三也沒有得罪他。。

蘇三的身體,自然是一點事兒也沒有。對郭德謝了又謝,才由小太監領著往宮外頭走。。

郭德見蘇三走了,皇又沒有吩咐他們進去,有些遲疑是不是該進去!想了想,對小太監們道:“你們先在外頭呆著,本總管先進去看看,免得皇再發脾氣。。”

小太監們當然求之不得,巴不得在外頭站著舒坦!要是在皇眼皮子底下站著,他們連屁都不敢大聲地放。。

郭德沏了一杯參茶,端了進去,卻見皇正坐在條案后頭想事!原本想退出去,卻見皇帝已經注意到自己進來,便只好硬著頭皮,把參茶遞了去,不敢說話,輕輕地退到一邊侍候。。。

皇的眼睛掃過地那攤零亂的籍,嘴里卻輕輕地念道:“這蘇三倒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呢?”

郭德沒有聽清皇的話,也不知道皇是不是在與自己說話,因此只是低頭站著。

“你說說看,蘇三是個什么樣的人?”趙普看著郭德問道,臉的表情似乎有些疑惑!

“啊!”郭德微微一愣,立刻反應了過來,笑道:“奴才今個才第一次見到蘇大人!不過,依奴才來看,倒像是個極直爽的人。。。”

郭德并不知道皇為什么突然有些一問!所以先點明自己今天頭一回見蘇三,不太了解蘇三!以免說錯了話,皇怪罪。

點完了這層意思,他才把自己的感覺說了出來。說蘇三直爽,這倒也是他的真實感受。。

直爽?趙普聽著郭德的話,并沒有言聲,而是心里在想:蘇三能算得直爽嗎?怎么自己感覺,這蘇三似乎城府極深一樣呢?

自己每天在宮里,與那幫子文武百官天天打交道,看著百樣的臉,聽著百樣的腔調,琢磨著百樣的心思,思考著他們真真假假的話,自以為早就練出了,一看到對方的表情,就知道對方是深是淺,是真心還是假意。。可是,為什么就看不透這個蘇三呢?

要說他年少輕狂!可他又狂得恰到好處。狂起來,無人可擋,關鍵的時候又不過份,能收得住。這一點,賭詩會的表現,便是實證!

要說他完全是少年的心性,沒有什么小心眼,可他剛才卻又說出那番看透世事的見解!特別是那最后一句,雖然說的露骨,但卻是一針見血,鞭辟入里。。。

可若要說他有城府,他又敢于在自己的面前坦白!不僅把話說得透亮,而且還把自己的本事都亮了出來。文才,武功,一項也沒有隱瞞自己!說得話,辦得事,再沒有一件是為了自己私利著想!就連別人想巴結,都巴結不到的差事交給他,他都不想要。。

就這么一個人,似乎有些直爽,似乎又說不是直爽,總覺得讓人看清楚,想不明白。。

郭德見皇帝凝眉攢想,摸了摸懷中那五千兩的銀票,有心再為蘇三說兩句!細細地在心里尋思了一遍,心中微微一動,便又道:“不管蘇大人是個什么樣的人,奴才以為,他都是個忠臣!奴才曾聽皇說過,蘇大人在武陵興過義學!一個生,功不成名不就,就有為國事如此心的舉止,這不是一般的人物可有的境界。而且,今天蘇大人,還請命從軍!奴才觀蘇大人從軍之心,是情真意切的,再沒有一絲作偽。這也足可能說明,蘇大人是一個忠君愛國的大忠臣!一個生,寧愿被查侍衛打趴下,也想著為國盡力,這一片苦心,便是奴才想起來,都是感動的。。。”

趙普其實也想不明白蘇三倒底是什么人!他要真能猜得透蘇三,那封朝也不是眼前這個格局!

不過他聽了郭德的話,倒覺得郭德的話是極有道理的。

只要蘇三是個忠臣,直爽也罷,城府深沉也罷,總歸于國于己是有利的。有了這個想法,趙普便也把這塊心事放下了,不再深想。

只是見郭德還在那里以為蘇三輸給了查理,不由笑罵道:“你知道什么?。。。”

“是,是,是,奴才都是瞎說的!皇英明,對蘇大人自有評判。。”郭德見趙普笑罵,便知沒什么大事了。。

趙普哈哈一笑,也不點破兩人說得不是同一個意思!而是擺了擺手道:“把這個條幅給太子送去!再傳朕的旨意:著中舍人蘇令史兼領輕車都尉,賜御前行走!舉為明年武恩科副主考。”

郭德心里聽得詫異,卻不敢深想,連忙應著,取了皇案頭的條幅,走出偏殿!直走到殿外,他才騰出心思來想剛接到的旨意。

文選做了主考,武選居然也舉為考官了,這可是大封朝建朝以來,聞所未聞之事啊!皇如此信用蘇三,只怕來日前途不可限量啊。。

郭德心里對這件事情,感到詫異!蘇三也感覺這又是一個意外!

蘇三很不想受趙普的恩惠,可趙普像是認定了他似的,就偏偏硬要給他恩惠!不僅如此,而且還是格外的施恩。

滿打滿算,他從武陵來到金陵也才一旬左右的時間!這么點時間之內,他便從一個平頭的百姓,文官封到四品,武官還兼了個從四品;雖然兩個官職都是虛職,可是這份提拔的速度,和皇寵信的程度,滿朝之中,誰可以比肩?

何況,他還兼了文武雙科的考官!

只怕整個大封朝,也沒有人受過這么重的恩典!

要說他自己要是有那么一丁點兒功勞,皇有個借口加恩給他,他心里還好接受一點!可是他身無尺寸之功,也無世族功勛,突然間,就連連獲恩!就不要提,別人怎么非議他了,便是他自己,也覺得受之有愧。。。

其實這也不能怪他,要怪就只能怪這皇帝太不著調,行事太過乖張!一高興起來,就胡亂加官,平白無故地讓自己受了這樣的知遇之恩!這要往后,大封朝真有了什么事情,他是該出手好,還是該不出手好呢?這真是讓人有些糾結!

他其實很怕這樣沒頭腦,行事無章法的人!!吃飽了沒事情做的時候,腦子里會不斷地冒出怪怪的想法,一點都不靠譜,讓人無從考量,讓人無法料想。。。

就他這種情形,換任何一個人來做皇帝,也不會這樣給人升官的!官場自有官場的潛規則,無故加恩,加得不是恩,加得是殺人不見血的刀!

一天一夜之間,蘇三文武官憑齊備,又挾天子隆恩,貴為文武科考官!若說這滿朝的文武官員沒人妒忌,那是不可能的!

只一個文科舉,自己忝為主考就不知道惹紅了多少人的眼!這個時候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肚子里憋著什么壞主意,要編排蘇三。現在又多了一個武科舉的考官,蘇三是連一大幫武官都得罪在里頭了!這對大多數人來說,不是好事,而是壞事!

官場講資歷,講聲望,講根基!只有他突突地高飛猛進,豈不就是越飛越高的風箏,隨時都要面臨斷線的危險?這滿朝的官員,不是文官就是武官。他一個毫無資歷的人,一來就霸占了兩個顯差,這些人不要群起而攻之,才是出鬼!

就算李道明掌著御史臺,只怕也攔不住那幫子御史動本彈劾的!還有金陵的那幫子學子,只怕也不會服氣自己安安穩穩地坐在主考的位置,總該要尋他一些錯處的?還有許多不知名,不知姓的大小官員們,也都拿著眼睛瞪著他,只要自己稍稍出點紕漏,便要撲來,撕了自己。。

形勢其實已經是岌岌可危的,遠不如表面得來的那么風光!一旦被人揪死了短處,便是粉身碎骨,萬劫不復的場面。。。這豈不就是殺人不見血的尖刀?

若不是他算死了皇,就是一個不太著調的人!那他幾乎可以斷定,皇這是要把自己架空,有意把自己放到這么惹人眼的位置,引眾怒而誅之的。。

還好眼下皇還是信重他的,而且趙普也還有些生的意氣,自己親自做出的決定,只怕不會讓別人來挑毛病。只要皇這根繩不斷,他這只風箏就是面對再大的風雨,也盡可以杠得住。要不然,此刻他就要卷鋪蓋離開金陵,遠走高飛了。。

總之,這兩件美差都來得有些莫名!

不過,來就來了,妒忌的人,也就讓他們妒忌去!他還有其他許多事情要動腦子,自然不會過多地去關注其他人的感受。

他只需要知道不僅皇帝沒有害他之心,反而十分信重。便算定,有再多的人在背后搞鬼,他也安如泰山!

只是,最近還是低調一點為好!有些人有火氣,自己還是不要去撩拔為妙!

等有人試出了皇帝的決心,這些人就是有再大的火氣,只怕也要壓下去。。

想了又想,總覺得這風頭出得有些無謂,并不在自己的計劃之中!因此一回到蘇府后,蘇三便再也不肯出門了!好在蘇一的案子正在緊要的關頭,所有人對蘇府是噤若寒蟬的,再沒人敢登門騷擾蘇三。。

正如蘇三所料,事情果然是鬧大發了。。

小安第二天出門回來,便先說了有許多人在圍攻京人轅所的事情;說完之后,才把金陵才子在宮門前嘯聚,請愿罷免他主考之職的事情也說了出來。。。

蘇三倒沒想到,金陵這幫學子動作這么快,舉動這么激烈。只是聽到小安說到后頭,不禁失笑起來:也太不團結了,被那個秦佩松一句話就給嚇回去了,這么不經事,還不如不起這個勢。。。

他知道這事情遠遠沒有這么簡單就結束!金陵學子宮門鬧事,這只是個前奏;回頭他被任為武舉考官的旨意再明發出來,那又會有更大的風波。。

正這么在府里想著,當天下午,便有恩旨到蘇府!查理帶著兩名宮中的侍衛,親來給他宣旨。旨意里正如皇上昨日所說,給他封了輕車都尉的官稱,賜御前行走,賞差做了武舉的副主考!

輕車都尉是個武職,并不需要到吳臺銘那邊去認勘!又是個虛職,所以也不用到樞密院和軍中報檔!

因掛著御前行走的名頭,所以傳旨之后,查理便送上了兩套侍衛服和禁宮侍衛的腰牌,這就算是御前行走的侍衛了!擁有隨時入宮面圣的方便!

武舉副主考倒是一個要緊的差事!

只是這并不是一件急差!武舉一般都要在春闈之后,春夏交際,或直接到夏時,才會舉行!金陵府里有武學院,武舉要考的武力,御射,技擊,角力,都是在那里舉行;武舉還要考策略,考兵法,那個是在貢院中進行的。不過現在說這些還都早,朝廷也還沒有把這事,放到議事的日程上來。。

封朝重文輕武,文科舉還沒有開始議事,武科舉就更不消說的。。不過,在皇上的心里,興許也想到明年或有戰事,因此對明年的武舉,只怕是投入了很大的希望。。。

收了腰牌和侍衛服,查理把蘇三帶到一邊,小聲地問道:“先給老弟道個喜!不過,有句話也要提醒一下蘇老弟!最近,蘇老弟還是要低調一些。就今天這道旨意,軍中那些大佬名宿們,說話頗有些不中聽,只怕下次朝會,有人要彈劾的!”

“最好免了小弟的差使,小弟落得輕松!”蘇三笑了笑道。。

“哈哈。。差使是免不掉的。查理在皇上身邊也呆了許多年了,皇上極少主動任免官員。但皇上一旦任了,那誰也別想擰得過去皇上。。再說別人不知道你,我可是知道!別說是一個輕車都尉了,就實授了一路將軍,以蘇老弟這文武全才的滿掛子本領,也盡拿得住,蘇老弟就瞧好吧。。”查理對上次敗在蘇三手里,不僅沒有絲毫的生氣,反而顯得更加親熱了。背后議論皇上的性子,這話就算是極隱私的話了。兩人見面,今天才第三次,能說到這個份上,可見查理并沒有把蘇三當外人。。

蘇三對查理也有好感,知道他平時說話少,能這么與他說話,就算是極看重他的。。

“對了,上次不好問!蘇老弟方不方便告訴查理,上次蘇老弟使的那功夫,是什么功夫?”查理有些不太好意思,三十多歲的人,問這話的時候,臉還紅了紅。不過查理對蘇三的功夫,那是真好奇!

“哈哈,那有什么不方便說的!”蘇三笑了笑:“其實那天用了兩套功夫,最后把查大哥甩出去的功夫,是太極拳里的引字訣!”

查理沒有聽過什么太極拳,見蘇三說什么引字訣,自然是聽不明白,但查理也知道,蘇三能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便已經夠意思了。。

武林之人,有自己的禁忌!而武功路數,是每個習武之人,最要命的所在,再不會與人交底。漏了底子,就相當于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了別人的手里。因此,詢問別人武功底細的行為,其實是很犯忌諱的。要不是查理實在好奇,其實也不會有今天這一問。。

“這太極拳是一種古拳法,可能世人多不知曉,其實蘇三也只是得了一些支離破碎的殘譜,自己慢慢鉆研成現在這樣的。想必,查大哥沒有聽過!”

查理恍然大悟,可再一聽蘇三是自己鉆研出來的,心里便又嚇了一大跳!學武是一回事,自己鉆研武技,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蘇三都已經達到這種境界了,難怪可以一招之間把自己給甩出老遠。

看來,這蘇三還真是一個武學怪才啊。。

“至于這最先那一拳嘛!”蘇三停了下來。。沒有再言語。。

查理眉尖一挑,想問又不好問。

既然蘇三把兩套功夫分開來說,那顯然這一拳,并不是太極拳里頭的招法!蘇三不說,自己怎么好再去追問?可不問,他心里又癢的難受。。

看著查理欲言又止的樣子,他輕輕地一笑,卻輕輕地問道:“查大哥與終極山的終極劍派有沒有什么關系?”

“終極劍派?嗯,家師與終極劍俠倒是朋友!只是師父去得早,終極劍俠又隱居多年,這點關系也早扯不上了。我也從來沒有見過終極劍俠!不過終極劍派在江湖上,倒是極有名頭。。”

“那查大哥知不知道終極劍俠歸隱之后曾創下一本刀譜!叫。。”

“三影刀譜?”

“對!就是三影刀譜!這三影刀譜里有一手絕招,叫三影刀!刀出三影,一招之內,可送人性命!”

“倒是有些耳聞,只不過這三影刀極少有人見過。。”

“小弟見過!”

“你見過?”

蘇三輕輕一笑,把扇子取在手中一打開,一邊扇一邊道:“就在前不久,那晚小弟還在武陵城!林海錄使人火燒驛館,欲殺欽差李道明!小弟與張合將軍正在附近,前往馳援。發現,便是終極劍派的大弟子沈眾與終極劍俠的關門弟子何昊天,正在圍殺欽差大人!那一招三影刀,便是何昊天對張合將軍使出的。小弟正是那日看了這一招之后,私下里領悟了一番,才有了一些心得!因此,這便是昨日小弟對查大哥使出那一拳的來歷。其實是第一次使,有些收不住,望查大哥莫怪。。”

查理又大吃了一驚,心里盤算著:蘇三僅看何昊天使了一次,便能領悟到其中關節,繼而鉆研出差點殺了自己的那一招,這蘇三也太。。。奇才啊!可是何昊天不是死了嗎?聽說是被一拳打死的,難道。。

“啊!你,你就是‘無情鬼手小神仙’?”查理瞪大了眼睛,看著蘇三。。

輕輕一笑,把扇子極自然地一收,雙手背在身后,頭側仰著望向天際,平聲靜氣地道:“被查大哥發現了!不錯,區區正是‘無情鬼手小神仙’!”

嚇!查理心理平衡了!

自己的身手雖然比何昊天強,比沈眾也強,但真要說強到哪里去,查理自己也不敢說什么大話!但如果沈眾與何昊天都在場,查理要求勝,只怕是沒有機會的!

而蘇三說的那天,他其實知道!那日沈眾既然在場,何昊天又聽說是一拳被打死的,可見蘇三強過兩人許多!這么一盤整下來,自己敗在這樣的人手中,原來是情有可原的。。哈哈。

“何昊天,真是被您一拳打死的?”查理有些惴惴地問道。意識到眼前這個身材并不是十分健壯的蘇三,是一個比自己更高階的存在時,查理的心態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語氣之中都用上了尊敬的態度。

不過這話卻問得蘇三有些撓頭!這話叫他怎么答好呢?“其實,原本,若不是,哎,確實是一拳打死的。。”

“頭都打扁了?”查理飛快地又問了一句,才意識到自己這話問得有些唐突。。

“呃!”蘇三聽了這一問,撓了撓頭,干脆不開口了。。

查理明白自己是多此一問的,他應該知道蘇三拳頭的歷害。昨日的那一拳,他自己就有親身體會,若不是自己忍著巨痛,牢牢地抓住了蘇三的手臂,只怕那一拳蘇三把他整個胸腔都要打癟!

想象著這個后果,查理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臉白了白,微微地從蘇三的身邊輕輕地挪開了小半步,才不好意思地收住了腳。。

查理還有正差在身,不好在蘇府久留,兩人在略聊了兩句,蘇三親送查理到大門口。一人送上五十兩的謝程,查理自然是不想收的,但自己身邊還帶著兩個侍衛!他不收,兩人也自然不敢收,便權且收下,放下一句改天一起吃酒的話,便回宮繳旨去了。。

蘇三料定,自己做了武考官這道旨意明發之后,只會推波助瀾,讓整個朝廷的大臣們,議論紛紛!因此更不出門!便是第二天蘇一三司會審,他也窩在府里,不想移動半步。。。

三司會審的當天,一大早便有公人上門,把蘇一帶到大理寺衙門里頭去!

大理寺不是尋常的地方,那是整個大封朝斷獄的最高部門!專斷大案,要案,及事涉宗室的案件。。。

有時刑部大堂斷出來的案子,到了大理寺,說翻案那也是要翻案的。經大理寺斷定的案子,除皇帝外,再沒有人有資格翻案的。。相當于是終審判決!

如今的大理寺正卿是周志清,是一個從大理寺的文書,錄事,主簿,司直,寺丞,少卿,一步一步走上來的老大理!除了大理寺的獄丞他沒有做過,其他的職務他都做遍了!為人最是精明干練,于寺務最是了解,尤其事涉皇族的事情,他處置起來尤其果斷,當斷則斷!在大理寺內,有著絕對的權威!

三司會審,周志清是主審!池一鳴,李道明是副審!因為,最早的時候,案子是先發在金陵府的,所以徐江錦到堂陪審!

大理寺大堂問案,對觀審的人,有嚴格的限制!就算是犯人家屬要求觀審,也有人數上的規定。無關人員自然是不允許觀審的!只有民憤極大的,需要公審的案子,大理寺才會請旨,開特例公審!

蘇三不想出門,昨天夜里吳王府來人傳話,說胡時塵已然‘自盡’而亡!他便料定再不會再出什么差子,去不去也就無所謂了。。。

他給吳臺銘的信中,就提到吳王會處理掉胡時塵。之所以要告訴吳臺銘這件事,其實是要試探吳臺銘!

若吳臺銘有了反悔之心,不肯放過大哥蘇一,那得了蘇三的提醒,胡時塵就不會死!如果是這種情況,那蘇一上不上堂,上堂之前要做什么準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現在,胡時塵既然死了,那就說明,吳臺銘再不會反悔!事情也就不會再出什么差子。。

其實吳臺銘根本沒有必要反悔!他現在得到的,比除去大哥才能得到的更多。。

既然不會出什么差子!那去不去觀審,也就沒有必要了。。再說他現在好歹也是個朝廷的命官,去了大理寺大堂,又沒有自己坐的地方,實在是沒有必要露那個臉。。因此,著小安與蘇興到堂前看看便罷!

小安得了三爺的指令,便陪著蘇興一起到大理寺去!

大理寺在城東,距樞密院并不遠!一條直街到底,便是大理寺,門前一條橫街,形成一個叉路口!

大理寺不同于其他的衙門,五進三十六院,占了相當大一塊地皮。衙門口與門前橫街相距十丈,既敞亮,又大氣!

衙門正大門外,有一道三開間的巨大牌坊,牌坊上寫著‘廉生威’三個大字。高有三四丈,令人望而生畏!

蘇興常在各個衙門口走動,對大理寺自然也不陌生;倒是小安看到衙門口如此威勢,心中不免有些惴惴。。

蘇興笑指著牌坊道:“這都是給外人看的,真正當官的人,不講這些!大理寺遇著案子了,才受人待見,平常時節,誰也不稀罕他們!原先,衙門里頭那些寺丞,少卿見著我們家大老爺,也只有陪笑的份!大老爺還是侍郎的時候掌著刑部,便是大理寺也要受老爺挾制。”

說起這些,蘇興自然是門清,他跟著蘇一在金陵也呆了十好幾年了,整天走動的,也就是這些地方!“哎,不過形勢比人強!如今倒轉了個,反過來要看他們的臉色了。。”

小安便笑道:“三爺說沒事,那就一定沒事的,興管家不必嘆氣!”

“但愿吧!”說罷,領著小安穿過牌坊。

衙門口四名帶刀的衙衛,階前兩人,階上兩人,分兩邊相對而立,一手按刀,一手叉腰,釘子一般地立在門口。小安有些躊躕,不敢向前,蘇興卻沒事人一樣地從四名衙衛中間穿行了過去!

一進了衙門正門,蘇興便帶著小安進入第一進院子的偏房,在一處書吏房里辦了聽審的手續!進第二進院時,有衙役接了聽審票據,又查了查兩人的身份,并且仔細地查驗了兩人身上有無利器,一齊完成后,這才放兩人進去。。

大理寺第二進有十二個院子,當中最大的一個院子,便是大理寺的正堂!從二門進來,便是一塊極寬的平地,四周都是修整得極平的草場,只中間用青磚鋪了一條寬二丈許的大路,直接連到正堂。。

兩人走到正堂下,十幾名衙役正散坐在堂子里說笑,堂前兩側立著一丈高兩塊鐵牌,一面上寫著‘肅靜’,一面上寫著‘回避’!

衙役見兩人進來,便直接往邊上的圍柵里一指,也不說話!

圍柵是觀審的地方,用一排手臂粗的木欄圍住,不允許觀審的人胡亂走動!

圍柵里已然站了許多人,這些人基本上都是各府里的家人,或者還有其他衙門里頭來采風小吏!蘇一案影響甚大,第一次過堂,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關注!蘇興打眼看了一圈,默默地對著幾個人點了點頭,不吱聲地與小安站在一邊!

李志看到蘇興進來,不由走到近前笑道:“興哥兒這早晚才來?這位是?”

“這是我家三爺的管家季安!”蘇興見是李志來問,忙應了一聲,又對小安道:“這是新任御史中丞大人府里的李管家!”

倒是李志慌忙對著小安行了一禮道:“原來是三爺府里頭的管家!武陵府里,多承貴上照應,老爺才逢兇化吉!這些天老爺子還一直念叨著三爺呢!”

小安不慌不忙地回了一禮,微笑地道:“三爺說過,李中丞是朝廷的棟梁之臣,拼了性命,也要護著中丞大人周全!”

李志倒沒想到小安這么沉穩,應話這么周全。看來,還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啊!這位三爺,初入帝都,這才幾天的功夫,文職也晉了,武職也弄到手了,居然混出文武兩個科舉的考官!難怪老爺子這幾天在家里,狠狠地訓斥少爺呢!自己原也不知道老爺與這位小蘇大人,有這么深的關系,倒是這兩天,老爺隱隱透出一些信息,他才知道,原來這位小蘇大人,是一個比蘇侍郎更歷害的人物。。

蘇興拉著李志小聲地道:“你家中丞大人今個坐堂,有沒有什么消息給兄弟透透。。”

“大人的想法,李志哪里猜得透?不過,看我們家大人的神色,似乎并不凝重,只怕今天這堂不會難過!”李志幾乎是貼著蘇興的耳朵說的。。

聽了李志這話,蘇興的心理便又安寧了幾分!卻聽一人陰陽怪氣地道:“喲,這位就是蘇令史府的小管家啊!還真是夠小的哈。也難怪,聽說蘇令史大人本人也才是弱冠之齡!有個這么小的管家,也是正常。。。哦,對了,咱們是該叫蘇大人,蘇令史好呢?還是叫都尉大人好呢?聽說是身兼數職啊!弄得咱們都不知道怎么叫才好了。。”

有人在低低地笑!更有人小聲地說:“還在侍衛營里掛了名呢!生成武夫,真正是莫名其妙!”

都不是什么好話,怪腔怪調只起來也逆耳!小安皺了皺眉,冷冷地朝說話的人看去!

蘇興怕小安不懂事,在這里沖突了起來。

這是大理寺的大堂,開審在即,喧嘩不得!因在小安的耳朵邊輕聲地道:“是許侍郎府里的管家朱一光!這家伙最是陰陽怪氣的,別理他!”

一邊這么說完,蘇興卻一邊笑對朱一光道:“你要是有幸見著咱家的三爺,就只管叫大人好了!咱們跑腿的,分這么清做什么?你該不是想以后當了官,好巴結我們家三爺啊!”

朱一光輕輕一哼,卻是一臉的笑容,仍然拿捏著腔調道:“喲,你是跑腿的,我可不是!還不知道呢?你朱爺如今好歹也算是個官了!部里的票擬都出來了,雖然是個小司官,但好歹也是個五品,比起蘇大人的四品虛職,也不過就是差了兩級!以后你朱爺在刑部里辦差,還不知道誰要巴結誰呢?”

朱一光笑得很得意,蘇興卻在心里恨恨地生氣!這些天,他被禁在蘇府里,不得動彈,于這消息毫不知情,沒想到幾天的功夫,朱一光便被許侍郎安排到了刑部!

刑部那一塊,原本是自家老爺的本職!若不是老爺蒙此大難,許文臣哪里敢這么安排?看朱一光那么得意,難怪其他幾個府里的管家,一臉的點頭哈腰。哼,就那德興,做了官,也鐵定是一臟官!

“票擬而已!又不是正式批文,等著。。”若是蘇一不出事,這個位置多半是他的,蘇興知道朱一光是在擠兌他,可是也沒有絲毫的辦法。。

朱一光便哈哈大笑。。

那邊衙役朝里頭瞪了一眼罵道:“還知不知道規矩?閑著沒事回家抱娘們去,別跟這大堂俏皮!”

收了笑聲,朱一光的臉有些掃興,朝衙役們看了一眼,便把眼光挑開,只小聲與周圍幾個人說話。。

小安早已聽出兩人不對付,卻小聲地問李志道:“李大哥!這票擬是個什么名堂!”

聽到小安問,李志也不拿捏,亦壓著聲音,小聲地解釋給小安聽。生怕再引得衙役們注意,罵進來臉不好看。。

原來票擬,是部里對折子批改的意見!單獨開一張票,隨奏本呈到宮里給皇帝御閱!當今皇的性子,最是散慢,沒有什么太大的規矩,因此絕大多數情況,都是按票擬各部批改的意見辦理!只有重大的事件,重要官員的任免等等,皇帝才會多加關注。一個小司官的升用,吏部擬出來,政事堂里還要議,議過了才會加票擬送到宮里,若不出什么重大意外,基本就是鐵板定釘的事情,再不會有什么改變。。

皇再不會為了一個小司官的晉用,而駁了票擬進去的意見!再說朱一光還是許侍郎家的下人,許侍郎一個偌大的世家,出息一兩個下人,皇這個臉面還是要給許家的。

而且京都各部各衙里的司務,也需要這些對各部各司各衙熟悉的人來辦,這也是通例,再沒有不許的道理。。

小安聽了李志詳盡的解釋,這才明白過來!“這么說朱一光就是個官嘍!”

“要等御覽認可之后,才能有正式的公文出來!這不是什么急事,有得等,不過最晚也就一個月的時間,怎么著也該出來的!其實是個從五品,這種官在金陵,一抓就是一大把,也就是跑跑腿的事情!”李志雖然這么說,但對這種跑腿的官,還是很羨慕。

小安一邊聽著,一邊看著朱一光。他已然猜出為什么朱一光對他,這么冷言冷語了!

三爺曾向他提起過許偉,也提起過金陵的大世家許家。在聽雨樓里三爺落過許偉的臉面,所以,朱一光有這個反應,也算是極正常的。。

三爺告誡他在金陵的這段時間,要低調,不許與人口角,更不能惹事生非!因此,小安也不敢對朱一光,有什么其他的想法。這大半年來,他跟著蘇三做事,膽子已然大了起來!雖然初到金陵,他還不太習慣這滿地是官的情景,但真要有人要惹他,就算他的性子有與年紀不相符的沉穩,有些事情該沖動的地方,還是會沖動的。。畢竟他不是一點心氣也沒有的人。

只聽堂外院子里,突然傳來許多人聲。緊接著就是一陣鼓聲擂動了起來,一眾衙役們急忙分兩班,在堂下排好站直!

等鼓聲稍歇,便見四位系著玉帶,身著寬大官服的官員一步三搖地從正堂門外走了進來。。

打頭里的一位,便是周志清!后頭跟著的三位自然是李道明,池一鳴,徐江錦。。

大理寺里的一干評事,文案,也從后堂里涌出,十好幾個人站在正堂‘報國家聲’的牌匾下,候著大老爺升堂。。

周志清謙讓著李道明等人坐到副審和陪審的位置去之后,這才自己坐在了正中。還沒說話,又先起身對著三人告了個罪,才重新坐下,驚堂木拿在手中,不輕不重地一拍。掃了堂下一眼,又掃了一眼觀審柵里一眼,最后才看了一眼側堂門下的候審犯人呆得地方,才吐出兩個字‘升堂!’

一眾衙役杵著紅黑棒,一陣緊似一陣極有節奏地仗擊在地面,發出‘嘭嘭。。’的聲音,讓人渾身打緊。。

“帶蘇一!”升堂已畢,周志清一揚臉,對外頭喊道!

蘇一一大早就被‘請’進了大理寺!只在東側柵房里候審。大理寺不同于金陵府里的南天牢!

在南天牢里,因為有嚴令不許探望,以免竄通消息!所以蘇一缺衣少食,在南天牢里很受了許多罪!

如今,他出牢,在家中候審,雖然皇暫停了自己的職位,但畢竟是朝廷的大員,功名在身!因此一大早請進大理寺后,東柵房里便備下了火爐,清茶,處處著意侍候!雖然也簡陋的很,但如此情境之下,已然是好到極點了。。

柵門外衙役聽到堂的衙役一齊大喊‘帶蘇一’的話,便忙把柵門打開,手里拿著一根鐵鏈鎖遞給蘇一道:“我們大人傳您過堂了,這個鏈子,您只管拿在手里就好!要不小的們,有些難做!”

這也就是一個規矩,犯人都是要帶刑具堂的。要換個人,換個案子,衙役們斷然不會這么客氣。蘇一是老刑部,這個豈會不知,便拿鐵鏈子一繞,搭在手里。頭一揚,把鐵鎖鏈擺得山響,自己先笑了一聲,這才擺著臉色,由兩名衙衛陪伴著,進了堂口!

兩邊的皂役見蘇一到來,水火棍子往懷里一扯,一齊“噢”叫起來,有意把聲音拖的老長,立出堂威。。此時四下里已無半點其他聲息,只有蘇一一走一動的鎖鏈聲響!

蘇一在堂前站定,往上看了一眼,條案中間坐著周志清,左右兩側分座了李道明,池一鳴!條案下的左邊,擺了張小案,案后端坐著徐江錦!

都是老熟人,平時也不知道打過多少交道的。。可如今他們高坐堂上,自己則鐵鎖加身,低身堂下。這還真是天威難測,旦夕禍福啊。。。

無奈地一笑,雙膝跪倒,把鐵鏈拉得山響,沉著氣道:“原參知政事,東府侍郎蘇一,見過諸位大人!”

“給蘇一去刑!”周志清手果斷地一揮。看著衙衛把蘇一身上的刑具去了,才對蘇一說道:“安南,你和同朝為臣,如今也有十多年了!今時今日,你我堂上堂下,也實上讓人唏咦。既然事已至此,敬請安南兄體仰兄弟的難處,一應的問話,還請具實回答,不可有藏匿粉飾!堂審之后,所有情狀大理寺都將具本上奏,是非曲直,皆有皇上公斷。該為安南兄說話的地方,堂上這諸位也并非草木之人。”

蘇一靜靜地聽著,并不言語!這是審官的套話,周志清城府極深,倒也看不出來,他這些話是真情實意,還是隨口說說。。

李道明在一邊補充道:“今天只問案情,我們也只是問和聽!你的身份很高,我們審不確的地方,最終還是要請皇上親自決斷的!”

周志清看見池一鳴微闔著眼,而堂側徐江錦也是一臉的心不在焉的樣子!看兩人都沒什么話說,便輕咳了一聲,審問道:“胡時塵首告你,指使人刺殺太子,這事可是有的?”

“純屬子虛烏有。。”蘇一臉色平靜地道。。

“難不成還是胡時塵誣告你?”

“胡時塵是刑部里的司官,安南主理刑部,或有不如他意的地方,所以才行此毒計,蘇一深受國恩,怎敢行此大逆之事。斷然是誣告。。”

“那你可敢與胡時塵對質?”周志清不緊不慢地道。

“有何不敢?”蘇一定定地道。。

“叭!”地一聲敲響了驚堂木,周志清說道:“帶胡時塵!”

蘇一心里在想,胡時塵不是已經死了嗎?周志清難道不知?或者說吳王根本就沒有除去胡時塵?想到這里,心中不免有些不安。。聽到堂下有腳步聲,連忙側過頭去看,卻只見一個衙役走了進來,并沒有胡時塵的人影!

衙役回道:“回大人,今天早上去傳胡時塵,卻發現胡時塵已經自盡身亡!”

這消息讓一邊觀審的人聽到,便起了一陣議論聲!

周志清一拍驚堂木,壓下了觀審柵里的雜音,這才轉頭對其他大人道:“哎呀,首告的胡時塵自殺了,這可如何是好?”

堂上幾位似乎對這個消息并不意外,池一鳴見周志清問,便開言道:“胡時塵自殺,恐怕是他自己心里頭有鬼!”

李道明在一邊道:“這個不好去猜的!但胡時塵既然不能對質,那應該要有其他證據舉證!”

周志清便問徐江錦道:“志清這里并沒有查到什么證據,徐大人那里可有什么沒有轉呈的證據嗎?”

徐江錦忙應道:“哪里有,金陵府是是奉旨收監而已,并沒有什么證據。。”徐江錦其實是有些頭痛的,早知道吳相那里態度這么易變,怎么說蘇一在南天牢里,他都要照顧一二,原本以為蘇一這次難逃一劫的,可轉眼的功夫,卻變成了今天這樣。。

“哦!既無人證,又無物證,兩位大人你們看呢?要不然今天先審到這里,待案情有了進展再做論處?”周志清詢問道。。

李道明點著頭,池一鳴也道:“暫時也只能這樣了。。”

周志清便對蘇一道:“嗯,既然胡時塵不能來對質,那一應的情形我們都會具狀上奏,你暫且歸家,候著皇上的恩旨吧!退堂!”

周志清說罷,便請幾位大人往后堂退了下去,一時之間衙役也開始把觀審的人往外頭趕!

蘇興,小安,陪著蘇一一齊走出大理寺,小安猶如作夢一般,問蘇興道:“這就審完了?怎么像小孩子過家家一樣?”

蘇一心情很好,聽到小安的話,不由哈哈大笑起來!蘇興也是輕笑,應著小安的問話道:“那還能怎么審?什么都沒有,神仙也審不了這虛頭巴腦的案子。。”

“朝廷怎么這樣?什么都沒有就把大老爺抓進牢里去了!是不是可以官復原職了?”小安又問道。

這個問題蘇興可沒法子回答。不過他好歹也有些見識,知道蘇一是被皇帝下旨抓進牢里去的,皇帝再怎么也不會認了自己有錯,不加罪已經是萬幸,官復原職應該是沒戲的,多半會調離金陵!

蘇興的想法其實有些片面!若是按照三司會審的結果,既然是冤屈了蘇一,那官復原職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否則的話,那官治還不是要亂套?誣告一下,就被撤了職,也太沒道理了。

只有蘇一心里明白,只怕皇帝已經猜出這背后的黑手就是吳王,自己不過是替吳王頂了罪而已!雖然皇上有心要把這案子壓下去,但卻并不意味著皇上還信任他,因此他能活在當下,能保住一條命,就已經要偷笑了,官復原職是不可能的!能給自己到成都府去花差,那都是天恩浩蕩了。。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不說這些!走,回府去!”蘇一微笑著道。到如今他也看破了許多,心里反倒沒有以前那些執念了!

蘇興要去尋轎子,蘇一止住了蘇興,看了看天色,雖然陰沉沉的,但天氣還是晴朗。就算北風吹在臉上,有些寒冷,蘇一卻覺得能體會到活著的滋味!便領著兩人,走進橫街,一路往御街走去!

拐過一個街角走到主街上,人流便開始密集起來!突聽得街面上鑼鼓喧天,許多人正朝著前頭指指點點。。心中好奇,不由緊了幾步,走到前頭。

便看到一支秧歌隊,像似戲班子里請來的,正應著鑼鼓聲,在街中心邊跳,邊往前行!秧歌隊的前頭,兩人舉著一張橫長條幅,上頭寫幾個大字,卻是:任記炸魚店。

有幾個人提著鑼,一邊走一邊扯著嗓子喊:“任記明天開張大吉,頭一天二百斤魚塊,免費品嘗嘍。。。咣!”

蘇一一時看得大奇,問小安道:“是武陵府里的那個任記嗎?”蘇一自然知道武陵府里的任記炸魚,見這也是任記,不由地問了一句。

“是的!”小安笑了笑道。

“怎么弄這么大的動靜?”蘇一站在人堆里皺著眉頭道。

金陵城是京師重地,便是欽差回城,也沒有可能弄出這么大動靜!如今這又是鼓,又是鑼的,金陵府里的人,難道都死絕了不成?就算金陵府里的人不管,步軍九門的人難道也這么玩忽?

邊上一位看熱鬧的人聽到蘇一的話,便笑答道:“聽說明天還有重頭戲!這任記要在御街的店門口,擺三天大戲呢!”

“大膽!荒唐!”蘇一有些驚異的同時,也有些瞠目結舌!情不自禁地就說出訝異的話來。

在御街擺三天大戲!開什么玩笑?誰家開店敢這么大的膽子。真要擺起來,那還不得把整個御街堵個水泄不通啊!

那人倒是著意地打量了蘇一眼睛,見一身布衣的打份,也沒看出來蘇一身份哪里尊貴了!估計他只是有些酸腐的書生,所以才說出這樣的話來!便笑道:“荒不荒唐,那要看怎么說。擺大戲讓老百姓看,我瞧著其實是好事!大膽嘛,倒是有一點兒,不過人家任記面子大,聽說皇上都御賜了金匾!人家擺大戲,那是打著接匾的旗號請的,便是金陵府里的大老爺,只怕也不敢說任記大膽吧?”

蘇一一聽那人這么一說,頓時就沒話了!原來這事還與皇上扯上了關系,難怪店家這么張揚。。。

小安偷偷在蘇一的身后,拉了拉蘇一的袖子,蘇一便退出人群,朝一邊走開。。

小安看到蘇一臉上還是有些不虞之色,便笑道:“大老爺恐怕還不知曉!這任記炸魚其實也算是蘇家的。。”

蘇一嚇了一跳!很是疑惑地看著小安,他可不知道什么時候,任記與蘇家扯上了關系。。。

任記的掌柜是個女子,還是青樓出身,似乎與蘇三有些說不清道不楚的關系,這些他都知道!但怎么任記就變成了蘇家的了?他怎么半點風聲也沒有聽到呢?

“大老爺一定知道任記的女掌柜,被濟老收做干孫女了!也就是現在的寶珠郡主。前不久,濟老已經把寶珠郡主許給三爺了,明年完婚!所以說,任記遲早要姓蘇的!”小安微笑地道,其實他知道任記一早就是三爺的,只是三爺不讓往外傳這些話,所以他也只能拿一些大家都知道的消息,來說給蘇一聽。。

蘇一卻不知道濟老把寶珠郡主許給蘇三這件事情!聽了小安這么一說,不由恍然大悟!

繼而他又想到任記炸魚這么大張旗鼓地弄,似乎太招風了一些!自己是不是要趕緊回去與蘇三說說,讓任記那邊消停一些。否則反而會影響了兩人在金陵的風評!既然任記的掌柜是要嫁入蘇家,那蘇三這個未來的姑爺,對金陵的這家分店,應該會有一些掌控能力。。。

想到這些,功一緊了緊腳步,急急地往府里頭趕了回去!

蘇府自上次蘇一下牢后,下人跑了許多,這府里就顯得有些空蕩!蘇一這兩天也沒心思去理這個事情,所以也沒往府里頭添人!再說,他下了一回牢,心里頭那些講排場的心,也盡放掉了許多。想著就府里頭的這二三十號下人,也未必就不夠用。護院的有七八個也盡夠了!內院房里的丫頭,有七八個也盡夠使了!廚下的老媽子,雜役,也使不著那許多人!

人少了,事非也少了!倒也自在清靜。

蘇一一進了內院,宣氏便早已迎在院中。

宣氏祖上是廣南路的,祖父在金陵為官,因此很早便遷居在了金陵。到了宣氏父親這一輩上,宣家也算是老金陵了!

宣父兄弟幾個人中,也出息了兩個官員,不過都在外地任職。宣氏的父親身體不好,沒出仕,只在金陵城中過著書香門弟的閑散生活。

不過,宣家在金陵城外有田莊,城中也有許多經營,又有一些上一輩留下來的人脈在走動,因此也算是有些勢力!后來,蘇一娶了宣氏,官越做越大,宣家也跟著水漲船高,這些都是不消言的事情。。

宣氏一大早就坐立不安,在院子里等著消息,卻見相公不僅沒有被關進去,而且還這么早回來,心知一定正如小叔子所說,‘沒有什么大礙!’心里才真正地安下心來。

蘇一一邊進屋子里換了家居服,一邊詢問宣氏道:“三弟呢?”

宣氏一邊幫蘇一整理衣服,一邊回道:“在前廳里見客呢!”

“見客?他這兩天不是都不見客的嗎?是誰來了?”蘇一邊系好扣子,一邊往外頭走!

“說是個熟識,叫什么徐掌柜!小叔便去了!妾身也不知道這姓徐的掌柜是誰?”宣氏送蘇一出房門的時候說道。

小安正在門外頭候著,聽到宣氏這話,不由笑道:“徐掌柜便是任記金陵分號的掌柜!”

蘇一愣了一下,輕輕地‘哦’了一聲。宣氏好奇地問道:“是老爺上回說的,那個炸魚塊的任記嗎?”

點了點頭,蘇一對蘇興和小安道:“走,前頭看看去!”

蘇一正要與蘇三說炸魚店的事情,這位徐掌柜便來了!來得正好,正有些話要點點他。。。

金陵不同于其他地方,這么鬧可不成!在武陵這么弄,許沒人管。但是在金陵這地方,別說是一家小店,就算是背后極有勢力的大店鋪,也要夾著尾巴做人,再沒有人敢這么大張旗鼓極力張揚的。。樹大招風,不僅適用于人,于店鋪也是一樣的。。

急急地走到第一進院的偏廳!果然見蘇三正與一名年紀頗輕的男子說話!看那男子的模樣和穿著。倒不似一個掌柜的打扮,卻像足了一名書生。

書生見蘇一走進來,連忙起身行禮道:“見過蘇大人!”

蘇一笑了笑,還沒有答話,蘇三便已然開口道:“大哥,這位是任記炸魚金陵分店的徐英明徐掌柜,是咱們武陵人,原來一直在總店里做的。。”

見蘇三這么認真地介紹,便知道蘇三對這位徐掌柜頗為看重,便回了一禮笑道:“金陵店鋪云集,也算是藏龍臥虎之地!但真正能在金陵作出點名堂的店鋪,卻不多見。徐掌柜能主持任記金陵分店,可見能力不俗。。”

“謝蘇大人夸獎!”徐英明也不謙讓,若時至今日,他還沒有一點自信,那他也不配做這個掌柜!因又道:“英明這點子見識,還都是在總店里學下來的,比總掌柜的差遠了!其實,還要不斷地學習,這不,今天來,便是向三爺請教的。。”

徐英明說的總掌柜的指得并不是周盈盈,而是指得蘇三。他自然知道蘇三是任記的背后東家,也自然知道,蘇家人誰也不知道蘇三就是任記的東家,因此自然也不會點破。。

蘇一倒是覺得徐英明這種態度很好,不由也是笑道:“那你們說,我坐在一旁聽聽。。”蘇一說這話的目的,言下之意是:若是有什么不妥當地方,他會幫著指出來。。

徐英明哪里會不明白蘇一的想法!不由看了蘇三一眼。。

蘇三微笑著道:“接著說吧。。。”一邊讓徐英明坐下,一邊搖著扇子,一臉的悠然。。

徐英明這才整頓思路,從剛才斷下的地方接著說了起來:“。。。剛才說到搭臺子唱戲。這事原本英明是不想弄這么大的,但是皇上親賜了金匾,這是長臉的大好事,若是不熱鬧一下,又怕有人說咱們輕慢圣意之類的閑話。所以,英明才想了唱三天大戲的想法!臺子早一天,已經在搭了,是橫跨著御街凌空搭得高臺!臺下還照樣可以過人。搭臺子就花了上百兩銀子,御街屬南門營的地頭,這里額外包了二百兩銀子,請杜營頭到時派些營兵維護一下場面!金陵府的總都頭那里,也有打點,這個是一百兩!三天的大戲唱下來,從早到晚不中斷,這也需要五十兩的謝銀!還要照顧到眾人的吃喝,這里頭還有一些開銷。。”

蘇三擺了擺手道:“這些細的,不用和我說,場面搞大一些無妨的。第一是要安全!那臺子,你要親自去檢查,到時候人多,再不要蹋了臺子。還要防著有人破壞,所以臺子搭起來后,要照管好。。請營兵維護白天的安全,還可請那班衙役們守夜!花錢不要怕多,但也要花到點子上去。。有沒有可能請戲班給唱唱咱們這炸魚塊的好處?這個你也可以去問問!唱得出來加錢,唱不出來,你也可在唱戲的間隙,上去宣傳宣傳!酒香尚怕巷子深,若是你能在三天里頭,讓剛會說話的小孩都知道炸魚塊,都知道炸魚塊的好處,那這些錢,就都花得值的。這些你再考慮考慮。。說說其他的。”

蘇一見蘇三的思想與自己大相徑庭,很想把自己的想法給說出來,但見徐英明一臉受教的樣子,他反而不好說了。他也怕說出來,連徐英明都要說自己膽小怕事了。。因此,只好忍住了。。

“其實英明是想問問開店儀式的時候,要請哪些人,比較合適?”徐英明知道蘇三再不會去管這些細節的,他說出來,也只是讓蘇三提點意見而已。

讓他心服的是,自己想出了那么多,比如說,游街啊,搭臺唱戲啊,自認為都是極大膽,極惹眼的舉措。可到了三爺這里,也成了稀松平常,隨口就提出了許多好點了。在唱戲的過程中宣傳炸魚塊!這真是他想都不可能想到事情。。。。

蘇三的要訣在于一個‘傳’字!只要能廣為人知,怎么宣傳都不不過份!徐英明已然摸到了這個邊,有些心得了。。。

只是這開業的場面,必然是要請些客人來助陣的!這請誰和不請誰,自然有許多講究,他心里沒有這個把握,因此才想到要來向蘇三請示!這才是他今天來找蘇三最主要的目的。。

對于徐英明的問題,蘇三并沒有急著回答,而是笑問徐英明道:“你覺得呢?”

“這個。。”徐英明撓了撓頭,有些沒有底氣。任記炸魚就算僥幸得了皇帝的金匾,那也才是一家小店!一個小店的開業儀式,能請幾個附近的街坊,了不起再請幾個掌管稅目,街道上經掌走動的官吏,就應該很夠了。可是這話,他卻不敢與蘇三說。。。

蘇三見徐英明撓頭,便知道他的想法還是比較常規,便轉頭看向小安道:“小安,你說說看。。”

小安知道蘇三經常會像這樣,突然便問自己的想法,所以每次這種場合,他已經習慣邊聽邊想。見三爺問他,便從容地道:“小安覺得,既然場面弄得這么大,那請的人,身份也應該高一些!”

這也是徐英明的想法!但他就是不知道這個高,要高到什么地步。。

“那你說說,應該要請什么身份的人才合適?”蘇三笑看著小安道。。

“炸魚店雖小,但在武陵卻是名頭極響!武陵城里,再沒有一家店能經營成任記那樣的影響力。所以,不能金陵城的任記,不能按小店的規模來弄。。”小安看了蘇一一眼,心道不知蘇大老爺此時是什么想法,又接著道:“應該要向大店,名店看齊!小的看武陵有些大店開業,便是府尹大老爺那里,也要下帖的,所以,小安在想,任記是不是也可以參照此例?”

搖著扇子,蘇三也不回應,而是又看向蘇興道:“興哥兒覺著呢?”

蘇興也是撓頭,這事他剛才也想過了。若要依著蘇一的意思,這事應該是動靜小些才好!可三爺話里的意思,竟是要弄大些。

大店名店開業,請上官參加,這種情況都是有的。。可是那得店里非常有背景才行。又或者是某個官員自家的親戚開店,才能有個這個氣場,普通的一個店,就算是去請,只怕也沒那個面子。。。

再說如今大老爺正在難中,蘇三與任記又有著小安說的那種關系!真要是弄那么大的動靜,只怕會有人說出閑言碎語。因說道:“金陵城里頭,人際關系復雜!若請了某人,而沒有請某人,反而得罪人。因此,蘇興覺得,是不是少請為妙?”

蘇興跟著蘇一多年,蘇興的想法其實與蘇一的想法是雷同的盡多。若按正常來說,這種想法,也無可厚非!畢竟封人重文輕商,一個店鋪開業弄這么大的動靜,那確實是有點離譜。。

說來說去,這其實還是一個眼界的問題!!

大哥和蘇興受了時代的局限,看不清,看不透,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在蘇三看來,開業儀式是怎么吸引人,就怎么來。。

這就是思想的不同之處,徐英明受他的影響,感覺動靜小了一些,所以才進來問自己的主意;小安回答的方向,也貼近著自己的思維,而蘇興與自己的看法就有些背道而馳了。

這也從側面給蘇三提了個醒:看來以后使人,還得是在自己身邊呆過的人,知道自己路數的人。。

蘇三輕輕地一收扇子,把扇子往幾上一放,順手就拿起了茶杯,輕輕地喝了一口茶。

徐英明看到蘇三停了搖扇的動作,便知道三爺要開口說話了,便忙坐直身體,從懷中掏出一管小筆,又掏出一只裝了墨的瓷瓶,又從袖中掏出幾張紙片,沾好墨,靜等蘇三開口。。

輕輕地泯了泯茶,潤了潤嗓門,蘇三這才開腔道:“場面自然是越大越好!這樣一來,店里得了名頭不說,以后經營的過程,也會省了許多麻煩,于后面的生意,也是利多于弊。既然你來問我要請什么樣的人參加開業儀式!我給你的意見是:只要能請得動,請得到的人,都可以去請!以下,是我具體的一些想法,你且聽聽,然后再想想,至于最后你怎么做,還是你自己根據實際的情況去考慮。首先,還是剛才說過的:節目并不是很豐富,只有唱戲一條,很單調!而且很通俗,沒有上檔次。。”

徐英明的臉上白了白。。。

“封人重文輕商,任記只是一個商家,再花力氣,也是俗的!而且唱大戲只是取悅了平民百姓,除了圖一個熱鬧之外,再無其他的收效,這就不行!寧遠建議英明可以去搞一個詩會。這就與文雅掛上鉤了!在武陵的時候,許多詩人就給任記炸魚做過詩,這是炸魚塊的精神所在,是最長久,可值得回味的東西。英明是不是應該在這上頭,多做做文章?詩會依寧遠來看,很好組織!英明只需要拿著武陵總店的名義,去請那武陵才子們過來參加開業儀式,這幫正愁沒有機會出頭的才子們,又礙于同為武陵人的面子,再無不肯的。只要武陵才子們肯來,那英明再廣繳其他路府里的詩人才子,設下重賞,弄出些彩頭,再請些風雅的妓子,想必這個詩會,一定很熱鬧!”

“詩會只是其中一種方法!我的意思是,活動要多,面對的群體要明確,你不是準備了三天的活動期嗎?有些活動,可以分時段,分場合去辦!”

“當然,安排這些活動,還只是第一步!現在還有一天的時間來做安排!你定好了活動之后,慢慢去辦不遲,但節目單一定要立馬就拿出來。節目單拿出來之后,直接去宮門前遞請柬,指名請娜仁格日樂!你那天見過她,她也知道你,再有這個熱鬧,她一定會去。然后再去請太子,娜仁去,那太子也一定會去;太子去了,你再去金陵府那里下帖。有太子到場,徐江錦說什么也要到場!定了這三位,其他都好請,能來就來,不來也無所謂。。來了的人,不用費心去討好他們,也不用過多地去照顧他們,只需要把太子和娜仁公主照料好,其他人安排好坐的地方便可。。抓大放小,細節上,你要控制好了,不要怕怠慢了客人,也不要太把他們看在眼里。。皇帝那里也是要請的,可以用濟老的名義去請,只是個意思,皇帝若肯來,那最好!不來也沒有關系!但這個意思,要到!另外還一部份人要請,比如說,城里知名的大商家,大店鋪,大鏢行等等,只要有些頭臉的,都可以請。”

“今天一天的時間,你能完成這些,就已經很不錯了。小安借給你用,蘇府里的人,也派幾個給你打下手!明天的事情會更多,只怕這點人還不夠用的。。”

徐英明一邊記著,一邊說道:“總掌柜,今天便要到了,帶了許多人手。。”

“啊,盈盈來了?”蘇三微微一愣!不過想想也對,她畢竟是名義上的總掌柜,第一家分店開業,又是金陵這種地方開業,她應該是會到場的。。

“英明三天前便通知了總掌柜,收到總掌柜的回信時,她已經于昨天清晨動了身,因濟老隨行,走得不急,不過算路程,快得話中午也該到了,就算是再慢,下午晚上前也該是到了的。。”

“哦!”蘇三點了點頭,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徐英明看了蘇三一眼,又道:“聽說同行的還有一位虞姑娘,一位唐姑娘。。”

“哧”蘇三一口茶從鼻子里嗆了出來,鼻子里一辣,眼淚都出來了。。

“你不能一口氣把話說完?”蘇三瞪了徐英明一眼。。

徐英明卻嘻皮笑臉地道:“隨行的還有。。”

蘇三一愣,直直地看著徐英明。。徐英明脖子一縮,連忙道:“聽說,隨行的還有許多姑娘,都是青風樓里的姑娘。。。”

“啊!”蘇三這回是真得愣住了。。青風樓的姑娘,也隨行而來了。那么說青風樓豈不是。。。難道說虞鳳要把青風樓,開到金陵來?蘇三覺得頭有些大了。。

不過,下一刻,他又偷偷地有些竊喜,虞鳳若真是把武陵的青風樓給關了,跑到金陵來,最大的可能就是奔著自己來的。否則她沒有必要這么勞師以遠!

這么說,自己還是有些魅力的?“嘿嘿。。”蘇三輕輕地笑了一聲。。

徐英明聽到蘇三剛才還給他臉色,下一刻就坐在那里賊笑,不由頭皮一麻,與小安對望了一眼,俱都把目光散開。。

蘇三意識到自己失態,便一擺手道:“好了,你去忙吧!大哥,能不能從府里調些人手過去幫忙?”

蘇一心里原本是不同意這么張揚的,但是見蘇三都這么安排了,他自然也不會反駁。事實上,他心里也在想:若是太子能到開業現場,那就算再大的場面,也有人鎮得住!因此也就不反對了,便對蘇興道:“蘇興,你去多挑幾個精明細致些的下人,再讓張工也帶幾名護院過去幫忙!”

蘇三又對小安道:“你去知會一下李技,叫李技也去幫幫忙,若是能從他丈人那武館里再挑些人手過來跑跑腿!那就更好了。。”

又對徐英明道:“你只要居中安排就行了,一人十兩的勞務費你先許下去,再沒人會偷懶的不做事的。明天店里炸魚塊的工作,可以交給玉兒來做,今天玉兒就借給你用!你與總掌柜,應酬好場面就行了。。濟老也不能讓他閑著,那詩會得讓他多操點心思。老人家最怕閑,給他找點兒事情做,他是高興的,不要供起來。。反正這些人手,你盡著安排就是,不要讓任何一個人閑著就成了。。”

徐英明笑道:“那三爺這里,英明能不能也借來使使?”

“啊!”蘇三再沒想著把自己給圈了進去,便堵著徐英明的嘴道:“別打我的主意,現在我躲這種出風頭的事情,還來不及呢!再說,你也別想著偷懶,我若去幫忙了,你還不是要事事請示?這不好!所以,不要有這樣的想法。。”

徐英明嘟著嘴道:“英明也沒說要偷懶啊,只是今晚濟老他們,還有那群姑娘們,沒個住的地方安排,沒人照應一下,總歸是不妥的,英明只是想請三爺代為照料一下嘛。。”

“哦!”蘇三見徐英明說的是這事,不由心里轉過許多念頭!撓了撓頭,看了看蘇一,才道:“這個啊,也確實,這么多人,又這么多姑娘,確實不好住客棧。。。”

蘇一笑道:“有什么為難的,全都住在府里好了。。正好這么多房子空著,回頭我再讓你嫂子,多準備幾床被褥,把屋子收拾一下,再多人也盡安排的下,有什么不好安排的?”

蘇三便接著蘇一的話茬,對徐英明道:“那就這么定了吧,這事你不用操心了,把人帶到蘇府,就沒你什么事了。。。”

徐英明像是放下了一個天大的心事一樣,忙道:“那就最好不過了。。”

不一時,蘇興帶著一大幫人出來,小安也把玉兒叫了出來,徐英明便起身告辭,一齊往外頭走了。。

蘇一見眾人走了,有些惴惴地道:“還是感覺這風頭,出得有些大?”

“大哥且寬心好了,當出手時要出手!經商與從政不同,講究的是財大氣粗,當仁不讓!”

“爹爹做了那么大的生意,也沒像你這么大弄的。。。”

“爹那叫大生意?一年才十萬兩銀子不到的進項,還累得要死!看著鋪子多,可是成本也不小!你知道武陵那家小店,半年賺下多少銀子嗎?爹爹要是看到店里的那本帳,那得羞死。。”

“十萬兩的進項,那就是絕大的生意了。大封朝一年的稅入,也才百把萬,難道武陵一家炸魚的小店就能賺出大天去?我不信。。。”蘇一笑道。。

“一斤五百文,一天打平均至少八百斤!若不是魚供應不上,還不止這個數,你去算算?”蘇三笑道。。

蘇一一盤桓,這一年下來可就是近十五萬兩!不由嚇了一跳。。

“而且爹爹那里每賺進一兩銀子,便要花出去五錢的成本,還要擔著許多風險!所以十萬兩的進項看起來多,但其實只能算賺進了一半!在武陵城里,李家算是最有錢的,但也要看年景,并不是每年都能賺下十幾萬兩那么多。。而任記的費用可以說,很少。最大一塊成本,就只在魚上,可那點兒成本,也只占售價的百分之一!無論是利潤率,還是綜合獲利能力上,都比爹爹買布強很多!要不然大哥以為,任記憑得是什么,一個開業儀式,便要花去上千兩銀子?”蘇三笑道。。

“可是,整個大封朝才歲入一百萬,你這一個店就。。若是再開幾家,豈不是富可敵國了?”

“富可敵國,這也正常!大封朝,家財上百萬的,不是沒有,而是很多。憑心而論,便是朝廷中有些官員的家產,只怕也不止這個數吧?這些且不說,單說歲入一百萬,看起來很多,其實于一個國家來說,那是太少的。以目前的稅制來看,小弟也曾經算過,大封朝最少的稅入,也應該在三百萬兩左右!可是最后只收上來了一百萬兩,這征收的過程中,就憑空消失了二百萬兩,這些錢到哪里去了,大哥只怕比小弟更清楚!就算三百萬悉數上繳進國庫,可大封朝難道就這點經濟?再重農抑商,也不能對那些廣有田產的豪紳,抽那么輕的稅吧?若是把這頭抓起來,再多個三百萬兩的歲入,也不成問題!有了這么多錢,只要上頭肯用些心思在軍事上,別說一個京國了,就是再多兩個京國出來,有個十年的功夫,也早就滅干凈了。。”

“你說得輕巧,稅是那么好征的嗎?。。”

“大哥不用說難征的話!您的意思,小弟都明白!但大哥你去了成都府,卻不能有這樣的心態!一國之稅,征收的好壞,在于皇上的決心!一府之稅征收的好壞,卻在路府長官的決心!若是大哥還是認為稅難征,不愿打破原有的瓶頸,那大哥就是去成了成都府,小弟也不能指望大哥什么!”

蘇三認真地道:“小弟以為:這個稅只要想征,就一定可以征得上來!事實上,大哥不去征,放在民間也只是好了將來的侵略者!改變思路,強力征稅,收上來的稅額,該交給朝廷的,要少交給朝廷!多收的,結余的,要在成都府大力開發民力,荒要大量的墾,糧食要不厭多地積!各種建設也要跟上,特別是府軍,要高標準,高要求,逐漸朝軍隊靠近。。若不做這些,真有戰事,成都府與其他府路還不是一般無二?至于怎么征,怎么改,反正天高皇帝遠,有些事情,獨斷一些,誰敢多嘴?這些才是大哥要考慮的事情,而不是在這里與小弟討論稅怎么難征,各地有什么弊情。。”

蘇一也不知道,怎么說著說著,就把話給趕到了這上頭!但蘇三話里透出來強硬的語氣,卻讓他心中被刺中的同時,又有些情緒激蕩!

之前他還真沒有想到這么細,只是隱隱知道蘇三的心很大,要把成都府給經營起來。現在,聽蘇三這么直白的說出來,雖然感覺不太適應,但心中的觸動卻是極大。。。

他于封朝的稅制一直就是不滿的,但是原先他一直無力,也無勇氣改變!如果這次他真去了成都府,而形勢又正如蘇三所說的,會朝滅國的方向轉變,那他是不是還要眼睜睜地看著國力散于民間,不能形成合力,用于抗抗外侮呢?

今日若不能銳意改革,恐怕來日便是亡國滅族之恨吧?

看著蘇一在深想,蘇三在便在一邊輕輕地道:“一個人的認識很重要!若是大哥能看出將來要發生什么,便是豁出一切,也會打破現狀。若是看不出將來要發生什么,那就只能在隱忍中死去。溫水煮青蛙的例子,在任何一個時代,都不缺!大哥,你得好好想想這事,若是不能把成都府的稅收提高四倍,若是不能把征收上來的錢,都用到實處!別說是抵抗外侮了,自保都是難事。。實力才是決定一切的基礎!一個人與一百個人打,就算這個人智勇超群,也不可能有半點勝的希望!五十個人與一百人打,雖然仍少了一半人數,但用些謀略未必沒有獲勝的機會!這滿朝的人,不是沉醉在和平的暢想之中,就是夢想依靠封朝的力量可以拒敵于國門之外!可是封朝可以嗎?可以的話,就不會居安于一隅!所以,只有那些可以打破一切束縛,重新倔起的力量,才可以力挽狂瀾。。”

蘇一有一種被蘇三拐進門,越扯越遠的感覺!

只是他感受著蘇三話里透出來的強烈自信,心里偏偏有著一種莫名的沖動!這種沖動,支配著他深信著蘇三的話,驅使著他不斷地貼近著蘇三的思路!

此時的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腦海里這些變化,是怎么發生的。但他卻知道,蘇三的腦子里,盡是一些,他沒有想過,不敢想,也想不到的東西。。。

或許正是這些不同于一般的想法,深深地吸引了他,連帶著讓他,對‘不臣之路’都充滿了莫名的憧憬。。。

北風一直在吹,而且越吹越大!從早晨開始,陰云就沒有讓太陽露過面,氣溫在這陰冷中越來越低!可以料見明天也不會是個好天!

不過這天,也不會更糟!雨是一定沒有得下的,要下也只會是下雪,不過以天氣這干冷的情形來看,沒有幾天的醞釀,只怕雪也下不下來。。

倒不用擔心開業的時候,會因為天氣的問題,現場變得冷清!事實上,越是臨近年關,這金陵城里走動的人,就越多!更何況御街是金陵城最主要的街道,要是這條街上都沒有了人氣,那金陵城基本上也等同于死城了!

蘇三親自帶著下人,在第二進院子里,整理出三間院子!兩間小一點的:一間要安排濟老與周盈盈!一間要安排唐麗!第三間最大的院子,可以安排虞鳳和青風樓里的姑娘!地方盡有,房間也足夠多,倒是被褥要臨時置辦,這也不是什么太大的問題,不到中午,蘇三便把一切都準備了停當。。

閑下來之后,蘇三便在考慮,虞鳳也不知道拿得是什么主意?就算是把青風樓開到金陵,也總該先找好地方,才能再有這些安排吧?要不然,帶著這么多姑娘,連個安身的地方都沒有,根本算不上是精明人的算計。

難道她是急于想見著自己,所以才這么火急火燎地往金陵趕?不是這樣的解釋,也實在是很難說得通虞鳳的行為。。。

蘇三晃了晃腦袋,心里笑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腦子里怎么老是有這些想法。。虞鳳要做些什么,要怎么做,他操這么多心做什么?也不見得,她就真是奔著自己來的,說不定帶幾位姑娘上金陵解解悶,游玩一番也是有的,自己自做多情做什么?難道自己真就是人見人愛的大眾情郎不成!

情不自禁地失笑起來,卻又想起唐麗!

也不知道唐麗怎么就與虞鳳還有盈兒,搭在了一起,把自己的囑咐,當成了耳旁風,也巴巴地跑到金陵!難道是自己太多情,勾引的人家小姑娘也朝思暮想?說起來,她也確實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可是自己就怕這樣青澀的愛,很沖動,很激烈,讓人有些招架不住。。

自己都七老八十的人了,于情愛,還是緩一些,才比較合著自己的胃口!就別說唐麗了,這一下子來這么多女人,還不知道要惹出多少事非。幸好李月兒沒有來,否則這一下,就徹底的熱鬧了。。

李月兒打開馬車的車簾,朝外頭看了一眼,天空灰蒙蒙的,一點陽光都沒有。從今天早晨變天開始,氣溫就斗然下降了許多。幸好,自己多帶了幾件衣裳,要不然這么冷的天,非得凍壞了不可。。。

“小姐!”雨兒掀開馬車簾子道:“咱們今天到了金陵,還是住在繡莊里嗎?”

李月兒沒有立刻回答雨兒的話,而是想了想道:“再說吧。。”

雨兒‘哦’了一聲,又道:“咱們為什么不趕緊幾步,與濟老府上的車隊走在一處呢?”

李月兒皺了皺眉頭道:“哪里那么多話說?”

雨兒看到主人生氣,連忙縮了出去。其實她也隱隱約約猜著主人與周盈盈不是很對付,但依她想來,兩人反正都是要嫁進蘇家共事一夫的,與其這樣格格不入,還不如攜手以歡,這樣才是相夫教子之道。。

可是這些話,她可不敢向李月兒說半個字!主人的性子強,這是她一慣都知道的。要是有人和主人,同時喜歡一件東西,主人多半是會讓一步,不與別人爭奪!可若是那件東西,主人實在舍不得放手,那她多半是要想盡辦法,也要爭到手的。。

她雖然不懂那些男歡女愛,但她畢竟也不小了,知道有些東西是不好讓的。。比如說感情!主人還沒有真正的進門,就看到相公投入了另外一個女人的懷抱,換做是自己,也不會高興。。難怪主人會這么生氣。。

李月兒倒不是生氣,她只是有些不太愿意與周盈盈走到一處!她帶著新生產出來的‘霸王別姬’,巴巴地趕往金陵,一來是為新產品做做宣傳;二來,自然是想與蘇三在金陵見見面。她現在是越來越留戀與蘇三在一起的時間。

有時她一旦有了想念蘇三的念頭,恨不能立刻就要飛到蘇三的身邊。

本以為這次來金陵,可以與蘇三獨處!可是,她沒有想到,一走到路上,便聽說周府的車隊也在趕往金陵城!車隊里有濟老,有青風樓的姑娘們,自然還有周盈盈!

聽到這個消息,她就開始有些不忿!怎么就讓她趕上了?原本計劃好的獨處,也落了空!談不上妒忌,但就是心里有些不高興!她也知道這種感覺不是為人妻子該有的,但她就是克制不住自己心里頭,有這樣的感覺。。。

憑白就被人給分去獨享的快樂時光,她心里就是不舒服。。。

因此,她決計是不會趕上去,與她們并做一路的。。反正也快到金陵城了!周盈盈來金陵,是因為任記在金陵的分店開張;而自己來金陵,則是要宣傳‘霸王別姬’;那就看誰更能出風頭,相公更看得重誰好了。。

“小姐。。。”雨兒又把頭伸了進來。。

“什么事?”李月兒有點小煩地問道。。

“打前尖兒的報信說,前頭車隊停了!似乎在等咱們!”雨兒看著李月兒的臉輕輕地說道。。

“。。”李月兒的臉色變了變。。

“咱們是停一會兒再走,還是。。。”雨兒小心地問道。。

“為什么要停,過去就是了,她們是老虎嗎?還能把你給吃了?”李月兒白了一眼雨兒。。

雨兒感覺有些委屈,吐了吐舌頭,仍舊出來,吩咐車隊不要停留,直接往前頭走。。。

用不了半刻時辰,兩只車隊便慢慢地匯合到了一處!李月兒這邊的車隊,大多數是貨車!而周老那邊的車隊,卻是清一色的馬車,另有幾個單獨騎馬的壯漢,卻是武陵城里志遠鏢局的鏢師!

周濟見李月兒的車隊上來,便從馬車里走了出來,邊上的馬車里,也鉆出許多嬌艷的女子,一齊來迎李月兒。。李月兒也不敢托大,馬車一停,也早就走了出來。

周濟朗聲笑道:“才聽說月兒姑娘的車隊在后頭,聽說也是去金陵的?”

李月兒給周濟行了一禮,眼睛掃過周盈盈,還有唐麗,虞鳳等人,才笑道:“濟老好!月兒正往金陵送貨呢!”

“哦,是刺繡嗎?聽說你在金陵也有一家繡莊的。”

“是有一家繡莊,但這次卻不是送得刺繡;而是一種新產品,用來洗頭的洗水!”李月兒一邊笑著,一邊指了指后頭的車隊。。

只見貨車上,一壇一壇的大壇子,都用繩索牢牢地綁緊在馬車上,每車六大壇子,整整齊齊的,足有十來車!倒像是酒!

“洗頭的?這東西也可以專門做出來賣的嗎?能有人買嗎?”周濟有些納悶,這幾十壇子,都是洗水?水也可以賣嗎?這是要論斤稱,還是論壇賣啊!還要苦巴巴地運到金陵來?只怕豆腐都要還成肉價錢了,能有錢賺?

李月兒在這野外,也不想扯太多閑話,便笑道:“是新產品,還沒有開始賣呢?一切還都不知道呢!”

周盈盈趁兩人說話的空隙,便上前一步福了一禮道:“月姐姐。”

李月兒忙也回了一禮道:“聽說任記金陵分店明個開業?恭喜恭喜。”

周盈盈知道李月兒的這個新產品,必是在蘇三的指導下,做出來的新東西!既然是蘇三指導出來的產品,那就絕對不會像爺爺說的那樣,賣不出去,因笑道:“姐姐那里有新產品問世,自然也是大喜的。”

李月兒見周盈盈這么說,心里反倒沒有底氣,怕萬一這東西買不起來,在周盈盈面前跌了面子。周盈盈見李月兒不說話,便笑道:“這外頭怪冷的,咱們還是到馬車上說話吧。。邊說邊趕路,否則天黑都進不了城。。”

周濟也道:“對對,大家都上車吧,有話到了城里再慢慢聊不遲。”

周盈盈就請李月兒坐自己的馬車。

李月兒其實很不情愿去坐周盈盈的馬車,但卻不好顯得太生份,便一齊坐了進去!

周盈盈的馬車有三對輪子,車室很長,很寬!里頭并排睡七八個人都不會顯得擠!虞鳳,唐麗,天香,露兒,都在馬車上坐著,中間還架著一個大火盆,大家圍坐在火盆旁邊,一起說著話兒,倒是熱鬧。

李月兒與虞鳳并不熟,天香她倒是在詩會上見到過兩回!唐麗她是熟悉的,蘇三收拾林海錄那會子,她們是天天兒見面;露兒就更不消說了。。

之前露兒在自己身邊的時候,她倒不覺得露兒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但這許多時候不見,見露兒愈出落的標致,眉眼之間,也多了許多風情,只是眼底似乎多了一點冷漠,不再似原先那么純凈。

兩人見了面,昔日的主仆情分,也已經變淡。只是輕輕地一笑,便算是打過了招呼!對露兒,她心里其實是有些虧欠的。要是那日,她把露兒也帶在身邊,在繡莊里過夜,她也不會受了這場劫難。

心里嘆息了一聲,有意識地不去想這些,而是對著虞鳳笑道:“虞姐姐帶著這么多姑娘,也到金陵去嗎?”

李月兒見唐麗對虞鳳很親熱,而且周盈盈原先也寄身在青風樓!因此她對虞鳳也不好顯出不周來,頭一個便找虞鳳說話。

虞鳳對李月兒自然也是笑語盈盈:“青風樓我已經撒手了,有個一個跟了我多年的盧姐兒,我把店給了她。有愿意跟我轉行的姑娘,我都出錢幫她們脫了籍,一齊帶了出來。如今她們都算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了。”

李月兒聽虞鳳這么一說,不由大吃了一驚。倒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讓虞鳳有這樣的決心,把那么趁錢的青風樓給讓了出去。

“那虞姐姐帶著這些姑娘們,有什么打算呢?”李月兒好奇地問道。

虞鳳輕輕地搖了搖頭,卻微笑地道:“再看吧!我準備把她們一個個的全都嫁出去,只是這事也不能急。反正還有些積蓄!換個地方,先過過生活,實在不行的話,都去做繡娘,還乞月兒掌柜收容。”

李月兒決不相信虞鳳沒有主意,便做出這么大的決定!因笑道:“干脆就直接來繡莊得了,金陵的繡莊,月兒就作主分一半給虞姐姐可好!”李月兒這話是真心話,她現在也沒有太多的精力去管理繡莊!青風樓里的姑娘,又大多從小就學習女紅,做起刺繡來,也算是得心應手的。

虞鳳看到了李月兒的誠意,倒不好再瞞了,便笑道:“其實是有些想法,只是,還要,還要再找個人商量!若是不成,就真要來占月兒姑娘的便宜了。”

見虞鳳這么說了,李月兒便也笑道:“嗯,有什么月兒可以幫到的地方,虞姐姐盡管開口。”

俗話說,三個女人一臺戲,這滿車的女人坐在一起,自然就比唱戲還要熱鬧。除了露兒靜靜地坐在一邊,默默地聽著眾人說話之外,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也早就聊得開了。

李月兒自然是把自己帶上金陵的‘霸王別姬’夸了又夸!眾人聽說這洗水這么神奇,手心里倒一點點,就可以把頭洗的又干凈,又光澤,還帶著香味,連頭油都不需要抹,不由都興奮地怪叫起來,恨不能立刻就要試一試效果。

其實也不用試,她們只需要摸摸李月兒的頭,聞聞她頭上的香味,就知道李月兒所說不虛。眾人不約而同地在想,若是在自己心愛的男人身邊,也能擁有這樣的頭,那男人豈不是要把自己愛死?

看到一眾女人們像中了魔一般地摸著自己的頭,李月兒知道,這洗水,絕對能賣出一個好價錢。不過,該怎么做,最好還是要問問他才好。

一群人熱熱鬧鬧地說著話兒,在半下午的時候,終于看到了金陵城那雄偉的城墻。女人們一邊歡叫著,一邊指著城門口進進出出的外國人,指指點點,評說著,巧笑著。引得許多路人注目,不知道哪里來了這許多美嬌(娘)。

徐英明已經得到車隊的傳報,不等車隊進城,便已迎在了城門口。見車隊進來,忙迎了上去!

徐英明對著掀開馬車簾的周盈盈回道:“明天開業會來許多大人物,太子爺明天也會到場,店里正忙著各種布置,有點兒亂!這天色也不早了,再有半個時辰,天也要黑了,所以請總掌柜還是先回住處休息,明天再到店里頭理事!”

“理事就不必了!”周盈盈笑了笑道:“一切還都是你做主,我這次來,一是幫著店里應酬一下,你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只管分配下來便可;二是,陪著爺爺散散心。兩件事情都重要,但最重要的,還是陪爺爺!所以,一應的事情,我都不會過問,該忙什么,你就只管忙你的去!不過,你準備把我們安排在哪里住?”

徐英明忙又笑道:“保管總掌柜滿意!三爺說,這么多姑娘在外頭住不方便,都住到蘇府里去。”

周盈盈心中一喜,點了點頭道:“那你在前頭帶路吧。。”說罷縮身坐回了馬車里。。

馬車里一眾女人,也早聽到徐英明的回話,心中俱是高興,卻絲毫也不表露出來。。。

蘇府里在車隊慢慢地過來之時,便已得到了消息,蘇三與蘇一不等車隊到門前,便已經親自在門下迎候濟老了!

一等車隊在府前停住,兩人便立即迎上前來。

(今天好像是個黃道吉日。)

濟老畢竟年紀大了,兩天之內從武陵趕到金陵,著實愛了一些苦!不過,除了身子稍稍有些發沉之外,他的精神尚好。

蘇三前扶住下車的濟老笑道:“正要寫信給您!前個皇還說:太妃不能出宮見父親,濟老若身子骨還行,可以進宮見見女兒的。不曾想,您未卜先知,可可地就來了。”

濟老一陣欣喜,身子立刻清爽了起來道:“真的,皇真是這么說的?”

“自然是真的!具體的情形,稍后再給您老細說,您老還是先進來,別受了風,等靜養幾日,精氣神都足了,寧遠再去請見皇。”

蘇一也前與濟老行禮,扶著濟老往屋子里帶。

蘇三沒有跟著濟老進去,仍舊站在門口,只見后面的馬車陸陸續續地下來許多姑娘。看來虞鳳還真是把青風樓的姑娘都帶出來了。。

有許多姑娘認出了蘇三,一個個鶯聲燕語地給蘇三行禮道:“蘇公子。”

蘇三聽見這一聲聲地嬌喚,心底一陣陣地潮涌。心道:是不是到時候,也該要解決一下男性生理的問題了!否則自己對女人的抵攔能力,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越來越弱的!就算心里能克制得住這沖動,但畢竟這副身體還年輕,不要再傷了身體,那就不劃算了。該放松的時候,也該是要放松一下的。算一算,一次出演愛情動作片男主角的時候,至少也是一年以前的事情了。

微笑地與眾女子點了點頭,目光閃動處,只見一輛馬車邊,唐麗正立在車旁!巧笑地看著自己。

蘇三正要往前迎,卻見周盈盈正鉆出馬車。蘇三便只好收住了腳步,微笑地看著唐麗與周盈盈!

待周盈盈鉆出馬車,李月兒也一掀簾子,鉆了出來!目光閃動處,她的眼神便萬種風情地看向自己!可看到自己后,她的臉又臉一紅,低下頭去,慢慢鉆出馬車。

蘇三的微笑,變成了驚喜中的苦笑!

他倒是有些意外,沒想到李月兒也會在車里,不過再看到車隊中那一壇一壇的貨物,他倒也猜出李月兒為什么會出現了。

緊接著出來的是天香!還是那副嬌小可人的媚人樣兒,對著蘇三輕輕一笑,又吐了吐舌頭。

蘇三被她這小巧的動作勾得心中一蕩,春心有些蠢動。花魁就是花魁,勾魂都不用償命的!蘇三死死地控著心意兒,不要讓自己瞎想。一邊微笑地連連點頭。

正有些心猿意馬時,虞鳳與露兒相繼鉆出了馬車。看到虞鳳稍稍有些清減的臉時,他的心中莫名的有些痛惜,竟然有種想把虞鳳攬入懷中的感覺。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虞鳳似乎察覺到了蘇三熾熱的眼神,慌亂地把頭低下,不敢抬頭!

天香在一邊笑道:“寧遠公子,傻傻地站在頭看什么呢?”

蘇三便是哈哈一笑道:“一下子冒出這么多美人兒,眼都看花了。快都進來!本公子今天親自給你們安排起居,接風洗塵。”

女人們很矜持地漸一前,路過蘇三的身邊,都略略地行著禮,往府里頭走了進去。

蘇興不在,小安也不在,蘇三只好自己來安排一些瑣事!先著府里護院下人和鏢師們搭把手,趁天還亮,把貨物全下到院子邊的庫房里。

馬車有些是租來的,直接令其散去便可!青風樓的姑娘們隨身帶來的行李,也有許多箱子,便讓府里的雜役全都抬到第二進院子里,回頭再理。這些全都安排好了,再謝了護鏢的師父。這才算是停當!

女人們也沒有閑著,問了自己的住處,也是一陣的忙亂。

直到天色完全黑了,大廳里擺下了接風的酒席,滿滿擺了四大桌,眾人才算是稍稍地安定了下來。

大家都有些累,便也沒說什么正經事兒,邊吃邊說了些閑話,便各自回院歇息去了。蘇三逮著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在拐角處拉住虞鳳兒,先大膽地親了個嘴兒,便命令道:“晚到我房里來。”說完,便閃身離開了。

虞鳳被蘇三這突然的親吻,吻得全身發燙!自次東湖邊,蘇三說下那些話后,她心里便著了魔一般,反反復復想得,便是蘇三的影子!每每一挨著天晚,心里便空落落地,抱著那床蘇三蓋過的被子,她也能面紅耳赤!

她心里知道蘇三是喜歡自己的,自己心里對蘇三也未必沒有喜歡的意思!不過,她心里還是有許多顧慮。蘇三畢竟太年輕,是不是拿自己尋尋開心,她并不敢肯定;而且蘇三已經有了妻子,其中一個,還是曾經叫過自己‘媽媽’的盈盈!雖說妓樓里,叫得‘媽媽’不作數兒,但是盈盈自己畢竟養了十年,就說是養女,也不過份。與周盈盈分一個男人,她心里沒有障礙,是不可能的。

可是有時候,她又在想,別看蘇三年輕,行事卻穩重的很,根本不像樓里那些嫖客浮夸。何況兩人也算是有‘同床共枕’的經歷,有肌膚之親的事實!

雖然那次是被逼無奈,但也算是有了這個事實。關鍵的是,這么多年來,自唐季虎去后,這是第一個能給自己安全感的男子,正是他,幫著自己擺脫了林家人的糾纏!有時只是想想他,都會讓人感到心頭滿滿的,什么都不會懼怕。

她很喜歡這種感覺,也很想屈從在這種感覺之下,盡管心頭還有許多掙扎,但只要能默默地呆在他在身邊,或者隔一段時間,就能看他一眼,自己也心滿意足。

這就是她果決地離開青風樓,一心想跑到金陵來的原因。便只是想到,自己與他同處一城,都能讓她心里充滿暖暖的感覺。。所以,唐麗找到她,說想去金陵時,她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雖然唐麗想去金陵的原因,與自己相同,可她根本顧不及那許多。就這樣,她轉讓了青風樓,與準備金陵來的周盈盈,并做了一路。

她根本沒有想過,一進金陵,便住進了蘇府,也沒有想到過,這么快就可以看到蘇三。可是,當她再次看到蘇三時,看到他那熾熱的眼神時,她便明白,自己只怕再也舍不得離開蘇三左右了。

‘晚到我房里來。。’不是暗示,不是請求,而是命令。虞鳳的心里有心想要掙扎,涌起來的卻是深深地無力和滿心的歡喜。

晚,是去,還是不去!只怕并不是自己的思維可以左右的了。

有心想矜持一些,不要這么快就與蘇三走得太近;可是到了她這樣的年齡,有些事情,難道還用慢慢溝通嗎?

何況自己能反抗蘇三的命令嗎?

既然自己都已經來到金陵,以蘇三的才智,只怕早就猜著自己的心意了!這種情形下,自己還有反抗的余地嗎?

虞鳳越想這些,越覺得臉紅,一路跑回院子里,鉆進了自己的房間。緊緊地關了房門,還覺得心里砰砰直跳,有些心慌意亂。。

好不容易緩了幾口氣,漸漸地靜了下來,天香卻又來敲她房門。。

深吸了一口氣,打開房門,只見天香手里拿著兩只瓷瓶道:“月兒姑娘發了善心,一人給了兩瓶,這白瓶是‘霸王’,這青瓶的是‘別姬’!這會兒功夫,大家都迫不及待地要試用呢。。”

虞鳳心中一動,接過瓶子道:“這兩天,有些累了,呆會我洗洗也就要睡了,有什么話兒,咱們明天再說?”

天香笑道:“別說是媽媽了,天香也累得狠,真想美美地睡一覺。。嘿嘿,不過先去洗個頭。”

虞鳳見天香跑回了房間,便招來自己的貼身丫頭道:“去提些水來,我要洗個澡。”

丫頭應了一聲,退出去準備,好半天才帶著兩個老媽子提了水進來!丫頭笑道:“一個個都瘋了,都鬧著要洗頭!廚房里架著四口大鍋洗水都不夠。我們這算是占著先了的。”

丫頭指揮著老媽子把水倒進木桶里,又調了涼水,試了水溫,才退了出去!

虞鳳先用溫水洗了頭,果然效果正如李月兒說得那樣,清洗干凈后,十分的順滑,而且還有一股淡淡地清香,聞著異常的舒服。想到呆會兒,他就會伏在自己的頭邊,聞到這股香味,她的心中就一陣陣地潮涌。

急急地鉆進浴桶里,把頭埋在水下,憋了好長的時間,才鉆出水面,慢慢地擦洗起來。

一邊撫摸著胸前,虞鳳一邊在心里想著:自己難道就這么給了他?

不這么給他,那還能怎么辦?難不成,倒要奢望他會娶了自己?真要是那樣,自己也不能同意!

就別說面對周盈盈了?只怕在唐麗面前,自己也沒臉做人了。

哎,虞鳳嘆了一口氣,雙手緊緊地抓在自己豐滿的胸口,牙齒死死地咬著下唇。但愿自己沒有看走眼,只要蘇三能在心里痛愛自己,有沒有名份,都無所謂了。

默默地洗凈身子,挑出自己最喜愛的衣服,穿戴整齊。讓丫頭,取出干棉巾,把頭發一縷一縷的擦干,又挽起一個頭花,直覺得鏡子里的自己,像一個要出嫁的新媳婦兒,才心滿意足。

丫頭好奇地道:“都要睡了,打扮得這么齊整做什么呀?”

虞鳳看著銅鏡中嬌艷如花的自己,有些激動,又有些落寞地道:“不要問那么多,呆會你就睡我的床好了,有人來問,就說我已經睡下了,知道嗎?”

丫頭點了點頭,當真也就泯下好奇心,不再多問。

虞鳳見院子里漸漸冷靜下來,便默默地出了院子!

今晚內院與二進院子的門禁放開了,并沒有落鎖,而是派了四名老媽子在此輪番值夜。禁也只禁著男人不準入院,其實也沒什么男人,就濟老那邊帶著兩名小廝是男人,李月兒那邊帶的伙計,都是睡頭一進院子的。其實是沒有什么大礙的。

虞鳳進了內院,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問值夜的老媽子道:“三爺的院子,在哪邊?”

那老媽子便指著手左邊的院子道:“三爺住在西邊的小院子里,最靠里的那間就是。”

虞鳳便低著頭,急步走了過去。

拐過一道園門,避開了兩老媽子的眼神,她才放慢了腳步!這邊的院子,就只有最西邊的院子還亮著燈,虞鳳一步一挨地行到院門邊,輕輕地一推,發現院門是虛掩著的!心中砰砰地跳了兩下,感覺像是在做賊一般,卻只能硬著頭皮走進院子里。。

:今天月底了!入V有十來天了,似乎今天就是吉日。哎,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伸頭一刀,縮頭一刀!今天兩更已經結束了!以下是VI章節。

這處西院很清靜,院子也不大。滿院的苗圃早已枯敗,兩顆柿子樹,也是光禿禿的隨風輕擺。

穿過院子,直接走到亮著燈的正屋下,她有些猶豫是不是應該敲門!

卻不料,門從里頭打開了。。嚇得她差點掉頭就想跑。

“還不快進來?外頭冷得很。”蘇三就站在門的后頭,燈光映在他的側臉,讓她不敢直視。

她像一個小姑娘一樣,雙手捏著衣角,就好像頭一次入洞房的感覺!只覺得臉發燙,渾身發軟。直到他走出來,把她一把抱起,她都跟做夢一般!

誰知道自己的雙手,是在什么時候,攀了他的脖子。

腦子有些反應遲鈍,衣服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被他解去了。只覺得他的舌頭在自己的身游走,耳朵邊盡是他粗粗的喘息聲。

她感覺身體在顫抖,雙手正在無意識地保護著什么!可是護住了面,卻護不住下面;護住了下面,他又惱人地來侵犯下面。終于還是被他觸到了自己最隱密的部位。她只覺得腦子里像有一道閃電亮過,渾身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力氣,一把抓住他的要緊處,喘著粗氣,星眸微睜地道:“告訴鳳兒,你是真心痛惜人家的。”

蘇三進行到最關鍵的時候,下面已然脹到不行,卻被虞鳳死死地拿住。正有些狂化的跡象時,卻聽到虞鳳問出這樣一句話,不由欲火稍穩,靜靜地伏在虞鳳的身。一邊看著她白嫩嫩的身子,一邊認真地道:“你是寧遠,第一個想真真切切擁有的女人!我要你永遠陪在我身邊,所以,你以后不要再想其他亂七八糟的事情。記著,過了今晚,你就是我的人,一切都要聽我的,一切都要按我的意思來,否則,我打爛你的屁股。”

虞鳳聽著蘇三的話,居然情不自禁地呻吟了一聲。可是她的手卻不松開,急得蘇三干挺著,沒有去處!

“急什么嘛,先把燈吹滅了。”虞鳳臉羞成了通紅。

“不吹,就讓燈亮著。”

“不嘛。”

“這就不聽話了!”蘇三的手惡狠狠地打在雪白的屁股,感覺很有彈性。

虞鳳吃痛,連忙松了雙手。

蘇三看著虞鳳,溫和地道:“那,我來了?”

虞鳳的雙手緊緊地勾住蘇三的脖子,嬌聲道:“好好地愛惜鳳兒。”

蘇三輕輕地吻住虞鳳的嘴唇,胸口緊緊地貼著虞鳳飽滿的胸口,就在將要破城的那一刻,只聽‘篤篤篤’,傳來三聲頗有規律的敲門聲。

蘇三全身一緊,虞鳳也是嚇了一大跳。。

這個時候,會是誰來敲門?

蘇三有些后悔,為什么這么急色,為什么不先把院門給關起來。現在弄成這樣,自己哪里見得了人?

不肯把身子從虞鳳軟軟的身子移開,只好裝著睡意朦朧的樣子問道:“誰啊!”

“是我。”一個女人的聲音。

蘇三沒聽出來是誰的聲音。一時之間也分辨不出,這句‘是我’,倒底是誰。

可是虞鳳卻聽出來,把蘇三往邊一推,急得不行,低聲道:“是麗兒!”

麗兒?嚇,唐麗?

蘇三晃了晃腦袋,也有些失措。虞鳳可是唐麗的姨娘,雖然不是親生母親,但兩輩人的名份卻在這里。若是被唐麗發現自己與虞鳳睡在了一處,不僅虞鳳這臉過不去,自己也不好面對唐麗,而唐麗只怕也會有許多想法。。他倒不是承擔不了這些,只是現在確實不是時候。

“不要急,你就躺在被子里,我把帳子放下來,燈光暗,她瞧不真切的。。”蘇三吩咐著。虞鳳也顧不得了,藏到被子下頭,緊緊地挨著蘇三。

蘇三把帳子放好,見虞鳳躲在自己的身子后頭,就算沒有帳子,也看不大出,這才揚聲道:“有什么事嗎?我睡下了。”

“有點兒事!”唐麗語氣倒十分的堅定,完全沒有給蘇三找借口的機會。

“哦,那進來!”蘇三知道,自己心急,房門也是沒有拴死的。。就算自己不讓唐麗進來,也擋不住她進門。

門輕輕地被推開,唐麗一身清爽地走了進來。

一襲淡雅清爽的白色襖子,緊緊地繃在她在身,那緊致的身材,讓蘇三急切的欲火,飄著無限的沖動。

唐麗看到蘇三靠在床沿,帳外赤裸的半個身,眼睛正直勾勾地看著自己,充滿情欲!她不由臉一紅,卻硬著頭皮走近床頭坐下。

蘇三看唐麗這扭捏的模樣,不由大呼吃不消。唐麗穿成這樣,半夜不睡,跑到這里,該不會是勾引自己?

雖然自己很需要,但眼下這種情形,只怕是有心無力的。

“麗兒,我實在是有些困了,你到底有什么事兒?”

唐麗紅著臉道:“我就是想告訴三爺,這次麗兒來金陵,其實都是姨娘的意思,她知道玉兒廚藝很好,想學學,然后在金陵開一家酒樓,所以才帶著我來幫忙的。麗兒不是故意不聽三爺的話,偷偷跑來的。”

虞鳳在蘇三背后聽到唐麗這話兒,有些不忿起來。明明是唐麗想到金陵來,跑到她這里說話,兩人才一拍即合,動了到金陵來的念頭!

至于開酒樓的事情,也是唐麗想出來的主意,又說什么濟老府里次的席面,都是玉兒和周盈盈的手藝,連周盈盈都是玉兒的徒弟之類的話。現在在男人面前,卻把這些全賴在自己的頭,真正是可惱。

蘇三笑了笑道:“哦,開酒樓啊,是個好主意啊!回頭讓玉兒去教教你們,這事一準就成了。至于你嘛,能想到做點其他的事情,也很好!女孩子家,打打殺殺的,總歸不是一輩子的事情,這很好,我不會怪你的。”

蘇三此時是巴不得哄著唐麗快走,哪里還會怪罪。

唐麗見蘇三沒有怪她的意思,不由放下心來。

蘇三見唐麗不想走的樣子,便要拿話來擠唐麗離開,卻不料唐麗接下來的話,讓他有些消受不起了。

“那,三爺回說的話,是真的嗎?”

“回的話?什么話?”蘇三不記得與唐麗說過什么話了。

“三爺說,麗兒會讓三爺分心的話。”唐麗直勾勾地看著蘇三。

虞鳳在蘇三的背后不安份地撓了一下,蘇三有些苦笑地道:“自然,是真的。”

“那么說,三爺心里是真心喜歡麗兒的?所以,才會說出會分心的話來的嘍!”麗兒還真是傻大膽兒,這種話也好這么直白地問嗎?何況自己后頭,還有個虞鳳。

“這個。”

“難道三爺不喜歡麗兒?”唐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是錯的。

“喜歡,喜歡。只是能不能換個時候,說這些!

“不,三爺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既然喜歡麗兒,那今晚便要了麗兒。”麗兒說得果斷,但表情卻有些害羞!

雖然說唐麗這種決定,來得突然。讓蘇三有點無跡可尋,但是感情的事情,也實在說不準。許是唐麗看到自己身邊的女人很多,有危機感,所以才想用更快捷的方式,來獲得自己的認同。

可這,也太大膽了一點!喜歡我,便要了我。這是什么邏輯?

這種突如其來的想法,當然是有欠考慮的。可能只是一個沖動,便產生的念頭!但這種念頭,他卻不能對一個青澀的小姑娘,一口回絕。一旦回絕了,就會傷了女孩的心。在這一點,他是有經驗的,所以,此時最合適的辦法,就是給她一個吻,然后打發她回去睡覺。等睡了一覺,明天起來,她說不定就會有另外一些想法了。

可是他現在卻做不到。

正苦于無計可施之時,卻再次聽到門外傳來‘篤篤篤’地三聲敲門響。

蘇三正慶幸來了救星,卻見唐麗風一團似地站了起來,一閃身,便躲進了衣柜里。身手之快,簡直是無人能及。

等蘇三要阻止時,已經來不及了。這事給鬧的,好好的躲起來做什么?沒事也要被當成有事了,至于就躲到衣柜子里去嗎?真是小女孩子的心性,你做賊心虛不假,可不是還沒開始做賊呢嗎?

輕輕地摸了一把身后的虞鳳,一手的溫香,這才吐了一口氣道:“誰啊。”

“是我。”

虞鳳正反抗著蘇三的手,一聽聲音忙伏在蘇三的耳朵邊,急急地道:“是天香。”

“天香?她來做什么?”

“你就裝傻!”虞鳳恨恨地道。天香從來就不對其他的客人假以言笑,唯獨對蘇三惟命是從,鬼才看不出她對蘇三的心思。她可不信蘇三會那么笨。

“這個可不干我的事,我可沒招惹她。”

天香在外頭叫道:“可以進來嗎?”

虞鳳連忙抱住蘇三的腰,縮進被子里不敢露頭。蘇三這才對外頭叫道:“進來。”

天香進來,看到蘇三光著膀子,卻很自然地一笑道:“大才子這么早就睡覺的嗎?”

“哦,都這光景了,還不睡嗎?寧遠明天還要早起的。”蘇三也笑了笑。

天香便坐在床頭,卻聞了聞空氣中的氣味道:“怎么這么香呢?”

蘇三忙笑道:“天香姑娘的頭發真好看,聽說你們都跑到月兒那里去要洗發水了是嗎?這香味怕不就是天香姑娘頭發的香味!”

天香的頭發剛剛洗好,很自然地散披著,只是用末端用帕子系了一下!

她聽蘇三這么一說,便把頭發往身前一扯笑道:“這‘霸王別姬’還真是很好用,就是名字太。。太獨了一些。。我和月兒姐建議,別用這個名字了,她卻死活不肯改。”

“是嘛!我倒覺得這名字挺好的啊!洗頭中的霸王,護發中的別姬,很有深意啊。”蘇三笑了笑道。

“哦!也對。月兒姐就說不出這個道理,蘇公子這么一說,倒顯出這名字的別致來。嗯,現在再想想,便也覺著這名字好了。”天香笑道。

虞鳳在蘇三的腰間輕輕咬了一口。什么道理!李月兒取這名字就不好,蘇三一解釋,就變好了,這是什么道理。

蘇三苦笑一聲,便問道:“天香姑娘進來,是有什么事情嗎?”

天香聽見蘇三這么一問,便有些扭捏起來,不好意思地說道:“青風樓,鳳姐兒已經交給盧姐兒打理了。不想在樓里呆的姐妹們,都隨著鳳姐兒出來了。鳳姐兒說要開酒樓,但現在還八字沒有一撇兒!天香知道寧遠心里喜歡鳳姐兒,所以想向寧遠討個情。”

蘇三聽天香這話里有些不太對味,也不知道天香要討什么情,因此也不說話。

天香見蘇三平靜的臉,再也沒有一絲表情,不由心下惴惴,聲音越來越小地道:“鳳姐兒對寧遠已經動了心,遲早是要跟著寧遠的,姐姐盈兒也早就是寧遠的人了。一個是養我的媽媽,一個是情如同胞的姐妹。都跟了寧遠,那天香怎么辦呢?”

三有些不知所措了,今天晚,奇怪的邏輯還真是多。

“所以,所以,天香想。”天香有些不太好意思說。

蘇三忙道:“這種事情。”

“不,寧遠先不要說話,且聽天香把話說完。天香知道自己沒有盈兒姐那么好的命。盈姐姐得了公子的青眼相加,又被濟老認做了干孫女,這是絕好的命數;天香,甚至連鳳姐兒也比不,鳳姐兒這么多年,打理下那片家業,不容易!她是個奇女子,公子喜歡鳳姐兒,算是喜歡對了人。鳳姐兒也算是苦盡甘來。可是公子,難道一點都看不天香嗎?天香自信容貌還過得去,盈姐姐,鳳姐兒,就算是月兒姐姐,誰又能比得天香?公子難道對天香一點感覺也沒有嗎?天香心里愛慕公子,公子難道就不能為天香留點心?天香寧愿做丫頭,也想陪在公子左右,還乞公子成全。”天香說著說著,便有點要哭的樣子。

最難消受美人恩啊!蘇三怔怔地看著天香,并不知道她的心中,對自己已經有了這樣的情義。想想也是,憑什么她會當著眾人的面,總說出:只要是寧遠做的詩,我就唱的話來。

每次自己一出現,她總是主動的搭訕,甚至親熱地抱著自己的手臂。她既是盈兒的好妹妹,自然是很早就了解自己是個什么樣的人兒,她對自己有感情,恐怕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今天她特意找了這么個時機,壯著膽子與自己說下這番話,還不知道自己在后頭,下了多大的決心。

古代女子很少敢這么直白地,向男人說出心中的感情。今晚自己倒碰著了兩位,若說唐麗還算是不太懂情愛,一時沖動之下才說出那些話;可現在天香也說出這樣的話,以她在青風樓的閱歷與見識,只怕不是沖動可以解釋的通的。

怎么事情都趕到了一塊兒呢?他倒是想消受,可是今晚怎么消受得了啊。

天香地收住了嘴,靜坐著要等蘇三的回答!正心慌意亂的時節。卻突然聽到外頭響起‘篤篤篤’地三聲敲門聲。

天香呼地一下站起來,臉立刻紅成了兩團!急急地朝四周看,看到屋子側邊,有塊屏風,便連忙幾步跑過去,藏在屏風的后頭,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蘇三回過神來的時候,只聽門外道:“我是盈兒。”

“啊。進來。”蘇三一陣苦笑。

盈兒穿一件粉紅的袍子走進來的時候,蘇三心中又是一陣的蠢動,卻只能裝著很困的樣子,斜靠在床頭,微笑道:“明天店里開業,你要早起應酬,還不早點去睡?”

周盈盈笑了笑,卻坐在床邊,眼睛從蘇三的胸前飄過,不好意思地道:“以為很困,靠在床卻睡不著,只好又起來。也擔心明天開業的情形,怕沒弄好,影響了店里以后的發展。”

“你啊,是瞎操心。”伸出手,在床邊周盈盈地膝蓋拍了拍道:“這些事情,都是徐英明在處理的。我看他準備的很好,就算有不周到的地方,那也不影響明天的開業。而且有皇的金字招牌頂著,再加任記炸魚獨一無二的味道,這些再不用擔心了。”

“嗯。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就是放不了。今晚,盈兒能不就睡在這里?”周盈盈低低地道,臉羞紅羞紅的。

“那怎么行。”蘇三立刻反對道:“你雖然出身青樓,但蘇三心里還是敬你愛你,不到新婚之夜,蘇三再不會這樣便要了你的身子。”

盈兒眼中只有感動,輕輕地跪在蘇三的床前,捧著蘇三的手,撫在自己的臉,自己的頭卻靠在蘇三的胸前道:“盈兒不在意這些,只要寧遠心中有盈兒,盈兒就是寧遠的。盈兒只想早點給寧遠。何況,何況寧遠這么長時間,沒有女人,盈兒盈兒也不能讓寧遠這么辛苦。”

看著盈兒那么溫順地跪在自己床前乞歡,蘇三怎么能忍得住。換個時間,換個地點,他一準要把盈兒給生吞活剝了去。可是如今。。

只能拒絕!

正要說話時,卻聽門外再次傳來‘篤篤篤’三聲敲門聲。。

蘇三聽這聲音,都有些麻木了,盈兒卻是一愣,有些心慌地站了起來。

蘇三小聲地道:“急什么?你在這里屋子里,誰還敢說三道四不成?”他是擔心這屋子里,沒有地方藏人了,急急地攔住了盈兒,才對外頭問道:“誰啊。”

“是我。”李月兒應了一聲。

周盈盈頓時更慌了,四下里一看,看到衣柜。便連忙道:“不要說我在這里。”便朝衣柜跑去。

蘇三心里一沉,唐麗就在衣柜里,這可怎么處。

“相公睡了嗎?”李月兒在外頭輕輕地道。

蘇三看向周盈盈,見周盈盈拉了一下衣柜沒有拉開,又急急地拉了一下,仍然沒有拉來,便藏在了衣柜的拐角。

蘇三略便松了一口氣,心道這都叫什么事啊!“嗯,進來。”

李月兒進來的時候,像一個害羞的小姑娘。。看著蘇三光著肩膀在帳子一邊露出半個身子,斜靠在床頭,臉便更紅了。俏生生地立在床前,囁囁地道:“看見院子里沒有熄燈,所以便走了進來。”

蘇三笑了笑,也不點破!

從二院走到內院,自己又住在最西邊,若不是刻意來的,再不可能路過的。

李月兒見蘇三淡淡地笑,更是羞得滿臉通紅。

“坐著。”蘇三指著床邊道。

李月兒卻不去坐,而是鼓著勇氣道:“玉兒今晚是在任記那邊幫忙?”

“嗯!”蘇三幾乎能猜到李月兒下面會說什么。

可是蘇三終究還是猜錯了,因為李月兒根本就沒有接著說,而是輕輕地解起衣服的扣子。

蘇三頭的冷汗都冒出來了,無奈之下,他只能跳下床來,赤條條地站在有些發呆的李月兒身前!

虞鳳被蘇三突然竄出去的舉動,嚇得心慌意亂,連忙把被子捂好。。。卻聽外頭一聲驚叫,連忙從被子縫里往外看,只見李月兒看到蘇三直挺挺的下面,嚇得掉頭就跑了出來。

一個富家的小姐,正經八百兒的黃花大閨女,見著男人那么兇狠的東西,難怪會有這驚惶失措的舉動!蘇三突然光溜溜地竄出去,除非是老夫夫妻之間,倒還架得住,否則是個女人也要嚇跑的。

李月兒慌亂的逃出房間,緊跟著周盈盈也是一臉慌亂地從柜子后頭出來,唬著臉,跑了。

天香倒像似見過一些世面,等周盈盈走了,見蘇三還雄糾糾氣昂昂地挺立在床頭。便掩著嘴兒笑,但在蘇三的注視之下,也不敢久留,行了一禮,這才不緊不慢地走了。

又過了一會子,唐麗低垂著頭,從衣柜里鉆了出來,臉脹成通紅,根本不敢抬頭!

“你就不要走了。留下來。”蘇三笑道。

唐麗看到蘇三有向自己靠近的動作,連忙一聲驚呼,飛也似地逃走了,一邊跑,還一邊說道:“小心著涼。”

蘇三追著唐麗出去,把院門給鎖好,又返回屋子,把房門扣的死死的!又檢查了一遍窗子什么的,也一一關緊。這才把燈一吹,一身冰涼地鉆進被子里。

“她們都走了,就只剩下咱們倆了。”蘇三摟著虞鳳笑道。

虞鳳趴在蘇三的懷里道:“也許床底下,還有人呢!”

蘇三一愣,感覺她的話里有些吃醋的意思,似乎在暗示,她來之前,說不定蘇三房里還有女人!

輕輕一笑,蘇三吻了吻女人道:“好了,不要不高興了!她們可不是我叫進來的。鳳兒可不許怪我。”

虞鳳把蘇三一推,卻反身過來赤條條地壓住蘇三道:“沒有不高興,也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擔心寧遠身邊這么多女人,恐怕不會記著鳳兒。”

感受著她的乳尖,在自己的胸前輕輕地劃過,蘇三伸手把虞鳳按進懷中,輕輕地對著虞鳳的耳朵道:“那蘇三也娶鳳兒過門?”

虞鳳全身一顫,眼中竟然流下了淚水,一滴一滴滾落在蘇三的胸膛。

蘇三輕輕地攬著虞鳳的身子,鼻子湊在虞鳳的頭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此時他心中的欲火早已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痛惜。

“你心里的苦,我明白!這些年,你一個女人,擔驚受怕,又要忙生意,又要防著別的男人對你有不軌之心,能維持到今天這一步,你所經受的,是大多數女人,沒有經受過的。。寧遠心里痛你愛你,并不僅僅因為你美的無以倫比,還因為你的堅忍,你的善良!寧遠希望照顧你,希望得到你的青睞,而不會因為得到你的身體之后,便把你遺忘!寧遠想給你一個名份。。。這是寧遠的實心話!但寧遠也知道鳳兒有許多顧慮,有許多擔心。其實你的那些擔心對寧遠來說,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事實,只要寧遠心里在意你,就沒有人可以說三道四!你完全沒有必要擔心。。不過,這些都不用急!你盡管去想,什么時候想明白了,什么時候想通了,什么時候把這些顧慮放下了,寧遠就正正經經地娶你過門。好嗎?”

虞鳳默默地點著頭。卻一句話兒也說不出來。。

“我明白你為什么要結束青風樓!也明白你為什么想到金陵,來開酒樓!不錯,盈兒有炸魚店,月兒有繡莊,你也想有自己的成績。這樣你的心里才平衡一些,才覺得有資格站到寧遠的身邊,對嗎?你真傻!便是開著青風樓,寧遠難道就會因此而看扁了鳳兒嗎?寧遠心里愛著鳳兒,再不會計較鳳兒曾經做過什么。。不過開酒樓的主意也很好,既然鳳兒有這個心,寧遠自然也不會反對,等明天有空的時候,寧遠再幫著鳳兒合計合計。。這并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至少不會比開青樓難!鳳兒一定行的。”

虞鳳感動地點著頭,她心里一直都知道,雖然兩人的交集不多,但蘇三只怕比誰都了解自己的心意!他果然心里有著自己,否則不會這么知我懂我。

自己終究是沒有選錯人。

“我想要你!”虞鳳輕輕地道。

蘇三卻把虞鳳壓在身下道:“錯,是我想要你。”

以下內容和諧!具體情節,十八歲以騷年,請參看愛情動作片;十八歲以下騷年,請不要無謂的聯想。

北風漸緊,帳內暖宵恰濃!

老樹生出新枝,最是貪歡無度!幾番云雨初歇,云鬢狼籍無助!嬌兒扶起軟無力,星眸桃腮引人再度。

枝頭幾朵花蕊藏住,卻被狂蜂探路!勁風掠處,無力掙扎,一任凌辱;再入,再入,推倒巫山,傾倒玉柱!

愛極則情濃,幾度共赴巫山之后,兩人精神仍然亢奮!一個是干柴烈火,激情四濺;一個是久曠之軀,大旱如遇甘霖。

都是急切的需要,因此更不用說話,一個小小的動作,便能引發一場戰爭。

虞鳳按住蘇三的胸口,止住蘇三新一輪的‘侵犯’,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歇一歇好不好?人家實在是受不住了。”

溫軟的聲音發嗲一樣地在蘇三的耳邊響起,蘇三只感覺渾身再次發燙!不過他也不是那索求無度的色中餓鬼,既然虞鳳都第三次開口求饒了,那他還是收收心。

好飯慢慢吃,終不成一口就吃成個胖子。

饒過虞鳳,把枕頭豎在床頭靠住,又把虞鳳溫軟的身體攬在懷中。此時此刻,可惜沒有煙,否則就非常的完美了。

虞鳳服貼地半伏在蘇三的胸口,手臂緊緊地抱著蘇三的身子!足有半晌,不見蘇三有任何動作,感覺蘇三只是靜靜地靠在床頭。不由好奇地問道:“寧遠在想什么?”

蘇三一只手撫摸在虞鳳光潔的背,另一只手把被子拉一些,蓋住兩人的身體,這才笑道:“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是感覺,今天這一切,好像是在做夢一樣!感覺很美好,美好到有點不太真實。生怕是夢,夢醒過來,一切又都變成了空。”

虞鳳的臉輕輕地蹭著蘇三的胸口,一邊聽著蘇三幽幽地說話,一邊輕輕地笑道:“這話,應該是鳳兒說才對!鳳兒才感覺像在夢里呢!”

微微地搖了搖頭,蘇三知道虞鳳不可能明白他此時的感受!她也遠遠無法體會他現在感慨。因為,她不可能知道自己兩世為人的經歷。

他所感慨的并不是:前一世隨著自己年齡的增大,在女人方面的需求也漸漸淡薄,甚至兩三個月都不會有一次這方面的沖動;而這一世,他卻極容易沖動,不停地想要,一晚再也不想停歇。

這樣的差異,并不是來自心理!而是來自身體,新的身體給了他新的動力,他完全可以要求更多,得到更多。。對他而言,這多得的部份,他除了珍惜,還只能是珍惜。

這種珍惜,與普通人的珍惜并不一樣!那種失去良久,又失而復得的樂趣,足以讓人欣喜若狂。

不過,這些還并不是他真正感慨的!他所感慨的是:人生的境遇還真是奇妙!一年前,他還在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里銳意開創,屬于自己的天地,最后功敗垂成;可一年后的現在,自己卻在這樣一個世界中,懷里還抱著這樣一個美人。

就好像出門旅行!

總感覺前一刻,還在家里,靠著沙發看電視;下一刻,就在深山老林里,看著日出日落。這種錯亂的時空感,總是讓人感到新奇,感到感慨。

可惜他不是在旅行。

旅行是可以回到原有生活中去的,而他卻永遠回不到起點。這是兩個完全沒有聯系的世界,完全不相干的兩個時代!就算他可以活上幾千年,只怕也別想重溫他記憶中的那些場景!

他有些弄不清:前一世是在這一世的夢中;還是這一世是前一世的夢。

“不管是不是夢!寧遠有了鳳兒,有身邊的這些人,便覺得就算是夢,也讓人留戀,讓人不想夢醒!鳳兒,答應我,永遠不要離開蘇三,。”蘇三有些動情地道。前一世,他也曾對妻子說過類似的話,但現在他的懷里卻抱著其他的女人!他幼稚地擔心,有一天鳳兒也會出現在別人的懷抱里。一想到這個,他的心里就一拱一拱地難受。

感受到蘇三話里的情意,虞鳳用力地點著頭!

原本應該是她心里才有的擔心,現在卻意外地從蘇三的嘴里說出來。心有所感,情有所觸,讓她終于明白,蘇三才是她生命中,真正的歸宿。

當蘇三終于沉沉地睡去的時候,虞鳳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睡意!她忘情的吻著蘇三,吻著蘇三身體的每一部份!寬闊的額頭,濃濃的劍眉,高挺的鼻梁,厚實的嘴唇,還有那才有點兒絨毛的胡須。

他是如此的年輕,如此的強壯,以至于她的心里產生強烈的渴望。可與此同時,她的心里,又不可避免的自慚形穢。

她極不舍地從被子里鉆出來,默默地穿好衣服!黑暗中,她就坐在蘇三的身邊,足有大半個時辰!她終究是不敢留在這里過夜的,此時正是離去的時候。

良辰美景終有結束的時候!但她堅信,終有一日,自己會堂堂正正地擁有這樣的良辰美景!

只要一想到,一覺醒來,第一眼便可以看到蘇三!虞鳳就覺得渾身充滿了活力。

唐麗靜靜地立在蘇三院中的樹下。

屋內的春(情)早已讓她忘掉了北風的寒冷!她去而復返,偷偷地翻過院墻的時候,心里除了激動,就是沖動!可她卻聽到蘇三的屋內,居然還有其他的女人。

從那一刻起,她心里剩下的,就只有滿腔的怨恨了。

屋內的嬌(喘)聲,低沉的悶吟聲,讓門外偷聽的她,妒忌的發狂!一度接一度的春(情)漸濃聲,讓她差點不顧一切地想砸門而入。

她終于還是忍住了所有的沖動!但她卻不甘愿就這么離開,她要留在這里。留在這里看,看是什么樣的女人,在房中與蘇三相媾這么歡快!

其實她心里,隱隱能猜到屋內的女人會是誰!不可能是剛才出去的李月兒,周盈盈,天香;自然也不可能是早已睡下的露兒;那么能與蘇三做這種事情的人,基本上,也呼之欲出了。

只是她不敢相信,屋里的女人會是自己心里想的那個女人!或許蘇三在金陵有了別的女人!因此,她需要求證,需要親眼看到!

這一等就是三個時辰,當天都快要亮的時候,女人才從屋子里緩緩地走了出來!唐麗站在樹后,靜靜地看著女人。

只見女人輕輕地掩上房門后,在門前又立了半晌,才慢慢地轉身,靜靜地看向濃黑的天際,又立了半晌,才終于嘆一口氣,緩緩地離開。

正是姨娘!

唐麗的手,緊緊地撓在樹干上,她很想沖上去質問虞鳳!這是為什么,為什么她要背叛父親!又為什么要挑蘇三睡在一處?虞鳳難道不知道自己喜歡蘇三嗎?這樣做,讓她情何以堪?

可是她又不敢面對虞鳳!當她看到虞鳳那臉上的落寞時,她心中隱隱地一動,感覺自己所有的怨氣,完全沒有什么道理!

父親已經過世十幾年了,姨娘正值青春,難道就不能有自己的生活?其實她也早就勸過姨娘,趁春春還在,早點把自己嫁出去!她和哥哥終有一天,會從她的身邊離開。便是親生的母親,到了這一步,也盡到了人母的本份!何況她還是個沒有進過唐家家門的小娘。很夠了。

她無法接受的是,虞鳳為什么偏偏要選擇和蘇三在一起。

她不知道蘇三是怎么看上虞鳳的!也不知道虞鳳是怎么吃上蘇三這顆嫩草的!可是事實就這么明擺在了她的眼前,而這個事實,只要她一想起來,就極不舒服!

她想著,一定是虞鳳故弄風騷,勾引了蘇三;又想到,蘇三放著自己這么年輕的女子不親近,卻被虞鳳吸引;不由心中還是怨恨!恨虞鳳,也恨蘇三。

恨了半天,她才懊惱地想起!自己與蘇三其實半無過多的瓜葛!就算蘇三是真正地喜歡自己,可時至今日,這樣的喜歡,還僅僅只是停留在蘇三的口頭上而已。

蘇三會要自己嗎?會娶自己嗎?他甚至根本沒有給過自己什么承諾!以眼下這種情形,自己有什么資格,又憑什么身份,來質問姨娘呢?又有什么資格來怨恨蘇三呢?

唐麗跺了跺腳,想道:也許真正應該離開的人,是我!

唐麗回到房間,把特意穿給蘇三看的那套衣服恨恨地換下,又把行李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對著早已驚醒,正默默地打量她的露兒道:“露兒,我要走了。”

“走?”露兒看了看外頭的天色,四下里還是一團漆黑!她不明白唐麗這是為什么?

“這里,我呆不下去了!”唐麗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露兒見唐麗神情黯然,心知唐麗一定是在蘇三那里受了打擊!她雖不知道內院里發生了什么事情,但她知道唐麗打扮的齊整,一定是去找了蘇三,這么長的一夜,足夠發生許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麗姐姐走,露兒也走!本最]快”露兒飛快地起來,穿好衣服。

唐麗看到露兒要跟她走,又是感激,又是推辭道:“露兒還是留下吧!我這一走,還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落腳,江湖險惡,就像是無根的浮萍。我怕。”

“怕被露兒拖累?”露兒靜靜地看著唐麗,臉色有些微慍。

這一句話把唐麗所有的話都堵了回去!唐麗心里想著:好吧,就一起走了。讓蘇三心里難過去,讓他嘗嘗離叛的滋味。

“那好吧。我們一起走!”唐麗恨恨地道。

露兒高興了起來,轉身去收拾行李!其實也沒什么好收拾的,除了幾件衣裳,便就是那把她隨時攜帶,一刻也不離身的匕首了。

這把匕首是蘇三給她的,她用這把匕首報過自己的大仇!只要有這把匕首在懷里,她就擁有無窮的勇氣。可是現在她卻把這把匕首掏出來,偷偷地塞在枕頭底下。才背起包袱,與唐麗結伴出了蘇府。

此時天才麻麻亮,街上早起的行人,廖廖無幾!一些街邊的小吃攤,正支著攤子,還沒有起火。

一夜沒睡,唐麗的精神有些不濟,心情更是恍惚!露兒早已料到唐麗一出門,便會失去主張,不會有在蘇府中那么底氣十足,便苦著臉道:“金陵城可真大啊!光走出城,都要花上許多時間!咱們真要離開金陵嗎?要是藏在金陵城里,只怕神仙也找不出我們來吧?可惜,我們在金陵城里無依無靠,無親無故,沒有辦法落腳。”

唐麗卻是神情一動,眼睛一亮道:“誰說無親無故了!哥哥不是就在金陵城嗎?”

“可是,超哥哥是三爺的人,萬一三爺問起來?”

“問起來又怎么樣?哥哥還能把妹子賣了嗎?走,找哥哥去。。”唐麗這回有了主意。露兒看到唐麗一副智計在胸的樣子,不由笑了笑,緊緊地隨著唐麗往前走。

讓露兒不解的是:唐麗如何找到唐超!

只見唐麗漫無目的地在蘇府四周亂轉,行至一條小巷后,她突然停在了一處人家門前,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在門前研究了一番之后,才笑道:“哈哈,終于被我給找著了。”

露兒十萬分的不解,看著唐麗!

卻聽唐麗十分得意地道:“昨晚在蘇府里沒有見到大哥,我就料到蘇三那家伙,一定是把大哥放在了外頭!我猜大哥為了方便收到蘇三那家伙的命令,一定會住在蘇府附近!我與大哥之間,自有聯絡的暗號,大哥每到一處,都會在住處外頭顯眼的地方留下暗記,以方便熟識的人,可以找到自己。這是江湖人的習慣!”

露兒恍然道:“這里就有超哥哥的暗號?”

唐麗指著大門右下角的位置道:“這就是約定的地方,若是門邊不好做手腳,也會在右邊的墻角做記號,所以并不難找。”

露兒好奇地湊上前去看,只見門的右下角,果然用東西簡單的劃了幾筆,好象很不出奇的樣子。

“江湖中有共用的切口!若是有人想打某戶人家的主意,就會在顯眼的地方,劃出標記,示意這戶人家,已經有人在盯著了!同行見到這樣的標記,要避道而行,以免沖撞到一處!我與哥哥的暗號,只是我們自己明白,這幾筆表示哥哥眼下就住在里頭。”唐麗顯得很高興,一邊解說著,一邊上前敲門。

這敲門也是有暗號約定的,表示敲門的人,是自己人。

門倒是被敲開了,但開門的卻不是唐超,而是一個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看了兩人一眼,并沒有說話,而是讓開半個身子,讓兩人進來!

唐麗有些猶豫地朝門里看了一眼,沒有發現什么異常,這才走了進去。。露兒自然是緊緊地跟著唐麗,也一齊走了進去!

中年男子默默地把門關好,這才輕輕地問道:“找誰?什么事兒?”

“你是誰?唐超呢?”唐麗好奇地問道?

“啊,姑娘是來找軒主啊!那請跟我來。”中年男子連忙一躬身,示意兩人跟著他來。

幾句沒頭腦的話,讓兩人丈二和尚有些摸不著頭腦。什么軒主?極力地壓下心中的疑問,兩人對視了一眼,跟著中年男子走到里面!

一間安靜的小廳里,中年男子笑道:“兩位姑娘請稍坐,我去知會軒主過來。。”說罷,輕輕一躬身,疾步走了出去!

唐麗看了看這極簡單的側廳,滿腦子的疑問,對露兒道:“怎么這里怪里怪氣的?這么小一個院子,來來去去的,好像有許多人!有哥哥什么時候成了軒主了?這是怎么回事?”

露兒笑了笑,雖然也是一臉的疑惑,卻不似唐麗這般好奇!而是輕輕地道:“等超哥哥來了,麗姐姐當面問問不就行了嗎?”

兩人正說著話,只見唐超背著手,緩緩地走了進來!

才幾天不見,唐超的氣質就又有了變化,不僅人更沉穩了一些,而且眼神之中都閃著懾人的光!連一向熟悉哥哥的唐麗,都覺得有點認不出來唐超了。

唐超走進廳中,看了兩人一眼!眼光又在兩人的行李上停留了一下。略皺了皺眉頭,才對著露兒笑了笑,坐在上首對唐麗道:“不是昨天才進的蘇府嗎?怎么?住不慣!”

聽哥哥這么問,唐麗心中便有些惴惴,低著頭不敢說話!其實她是不知道說什么好!

露兒則笑道:“蘇府人太多,我們確實不習慣。”

超點了點頭,靜了片刻才道:“那就暫時住在這里吧!”

聽唐超這么一應承,唐麗立刻高興起來,卻道:“那哥哥可不能讓蘇三知道麗兒住在這里!”

唐超微笑地看了唐麗一眼道:“好啊!”

唐麗見唐超這么好說話,根本不問她是為什么,不由更是高興了,跑到唐超身邊好奇地問道:“哥哥是什么軒主?這些人都是做什么的?怎么神神秘秘的?”

唐超卻把臉色一正道:“該問的問,不該問的不要問。”

“什么嘛!這有什么不該問的嗎?。難道是什么機密?就算是機密,難道妹妹有什么不可以知道的嗎?還是說,露兒在這里,哥哥不肯說?”唐麗晃著唐超的手道。

唐超看了露兒一眼,狠狠地瞪了唐麗一下,把她的手給拉開道:“坐好,否則不說給你聽。”

唐麗便笑嘻嘻地坐了回去!

唐超見唐麗像個小孩子一全文字樣,性情還沒有露兒來的沉穩,不由苦笑地搖了搖頭。這才認真地說道:“這事,確實是機密!不過,你們也不是外人,我可以告訴你們,但你們一定要守口如瓶,不能讓外人知曉今天聽到的這些。”

唐麗連忙點頭,露兒卻道:“要不露兒還是回避了吧。”

擺了擺手,唐超示意露兒坐下,溫和地道:“露兒也聽聽吧。”見露兒又坐了下去,這才重新說道:“這里叫聽潮軒!是三爺專門建立起來,用以收集各種信息的場所!你們看到的那些人,其實都是杜先生私底下的人手。這些人,大多是桂村的親屬殘余,杜先生把他們召集起來,是為了對付吳王的!現在,算是聽潮軒的主要力量。聽潮軒真正的軒主是杜先生,我在這里只算是幫杜先生代管。這里,除了收集一些資料之外,也秘密訓練一些肯習武的忠心死士!只是眼下才建立幾天時間,一切都在籌備之中。”

唐麗不聽便罷了,聽了就更好奇了,不由問道:“收集信息做什么?蘇三吃飽了飯,沒事情做了嗎?”

唐超估摸著唐麗一定是在生蘇三的氣!要不然唐麗說起蘇三時,絕不會是這樣的語氣!因此,也不答唐麗的話,而是很嚴肅地道:“其他的就不要再問了,在這里看到的一切,聽到的一切,也不許外傳!否則,就不要住在這里。”說完這話,直接就站了起來,對兩人道:“走吧,我給你們安排一間房。”說完也不給兩人再問話的機會,便領著兩人往住的地方去。

唐麗對哥哥這樣的態度很不滿意,但此刻她也硬氣不起來!要是再與哥哥杠,那她這里也呆不住了,再要是離開這里,她可沒地方去,于是也只好屈從地跟著唐超,慢慢地走到住處。

倒是露兒對這唐超說的這一切,似乎很好奇!輕輕地問唐超道:“超哥哥?有沒有露兒可以幫忙的地方呢?”

唐超對露兒倒沒有那么板著臉,而是很認真地想了想才笑道:“先住下來再說吧。”

露兒知道唐超是要問過三爺,才會確定。因此也不再多說。。在她看來,麗姐姐想瞞過蘇三,住在‘聽潮軒’里,那是不可能的。就算唐超不是三爺的人,就算兩人是普通的朋友關系!唐超這個做哥哥的難道還看不出來,自己的妹妹喜歡三爺?唐超再沒有道理隱瞞蘇三。

何況,從唐超問也不問唐麗從蘇府離開的原因,她就明白。唐超只是把唐麗的舉動,理解為一時的意氣!而事實估計也就是一時的意氣。

依著三爺的性子,多半也是唐麗無理占多。

唐麗的性子,她最了解不過!一旦有了自己的想法,擰是擰不過來的,還需順著她的脾氣來才行!所以,她才會提出與唐麗一齊出走,并且在枕頭下留下那把匕首!她相信,只要三爺看到那把匕首,便可以明白,有自己在麗姐姐身邊照應,就不會有事!

別看露兒比唐麗小,身上也沒有唐麗那般武功!但是露兒久歷大變后,心性是越來越沉穩!心穩,則生靜氣;靜氣才生智慧!出門在外,什么都可以沒有,就是不能沒有頭腦!所以,露兒覺得,有她在唐麗身邊時不時地提醒著,唐麗出事的可能性會減到最低!

否則依唐麗的性子,受著氣頭腦再一偏激,說不準會弄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唐麗與露兒一齊出走的消息,蘇三知道的時候,天已大亮。而這個時候,第二進院子里住著的姑娘們,都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

蘇三幾乎是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便立刻把兩人的出走,與自己和虞鳳好了這件事情聯系在一起!

唐麗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否則昨晚,她才表白!今天無論如何,不會天才剛剛亮,便帶著行李離開蘇府;更不會連招呼都不打一個,便急急地離開。

唐麗一定是看到了什么!

想到這些,他感到有些無奈!不過有些事情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晚來有晚來的好處,早來也有早來的好處!

唐麗的出走,他是擔心的!但此刻,更讓他擔心的是,虞鳳的心情!

急步走到二進院子里,此時早起的姑娘們都已經匯聚在了唐麗的房間!周盈盈看到蘇三走進來,便把露兒留下的那把匕首遞了過去道:“兩個人都走了,行李都不見了,只有這個在枕頭底下!”

周盈盈看著蘇三,一邊說著,一邊心里有些納悶!昨天還好好的,說話都還很高興,對來到金陵也很喜歡,怎么說走就走了呢?連個招呼也沒打!

蘇三看了一眼坐在唐麗床頭,默不作聲的虞鳳一眼!虞鳳回避著他的目光,側頭看向窗外,臉卻是滿臉的紛亂。。

收回目光,從周盈盈的手里接過匕首!

這把匕首正是自己那天交給露兒的匕首!唐麗曾說過,露兒天天都惴著這把匕首,睡覺也不離身。

既然這把匕首露兒睡覺也不離身!現在又已然離身?那就只能說明,這是露兒有意留下來的!想不到,露兒居然這般有心思!看來,這么有心思的露兒陪在麗兒的身邊,應該不會出什么大問題!

蘇三的緩緩地把匕首收進懷里,目光從李月兒,天香,身一一掃過,這才輕松地一笑道:“看把你們緊張的!她們昨天與我說過了,有些私事要辦!不和你們說,是因為怕今天走得太早,影響你們休息。好了,都不用擔心了,她們也都不是小孩子,有自己的打算也正常的!都去吃早飯,呆會還要趕去任記。呵呵。鳳姐兒等一下,麗兒有幾句話,交待寧遠告訴你。”

眾人見蘇三這么說,便放了心!一齊退了出去,房間里就只留下了虞鳳。

虞鳳見所有人都走了,蘇三又關了房門,才幽怨地看著蘇三,小聲地道:“怎么辦嘛?麗兒一定是知道了昨晚的事情。”

蘇三撫了撫額頭道:“恐怕是的!但,鳳兒有沒有想過,這是遲早的事情。”

她很想說,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可是現在說這個話,卻沒有任何意義。

“麗兒的心性還不成熟,對蘇三的感情,也是流于表面,并不深刻!這個時候,知道了寧遠與鳳兒的事情,也是好事!對她來說,雖然算是一個打擊,但傷害不會太深,同時也是給她提了一個醒!若是她不想與蘇三在一起,不想與鳳兒一起面對蘇三,那現在她就有時間可以想清楚這一切!從這個角度來說,她的離開是一件好事,也是眼下,最佳的解決辦法。”蘇三寬慰著虞鳳道。

“可是,她心中帶著怨恨!就這么走了,萬一要出了什么事情,我可怎么辦?”虞鳳很擔心地道。

“我想她們應該沒什么地方可以去,多半還是會去找唐超!放心,唐麗是小孩子的心性,但真正是小孩子的露兒,卻是大人的心性。兩人走在一處,再不會有大亂子出來的。鳳兒且安下心來,回頭我問問唐超。”蘇三走到虞鳳近前,在虞鳳的額頭輕輕地吻了一下。

虞鳳環抱著蘇三的腰,在他的懷里蹭了一會兒,才仰著頭道:“麗兒會怪我嗎?”

“不會的。”蘇三點著她的鼻尖笑道:“麗兒是闖蕩過江湖的女子,雖然愛玩,愛耍小脾氣,或者根本就是有些嬌慣,但麗兒并不笨,會想明白這一切的。她可以喜歡,你卻不能喜歡,天底下沒有這個道理!她若是連這一點也看不透,那就太糊涂了。不過,寧遠想確認一下:鳳兒是喜歡寧遠的。”

虞鳳在蘇三的胸口輕輕地捶了一下道:“討厭!鳳兒的心思,你一早就明白,還用這話來逗鳳兒!何況,人家的身子都給你了,你才來問這個問題!是不是太晚了一些?”

“哈哈。不晚!任何時候都不晚。今晚還來我房里?”蘇三握著虞鳳的手,淫笑道。

“啊!”虞鳳連忙抽出手,把蘇三推開,一邊跑向門邊,一邊小聲地道:“想得美。”

蘇三自然想得美,但虞鳳卻不肯就范。蘇三正要前把虞鳳給抓住,再打個商量!

可虞鳳已經打開了門,門外卻站著周盈盈正舉手準備敲門。虞鳳臉一紅,連忙收住滿臉的春情,笑看著周盈盈。

周盈盈并不知道前一刻兩人還在里頭打情罵俏,便笑道:“鳳姐兒去任記炸魚看熱鬧嗎?要去的話,可要趕早嘍。”

“去,怎能不去!我去了就在廚房里給玉兒打下手,順便偷學幾招!最不濟也要給玉兒做做工作,把玉兒從蘇公子的身邊給拐出來。”

周盈盈自然是知道虞鳳想開酒樓的想法,便看了一眼一本正經,正從房里走出來的蘇三道:“只怕是拐不走的!真要拐走了,寧遠只怕要天天到酒樓里蹭白食去了。”

蘇三‘叭’地一下打開折扇笑道:“玉兒雖是下人,但也自有她的想法!寧遠雖是玉兒的主人,也不能隨意的強迫玉兒做這做那,寧遠若不以德化人,人豈會以忠示我?不過鳳姐兒要真把玉兒拐去了,那寧遠每天坐到酒樓里去吃白食,那是鐵定的!”

虞鳳也笑道:“好啊!就怕味道不好,蘇公子不肯來。”

蘇三從虞鳳的身邊走過,手隱蔽地在虞鳳的腰間撫了一把!卻笑道:“可別想有意把菜弄難吃,趕寧遠走!寧遠這就算是賴鳳姐兒了。”

這話里有深意!周盈盈聽不出來,虞鳳卻能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腰間再被蘇三當著周盈盈的面,極不規矩的一摸,臉早就紅了,因此只好低側著頭,不敢再接話!

周盈盈自然是沒有看到蘇三的小動作,便前挽住虞鳳的手,一起到廳堂里去吃早飯!

一眾姑娘們都在這里等蘇三到來,沒有先吃!

這場面算是給足了蘇三主人的面子!蘇三呵呵一笑道:“這有什么好等的。都吃吧!弄得跟寧遠是個多大的人物一樣。”

有青風樓里的女子便笑道:“怎么就不是大人物呢?我們可是聽說,蘇公子做大官兒了。”

這消息倒也傳得快!這才一晚的功夫,眾人便得到最新的消息。

看來,關注自己的人,可真不少!也不知道是誰的嘴巴這么長,這么快就把消息,傳到她們的耳朵里去了。

蘇三便一笑道:“什么大官兒,連個坐堂的衙門都沒有!都吃飯吧。。”自嘲地擺了擺手,自己先拿起碗筷,轉頭對李月兒道:“月兒,你不是帶了許多‘霸王別姬’來金陵宣傳嗎?我看今天的開業儀式,就是一個好機會!”

李月兒笑了笑道:“就怕搶了任記的風頭。”

周盈盈卻笑道:“那不要緊的!月兒姐姐的‘霸王別姬’越出風頭,任記的名頭只會傳得越遠!畢竟是在任記開業儀式上出的名,任何人談起‘霸王別姬”只怕也會帶上一句任記,再無半點妨礙。”

蘇三當著眾女子的面,不好意思再狼吞虎咽,只好不緊不慢地邊吃邊說道:“任記已經有了很好的宣傳,‘霸王別姬’才出來的東西,搶太多風頭是不太可能的!不過這也不用費什么心去有意宣傳,只略提一提,然后做為贈送的禮物送一些出去便可以了!好東西,總瞞不過有心人的眼睛!其實,‘霸王別姬’可以不用走任記直接開店的路子,店這一塊的利益要讓出去!讓給一些大行商。可以考慮從本地,找一些大行商來代理‘霸王別姬’!通過他們的路子,把‘霸王別姬’在最短的時間內給轉賣出去!什么東西吃獨食,總歸是不好的!月兒可以考慮一下寧遠的這個建議,至于具體的,月兒咱們私下里再聊!”

一眾姑娘們聽到蘇三的話,不由巧笑道:“為什么要便宜了別人呢?我們這些姑娘們,難道就不能開一家店,專門經營‘霸王別姬’的嗎?”眾人昨天晚上都用過‘霸王別姬”也都知道‘霸王別姬’是個好東西,因此都留了心!

蘇三一笑道:“你們和我說這些可沒用,這些事情正主子是月兒,我也就是提個建議而已!你們要想去開店,找月兒就好了。”

還真有許多姑娘動心的,飯也不吃了,一齊開口求起李月兒來。

李月兒其實是準備單獨開店的,但蘇三這么一說,她卻意外地發現,可以有一條更好更快更廣的路子走!雖然她不是很明白,蘇三所說的‘代理’是什么意思;但從蘇三的話里,她不難猜出,蘇三是想把‘霸王別姬’的產品,給別人代賣。

這個法子好!既免去了管理店鋪的麻煩,又可以專心地生產,于此同時,還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把產口賣出去!

金陵城可以這么做,其他的大城鎮,也可以這么做。估計用不了多久,‘霸王別姬’便會在整個大封朝盛行起來。。只要生產跟得上,京人,原人,溪下人,吐凡人都會開始用‘霸王別姬’!到了那個時候,只怕就這一種產品,就可以產生巨額的財富了。

一邊閃過這些念頭,李月兒一邊微笑地看著一眾的姑娘道:“別求著月兒了,月兒的家,還不是他當?”李月兒用手指虛點了蘇三一下,笑道:“他說一句話,月兒豈敢不答應?”

李月兒打了個花槍,槍尖一挑,便把眾人又都引到蘇三身上來了。

蘇三苦笑連連道:“好好好,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俱都有份!想開這個店的都先到鳳姐兒那里去報個名!不過,話可先說好了,寧遠的要求可是很高的,還要經過嚴格的培訓,合格的人,才有資格代理!不合格,可別怪寧遠落了諸位的面子。”

又對李月兒笑道:“可以考慮在金陵開一家旗艦店!起一個示范作用。”

“旗艦店?”李月兒有些納悶。

“就是形象店,表率店的意思。這個店月兒可以用李家的名義,與眾姑娘合股開起來!就當是唯一一家直營的店鋪好了。”蘇三看著眾人都停下吃飯,在認真地聽他說話,便笑了笑,擺了擺手道:“算了,這些等晚上有時間的時候,再說吧!現在還是快點吃完飯,到任記幫忙去。”

周盈盈還真擔心蘇三會一定說下去,這事要真正討論起來,可不是一時半刻能解決地掉的。還好蘇三收住了,要不然她可不敢開口讓蘇三打住。

眾人吃罷了飯,恰巧徐英明已經派馬車過來迎接!李月兒原本想與蘇三再聊聊‘霸王別姬’的事情,但這種時候,她也不好落單,便與一眾女人們,俱都往御街的的任記炸魚店趕了過去!

其實,此時的天色尚早!開業儀式也自然不會這么早就開始!

等眾人一齊在任記炸魚店門前下了車!看到眼前的場景,都不由暗暗地乍舌!

只見店門口,早已經聚集了許多聞訊前來看戲的戲迷!里三層外三層,把凌空搭建的戲臺子前的空地,擠得滿滿的。這場面,比最熱鬧的廟會都要人多。人山人海,人聲鼎沸!

更有許多小商小販穿梭其間,叫賣聲此起彼伏,竟是十分地熱鬧!

幸好任記做了十全的準備!已經提前用拒馬把中間過路的地方,給隔離了出來!又請一干南門營里的大頭兵,一大早地就穿戴了整齊,在路中間來回巡視,不斷地催促路人不許在路中間停留。

因此,雖然這一段路,突然變窄了一倍不止!但卻暢通的很。就算有再多的人,只要沒有人停留,不堵路,保持暢行,那就再不會出現擁塞的情形!

凌空架設的戲臺上,戲班子已經在上頭活動了,雖然沒有正式開場,但他們試家伙吊嗓子的聲音,卻不絕于耳!引得眾人紛紛議論,這看}書]就來是誰誰的聲音。

三支鑼鼓秧歌隊,在任記的大門前,鑼鼓喧天的敲打,然后又分三路朝東西北三面走了出去!

姑娘們再沒有見過,一家店鋪開業,有這么大場面的!不禁地有些興奮起來。

徐英明在店門口迎接著周盈盈等一眾女人進入店里!

李月兒開始著意地打量了任記炸魚金陵店里的陳設!

只見這家店與武陵城里的那家小店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別!如果說武陵城里的任記,是一座土地廟,破舊寒酸;那金陵任記,就可以算得上是大雄寶殿,富麗堂皇!

地方確實是比武陵城里的任記大了許多!李月兒估摸著比自己的那繡莊,大上兩倍都不止!上下兩層樓,既氣派又敞亮!可真正用來制作炸魚塊的地方,卻只有第一層樓里的一個小角!

其余的地方,或是幾樹盆景,幾塊屏風隔開一個一個的小空間,幾張舒適的小椅,一張造型奇特的桌子,便構成一處別有風情的小景!

若是三五好友,置身其間,可以一邊品著炸魚塊,一邊享受著店里的其他服務。或觀盆景,或評論小間里懸掛著的,專為炸魚塊所寫的詩句!倒是別有一番自在。

這里一樓里的情景,到了二樓,卻是另一番的情景!

只見一張張的床,在二樓里一溜排開!這些床都是正兒八經的雕花大床。床的三面,都是雕欄的隔斷,正面,便是上床的位置!卻有紗縵別在床頭的二側,放下后,可以隔開左右閑人的目光。。

床的正中,有一張小桌!床的四角,都掛著紗燈!客人若是到了這里,須脫鞋上床。不論男女,進到里面,紗縵一放,便是說不出的情調!

這種安排在大封朝來說,便算是極大膽,極新奇的設計!不僅李月兒看得臉上微微有些發熱,便是虞鳳看得也連連稱奇。

虞鳳實在沒有想到,一個炸魚店,居然也可以這樣開!

徐英明帶著眾人走到樓上,便對眾人道:“這上頭,并不是什么人都讓上來的!只有夠身份的人,才可以到二樓里來宴客!目前準備的服務,只是提供炸魚塊和專屬的琴技服務!以后還要再增加!其實這些大家看到的,還只是一小部份!真正的特色服務,還在店后頭的園子里!我們店后頭的園子里,正在改造,改造完成后,會形成一間一間單獨的小開間!完全可以給客人提供一個極私密的空間!給客人提供一種好吃食的前提下,也為客人一個享受好吃食的環境!只是眼下時間尚短,后頭還沒有準備齊全。”

天香沒說,你這是開炸魚店,還是開勾欄,卻笑問道:“那該要花多少錢啊?”

徐英明笑道:“也就是萬把兩銀子而已!這里面并不包括店租的錢。。這么一大間店,一年千把兩的店租是要的。”

眾女子便咋舌道:“有一千兩銀子,在武陵都可以買二進院子的大屋了。”

“金陵的房子貴!有時候,有錢也難找到中意的地方!這間店能開得這么順利,其實也是運氣!否則就單單找一個店鋪,就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徐英明又笑了笑道。

周盈盈其實早就從徐英明的信中,知道了這里的大致情況!這么短的時間,徐英明能準備成這般模樣,可見是花了許多心思和時間的。她自認為自己來做,只怕也做不到這么好,便笑道:“說說吧,今天讓我們做什么?”

徐英明撓了撓頭,看著一眾美艷的女子,頗有些局促起來。

一班女子便嬌笑地道:“徐掌柜的倒是說啊!讓姐妹們做什么啊?”

徐英明大感吃不消,連忙道:“其實也沒什么好做的。。就是想麻煩總掌柜與英明一齊,在門前接待一下客人!廚下那邊自有玉兒,炸魚塊的贈送活動,也自有店員!若是姑娘們肯配合一下,附庸一下風雅,或與進來的賓客聊聊天,或干脆坐在二樓里,充充場面,就足夠了。”

他可不敢支使這些女人們做什么事情!就他知道的,李月兒便是三爺的正妻,至于其他的女人,與東家是什么關系,他可拿不準,因此,哪里敢亂下命令!不過這么多美嬌娃不利用起來,那就太可惜了。

其實真不用她們做什么,只需要她們安之若素地坐在店里頭!客人來了,只看看這些絕色的姑娘,那都是養眼!都會覺得任記是不個不同尋常的所在。

虞鳳卻對姑娘們笑道:“你們可別把這里當成了青風樓!都矜持一些。。”說罷又對李月兒和天香道:“咱們就在這床里頭呆著,朦朦朧朧的,不要讓那幫男人們看得清爽,才是最勾人的。”

李月兒臉一紅,看到那床,卻又感到新奇,便輕輕一笑道:“那咱們就躲在里頭,吃吃喝喝。。”

天香也拍掌道:“一向都是侍候人,如今也讓別人侍候一回。”

李月兒便轉頭對自己帶來的下人道:“你們把配好的‘霸王別姬’拿去給徐掌柜!”

“‘霸王別姬’?”徐英明有些不解。。

周盈盈便笑道:“是一種洗頭發用的新東西!只需要一點點,就能把頭皮洗得既然干凈,又光澤!這東西稀罕,能謀過來做禮品贈送給尊貴的客人,比什么東西都讓人眼熱。”

“沒有盈兒說得那么稀罕,說得再好,這東西也是能花錢買到的!只是目前還沒有出市,聽起來比較稀罕而已。倒是要麻煩徐掌柜能在開業儀式,推一推‘霸王別姬’!”李月兒笑道。

徐英明呵呵一笑道:“這個自然。。英明看眾位姑娘的頭發,確實與其他女子的頭發不太一樣,想必就是這‘霸王別姬’的功勞?”

看到眾女子們點頭,徐英明便喜道:“果然是這樣!有這樣的效果,只怕想要的人,會趨之若鶩了!”

正說話間,只聽到店門口一陣騷動!徐英明連忙下樓去看,原來是南門營的兵總們,正把一群武陵的學子攔在了外頭!

徐英明連忙把一眾才子迎了進來,又安排他們中的代表,在門頭迎候,迎接各路的才子!因要辦詩會,事起的倉促,他只是泛泛地請!何況這一塊人數眾多,他也沒法子下帖。

把才子們都安排在一樓,二樓里專門騰出來接待太子或者身份更高的人!以免人多混亂,再鬧出刺殺之類的事件,他就算把好事辦成了壞事。

三爺要求的第一條,便是安全。這話并不是白說的。

安排完眾學子后,便又有眾多街坊,附近的店鋪掌柜的,竟相來賀!這些都是每天街面要打交道的人,自然也要應酬一番。

周盈盈見下頭漸漸忙了起來,便請大家隨意!自己帶著兩名周府的使女,也到一樓里幫忙。

青風樓里的眾女子,雖然很矜持!但也絕說不安份。左一個,右一個,大半倚在二樓圍欄邊,眼睛偷偷地打量著,一樓里的眾才子!

居然也有舊時的相熟,兩廂里在金陵城相見,卻是別有一番滋味!

而那些各路的才子,見到樓這么些美女俏立,那些賣弄的心思,立刻便顯現了出來!巴不得詩會立刻便要開始。

又過了將近一刻時辰,金陵府里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員,像是約齊了似的,都跑過來恭賀!一時之間,一樓偌大的空間,便開始顯得擁擠起來。

這些官員,多是習文的出生!與一般初出牛犢不畏虎的學子們碰撞在一起,自然就擦出許多‘火花’!直到蘇一陪著武陵府的濟老,出現在任記,這些‘火花’才開始轉化成詩會的最原始動力!一時之間樓內評詩論詩,點評詩作的風潮涌動了起來。

緊接著,金陵府的府尹大人徐江錦與步軍九營的莫少華聯訣而來。他們倆聯訣出現,在樓里引起了不小的震動!

看來任記的面子真是夠大!這兩位金陵城里正而八經的大佬,可不是誰都有面子,就可以請來的!而且兩人一齊到場的情形,一眾官員也極少遇到。

徐英明并沒有專門給莫少華下貼!而是請南門營的營總杜興代請了一下,并沒有指望莫少華會給這個面子!但事實是他竟然來了。。

忙引著周盈盈到兩人身邊介紹道:“兩位大人吉安!這位是我們任記總掌柜周掌柜。。”

“皇親賜的寶珠郡主,果然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莫少華點頭笑道!

“這位是步軍九營總巡捕莫大人!這位是府尹徐大人!”徐英明連忙利索地向周盈盈介紹道。

周盈盈微微地對兩人福了一禮,笑道:“感謝兩位大人捧場!”

徐江錦便笑道:“我這里不過是先打個前站!太子爺已經升駕,過一會便要到了。”

徐英明聽了這話,連忙告了個饒,跑到外頭,讓舞獅隊,做好準備,又支會了一聲杜興,讓把門前凈一凈,準備候太子爺大駕。

杜興今個本沒打算親來,只是這場面越鬧越大,他哪里還坐得住!本房的官都在里頭坐著,由不得他不打下手!杜興在南門這一塊,權柄極大,一眾街面混著地痦子,無賴兒,看到杜興在門前支應著場面,連湊都不敢往前頭湊,就更別提鬧事兒了。

周盈盈自然是引著徐江錦與莫少華往二樓去,莫少華卻笑道:“聽聞寶珠郡主與最近風頭無二的蘇三蘇大人,在武陵時便定了親?不知今天蘇大人可來否?少華倒是想見見這位蘇大人。”

周盈盈引著兩人到二樓,聽到莫少華的話,這才笑道:“寧遠其實心性極淡的,不太喜歡熱鬧!只怕莫大人要失望了。不過,知道大人有這樣的心思,寧遠想必會登門絮會。”

莫少華見周盈盈應對自如,而且提起蘇三也不會拘謹,便知蘇三只怕不同一般。能讓弄出這么大場面的周盈盈,心甘情愿地雌伏!能讓皇帝親封的寶珠郡主,在蘇三還沒有出頭之時,便曲意相許。他實在是好奇,蘇三是個什么樣的人。

他并不相信,蘇三僅僅憑著拍皇帝幾句馬屁兒,就能一夜之間,兩次加封!他知道皇不是隨便到那么草率的人;而且他還知道,蘇三是真有才的。

只蘇三那幾首詩詞,哪一首不是絕響?

別人要是得了其一首,便足以流芳百世;而在蘇三身,這絕響居然成了隨口拈來的即興之做。這讓自負滿腔文采的自己,情何以堪!

給蘇三一個文科舉主考,在他看來,自己只有心服口服的份兒,文不如人,偏要較著這個勁,并不是他的性格。

至于武科舉的副主考這個差事,在他看來,也無可厚非!自己不也是一屆文人,不也照樣領著武職?步軍九營這么多兵痞油差,他還不是照樣擺弄的平平整整?

誰說文人就不可以做武職的?

只是今天不能見到蘇三,不能親眼一睹蘇三的風采,著實叫他有些遺憾!明天可是大朝會,只怕形勢會對蘇三極為不利啊。

周盈盈把兩人送到二樓,便有店里的伙計引著兩人‘床’!周盈盈自然不會坐陪,便辭下樓來。

只聽門外頭三聲號響。。震動了整個南門!卻原來是太子的車駕從御街的北邊慢慢地行了過來。

杜興連忙讓手底下的兵,把人群完全隔開,騰出一條直入任記的過道!剛剛布置好,一眾人等都仰頭望著太子的車駕慢慢行來,卻發現御街的另一頭,突然騷動起來。

杜興眉頭一皺,罵道:“誰他娘地不眼,亂什么亂?誰亂,全部給本營頭抓起來。”

一個兵,大冷兒的天,卻一頭的大汗地跑過來道:“營總,是,是吳王,從那頭來了。”

嚇,杜興全身打了個緊,扭頭看向徐英明!只見徐英明也是一愣,似乎沒有料到。

便忙轉頭道:“還不快把路面給騰凈嘍,接吳王的駕!”

好在南門營今天來的人多,一時間,另一面的街道,也由人墻隔出一條路來。

徐英明很是頭痛!他沒有想到吳王這么給面子,不僅來了,而且挑得時候,還正好!正與太子爺挑了一個頭對頭!

這可真是對頭啊!

兩支車隊在任記門前交匯。

宮里的侍衛與王府的侍衛也不說話,也不沖突,直接就把門前這一塊給圍了起來,騰出一大塊空地。

趙廣坐在車里,從簾縫里看著對面弟弟趙允的車駕。

娜仁格日樂則在一邊道:“遲不來早不來,就偏偏挑這個時間來,廣哥哥,娜仁怎么看都覺得吳王是故意的呢?”

趙廣的身邊還坐著一名女子,她是趙倩!皇帝最寵愛的女兒,與趙廣是同胎的兄妹!當朝最灸手可熱的和怡公主!

和怡這段時間與娜仁格日樂相處的熟悉!任記送來請柬的時候,她正在娜仁格日樂那里說話!在宮里悶得不行的和怡,得到了這個消息后,哪里肯放過這個出宮的機會!求了太子,又到皇帝那里撒了一嬌,才得了這么個機會。!。

于她而言,她自然不希望廣哥哥與趙允當街鬧起來,要不然她好不容易出一次宮,就鬧得這么不愉快,她玩也玩得不開心。便道:“哥哥還是先出去!太子得有太子的心胸不是?滿街的人看見,也只會認為太子謙和,再也不會說太子喜歡擺架子,還要吳王來請,才肯出去的!”

趙廣心中一動,笑了笑道:“哈哈,哥哥會與他計較嗎?”說罷,從車內起身,緩緩地鉆了出來!

那邊兒趙允看到趙廣出來,便也一掀簾子鉆出車,遙遙地便笑道:“喲,大哥今天怎么也有空兒過來?”淡淡地拱了拱手,并不行君臣之禮。。

趙廣不急不緩地走到當街,候著趙允走到身邊才笑道:“父皇御賜了金匾!本太子怎么說,也要來捧一捧這個場面。。”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任記店門頭那塊用紅布遮攔住了的牌匾!

其時,娜仁格日樂與趙倩已經鉆出車,跟在太子的后頭!

趙倩與趙允行了一禮道:“和怡問允哥哥安!”

趙允看了一眼趙倩,一臉微笑地道:“有一陣子沒見著了!和怡是越發水靈了,還不知道以后便宜了誰。”

趙倩的臉紅了紅,只覺得趙允這話有些亂噴!便只靜靜地立在一邊,沒有應趙允這調侃的話!

趙允便轉頭笑對娜仁格日樂道:“娜仁公主,今天也這么好的興致?”

娜仁剛才在趙廣面前說趙允的壞話兒,現在在趙允面前,卻是巧笑連連,偏著頭,好奇地問趙允道:“吳王殿下,也是來參加‘任記炸魚店’的開業儀式嗎?這任記的面子可真大啊。”

“哈哈,這么熱鬧的場面,怎么少得了本王?”趙允哈哈地笑著。

四個人在街中心聊了幾句,徐英明也早迎到街中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只好硬著頭皮把人往里頭引。

屋內一眾人,早就候在屋子里迎接太子,見太子與吳王結伴進來,俱都跪了下去,給兩人請安!

趙廣有些不忿!原本這待遇是他獨享的,可現在吳王親熱地站在自己的身邊,連帶著也沾了這光。

趙允卻好像沒事人一樣,看也不看趙廣,大大咧咧地一笑道:“都起來。”

施恩的話,搶在了趙廣的前頭,這就算是當眾打了太子的臉!

一眾人跪在地叩頭,哪里辨得清楚是誰的聲音。聽到趙允這話,便俱都應聲站了起來!趙廣臉綠了綠,微怒地抖了一下袖子,鼻子里輕哼了一聲。

氣氛有些微妙!但是大家都是心里有數,再也不會表現到臉來,因此一個個笑意盈然!趙廣自然不會因為這點事情發火,顯出自己沒有修養,壓下怒氣后,也是一臉笑意地道:“徐掌柜?聽說寶珠郡主與濟老也都來了?”

徐英明連忙將身一讓,早把濟老與周盈盈引到近前,介紹給太子!

趙廣看到周盈盈的時候,只感覺眼前一亮,不由微微地看得一怔!周盈盈無論從氣質和模樣來看,都讓人有種靚麗的感覺!真真地就是一個大美人兒。

娜仁一直跟在趙廣的身邊,也仔細地打量起最近傳得沸沸揚揚的這位寶珠郡主!女人看女人的眼光,與男人看女人的眼光,自然是不同的!不過,依娜仁的眼光來看,這周盈盈還算是個拿得出手的人物!

自那天她在茶樓里見過會說原語的蘇三后,她心里便對蘇三是留了心的!結果派人一打聽,才知道原來這蘇三,還真就是一個風流人物!短短幾天,全城就沒有不知道這位蘇三的人!

她對蘇三愈是好奇,便愈想徹底地了解蘇三!

今天她來任記的開業儀式,一則固然是想在京人面前,顯示自己與封朝皇家是多么的親密!二則也是聽說,任記的周盈盈,也就是前不久皇帝親封的寶珠郡主,與蘇三之間有不同尋常的關系!她就是想看看,能讓蘇三喜歡的女子,倒底是個什么模樣。

周盈盈扶著濟老,行到太子與吳王身前!

濟老要行大禮,卻被太子搶先一步,牢牢地扶住笑道:“這個趙廣可當不起!您是周太妃的父親,廣的母后到了周太妃而前,也只有站著的份!您老這不是要折殺了趙廣嗎?回頭要是讓父皇知道您老當眾給趙廣行了禮,那豈不要羞死趙廣嗎?”

濟老見趙廣這么一說,便只能略拱了拱手道:“如此,小老兒見過太子殿下,吳王殿下!”

周盈盈也在一邊福了福微微笑道:“寶珠見過太子,見過吳王!”

這回趙廣可不會再讓趙允先了,一邊扶著濟老的雙臂,一邊對周盈盈笑道:“寶珠郡主也不用客氣了!你的禮趙廣也受不住。”

周太妃比皇太后晚二十年進宮!年紀比皇太后自然是要年青許多的,事實,周太妃的年紀,比當今的皇也大不了兩歲!但按輩份來論,周太妃卻是當今皇的母輩!

寶珠郡主是濟老的干孫女,自然而然也可以算得是周太妃的子女輩!真要論起來,周盈盈與當今的皇,算是在同一個份位的。

長輩比晚輩年紀還小的情況,在歷朝歷代來說,都不能算新鮮!雖然在許多場合,于禮數,都要求得很寬!但有心人,真要是計較起來,卻是有說道的!

趙廣雖貴為太子,但輩位卻低周盈盈一輩!眾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明明白白地受周盈盈的禮,只能含糊地點一點頭,趕緊讓周盈盈免禮。

吳王此來自然不是來長趙廣的志氣的。他在府里,一聽說太子要去參加任記的開業儀式,現場又有許多人物在場,便不肯讓太子獨得了這個風頭!

雖然他挺討厭這種場合,但能擠擠太子的風光,他還是樂此不疲的!他時不時在各種場合與太子唱唱對臺戲,就是要讓所有人都明白,太子靠不住,真正可以依靠的就只有他,只有他吳王!

因此趙允在一邊笑對濟老道:“回聽說濟老認干孫女,本王恨不能脫身,到武陵府走一遭!可惜,金陵的事情太多,身不由己啊,只好讓杜如悔杜先生代本王進賀,濟老莫怪。”

趙允知道,趙廣并沒有給濟老認干孫女的事進賀。所以趙允便有意識地提出來,目的自然就是想讓濟老明白,太子爺并不看重他。

趙廣見吳王有意提到這一點,不由臉稍稍紅了紅,這事自然是他大意了。但趙允這樣暗示出來,他心里哪里舒服的起來!

濟老于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有些遲鈍,并沒有聽出吳王擠兌趙廣的意思,因此是連連道謝!倒是周盈盈心思細,聽出了吳王的真實意圖,看趙廣臉色不虞,便笑道:“都是一樣的!就算杜先生沒來,爺爺也不有會半點怪吳王的心!”

雖然這話里沒有提趙廣半個字,但趙廣聽了周盈盈的話,心里還中略略好受一些,便笑問道:“蘇寧遠蘇大才子呢?這種場面,怎么少得了他?”

趙廣這么問周盈盈,自然是知道周盈盈與蘇三已然定親的事情!要不然斷然不會這么直問周盈盈!

周盈盈便笑道:“寶珠可做不了寧遠的主,許是來了,許是沒來,寶珠也不知曉!”

趙廣聽不出周盈盈的話里,是埋怨蘇三多些,還是袒護蘇三多一些,反正這位寶珠郡主在他這位太子面前,并不像其他女子那般拘泥!倒顯得大氣,難怪乎,能撐起這么大的場面。

見一眾官員學子還圍著他們,趙廣也不好再堵在這里了。

徐英明眼色亮,忙把趙廣和趙允往二樓引;一邊引著,一邊小聲地解說開業儀式的流程。

“再過一會才是吉時,屆時煩前太子爺還有吳王殿下,親自為小店揭幕!揭幕之后,外頭的戲也開唱了,店里也開始了今天的免費活動!另外,一樓里準備了詩會,二樓里還有彈唱!還請賞光游樂片刻。”

說這話兒的功夫,兩人在侍衛的保護下,便已經到了二樓!

當一張張的床出現在趙廣的眼前時,趙廣是一臉的驚奇!這種設置,還真有些。嗯,曖昧。

娜仁格日樂嬌笑道:“廣哥哥,怎么弄了這么多床在這里啊!還有桌子在頭,倒像是京人用的坑,難道也是坐的?呵呵。廣哥哥,陪娜仁到床去坐坐。”

趙廣聽了這話心中一蕩,感覺這種設計簡直,就像是專門為他訂制的一般!因此,有些迫不及待地與娜仁格日樂了床。

雖然就只是一個床,也沒有其他的設置,但這種床的感覺,卻讓人新奇,意外!

趙允見趙廣大庭廣眾之下,棄了和怡。只獨獨把娜仁格日樂給拉到床去了,不由冷笑連連,卻看到蘇一站在一邊,一招手笑道:“安南?聽說你過完堂了?”

趙允一邊說著,一邊坐進另一張床里去!蘇一便走了過去,也跟著趙允坐到床,微笑交談起來!

徐英明見和怡公主一個人,孤身站著,急到不行!只好把公主帶到李月兒這邊。

李月兒等人占了一張大床,聚著虞鳳天香等一眾姑娘在里頭一說話!她們,一邊小聲地議論剛才進來的太子與吳王。。卻見徐英明在床縵外與一人道:“公主殿下,這床坐得都是總掌柜最親近的好,請公主殿下賞光,在此稍坐片刻。”

趙倩正恨著哥哥把她單獨給撇下了,卻聽徐英明要把她安排到這樣一些沒有身份的人身邊,不由更為不喜。

看床內影影綽綽的,似乎有不少人坐著,正要拒絕。卻見一只玉手輕輕地挽起床縵。趙倩往里看時,卻見里頭的女子,各各香艷不凡,氣質絕佳!鶯鶯燕燕地擠了一床,竟似開著群芳會一般。

徐英明忙抓住機會,對床里頭笑道:“這位是和怡公主!”

其實眾人早已看見徐英明引著她過來,只是不知道她的身份而已!聽到徐英明介紹,居然是個公主,便在都在床里行禮,請和怡公主入內!

虞鳳見和怡公主性子恬靜,似乎不習慣這里這么多人,便對著和怡笑道:“剛才太子與吳王來,把這些人全都嚇進來了。”又對一眾姑娘們道:“你們別在這里擠著了,今天來了這么多年青才俊,你們還在這里浪費時間?真是的,還不快下去?”

姑娘便笑道:“這不是在求月兒小姐要‘霸王別姬’的代理權嘛。”一邊說,一邊都擁下床來,在床前與和怡公主再次行了禮,巧笑地往樓下去了。

和怡公主在虞鳳的笑臉,拒絕的話也不好說出來!事實她也真沒有其他的去處,便在虞鳳邀請下,坐進了床里。

虞鳳飽經世故,最是體貼人意!天香又做慣了侍候人的角色,最是察言觀色!倒是李月兒因為趙倩的身份,心中多少有些受拘,說話就少了一些!但在虞鳳與天香的帶動下,四人慢慢地便把話給說開了去。

趙倩沒有想到虞鳳這么善言,又可著人意!說出來的話也天南地北的,許多見聞。不由對虞鳳很是好奇!

幾個人越聊越熟,趙倩便自然而然地問起剛才姑娘們提到的‘霸王別姬’是什么!

這話算是問到了李月兒的心,她早就在盤算著,若是‘霸王別姬’都得了公主的認可,那新產品的市,就更加有了保障。

因此,李月兒不動聲色地把‘霸王別姬’是什么東西。怎么生產的,怎么使用的,能達到什么效果,緩緩地說了出來。

虞鳳見李月兒雖然說得漫不經心,但言語之間,卻說得極為詳盡!心知李月很在意和怡公主的意見,不由地也助一把力道:“應該是越用效果越好的,月兒用了一段時間的頭發,與虞鳳才用一次的頭發,就是不一樣!”說罷把自己的頭發擺到月兒的頭發旁邊!

天香也笑道:“便是只用了一次的頭發,與普通人沒有用過的頭發,也大不一樣呢?”一邊說著,一邊擺弄著自己的頭發。目光卻好奇地看向趙倩的頭發。

趙倩早在聽月兒說‘霸王別姬’的時候,便著意地打量起月兒的頭發。同樣的油光滑亮,自己用得是頭油,而月兒卻是自然天成的色澤!等虞鳳再一說話,她才發現,便是虞鳳的頭發,也是清清爽爽,沒有一絲一毫的頭油味兒!

再等到天香開口,并且看向自己的頭發時,趙倩哪里還敢說話,側了側身,有心想把頭發給藏起來,不要讓人看了笑話去!可哪里藏得住。心想著,自己一個公主,連平民能用得東西聽都沒有聽過,不由對‘霸王別姬’很在意了。

李月兒見趙倩已經是十萬分的在意了,便見好就收,不在這話個話題多說!而是用其他的話題,把‘霸王別姬’的事情扯開。

趙倩其實是很想問,‘霸王別姬’可以在哪里得到,可是卻偏偏無法開這個口。怕問出來,眼前這幾個女人會笑話自己沒有見識,因此,‘霸王別姬’便成了她壓在心里的心事了!

天香膽子大,對宮里頭的事情很好奇,扯著和怡問了許多宮禁里相關的話。其實這些問話,都是犯了宮規的!好在,趙倩的性子其實是很隨和的,一旦相熟了,聊起天來,也沒什么忌諱!

突聽得外頭鑼鼓喧天,一群人在下頭大叫道:“吉時已到,請太子爺,吳王殿下揭幕!”

趙廣與娜仁格日樂在床,聊得開心!沒有旁人打擾,又把床縵拉,讓趙廣感覺就好像與娜仁格日樂享受了閨房之樂一般,有些樂不思蜀!因此聽到這喊聲,其實心中有些不爽。

娜仁格日樂因要靠著太子的勢,所以每每對趙廣都是假以歡笑!

女人最直接最簡單最有效的武器,便是容貌!趙廣既然愛著她的容貌,她當然也就勾著趙廣,讓趙廣一門心思撲在她在身!這對她在封朝的活動來說,只有好處!

不過,她自然是掌握著一定的分寸!充分的引誘,卻不是出賣身體與靈魂,對她而言,這只不過是一場戲而已!事實,她根本沒有把趙廣這種見了漂亮一點的女人,就頭暈腦脹的所謂太子,放在眼里!

太子趙廣作用只不過是保證她完成,封原聯盟的屏障而已!舍此之外,兩人之間,別無其他!

趙廣極不情愿地走下床來,徐江錦與莫少華也在另一邊過來,隨候在趙廣的身邊。吳王趙允與蘇一相談正歡,也相伴著一齊往樓外走去。

趙倩在考慮是不是要到外頭去看看熱鬧,畢竟她今天出來的目的,就是來玩兒的!

虞鳳見趙倩也要去湊熱鬧,便笑道:“下面一大幫子的人,咱們女人還是不要去湊那個熱鬧的好!今天的節目很多,呆會開業禮結束后,咱們這里隔著窗子就可以看戲!聽說一樓里還有詩會,熱鬧盡有!等炸魚塊送來,咱們就只管邊吃邊說邊聽邊看,豈不快哉。”

開業禮,不過是徐英明說幾句話頭,然后揭個幕,舞一場獅而已!人多眼雜的,確實沒什么看頭。

趙倩見眾人都不愿意下樓,自然也持重起來,靜靜地坐著!卻不料床縵一揭,娜仁格日樂從床外伸進頭來。

“哈哈,和怡你在這里?讓娜仁好找!”娜仁格日樂雖然在與各怡說話,但目光一轉之下,早已把床內的眾人給看了個清楚!

虞鳳眼睛最利落,一眼之下便知道這位原國公主,并不是善類!至少比起趙倩來,心眼要多得多,否則看似純真的臉,眼神不會那么敏銳。

“還說呢?把人家一個人丟在一邊兒,自己卻跑開了。”和怡埋怨地道。

娜仁格日樂呵呵一笑,自來熟地坐到床笑道:“還不是怕你被廣哥哥給拘著了,不能開心的玩兒!所以,才把廣哥哥給引開了,和怡反倒來怪人。真是的,大不了下次,就讓廣哥哥時時刻刻地立在和怡身邊,讓和怡沒得玩罷了。”

和怡便輕打了娜仁一下道:“倒顯得你的好心來!都是你的道理!不說這些了。來,給你介紹幾位任記總掌柜的朋,這是虞鳳姑娘,李月兒姑娘,天香姑娘。”

娜仁呵呵地笑著與眾人點頭,便自我介紹道:“來自遙遠草原的娜仁格日樂,給諸位美麗的姑娘致以誠摯的問候!你們就像草原鮮艷的花朵一樣,光彩照人。若是在草原,你們的身邊一定會圍滿追逐的男子!”

虞鳳還是第一次見到原國人,聽娜仁格日樂說起封朝話來,透著域外之音,感覺很好奇!不由也笑應道:“娜仁公主的眼睛,就好像會說話一樣;女人看了都喜歡,男人見了只怕魂也要被勾去的!”

娜仁微笑地看了虞鳳一眼,卻一偏頭對李月兒道:“您就是蘇三的妻子?”

這一問,有些突然!也有些離奇!所以聽得床眾人俱都是一愣。

趙倩愣的是,怎么娜仁突然開口說出一個不相干的蘇三!

而虞鳳與天香一愣的原因是:這位娜仁怎么知道李月兒是蘇三的妻子?

若說武陵人,知道這件事情,倒也算正常,畢竟李月兒與蘇三的事情,在武陵城里,也算有些影響!

但,娜仁格日樂,一個外國人,卻知道李月兒是蘇三的妻子,這就極不正常!

李月兒心道:難道相公與這個娜仁格日樂之間,有什么瓜葛不成?否則她怎么知道,自己是蘇三的妻子?

心里壓下這個疑問,卻避開娜仁格日樂的問話道:“娜仁公主認識寧遠?”

娜仁格格一笑道:“當然認識啊!蘇公子嘛。哦,現在應該叫蘇大人。我們倆,前幾天,還見著了呢?他一見娜仁的面,就給人家的額頭來了一下,害得人家,這幾天都想著這事。”

嚇,李月兒眉頭一挑,感覺渾身都有些不太自在!

什么叫做在額頭來了一下?又怎么害娜仁想了好幾天?難道寧遠風流性子沒有完全改,連外國公主也勾搭手了?

虞鳳卻知道娜仁只怕是有意,把話說得這么曖昧!其用心雖然難以惴測,但娜仁這話里的意思,卻不能信!

明知道不能信,但虞鳳聽了娜仁這么曖昧的話,心里也是一陣的不舒服。

天香卻忍不下這不舒服的感覺,不愿意聽這不明不白的話。便追問著娜仁格日樂的話道:“額頭來了一下?是蘇公子親了娜仁公主嗎?”

娜仁見眾人都拿眼來看她,‘卟哧’一笑道:“什么呀?不要想歪了好不好!事情是:人家好端端地在路走,這位蘇大人巧之又巧地把窗撐子,砸在了人家額頭,紅了好幾天。都恨死我了。”

李月兒聽是這么一回事,不由也是一笑。

倒是虞鳳敏銳地發現,就算寧遠與娜仁相識,也、不可能就把自己在武陵城的一切關系,向一個原國的公主說得這么清楚!

既然娜仁這么清楚蘇三的情況,那必是她事后,查過蘇三。讓她好奇的是,娜仁為什么要查蘇三?不過,她也從這一點看出,娜仁只怕對蘇三是感興趣的。

雖不好說,這感興趣是在什么方面,但怎么看,蘇三被一個外國女人惦記,都不會有什么好事!

其實事實也正如虞鳳所料!

娜仁格日樂動用了原人在金陵的諜報系統,才全方位地了解了蘇三的情況。而娜仁這么做的初衷,其實是奔著蘇三會說原國語而去的。

在娜仁想來,一個封國人,一個如此年輕的封國人,為什么會說原國語?這人是什么背景,學習原國語的目的何在?都應該是她要弄清楚的事情!

原本只是泛泛地查證!當然,一番查證下來,她還是沒有弄明白,蘇三為什么學原國語,也查不出他學原語的目的!她唯一能想出來的理由就是,蘇家是不是想把布匹的生意做到草原去,所以要著意地培養一位會說原語的后輩!

可是接下來的事情,讓她覺得自己的這個猜測越來越不靠譜!也讓她對蘇三從感興趣的程度,升到一個必須要徹底了解清楚的程度了。

因為,一夜之間,蘇三便成了大封朝的文科舉的主考,武科舉的副主考!

這個消息對她而言,潛臺詞便是:封朝有一顆官場新星,正在冉冉升起!

所以,她對蘇三便不僅僅只是感興趣了。

封原兩國的聯盟正進行到關鍵時刻,京國人在封國的奸細,已經開始有所動作!可以想見接下來京國人一定要想盡一切辦法,來破壞封原的聯盟。

在這種非常時期,任何一個異常的變化,都不能從一個單純的角度去考慮!她對蘇三的好奇轉變成極度的關注,自然也是在情理之中。

一個皇帝直封的官員,一個深得皇帝寵信的年輕人;蘇三對封原聯盟的看法與想法,必然會影響到皇帝的判斷!

她必須要利用一切機會,與這位新鮮出爐的蘇大人,好好地聊一聊。她要讓蘇三贊同她的觀點,進而影響到皇帝,至少不能讓這個蘇三與自己唱對臺戲。

天香沒有虞鳳那么深的想法,聽到娜仁那番話,不由也是笑了,道:“哪里就有那么巧!怕不就是緣份?”

趙倩在一邊聽得糊涂,怎么說著說著,就跳出了緣份!不由問李月兒道:“你們說的蘇三,是父皇前天封了文武科舉考官的那個大才子蘇三嗎?”

娜仁笑道:“天底下還有幾個蘇三?自然便是那個武陵的大才子,蘇三蘇寧遠嘍!”

趙倩被娜仁這話勾起了興致,又問道:“真是那個做了‘鵲橋仙’的蘇寧遠嗎?他就是父皇封的那個蘇三?而那個蘇三,又真是月兒姑娘的相公?他們都是同一個人?”

娜仁見趙倩這才轉明白這些關系,不由笑道:“全對!”

趙倩心中一動,憶起那首鵲橋仙,又看了看李月兒,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只是突然覺得心里,好像少了一些什么似的。

娜仁格日樂倒是知道趙倩極喜歡蘇寧遠的詞!輕輕一笑道:“和怡不是極喜歡那位蘇寧遠的嗎?還一直說想見一見的。”

“哪里有!”和怡生連忙打斷娜仁的口無遮攔。自己愛慕蘇寧遠的心事是確實的,但這事怎么好當著蘇三妻子的面說出來!忙解說道:“和怡只是覺得蘇寧遠的詩詞寫得好而已,哪里想見了。凈胡說,再胡亂說,要打嘴的。”

娜仁格日樂見和怡有些急了,自然是就勢收住了這個話頭,卻微笑地看著默不作聲,若有所思的李月兒!

虞鳳等人見無端里又多出一個喜歡蘇三的人,不由俱都感到有些壓力。特別是天香,心里更是惴惴不安。

連公主都仰慕蘇公子,自己離蘇公子豈不是愈來愈遠?想到這些,一向愛鬧的天香也不禁沒了什么心緒。

虞鳳不想在這個話題深入,便把話頭扯開。先聊天氣,再聊衣服,再聊首飾,最后又聊到了‘霸王別姬’去了。

這些且不說,單說蘇一陪著濟老去了任記之后,蘇三覺得一個人呆在家里著實太無聊了!

女人沒來之前,他的心境倒還靜一些!這一下來了這么多女人,昨晚他又開了葷,這心境居然有些浮躁起來。

心里知道原本種心境一旦失去,自己再想回過去,是再不能夠了,不由也是頗多感觸!對于自己禁不住誘惑,五根不凈,終于完完全全地墮落凡塵,他也是無可奈何!

他畢竟不是勘破世情的和尚,可以看破凡俗,頓悟出世!他心中還有執念,還有前一世未了的心愿,還有這一世身邊的世情。這些都左右著他,使他不能不管不顧地拋棄所有。

說到底,他不過是個俗人。一個有情有欲,有執有氣的超級重生大俗人而已。

既然是大俗人一個,那自己還是不要太清高,安安心心地做好一個俗人罷了!

有了這個念頭,蘇三才放松心情,施施然地地出了蘇府。想隨心所欲地四處走走,好好地消散消散!不過在此之前,他還得先到‘聽潮軒’走動去動,唐麗去沒有去那里,他需要過問一聲!

在街面晃了兩圈,確定沒人跟著之后,蘇三這才走進‘聽潮軒’!

聽潮軒說好聽一些,是信息收集,其實就算是諜報組織了。

蘇三起這個意的時間很早,但一直沒有成行!直到杜如悔寫給他的折本之中,提到有些人手,都是桂村殘留下的余脈,是極忠心,最可靠的人手,希望他收用。自己這才開始考慮,是不是先借著這些人手,把屬于自己的情報體系,組建起來!

情報體系,對他而言是極其重要的!如果說,事情到了最后,都要通過戰爭的方式來解決,那有效的情報,對于戰爭而言,那便是一個必要的保障!

要想掌控末來,就要創造末來!自己不想把命運交到別人的手里,那就開創一個屬于自己的末來好了!而這第一步,便是真正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情報體系!

這件事情很重要,也非常的不易,但怎么看,這件事情的準備工作,都只能宜早不宜遲!

有杜如悔舉薦的人,再加自己對情報收集的認知,又有持續不斷地經費投入!只要時間允許,他有相當大的機會,可以組建出一支一流的諜報的系統。

聽潮軒便是在這種思路下,才開始籌建的。

唐超聽傳三爺進來了,便立刻放下手頭的工作,在偏房中迎接蘇三!

“不要站著了!坐。”蘇三的手憑空一抓,變出一把扇子,叭地一聲打開,邊搖邊道:“籌建工作千頭萬緒,其中就有許多文案的工作,其實并不是十分適合你!倒是杜如悔更擅長一些。不過他在吳王府里頭,眼下脫不開身,所以只好把你擠在這個位置了!也算是一次煅煉,技多不壓身嘛,多學一些,對你只有好處!我于情報工作方面,也知之甚少,只能給你提些大綱式的指導意見。所以,有什么問題,咱們商量著來。倒是你要多動動腦子。”

唐超道:“若說三爺知之甚少,那唐超就更加淺薄了!只三爺寫的那本小冊子,就像是給唐超打開了一片新的天地一般!唐超還是第一次發現,原來收集情報里頭,還有這么多名堂。”

“你也不用枉自菲薄,那冊子寫得東西,只不過是最基本的分級制度,保密體系,還有一些最常用,最基本的刺探消息,傳遞消息的方法!這些東西都是要應地制宜,應時而為,靈活運用的,所以,真正管用的路子,還需要在實際的行動中,不斷的總結開發!萬事都怕一個鉆研,等你發展一段時間后,你會發現,我寫的那些,只怕就不合時宜了。。所以,你要與時俱進,應勢利導,任何時候都要有權宜之心!”

唐超見三爺并不認為,他自己寫的那本小冊子,是什么很大的開創!心里不由一陣的感佩。

在唐超看來,那本小冊子,不僅有組建情報機構的所有章程,而且從人員管理,分級保障,都有非常嚴格的要求和計劃。

自己是越研究那本小冊子,越想深入地掌握那本小冊子,便越覺得小冊子里的每一個字,都充滿著深刻的道理。

而做出這一切的三爺,提起這本小冊子時,不僅不以為然,而且認為做的遠遠不夠。只這一點,就給了他相當大的激勵!若是三爺都認為他自己在這方面有許多不足,那自己豈不是更要奮起直追?

“超,一定不負三爺的厚望。”唐超定定地道,眼神中流露出堅定的信心。

蘇三點了點頭道:“說點實際的,說說都碰到什么困難。”

唐超便道:“杜先生的人手,都很精干!唐超這幾天正在對他們進行培訓!其實也不叫培訓,也就是圍繞著三爺的小冊子,進行交流學習!只是有些思路,還跟不三爺小冊子里提到的那些要求,所以,正在克服!”

“嗯!這一點很重要。思想決定思路,思想統一,思路才能統一!聽潮軒得要有自己的宗旨和奮斗的目標!這是組織發展的基點!也是我忽略的地方!這樣,回頭我再起草一份詳細的章程,會把‘聽潮軒’成立的目的和任務明確出來。但你必需要注意了,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看到這份章程的,只有進入了‘聽潮軒’的核心的人員,才可以真正地接觸到這些!”

唐超又道:“就目前來說,眼下就這么一點丁兒人,似乎不好分級!”

“不好分,也要分!麻雀雖小,還五臟俱全。就算一人身兼數職,那也要先把這里頭的關系理順才行!在我的理解中,嚴格的分級是為了更好地保護組織,保護組織內部的成員!聽潮軒是總部,只是一個匯總和協調的作用。下面要設分站,分站才是聽潮軒的一線組織!分站里,要有兩大系統,一個系統是武力組,一個系統是情報收集組!這些要一一建立起來,沒有分級是不成的。便是總部里的這些人,也可以按這兩個系統來分級!不要小看了這件事情,真正到了關鍵時刻,嚴格的分級,才是保存組織完整性的防火墻,這個在籌建的初期,就要當一件極重要的事情來抓!非必要情形下,不允許成員之間相互透露在聽潮軒中的級別!沒有這些,保密條令就是一紙空文。”

唐超見蘇三這么重視分級,不由也十分地留意起來。不住地點頭之后,又說道:“大家的熱情很高,但唐超對以后的發展方向有些茫然,這些天,除了整理成員的資料,學習小冊子和保密條令之外,也不知道該做些什么?”

蘇三輕輕一笑道:“這事也得怪我!是我沒有交待給你。不過,眼下,我并不認為‘聽潮軒’就真正具備了實際的工作能力!不如這樣,你把金陵城,分成四個區,先設四個分站點!在初步學完手冊的內容和保密條令后,便把所有人都放出去。工作的內容是:第一:實時地監控全城的大情小況;第二,收集封朝各官員的資料;第三,形成有效的消息傳遞方式;第四,積極發展骨干成員。”

見唐超在一邊提筆記下后,蘇三便又道:“每天的消息,都要整理成文,通過小安密送給我這是其一;積極發展忠誠可靠的人手這是其二。另外你必須開始務色表現特別優秀的核心成員,因為,最多再過一兩個月,京國的都城,就要建起我們真正意義的第一個分站。這個分站的任務是:收集京國一切地經濟,朝政,及軍事的信息!特別是軍事信息。不出意外,明年開始,便是封朝與京國的大戰之年。‘瞎子’是不可能主導這場戰爭走向的。依靠封朝幾乎等于沒有的耳目,封朝的軍隊,是會吃大虧的。‘聽潮軒’一定要在這場戰爭中,發揮出作用!因為,有極大的可能是,寧遠將會直接參與這場戰爭!”

唐超見蘇三這么一說,忙道:“三爺會帶唐超戰場嗎?”

唐超顯然對戰場更感興趣。

蘇三笑道:“你先把手頭的事情做好再說!我離開金陵之日,便是杜先生離開吳王府的時候!到時,這里的事情,可以全盤托負給杜先生來做!但這些你必需要經手,否則,你跟我去了京國,充其量也就是個侍衛,起不了什么大的作用。你明白嗎?”

唐超自然是聽明白了,不過在聽明白的同時,也深深為三爺深謀遠慮的眼光所折服!他是越呆在蘇三身邊,就越覺出自己的渺小來。

溪流只有流入大河地時候,才知道自己弱小;大河流入大海的時候,才明白自己自大。唐超想自己前幾年,以為手頭有幾份本事,江湖得了個‘無影劍’的名頭,便得意洋洋!現在想想,都覺得那個時候的自己,有些可笑。

蘇三想進入封朝與京國的那場戰爭有兩個目的。最根本的目的,當然是想給自己在軍中建起一定的威望,對封朝的軍隊和封國的將領產生影響;有了這些,對他將來的發展才會起到更大的作用。

另一個目的是,盡自己所有的能力,讓封朝的軍隊少受損失,少些消耗。

他沒有辦法改變京國人一心想著先滅掉封朝,再抵抗原人的想法!但他可以想辦法對軍隊直接施加影響!讓封國的軍隊在這場戰爭中,盡可能的少消耗!

只要封朝少消耗一些,那原人南下的時間就會被拖長!

或者自己可以直接把攻破京國的進程放慢,把戰爭的消耗也同樣強加在原人的身。

如果張合能成為攻京軍隊的統帥之一,自己又得皇帝的信重,便有極大的可能,可以左右封朝大軍的動向。。

這便是他的全盤計劃。

唐超早已知道蘇三并非池中之物,所以不管蘇三說什么樣的話,他都會全盤接受!雖然眼下一點戰事將起的風聲都沒有,但他卻相信,三爺既然這么說了,那戰事就一定是要起來的;既然三爺說他自己會親臨戰場,那唐超也無條件的相信,這一定會成為現實。

唐超是將門之后,雖然這么多年,對戰場他并不抱有希望!但真有機會戰場,用鐵與血來恢復唐家的榮光,卻是他隱在心底里最深層的渴望。。他一直都感覺自己是為戰爭而生,盡管他從來沒有過戰場。

“建立都情報總站是當務之急!但其實有些事情,也是急不來的。歸根結底,有了人才好辦事。而選對人,又是做對事的前提。所以,你也不要胡亂就挑人往京國去。”蘇三怕唐超一門心思想著戰場,而轉移了注意力,便輕輕地提醒了一句。

唐超鄭重地點點頭道:“唐超會著意挑選的!”

“嗯,時間的確是緊了一些,敵后的工作難度又特別的大!一個不小心,便要粉身碎骨。所以,要慎之又慎。”蘇三說完這些,便把話題轉開,問唐超道:“麗兒到你這里來了嗎?”

唐超笑了笑道:“一大早就進來了!正在后頭睡覺呢?還有露兒!”

蘇三放下心來,卻也沒有再說什么。

唐超撓了撓頭,有些不太好意思地道:“麗兒就是這脾氣,有時是任性了一些,唐超一定好好說說她!”

“有個性是好事!說就不必了。性格只能順,不能逆!否則會出問題的。既然她已經到了這里,那就讓她在這里幫幫你!”

“她能幫什么忙呢?不要添亂才好。”

“天生我材必有用,沒有一個人是不可用的!你這個做哥哥的,不要盡看著妹妹的短處。這不是一個合格的哥哥,也不是一個合格的領導者!善于發現別人身的優點,因才而用,才是正道!麗兒武技很好,其實比起你來,也不差!一個小你兩歲的女人,比你的武技也差不到哪里去,就足以說明,她在武學的天份,比你要高!我之前還說一個女孩子,不要總是打打殺殺!可是現在看來,是我錯了。。既然這是她從小到大花了許多時間去做的事情,那我的看法,于她而言就是痛苦的。她應該可以選擇自己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所以,讓她做個行動組的教習,這應該比硬要她像其他女子一樣繡花,要舒服的多。”蘇三靜靜地道。

唐超見三爺這么說,心中也覺得蘇三分析的在理,不由默認了蘇三了說法。點了點頭才道:“那露兒呢?她說想在‘聽潮軒’里幫忙!”

三把扇子一收道:“還別說,露兒這小丫頭,自從次的事情之后,性子變了許多,連我也猜不透她的心里想些什么!既然她想留在這里幫忙,那就讓她留下好了,至于做什么,你看著辦好了。對了。”

蘇三從袖子里摸出一把匕首遞給唐超道:“這個,交還給露兒!今天我進來事情,你也不用向麗兒說了,就讓她在這里安安心心地呆著。”

這些事情便放下了,蘇三知道唐超現在就算是有許多問題想問,一時之間也問不到點子來。有些事情,總歸是要親手實施之后,才會有許多問題的。

從‘聽潮軒’出來,已經是半午了!

早飯沒有吃飽,便在早點攤,熱乎乎地喝了兩大碗餛飩!金陵的餛飩皮薄肉多,實實在在的,味道又好,又壓餓。兩碗在肚子里,全身都暖洋洋的。

今天的天氣,較昨天又更冷一些!呵出一口氣去,能吹出一道白霧。天空依然沒有半絲陽光,陰沉沉的讓人無情無緒!

“今個金陵城里,算是有件新鮮事,要想看大戲,那可得趕早。”

蘇三吃完餛飩,聽小吃攤的過客侃侃而談時,便笑了笑,離開了小吃攤!

這種天氣,又不農忙,真要趕有大戲看,那自然是很能吸引人的。而且任記,還有皇帝親賜的御匾,太子爺親自到場慶賀,有了這些喙頭,總歸會引著閑人前往一觀的。

相信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只要有人提起任記!看過今天任記開業儀式的人,難免會多說幾句!畢竟大封朝,能讓皇帝親自提字的東西,是少之又少。

這些都是弄這么大場面的好處!不過也有不好的一面。正是因為廣而告之的效應,任記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會被放大。

很快,許多人都會知道任記的周盈盈,與皇家之間的關系!進而自己與周盈盈的關系,也逃不開眾人的議論。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議論便議論!反正自己的風頭已經出大了,今天是任記,大家會把周盈盈與自己聯系在一起;明天還有一個‘霸王別姬’,大家也會把他與李月兒聯系在一起。回頭怕不要落個靠著女人起勢的名頭才怪。

哎,往后啊!自己還是小心一些,不要讓所有的事情,都擺到了明面,讓有心人看去了底細。

‘聽潮軒’就是一處緊要的所在,那里絕不能被人看破!以后,還有些軍械生產要秘密地進行!這一塊可以直接交給‘聽潮軒’來做,一來可以隱密進行;二來也可以給‘聽潮軒’提供活動的經費!

蘇三一邊想著這些,便早已漫步到御街任記附近!

喧天的鑼鼓聲傳到耳朵里時,蘇三才著意朝任記望去。!。只見一座高高的戲臺橫在御街正中,戲臺下,早已是人山人海!

這會兒功夫,開業的儀式應該是結束了!戲臺已經開唱,任記免費贈送二百斤的炸魚塊活動,也已經開始。

標價仍然是五百文,每天限購的量,從一百斤提升到二百斤,開店的頭十天,也仍然是沿用了武陵城開店的老套路!只不過看今天這情形,別說是二百斤了,便是二千斤,只要店里忙得過來,一個時辰之內,也盡送得出去。

想當初,武陵店開業的時候,整個午,才送出去十幾斤;這樣的情景只怕一去,再也不會回返了。

限量只送二百斤,自然是要搶到打架的!幸好有步軍南門營的兵總,還有一班都頭們鎮場,否則想免費領炸魚塊的隊伍,別想排得那么齊整。

蘇三站在外圍看了一會子,心里有些感觸!不愿進去擠這份熱鬧,便轉身準備往其他地方轉!可剛回頭走出沒兩步,卻突然看見郭德也在一邊看著熱鬧!

蘇三不由大吃了一驚!秦公公正在養傷,郭德再不可能半午的時候,獨自一個人走到這里的。

目光一散,果然看見皇帝正悠然自得地,坐在一邊的小吃攤,饒有興致地吃著東西。隨侍左右的,自然是領侍衛大統領查理查大人!蘇三再把目光往邊的人群里一放,便立時發覺有許多侍衛打扮成平民的裝束,正混在人群里,或前或后或左或右的圍在這里。

郭德正站在人群里瞧著熱鬧,沒有注意到近在咫尺的蘇三!倒是查理目光游動處,瞧見了回頭走的蘇三,便小聲地在皇帝耳邊說了一句!皇帝聽到查理的話,輕輕一扭頭,朝蘇三笑了笑,抬手示意蘇三過去。

蘇三心道:這下玩完了!原本是想出來消散消散,現在可省不了心了。

只好收拾好心情,把笑臉擺了出來,意外且驚喜地大聲叫道:“喲,這不是皇爺嗎?可巧!您老再不出門的,今個是什么風,把您老給驚動了?”一邊打著金陵人慣有腔調,一邊笑呵呵地行禮,朝趙普走去。

這一個招呼,不僅引起了周邊人的注目,也自然引起了郭德的注意!而趙普聽了蘇三這話,原本就好的心情,頓時又多了幾份新奇,不由接著蘇三的話,拿著腔調道:“呀,這不是寧遠老弟嗎?你怎么也有功夫閑逛?”

查理與郭德聽皇帝稱蘇三為老弟,一齊汗顏起來。。這玩得是哪一出啊!只聽官員間有稱呼老弟這么一說,什么時候,皇帝與大臣之間也這般稱呼了?雖是在這種場合,但這種稱謂也太出格了一些。

蘇三倒是能體會皇帝此刻的心理!位者其實很孤獨,被人供久了,捧慣了,偶爾這樣來一下!皇帝的心里只怕是既新奇,又高興的,否則皇帝就不會動不動出宮游玩!趙普的心里,應該是渴望平等的,否則就不會在自己的面前,說話那么隨和。

換一個人,誰也不敢這么與皇帝說話;而換一個人,皇帝也不會這樣說話。自己算是一個特例,只是不知道,這種說話的氛圍是什么時候形成的。

不過伴君如伴虎,他雖然表現的這樣大意,但心里卻是極有分寸。陪著小心,慢慢地經營著兩人之間的這種氛圍,再不會太過逾越!

“正是的呢!聽說這任記得了皇帝的金匾,特意擺了三天的大戲,心想著過來瞅瞅。可不來則已,這一來到,倒嚇了一大跳!這人山人海的架式,別說聽戲了,隔這老遠,看都看不清,根本沒法子落腳!還是皇帝賜匾的名頭稀罕,估計昨個晚就有人擠在店門口,要瞧這熱鬧!”寧遠笑道。

趙普便呵呵地一笑,讓蘇三在手邊坐下!那頭郭德也擠了過來,搓著手笑道:“大冷兒的天,這些人可真能扛啊!”

“不花錢的戲,不看白不看!”蘇三笑看著郭德道:“再說,人挨著人,擠在一起,其實不冷!”

“寧遠老弟,聽說任記今天還有詩會?”趙普笑道。

聽趙普這么問,蘇三便知道皇帝是想去詩會里看看的!

趙普原本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看,卻偏偏這么藏頭露尾地躲在這里,應該還是不想露面的意思居多!

蘇三明白趙普的想法,若是皇帝三番兩次的微服出宮游樂,落在誰眼里,都難免有一番非議!何況前一次,皇帝出宮時,還遇到了行刺!這才事隔幾天?

查理聽皇帝這么一開口,便一個勁地給蘇三使眼色!

查理倒是希望趙普到任記里頭去。今天外頭人這么多,若是皇帝不進去任記,就讓皇帝就這么坐在外頭,這人來人往的,要是被人瞧出了形跡,再冒出刺客來,他可吃罪不起!

前一次刺殺的事件歷歷在目,為防止再發生類似的事件,他壓力很大。

蘇三自然是順著趙普的意思笑道:“確實是有詩會!皇爺要想去,寧遠倒是有個法子,既新鮮,又好玩兒,還不用露出真面!只是這法子鬧的有點兒離譜,寧遠不敢說!”

“喲,又來激你皇爺?倒真是死性不改!”趙普呵呵地笑著,心里早就被蘇三的話,勾起了興趣。便說道:“還有你不敢的事?說。”

蘇三撓了撓頭,笑道:“既然是要去玩兒,便索性玩的大一點,盡興一點兒!”蘇三看著有些瞪目結舌的查理,不管不顧地說下去道:“不過前提是:皇爺在任何情形下,都不要開口,以免露了身份。”

查理心里只想著蘇三想法子把皇帝引進任記樓里,他可沒想著蘇三會說出:要玩就玩大一點的話!

這話讓他的心,一下子就吊了起來,早知如此,還不如在這外頭自在。

趙普正是不想露身份,蘇三這個前提,正合著他的心意,便笑道:“依你!你看著安排。朕,正要看看你怎么做,又不露身份,又可以玩得大!”

蘇三見趙普這么感興趣,心里擔心不要再出了差錯,不好下場。便有意把話往回勾了一下道:“算了,還是不要了!萬一誰露了馬腳,這罪過不小!”

“找死是不是?”趙普一怒,發起威來!

蘇三忙笑道:“那可全得聽寧遠安排才成。”

“全都依你。。”趙普早就急不可耐了。

蘇三這才把自己的計劃,一一道來。

這計劃,不僅趙普聽得目瞪口呆,郭德也聽得匪夷所思!查理聽到蘇三這主意,真想找個地縫鉆進去,或者有個柱子,讓他直接碰死算了。

這下可真是玩大了,這種玩法,只怕哪個皇帝也沒有玩過。

蘇三微笑道:“呵呵,衣服不用換,要用的東西這街現成的就有。。成不成,皇爺您來定!成的話,寧遠就全權安排;不成,就當是寧遠說了一個笑話!”

趙普想了又想,終于耐不住玩樂的性子,小心地問道:“真不會被人看破?”

蘇三仔細在地在眾人身看了幾趟,然后點點頭道:“問題不大。”

“那好,今個索性就瘋狂一回。。哈哈。”趙普興奮地大叫一聲。。嚇得查理與郭德縮了脖子,心道:這蘇三的膽子,也太大了一點兒,這種主意都使得出來?

可是他們倆一句阻撓的話,都不敢說!這時候,誰要是敢說一句阻撓的話兒,那不是和自己過不去嗎。

既然沒有人阻撓!那事情自然就這么定下來了。

要按照蘇三的性子來說,就算皇帝再貪玩兒,他也是不會陪著皇帝玩的!可是現在形勢有點不同,這段時間,他風頭出得太大,明天又是大朝會,可以料想得到,明天的大朝會,絕對有人要參自己。

這種時候,他逗皇帝開心,就不是單純為了玩兒的!而是鞏固自己與皇帝這種特殊的關系。這種關系,至少可以在眼下,保住他平穩地渡過這場風波。

只要皇帝有心袒護他,那他就什么也不用擔心!倒要試試,是讓皇帝開心的人更得意,還是反對皇帝意思的人更得意!

說起來,當皇帝就是好!可以乾坤獨斷,任取任予。可惜,這天底下,能當皇帝的人,太少!

想做皇帝,要么就是運氣好,一生下來,便生在皇家,還是個長子!也沒有其他的弟弟爭奪皇位,便自然是個皇帝!要么運氣不好的,生下來,成了皇帝的次子,三子,或者干脆就是旁系!這個時候,就只能希望前頭有資格繼承皇位的人,都死光光,這樣也可以做個皇帝!

剩下想做皇帝的人,就只有起兵造反了!在蘇三看來,造反是一件很有前途的事業,是可以值得好好干的一件事!不過,在此之前,該虛應的地方,還是要虛應著!

就算是起兵造反,那也得手里有兵才行!

蘇三與皇帝自去準備計劃不提,任記店里徐英明看到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計劃順利進行!心里自然也是止不住地高興。

半年前,他絕對想不到,自己會身處此地,做出眼前這么多大事!可如今,他認識的人,結交的朋,哪一個不是有權有勢有財的?人生境遇如此變遷,還真是讓人難以揣測啊。

望著樓里樓外熱鬧的勁兒,徐英明不免有些感觸!

一樓里的詩會已經開始!雖然大白天的,沒有晚的詩會來得有氣氛。但是,今天大大小小的官員來了不少,封朝重文輕武,能做官的誰沒有點文采?他們面對年青才子拙拙逼人的氣勢,自然有繃不住的要讓年青才子們知道知道他們的歷害想法。

這樣一來,這詩會就熱鬧了!

官員與才子之間的暗斗;官員與官員之間,也要互相比試。才子們也不甘示弱,佳作迭出!整個一樓里,熱鬧非常!

突然聽到門口一陣騷動!徐英明聽到杜興在門口大叫,心中擔心再不了出什么叉子,便連忙奔了出去!只見杜興正攔在一個人身前,大聲地說著話兒!

“我說老索啊!你是不是閑著沒事蛋痛啊,前個那場,還沒把你給唬住啊!你這單槍匹馬地跑出轅所,就不怕有人給你背后捅一刀?”杜興大大咧咧地對老索說著話!

徐英明見兩人這般熟悉,倒不知道兩人是什么關系!因此,遲疑著,該不該前!

只聽那老索笑道:“前個,多謝杜營頭援手!但今天,老索是真有事情找太子爺!”

“咦!怎么說不聽呢?今個這場合,你有什么好事情找太子!別扯這些沒用的,萬一惹了太子爺不高興,回頭影響了老杜的差使。”杜興把眼一瞪,叉著腰叫道。

老索也不生氣,笑呵呵地往前一步,擠到杜興的身前,手里一遞,一塊銀子便塞了過去。才后退半步笑道:“今天你把門兒,依咱們的交情,給通報一聲,又不是什么大事?見不見老索,那是太子爺的事情!與你有什么干系?”

杜興往邊看了一眼,見沒人瞧見他收銀子,便改了口風笑道:“你呀你,什么時候不好見,偏要找這個時候。你等著,我親自幫你跑一趟!你們,好生守住了,沒本營頭的令,不準人過去。”

“是!”門兩邊,兩排站得直挺挺的大頭兵齊聲大叫著,頗有氣勢!

杜興便對老索笑道:“等著。”說罷才走進任記。

徐英明在門邊拉住杜興道:“營頭,這老索是什么人?”

杜興往外頭看了一眼,笑笑道:“他啊!叫索里圖。一個過了氣的京使!是京人在金陵的使臣。現在朝廷不待見京人,他們卻還賴在這里不走,也不知道搞什么名堂。”

徐英明哦了一聲,看著杜興往二樓里去了,這才朝外頭打眼!只見索里圖微閉著眼,一臉溫順的樣子,立在門邊!樓里便是詩會的笑聲,吟詩聲;樓外還有唱戲聲,叫好聲!可是這位京人使臣,卻眼也不斜一下,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

徐英明看了一會子,正準備把目光收回來,卻見索里圖突然抬眼往門前看去!便順著他的目光,也往外看去!只見七八個頭套娃娃面的人,已經行到了門前。

那娃娃臉,顯見得就是街頭小攤買的面具兒!眼睛,鼻子,嘴巴處,都掏著空兒,小孩子喜歡戴著玩兒,鮮有大人戴這玩意兒的。可今天倒是出了奇,居然來了這么多戴娃娃臉面具的大人!而且看樣子,還是沖著任記來的。

這讓徐英明詫異不已。

門前那幫子兵,維護著門前,見這一伙載面具的人過來,不由緊張起來!立刻便跳出去兩個兵,大叫道:“哪里來的?都退回去,這里不是你們玩耍的地界。滾!”一邊兒說著話,一邊兒片刀子都抽出來了半截兒!

只見一人向前一站,客氣一拱手,嗡聲嗡氣地道:“兩位兵爺休怒,實在是這里的一位徐掌柜,請我們來的。”

兩兵一愣!繼一想,也不是沒有可能,就聽說今天準備了許多節目,怕不就是徐掌柜請來的戲班子。正準備往樓里通報,卻見徐英明走了出來。兩兵便指著這娃娃面道:“徐爺,他們說是您請來的?”

徐英明自然是一頭的霧水,他早在門里頭便聽到這娃娃面的話,心里實在是納罕自己什么時候請過這些人。不過他為人機警,在沒有問清楚之前,再不會下定論!

因此聽到兩兵的疑問,徐英明也沒急著否認,而是不支聲地拿眼來看領頭的娃娃面!

只見那娃娃面,手往空中一抬,手里憑空變出一把折扇,‘叭’地一聲打開,這才笑道:“徐掌柜!我們可是如約而至哦!”

徐英明目光一挑,嚇!弄了半天,居然是三爺。

徐英明想也沒想,三爺為什么要帶這么一大幫子人,又為什么要用這種方式到任記,便連忙接著三爺的話笑道:“快請,快請,正等著你們呢。。”

兩兵頭見徐英明這么一答腔,便松了神,往邊讓開。徐英明一邊前頭引路,一邊對蘇三笑道:“需要英明配合的地方,您盡管支會一聲兒!”

“那可是有勞徐掌柜的了。。”蘇三哈哈一笑,引著趙普等人,從索里圖的身邊走過,進了任記。

杜興正從二樓里下來,看到這么一伙娃娃面,不禁有些詫異道:“老徐,這些人是做什么的?”

“哦,變戲法的,是英明專程從外地請來的。”

“哦,外地請來的?我說怎么沒聽說過,金陵城里還有一群載娃娃面的江湖藝人!不過,這些人你可要小心一些!皇帝前個兒還遇了刺,今天太子也在樓里,可得小心些!小四小五,你們帶幾個人,跟著這幫子娃娃面,不要讓他們亂走動!”杜興倒不擔心這伙人真會有什么行刺的舉動,有徐英明保在那里,他放心的很!讓他擔心是,這幫江湖漢子不懂規矩,亂走動。再驚著了貴人,可是不妙。

杜興招進了小四小五,便對門外的索里圖叫道:“老索!進來,太子爺招你過去。”

蘇三被徐英明引著走進了后院,徐英明便小聲地問道:“三爺這唱得是哪一出?”

蘇三見已經走到了后頭,后面那兩個兵也離得遠,便拉著徐英明走到一邊小聲地道:“你別到處亂看,我身后便是皇!皇帝想不露面兒,在這里熱鬧熱鬧,呆會你按照我的吩咐,不動聲色地去安排一下,今個總得要讓皇帝盡興才行。”說罷,又低聲地吩咐了幾句。

徐英明先是吃了一驚,不過這種情形下見著皇,徐英明感覺皇也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人,沒什么特別之處,這才定了心!

一一記下蘇三的吩咐,一邊點著頭,一邊高聲假意叫道:“你們先在這里歇一歇!等我里頭支會了一聲兒,叫你們進來,再進來!”

說完話,徐英明便急急地走回前邊的樓里,先到二樓,與周盈盈小聲地說了會子話,取了些東西后,這才走到太子這邊兒。

太子原本很高興的,但揭了幕之后,他就不是很高興了!

因為娜仁格日樂跑到另一邊的床,與一幫子女人混到一處,他這床,沒有了娜仁格日光,他便覺得樂趣少了不少!又不好把娜仁格日樂給叫過來,害得他只能抓著徐江錦在床里頭說話!

不過樓下不斷地有好詩稿送來給他評,倒不是很無聊!

這二樓里也有一個小戲臺!不過此時卻不是唱戲,而是幾個慣弄風月的金陵名妓,在頭撫琴唱曲!低吟淺唱地,與一樓里喧鬧,倒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倒是別有一番意思。

徐英明走到太子床邊的時候,太子爺正在微笑地與索里圖說著話兒,床里還坐著徐江錦,床前有兩名宮里的侍衛立著。徐英明便在床前不遠的地方,往里頭叫了一聲:“太子爺。”

趙廣抬頭笑看著徐英明,也不說話!

徐英明便笑道:“英明從外地請了個演戲法兒的班子!太子要不要賞看?”

“演戲法的?好啊!”趙廣正覺得無聊,自然是應允的!

“不過,這二樓里地方小了些,就只能在一樓里演,呆會還請太子移駕到圍欄邊觀看!”徐英明笑道。

“行了,你安排去。”趙廣笑了笑,看徐英明下了樓,這才對索里圖道:“有事你就說!說了這么多好話,繞了這么多圈子,一點正事也沒說,本太子可沒功夫聽你磨牙!”

索里圖忙笑道:“我京國王子完嚴楚前日派使來封,帶了許多禮物,委托外臣送給娜仁公主!外臣此來,是請太子陛下允準外臣會見娜仁公主的。”

趙廣的眉頭一皺,心里極不舒服地道:“完嚴楚?本太子怎么沒有聽過你們京國還有這么一位王子?”

索里圖呵呵地笑道:“楚王子是吾王第五子!相貌堂堂,風流天下。近日聽說娜仁格日樂公主,才貌雙絕,又訪得娜仁公主正在封國出訪,這才著外臣進獻禮物的。”

趙廣也不知道哪里來的一股子醋意,粗聲粗氣地道:“知道了!回頭我會告訴娜仁公主一聲就是了。至于她見不見你,收不收完嚴什么楚的禮物,那可不是本太子可以管得了的!”

索里圖仍然笑呵呵地樣子道:“今日娜仁公主不是也來了嗎?請太子爺恩準外臣,當面向娜仁公主呈情,以示楚王子的愛慕之意!”

趙廣十萬分地后悔,怎么就讓索里圖進來了!這不是掃興嗎?

便冷著臉道:“你也是一國的使臣?娜仁公主在那邊會客,一幫姑娘在那里,連本太子都不好過去攪擾,你好不曉事!再說,今天是什么場合?是說這種事情的時候嗎?”

索里圖愣了愣!似乎并不在意趙廣的指責!倒像似對趙廣說的那句‘不是說這種事情的時候’,仔細地考慮了一番。

“好像是不太好在這個場合說,那還是請太子陛下幫外臣代呈。”索里圖說道。

趙廣不耐煩地點著頭,道:“其他還有什么事嗎?”

“沒了!哦,那外臣告退。”索里圖好像才意識到趙廣的不耐煩,急急地下了床,躬身退下樓去。。

徐江錦在一邊看到索里圖退了出去,有些納悶地道:“有些奇怪啊!”

趙廣見徐江錦在一邊喃喃自語,收回目光問道:“奇怪什么?”

徐江錦忙回道:“這索里圖,今天特地跑到太子爺跟前說這些話,難道不奇怪嗎?完嚴楚想親近娜仁的事情與太子并不相干,他為什么要找太子來說這件事?”

“這有什么好奇怪的?索里圖既然知道娜仁公主在金陵,自然也該知道娜仁公主,是本太爺在負責照應!他要見娜仁,沒有本太子爺點頭,怎么可能?”趙廣不以為然地道。

“雖然這么說!但真就一點機會也沒有?娜仁在金陵的消息,現在是眾所周知的,以后娜仁的行動會越來越自由,索里圖只要等一段時間,便一定可以找到與娜仁見面的機會!”

“那又如何?就算索里圖私下里見了娜仁的面,難道還能瞞過本太爺去?與其偷偷摸摸地,不如光明正大的告訴本太子!這樣一來,本太子要是刻意阻撓,才是落了下風,這恐怕才是索里圖的真實意圖!”趙廣覺得自己說得非常有道理。

徐江錦也一時駁不出個什么道理來!事實太子的話,也十分的在理!但徐江錦還是覺得索里圖的意思,不會這么簡單,總覺得他專程往這里跑一趟,只為說這幾句話,目的并不單純!

難道是索里圖知道了太子趙廣對娜仁有好感,所以有意來拿完嚴楚來給太子爺添堵?

若是這樣,那也太小孩子氣了?應該不會是這樣!

難不成,京人還真想與原人聯姻?

一個是京國的王子,一個是原國的公主;索里圖明日張膽地提出這件事情,會不會只是想把這個消息傳出去,借這個消息,向原人傳達交好的信號?

只是這個舉動也太繞的遠了一些?

京人要真想與原人聯姻,那應該派使者,直接去原國才對!沒道理在這里玩這個花花腸子啊!而且,他今天弄這么一出,回頭這消息一傳開,難道朝廷不會警覺?

京人這不是逼著朝廷,也唱來一出與原人聯姻的戲來嗎?

原人與朝廷正是談判聯盟的關鍵時刻!原人為了表示的聯盟誠意,絕然不會阻擋聯姻!至少,朝廷與原人聯姻的阻力,比京人與原人聯姻的陰力要小許多。

既然如此,這種時刻,索里圖說出這種事情,那豈不是在提醒朝廷與原人聯姻?結成更穩定的聯盟?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還是說,京國人沒有慮到這一層?

徐江錦有點想不明白!

他隱約覺著自己都可以想到這一點,京國人應該也會想到;京人既然可以想到這一層,就不應該有這樣的昏招!或者說,這根本就不是昏招,而是,京國人早就派和親使到了原國!索里圖今天來的意思,只是示威?

心中突突一跳,徐江錦立刻有些坐不住了,京人真要與原人聯姻,那封國就要危矣!徐江錦立刻把心中所想,與趙廣說了出來。

趙廣聽了徐江錦的話,臉色也不由白了白!

趙廣臉色白的原因,并不是京原兩國真要是聯姻了,那封原兩國的聯盟自然而然就被瓦解,封國的形勢就岌岌可危這些大事!

他在意的是:娜仁格日樂這么一個可愛的美人兒,怎么能嫁給京國那個完嚴楚!

徐江錦見趙廣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后悔自己說得太直白了,這些畢竟是他的猜測!或許這只是京人用來擾亂朝廷的障眼法。在大家都認為京原已經達成聯盟的時候,也許他們還只是在緊鑼密鼓的進行過程中。

“太子不必心焦!這事雖然不小,但也不急在此一時。呆會這里結束,看看吳相有什么辦法。”

趙廣聽到吳臺銘的名字,心里才定了定!神情稍安,卻急切地問道:“京人可以與原人聯姻,我們也可以!立刻派出和親使。。不,直接派人給勝老傳信,讓勝老向原人提親。”

徐江錦忙安撫太子道:“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有什么好計議?京人的陰謀不是昭然若揭嗎?就這么辦。”趙廣急切地就想把這件事情定下來!

“千萬不能急啊太子爺!要傳信必需經過皇的首肯是其一;其二是:就算和親!難道不要先定下來,與誰和親?太子不要忘了,您還有一個正當年的弟弟。”徐江錦瞅了一眼對面的吳王。

趙廣正要說話。

徐江錦便又加了一句道:“誰被提名與原人和親,便顯顯得表明,誰在皇心中的位置更重要!也就是顯顯地表明,誰更有可能會是繼承皇位的人選。吳王是不可能不爭的。。若是我們沒有準備,突然提出這件事情,被吳王緩過神來,太子不是讓皇為難嗎?”

趙廣眼睛不停地轉來轉去,最后終于平靜了下來,輕輕地道:“那。”

“咱們先議,而后突然提出,趁趙允還不知曉,不及布置之時,讓事情完全地定下來。”

“好!就這么辦。”趙廣輕輕地拍了一下桌子,就差要站起來了。

吳王瞟著眼,看到索里圖從趙廣那里出來,便急急地下了樓。看也不往自己這里看一眼,不由心頭一陣陣的火起!這也太不把自己這個吳王放在眼里了。

此時莫少華,正坐在趙允的對面!盡管莫少華看到趙允的表情有些怒意,但卻像似沒有看到趙允的表情一樣。

他并不關心吳王與太子之間的那些事情,他現在只對桌面這盤炸魚塊兒感興趣!

這可是個好東西,樣子好看,味道也好,沾著醬吃,就更加來勁!難怪弄出這么大的場面,還真是值得一吃的好東西!聽說武陵那邊,只要是擺酒,每桌必得要一盤這黃金魚塊,否則那都不像是酒席。

嘖嘖,好吃。

趙允心中怒氣未消,也拈起一塊炸魚塊,收回目光,邊吃邊看了莫少華一眼,才慢慢地說道:“聽說前幾天,一伙閑人,圍住了京人的轅所?這索里圖倒是大膽,這個風口,還往外頭竄。”

莫少華是個角色,從文官跳到武職,在步軍九營總巡捕的位置一呆就是六年!而且還呆得穩穩的,不能不說這人有點兒本事。步軍九營,零零總總的人全加在一起,雖然才五千多人,但卻掌握著整個金陵城的要害!自古以來,都是一等一的要職顯缺。

坐在這個位置的人,在趙允要拉攏的名單中,都是擺在前頭的。因此,趙允在莫少華的面前,倒也不擺什么吳王的架子。

莫少華見趙允對他說起索里圖,便平聲靜氣地道:“這個索里圖看起來憨厚無害!其實是個無比滑頭的家伙。他再不會無緣無故地冒著風險出門作無謂的事情。”莫少華說到這里,便停了下來。

趙允心中一動,心里頭轉過許多念頭,卻再也猜不出索里圖來的目的。心知莫少華也不太可能猜得出來,就算莫少華猜得出來,只怕也不會明明白白地說,畢竟莫少華這幾年,對自己是若即若離。既不親近自己,也不疏遠自己。便轉了話題,與莫少華討論起這炸魚塊來。

趙允還是第一次嘗這炸魚塊,幾口吃下來,倒還順口!關鍵是這滋味兒,吃起來總感覺熟悉,卻又可以肯定,絕不是自己吃過的任何一種食物!這種濃郁的香味,嚼起來的質感,用來下酒,那真是絕好不過的。

說起炸魚塊,莫少華也是來了興致,又吃了一塊才笑道:“來前,少華還專程了解過這任記的炸魚塊!聽說,這小小的炸魚塊,還分了許多種類。用不同藥材浸漬的炸魚塊,當有不同的效果!而且這醬料還有講究,有女人吃得,有男人吃的;聽說,這吃法也有講究,似乎有個三吃之說。”

“哦,原來還有這么多說道在里頭?少華說給趙允聽聽。”趙允頗感興趣地問道。

莫少華正要詳細道來,卻聽樓下一聲鑼響。只聽一樓里全部安靜了下來,徐英明的聲音在一樓里響起:“好詩還要慢慢地出來,眾位才子詩人官家先歇歇腦子,本店為感謝眾位賞光,特意請來了大名鼎鼎的‘三德班’!據說這個‘三德班’是無所不能,能文,能武,能說會唱,就是神秘的變戲法兒,也是手到擒來!”

徐英明一邊說著,一邊指著身邊,請了四個載著娃娃頭面具的人。

一樓里便有人笑道:“‘三德班’?沒有聽說過啊!”

又有人也跟著道:“能武,這個好說!江湖漢子,誰都有兩手;變戲法也好說,他們畢竟是靠這個吃飯;說說唱唱,那更是本能的行當!可這能文?是不是說得過了些?這不是在和咱們比嘛,哈哈。”

一眾人都大笑了起來。

徐英明微笑地看著眾人道:“這個英明可就不知道了,各位要是感興趣,盡管試試他們。請!”徐英明請‘三德班’的四個人在前頭站定,這才一讓身子,閃到一邊。

三德班的四個人,自然就是趙普,郭德,查理還有蘇三四個人!趙普是起了玩心,蘇三是陪著趙普玩兒,郭德是小心地侍候著趙普玩,查理則是硬著頭皮守著趙普玩。

這場合一攤開,自然是出這個主意的蘇三首當其沖!

站在一樓的最前頭,前面是人擠人的人,樓是頭擠頭的頭!趙廣與趙允分坐了圍欄的兩頭,都坐在圍欄后頭,往下看!

能坐到樓去的人,都是非親則貴的!蘇三瞄了一眼,只見倒是女人擠得多,俱都指著自己這四人的扮相,笑呵呵地議論紛紛,很是熱鬧。

蘇三往前一站,并不像慣常跑江湖的藝人一樣,張口就來!而是靜靜地立在那里,娃娃頭轉動之間,竟然壓下了樓內的雜音!

先不說話,而是不緊不慢地把兩只袖子緩緩地往折起來!一言不發,攤開雙手,前前后后地給眾人看,然后快速地一抬手,往自己的右方空中一抓,憑空里抓出一支頭釵來。

眾人齊齊一驚!

心知是變得戲法,但這變戲法的人,顯然經驗很豐富,控制場面很老道!

一手,先壓住了場面,不經意間,就來了這么一下。雖然在變戲法的行當里頭來說,這也算不極出彩的變法,但這簡簡單單,干凈利落的一抓!就現場這感覺來說,卻不能算是差!

因此,有幾個年輕的學子,便齊聲叫起‘好’來!

幾個金陵府里的學子,見著叫好的年輕學子,都是外路來的,沒有見世面的鄉下小子。。都不由光著眼直勾勾地看著他們!弄得這幾個叫好的年輕人,有些不太好意思!

蘇三手里拿著頭釵,卻不放低!而是掃了眾人一眼,變著聲音道:“這頭釵是現場一位姑娘頭的物件,想要回去話,便支一聲!”

眾人一聽蘇三這么一說,又是一驚,連忙朝蘇三的手去看,見頭釵是果然女人的樣式,便一齊朝女人的頭去看,更有大膽的才子,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大膽地朝樓,光明正大地打量去了!

娜仁格日樂剛才聽趙廣問她,是不是認識京國的完嚴楚!心里正揣測著,索里圖剛才來見趙廣,是不是與完嚴楚有什么關系!

心里模模糊糊好像似猜到了些什么,正要往深里去想的時候,卻聽見身邊的趙倩大叫了一聲!把她嚇了一大跳,急急地拿眼來看趙倩,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那,那不是我的頭釵嗎?”趙倩瞪大著眼睛,一手摸著頭頂,一手指著樓下蘇三手里那支頭釵驚叫道。那樣子,就好像是見著了鬼似的。

娜仁格日樂雖沒有對樓下新來的三德班,投入太多的注意!但被趙倩這么一咋唬,便也是一臉的好奇!看了看趙倩,又看了看娃娃面戲法師手里的釵子,隱隱約約感覺,好像確是趙倩頭鉤的樣式。!。心知這變戲法,一定是假的,可是再也想不明白,趙倩頭的釵子,怎么就跑到戲法師的手里。

隔著這么遠的距離,連串通一氣的可能都沒有,再說趙倩也不可能與這個三德班串通!倒是有些門道。

趙廣也早是一臉的驚異,立起身隔著娜仁格日樂,別著頭問趙倩道!“你沒有看錯嗎?”

趙倩道:“確實是少了一只頭釵!我記得明明是戴了兩只的,就不知那只是不是我的。”

趙允對著身邊的侍衛道:“取過來給和怡公主瞧瞧!”

趙允身邊的侍衛便通通地跑下樓!

這一變故,把樓下的人也都給唬住了!能變出頭釵那是一種本領;可隔著這么老遠,能把公主頭的頭釵給變到手里,那可是另一種本領!要是真的,這也太神了。

那侍衛接過蘇三手里頭釵,從眾人讓開的通道里,再跑樓去。。便聽到二樓里公主高叫道:“啊!這,這真是我的頭釵!這怎么可能?”

趙倩拿著頭釵,愣愣地看著蘇三。

蘇三不理睬趙倩的驚問!而是施施然地,對著眾人打了個團揖,這才呵呵一笑道:“獻丑了!今天三德班借任記這塊寶地給大家獻藝,兩廂里一見,這就算是緣分!俗話說,臺伸一伸手,臺下費十年陽壽。能拿到這里還演的,那都是花了功夫的!好不好,自然是眾位說了算,但只要大家看到一點好的地方,不忘記叫個好,那三德班就算是承了大家的情!三德班之所以叫三德班,是因為,有藝德,武德,文德!文武藝這三樣是樣樣精通。”

這話蘇三是有意要往大里說的,眼見著臺下眾人要鼓騷起來,蘇三立刻又道:“諸位先不用急著評論,有沒有,精不精通,且容三德班伸伸手,便知。”一邊說,一邊又是往空中一抓。

卻是抓來一手的銀票。

眾人一驚,有幾位連忙就往懷里去掏銀票,生怕自己的票子被摸去了。。卻是虛驚一場!

卻聽任記的徐掌柜的突然大叫一聲道:“哎呀,我我的銀票。”

蘇三哈哈一笑道:“非也非也,這五百兩前一刻是你的,但這一刻卻是三德班的!徐掌柜可是說過,只要不演砸,愿出五百兩臺費的話?”

“這話倒是說過,但你這才剛開始,誰能保證你不演砸?”徐英明頂著蘇三道。

“哈哈。。三德班演一次成一次,就從來沒有砸過場子!”這話蘇三說得很有底氣!確實沒有砸過場子,因為今天才是第一次演嘛。“是文,是武,是藝今天可著諸位挑!老二,給大家伙露一手。”

老二便是查理!

查理聽到蘇三的吩咐,也不支聲,輕輕地往邊走了兩步,行到一張桌前。也不見查理如何運氣,只是用手很隨意地在桌面拍了一下,然后轉身就往回走,看也不看!

直等查理走回來,在蘇三的后頭站定,才聽那桌子‘嘩啦’一聲跨了,桌的杯盤碎了一地!

吳王看到這位老二有這樣的武力,也不禁有些咋舌!這三德班,還真是不同尋常啊。

杜興在門前看到這情景,有些不太服氣地嚷道:“怕不是在桌子做了手腳。”

眾人聽了杜興的話,便去查看那桌子,只見那斷口都帶著茬,是硬生生震斷的,再也沒做什么手腳。

杜興是習武的出身,心道:若有這樣的武力,怎么可能在戲班子里賣藝。便不肯信,叫道:“好,今天杜爺就來領教一下,你這個樣樣精通的三德班,能在武精通到什么地步。”

人群一閃開,杜興便刺虎虎地就沖了過來!

杜興的身手怎么樣,查理是再熟悉不過了!原本就是從侍衛營里出去的,這么多年火爆的脾氣還是改不了。看來莫少華并沒有給他什么苦頭吃!既然如此,那自己就不要留手了。

吳王對莫少華一笑道:“這三德班的口氣還真是狂啊!不過,這人的功夫卻不是假的,杜興是你的人,你熟悉!依你看,杜興有沒有勝算?”

莫少華自負地一笑道:“若是杜興沒有勝算,那整個步軍九營里,就再沒有此人的對手!”莫少華雖然沒有明說杜興有勝算,但這語氣自然是認為杜興不會輸的。

一樓里的眾人見杜興沖了過去,便一齊往后退了退,騰出一小塊場地!蘇三也領著趙普郭德往后閃,卻高聲對查理道:“今天是任記開業大喜的日子,隨便露兩手就得了。”

樓里傳來一陣噓聲!見過乞好討巧的班子,可還沒見這么牛氣哄哄的班子。怎么能把話說得這么滿?這不是有意把人的火氣,往拱嗎?不應該叫三德班,應該叫抬杠班!

杜興聽了蘇三的話,冷冷地哼了一聲道:“要是你們三德班輸了,放下那五百兩,趕緊滾蛋!”

蘇三聽了杜興的話,這才恍然!敢情是蘇三與徐英明在這里唱了出一雙簧,反倒讓杜興覺著徐英明不太愿意出那五百兩,所以這是幫著徐英明找場子來了。

悟是悟了,可蘇三卻不會放過這個頂杠的機會,笑道:“那要是三德班滾不了蛋,那這位杜爺準備怎么處?”

杜興一拍胸口道:“杜爺要是輸了,杜爺滾蛋!”

“好!杜爺是條漢子,三德班輸了滾蛋,這五百兩放下,三德班再賠五百兩!杜爺輸了,只要滾蛋就成了。呵呵。”蘇三輕輕地笑道。

“誰要占你們這戲班子的便宜!要是杜爺我輸了,爺賠給你們五百兩!”杜興挺著脖子道。

徐英明在一邊聽到,忙前道:“這三德班也太張狂了,十分地感謝杜爺出手治治他們這脾性!只是不論輸贏,涉及到這錢頭的事情,都應該是任記的首尾!再也論不著杜爺自個兒出錢的。”說罷掏出五百兩銀票往桌了一拍道:“杜爺,您放心大膽地打!大家都看好你。”

查理看了徐英明一眼,心道:這任記的掌柜,倒是個角色,真是不遺余力的挑唆啊。不過這滿場的人,就沒個眼睛亮一點兒的?既然是走江湖的戲班子,不講和氣生財,不圖逗人一樂,反而一來就這么給眾人心里添堵抬杠,有這樣的戲班子嗎?怎么就沒人懷疑呢?

眾人還真沒有查理這層想法!

其實查理算是旁觀者清,而其他人則是當局者迷!現場的人,都被蘇三那兩抓和查理那一掌給震住了!根本沒有細想的時候,便又被蘇三的幾句話,一齊挑動了心情,哪里會去想,戲班子應該是老打打實地給他們表演,再不是來給他們下套,挑著他們比試,擠著他們抬杠的。

因此,一個個瘋了一般,都給杜興加勁道:“杜爺,給這小子來一下!讓他們這些小地方來的草臺班子,知道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杜興顯然是忘了查理剛才拍散了桌子的那一掌,被臺下眾人吹捧的有些飄飄然!便對查理一拱手道:“請!”

查理并不說話,也拱了拱手,算是回應!

“你要不要把這娃娃頭給取下來?別輸了怪這頭套子礙事哦!打起來,爺的拳頭可不認人。”杜興呵呵地笑著。

查理卻靜靜地擺著姿勢,并不搭理杜興!他雖然對杜興的本事知根知底,但是次吃了蘇三的虧之后,他再不肯輕視任何一個對手,因此,他用足了十分的精神!

杜興見查理舉止沉穩,并不被自己的言語所動!又看不到查理的面部表情,所以也無法確定這人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狀態!于是心里也提了小心!

他既然可以在步軍九營里武技號稱第一,自然也不是浪得虛名!他的武技也自然是有不凡之處!因此,他自信對付一個江湖買藝漢子,還是不會輸的。。

“小心了。。”杜興喝了一聲,雙拳一攢勁,呼呼地,便欺身而!

查理認得這是杜興慣使的流星拳!

這流星拳不打則已,一打起來,一拳緊似一拳!不僅打起來虎虎生風,很好看,很有氣勢,而且也自有歷害處!最歷害的地方,就在于這拳法一拳緊似一拳的壓力!

但沒有大成之前,這拳法就有點落入下乘了!說難聽一點,就是樣子好看一點罷了。

不過,杜興算是在這套拳法,有些小成!若是功夫不如他的人,或是差不多的人,應付起他這套拳法來,那是頗感吃力的,稍不留神,便要吃他的大虧。

但對于查理來說嘛!這拳法就不夠看了。因為,查理清楚地把握著,這套拳法的致命之處!

這套拳只要打得人,氣力長,那是越打越歷害的!反過來說,那就是越靠前,這拳的威力就越小,特別是這開始的第一拳,威力是最小的。。。

因為,流星拳的一切變化都要從這個第一拳開始。

由于絕大多數人,在前幾招時,都不會便出全力,所以都會錯過杜興最弱的弱點。

可今天杜興碰了自己這么個高出他一層,而且又熟知他拳法要害的人,這就只能算杜興倒霉了!要是兩人以真面目相對,杜興就根本不會伸這個手。

只是現在嘛。。。哎,杜老弟,對不住了,要是平時,就讓讓你,至少要等你打出點彩頭,再險勝了你。只是今天這場合,蘇三那里要求的是完勝,而且皇又跟這里瞧著!

自己新敗了蘇三,若是再與杜老弟你游斗,那就太讓皇失望了。

對不起了,老弟!

“嘿!”查理平實的一拳出去,一副硬碰硬地架式!

杜興心里罵了一句土老冒,只知道硬打硬!卻不敢拿自己的拳頭與查理的拳頭撞。原本就是虛晃的一拳,當然就飛快地撤了回來,身子一側,正凝力準備后手!

可是查理卻沒有給他后手的機會,直直沖出去的身體,居然像是料到杜興會往邊側一般,居然違反運動規律,也是一側身,狠狠地撞在了杜興的身。

隨后,杜興就看著自己的身子飄起來,直直地撞在人群里,撞倒好些人,才倒下!

杜興驚詫地看著查理!屁股坐在冰冷的地面,一只手撐著身體想站起來,可另一只手卻連忙捂住胸口,感覺胸中氣息一團亂麻,竟然隱隱有受了內傷的前兆。

心里一沉,臉便白了白!雖然心里不服氣,但氣息不穩,只覺得手腳發麻,只怕是打不成了。

徐英明連忙引著店伙計跑過去,把杜興扶起來!杜興一把推開店伙計,帶著氣,自己硬挺著站了起來!

徐英明見杜興要暴走,再不想他在皇帝面前出丑,以后自己還要指著他幫腔呢。因此連忙近前,用極小的聲音道:“聽老徐的話,趕緊認輸,自有你好處。。”徐英明極快地說完,卻大聲地道:“杜爺,你沒事兒。”

杜興在南門這一塊,天天與街油子打交道,聽了徐英明的囑咐,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徐英明這么說,但他的腦子卻是反應極快的。再說這架也沒法打了,一是自己受了傷;二是,今個是任記開業,沒道理把場面鬧大。

因笑道:“沒事兒!倒沒想到這大個子,這么大的力氣。倒是杜某大意了,哎,算了算了,既然被摔倒了,這個輸杜某認了。徐掌柜!那五百兩是我輸了的,不能讓您白出,回頭我給你送五百兩銀子過來。”說完灑然一笑,絲毫都不介意的樣子。

眾人見杜興這么快就被摔了下來,再見他不讓店伙計扶,以為他站起來要大發雷霆的,誰知道他竟這么說了,不由大跌了一回眼鏡,卻感到有些不過癮,只不好跟著叫囂罷了!

那邊蘇三見杜興認了輸,便笑道:“多謝杜爺的賞!今個是任記開業的大喜,這演武嘛,有點不太象樣子!不如就讓三德班給諸位演演文?”

眾人見蘇三這般說,那還了得?演武大家不去,這演文那不是找死?班門前弄斧,這么文人學士面前舞文,這下要不叫這個三德班踢到鐵板,眾人哪里還有面子?

因此,一齊叫囂了起來,一時之間樓內亂哄哄地亂成了一片。

蘇三卻壓下眾人的聲音道:“聽說今天有位巨學大師周濟濟老在場?那三德班也不擺自己的規矩了,就請濟老定個規矩,我們三德班的班主黃大師,依著規矩,向諸位領教!并請濟老做個公正的評判。”

讓濟老主持這個話,眾人是不反對的。。但是蘇三說,什么黃大師,什么一一向眾人領教的話,就太狂了一些。不由又是噓聲一片。

蘇三算是杠去了,冷笑道:“剛才演武之前,也是一片噓聲,可結果如何?結果是:三德班已經贏了下五百兩!”一邊說,一邊一抓,變出五百兩,往桌一扔!

“再加,三德班出演的謝銀五百兩!”又變出五百兩的銀票一扔!

“我們三德班再添些體己錢。”一邊說著,一邊雙手在空中亂抓。。左一張銀票,右一張銀票。。紛紛地落在桌面。然后看著眾人道:“若是三德班演文敗了,這些就全賠給你們。”

蘇三這一通亂抓,抓得大家眼都花了,還真有人前去驗那銀票,一張張地查下來,疊在一起,居然有一萬兩之多!害得大家又是一通亂翻,怕是蘇三偷了自己的錢,幸好不是。

這戲法變得有氣勢,雖然只是簡簡單單地一抓,但抓得好看,這一點大家是服氣的!只是蘇三這話里話外的意思,卻能讓人的肺都氣炸!

“比了,比了,誰怕誰。”

徐英明也是不忿地叫道:“哎,好你個三德班!今個叫你們來,可不是給大家添堵的,小瞧人是不是?告訴你們,今天你們算是碰了對頭!這樓里,可是匯集了大封朝里,為數眾多的才子!告訴你們,今天你們就休想討了好去!”

蘇三卻笑道:“哪里那么多費話,比就拿錢出來!”

徐英明卻有些為難,他哪里有那么多銀兩!只好朝二樓的周盈盈看了看,卻不說話兒了。。

周盈盈一直關注著樓下的變化,見徐英明向自己求助,而滿樓里的人,也是一臉的希翼!便一擺手,對著蘇三笑道:“倒是想知道:是三德班歷害?還是咱們這些才子們更勝一籌!這錢,任記出了!三德班不會怕我們任記跑了,才一定要逼著我們,真金白銀地拿出來?比就是了,輸了自然有錢給你。”

眾人一齊叫起好來。

蘇三撓了撓頭,可卻撓到了娃娃頭。

“難道還真要任記真金白銀地擺出來?”周盈盈輕笑道。

蘇三忙道:“不用,不用。”

可蘇三的話還沒說完,周盈盈卻打斷了蘇三的話道:“來呀,取兩萬兩來!”

周盈盈身邊使女便從懷里掏出一疊子銀票,數出了兩萬兩!眾人看在眼里,暗暗咋舌,這任記也太有錢了。

“要比就比兩萬兩啊!一萬兩夠干什么用的?”周盈盈笑道:“就怕三德班沒有這么多錢!”

眾人聽了周盈盈的話,便一齊朝三德班起哄!感覺算是小小地報了一仇。

蘇三被周盈盈一激,再聽到眾人起哄,也很硬氣。大聲地道:“兩萬兩,就兩萬兩。”

說罷,抬手就要抓!

卻險險地又收回了手笑道:“先欠著!輸了一總給你!姑娘該不會怕我們跑了?”

蘇三這舉止,引得眾人一陣發笑!

周盈盈卻大方地道:“好啊!沒有錢,還有人嘛!正好后院里缺個燒火的人,你正好挺能吹的,燒火最合適!”

眾人更是一陣大笑,俱都被周盈盈的風采給吸引了過去!

其實這框架都是定好的設計,雖然沒有約定說些什么具體的話,但配合的意思,蘇三已經交待過了!便是濟老那里,也是遞了消息的。不過,對濟老說,就不能說是皇上想玩兒,而是說皇上想考較考較一眾才子們的詩文!否則濟老要擺起圣人的嘴臉,那皇帝臉上也是掛不住的。

好在,濟老心知蘇三再不會這么胡鬧,自然是以為皇帝怕在深宮里,得不到確實的消息,才想出這么個法子,對一眾才子,實地考查一番!因此,自然是很愿意配合。

這也就是說,由濟老定規矩,這將要開始的演文,也必然是在可控的范圍之內!

杜興見濟老那邊正與幾個人商議著怎么演文,便把沒事的徐英明拉到一邊,小聲地問起剛才他那番話的原由!

徐英明因要結好杜興,便在他耳邊小聲地把原因說了一番!杜興聽了大吃一驚,眼睛在三德班這幾名娃娃臉上,看來看去,自然就猜出哪個是正主兒!不由對徐英明道:“干嘛不早點兒說,害我上去丟臉!我哪里是老查的對手!”

“就現在說,都早了!而且這事本就不該是我說的!要是被皇上知道了,怪罪不小!杜爺可千萬不要走了口風,要不然可是害了英明!其實英明要是早知道知道杜爺會較這個真,一準就先知會杜爺了!不過,杜爺也不用掛心。您雖然敗了,卻敗得爽直,皇上那里看見了,只有欣賞的份。”

“哈哈,說得也是!不過,這還是老徐你及時關照了一下,否則現在杜某可下不來臺!放心,這事,我保管誰也不說!”杜興笑呵呵地應著,頭頂上的冷汗都冒出來了。我地的個親娘嘞,要是剛才撒起野,玩起賴來,惹惱了皇帝,今個可就算玩完嘍。幸好,幸好。。

不過,還是要怪老查,居然下手這么狠!為了在皇上面前露臉,就這么狠地踩自己,真是太不人道了!就不能給老弟長長臉?

趙廣在樓上對著一臉若有所思的娜仁格日樂笑道:“拋去這三德班的狂妄不說。單就說那人的一抓之功,還真是有點兒看頭!只不知道,這人還有沒有其他的戲法,若只是東一抓西一抓,倒顯得單調了一些。”

娜仁格日樂笑了笑道:“嗯!好像是單調了一些。”

娜仁格日樂有些心不在焉,因為她的心神,一定就在想剛才索里圖上來的事情!

她清楚地知道:索里圖在趙廣面前提及完嚴楚,必然與她有不可分割的聯系!否則,趙廣不會在索里圖與趙廣提到完嚴楚之后,便立刻問自己認不認識完嚴楚的話!

只是索里圖為什么要在趙廣面前提起完嚴楚?她雖然暫時還沒有頭緒,但她卻知道索里圖這個人,不簡單!所以,盡管樓下的演出,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卻沒有引起她的全神關注!因為她要是弄不清索里圖的目的,她會寢食難安的。

二樓的另一邊,吳王看著臉色不虞的莫少華笑道:“怎么?不高興了?屬下兩招之內就被人收拾了,不高興?”

莫少華卻搖了搖頭,看著吳王道:“少華是在想,一個兩招之間便把步軍九營武技第一人的杜興給撞飛!這人的武功也算是極了得的了。”

“這是自然。”

“那這么了得的人物,卻在戲班子里呆著,吳王不覺得奇怪嗎?”

趙允愣了愣!

莫少華又道:“少華身為金陵九城總巡捕,金陵里的大事小情,再也瞞不過少華的耳朵。這個三德班,少華之前根本沒有聽過,少華很好奇,這三德班,怎么會憑空出現?”

“少華的意思是這三德班很可疑?”趙允倒是聽出莫少華話里的意思。

“可疑不可疑,倒還談不上!畢竟是他們才那幾個人,而且又是任記請來的,只是感覺有些怪異罷了,感覺不同于其他的戲班子。”

莫少華看著一樓臺子里的那幾個娃娃臉,心里想著這些面具后頭,可能會是什么人?

難道說,是任記有意請來的奇能異士,又有意讓他們在樓里唱了這么一出對臺戲,刻意弄出一些氣氛,搞出一些興頭?

仔細地想了又想,再把前前后后相關人員的表現,再思考了一回,居然是越想越感覺正應該是如此!不由嘴角露出微微的笑意。

原來是戲外有戲!這徐英明還真是煞費苦心!

正思索間,那邊濟老已經立下了規矩!

規矩很簡單:自稱黃大師的人,寫一首詩!樓里客人也寫一首詩!兩邊的詩稿都交到濟老那里,濟老先比兩份詩稿的字,再比兩份詩稿的詩!只有字與詩都優勝者,才是最后的勝者!

這規矩確實很簡單,也實用,而濟老也有資格做這樣的一個評判,因此眾人自然不會反對。

濟老說下了規矩,那邊就有人開始準備起文房四寶!先是三德班黃大師身前設了一個小桌,鋪上了筆墨!緊接著,店伙計又在眾才子中間,也設了一桌!

有心急的才子,自認為自己的字和詩都可以的,便搶著先兒,飛快地錄了幾首,交到濟老那里!

因為只留一首,所以濟老也不說話!接過詩稿后,認真地掃了幾眼,把幾首詩作在手里一比。先不看詩的內容,只就字上去看,卻見這幾首詩的字,都入不了他的眼!

濟老自己是書法大家,于幼稚的筆法自然是一眼便能看透。遂只挑了首字稍好一些的,留在手邊!

黃大師負著手,并沒有拿筆,倒像似要等眾才子先選出最好的,再動手的意思。

便有幾個字寫得不俗的才子,忍不住了!也上前露了一手。

濟老這回用了些心思,在這幾首里挑來挑去,仍舊只是看字,倒挑出一幅好字來!遂把其他的詩作,包括前一輪挑出來的詩作,都打了下去。

眾人看濟老一言不發,挑出來的電}腦]訪問。字,也不給眾人看,只管挑出最好的!雖然都沒什么意見,但眾人可不敢再隨意動手了,這么多人在一起比字兒,濟老又只挑其一,那勢必要打壓下許多人。因此,都不往書桌前去了。便一齊看向所謂的黃大師。

趙普見眾上所注的都是自己!不由開心起來。不以皇帝的名頭,卻得到這樣的關注,對他而言是一出生,就沒有體驗過的經歷。因此,他的心中既是新奇,又是高興!

遂提筆,發揮自己最大的實力,著意地寫了一首詩出來。

濟老之所以定下先看字,再看詩的規矩!那當然是因為,趙普也是書法的大家。這個規矩對趙普是最有利的。

趙普于前朝的各種字體,都有精研,而且自己于書法上也極有創新!一手字,寫得是美輪美奐,極盡完美之能事,便是書法大家看在眼里,也只有欣賞的份兒。

因此趙普寫完,把詩稿交到濟老手里時!濟老只看一眼,便把剛才留下來的,才子這邊兒的詩稿,給打了下去!卻仍然不給眾人看趙普寫的詩稿,害得眾人的心里,都七下八下的,那談笑的聲音都小了不少。

眼見再沒有人敢上前露一手兒,大家心里發急!再不想會被這娃娃面給比了下去,卻見一人緩緩地走到桌前!

這人是翰林院的高在先。高在先是靖元元年的進士,在本朝算是名聲在外。別人取中進士,靠的是全副的文采,而他取中進士,靠的是一半的文采!另外一半,卻是字!

真得就是一筆好字,連皇帝都贊賞不已!

如今又過了十余年,他在翰林院,天天打磨那筆字,必然是又有精進!與年輕人,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眾才子們平時練字,因尋不到皇帝的真跡!便有許多人是拿著高在先和秦佩松的筆帖做摹本,日日研修的!這下見到高在先本人親自下場,眾人不由都放下心來。

高在先也不言語,輕輕地站在書桌后,先靜靜地穩下心神來!今天他是依著秦院正的交代,代表翰林學院出來露個面兒的,沒想到還碰著這么一出文事。眼見三德班那位所謂的黃大師,一出手就把學子們的字給比了下去,他自討再不出手,還真讓這三德班得了勢去。倒顯得金陵城里無寫字的人,這可不行!

先默作了一首詩,然后穩穩地用筆寫了出來。

早有學子上前,把詩作遞到濟老那里!

當世書法有大成的大家,其實并不多,誰的字好,誰的字略輸一籌,其實圈子里的人,心里基本上都是有數的!原本大家都以為,高在先的字上去后,直接就可以把黃大師的字給比下去。

可是濟老左看看右看看,最終還是把高在先的字放低,目光掃著眾人道:“若是沒有更好的,那便勉強取了高先生的字!”

此話一出,高在先的臉上便紅了一紅,繼而又白了白!整個樓里,也是一片驚呼。

濟老的公正,大家自然是信得過的!就別說這些年輕的才子,便是這樓里一眾的官員,有一些,還是在濟老手里調教過的。高在先自然沒有去置疑濟老的公正,而是極為詫異地看著娃娃頭的黃大師,心里在盤桓著,是什么樣的人,又寫了什么樣的字,竟把自己的字都給比了下去。

現場的眾才子,見高在先的字都被比了下去,都一個個噤若寒蟬起來。原本那些得意洋洋的表情,早就不知道丟到哪里去了。一個個像霜打過了的茄子。

蘇三便激道:“這才是比個字兒,你們這么多人,難道就挑不出一個寫得好點兒的?”

這一激自然是引起了眾怒,可這怒卻偏偏無法發泄出來!技不如人,只逞口舌之利,并不是文人的風格。。

“我來。”只聽二樓里一個聲音傳了出來。

大家抬頭去看時,便見當朝太子,已然站了起來。

高在先見趙廣站了起來,不由略覺寬心!別看太子年紀尚輕,但這書法講究是天賦和境界!身處皇宮禁宛,集攬眾家之長,首先太子在書法的眼界上,從一開始,便比所有人都高出許多層。再說有其父必有其子,整天有一個大師級的人物,耳提面命,提點精進,趙廣的字能不好嗎?

何況趙廣自小喜文,于書法上是極具天賦的,當今皇上也說過:假以時日,必然會青出于藍勝于藍!

這樓里,若是太子的字,都無法與這神秘的黃大師相提并論,那這普天之下,恐怕能有機會勝出的人,也不多了。濟老倒是算得上一位,可是今天濟老是主持者,自然是不可能上場的!若真是濟老上場了,就算贏下來,那也是給這黃大師長了極大的臉面。。

太子看著一眾女子用崇敬的眼神看著自己,腎上腺自然是飛速地往上竄。與人面對面這樣直接的比試,于他而言是從來都沒有過的事情。

在宮里,碰著喜慶的事情,也會寫字作詩!但是那種場合之下,父皇一般都不許他動筆,蓋因他一動筆,群臣就鮮有敢動筆的人了。今個這個機會,倒是難得。

不過,高在先都被比了下去,自己也不能大意。

早有店里的伙計,在徐英明的示意下,把筆墨紙硯送了上去。

趙廣提起店里準備好的筆,便皺了皺眉頭!這筆毫有些粗,并不如自己常用的筆好!不過高在先與那位黃大師,也都是用得這樣的筆,他自然也不好說,換一只好筆來。

別人可以用這樣的筆寫,他自然也可以!只不過這感覺稍稍差了一些而已。

為了保險起見,趙廣先在一張紙頭上練了幾筆,熟了筆鋒,這才正式作起詩來!

作詩他雖不杰出,但那么多師傅教下來,差也不可能差到哪里去!雖不是文采飛揚,卻也可以算得上是工整得體,今個兒趙廣好興致,因此已得了幾句。

因寫道:主人有魚歡今朝,請奏鳴琴金陵客;一聲已動物皆靜,四座無言日欲沉。

寫得是剛才樓里彈琴幾個妓子彈琴時的情景!雖然贊得有些夸張,但也算是應了個景。

早有侍衛上前,取了趙廣這幅字,下樓交到濟老的手中!一眾人便吊著眼,往濟老身上看去!

趙廣也是一臉的緊張,生怕自己的字被濟老給打下來,落了臉面!不過,按道理是不會的,雖然書法到了一定的程度,很難說誰好誰差,但濟老既然留了高在先的字,就沒有道理會打下自己的字!

自己與高在先,在書法上都多有浸淫,斷沒有取高在先,而舍自己字的道理!

只見濟老一手拿著高在先的字兒,一手拿著趙廣的字兒,左看右看!再把那位黃大師的字兒拿起來瞅了瞅,最后只得招手對高在先道:“在先!你近前來。”

高在先在濟老面前是執晚輩禮的,忙趨前幾步,拱手道:“濟老!”

“在先的字與太子的字,都好!但,咱們不好以多取勝,因此兩幅字,只能取其一!太子的字與這位黃大師的字兒,有些異曲同工之妙,為了好比較,所以取了太子的字!”濟老一邊說著,一邊把高在先的字兒遞了回去!

高在先哪里敢有脾氣,他看過太子的字,知道兩人之間實難分出高下!太子的字,婉約而柔美,頗為世人所好,所以,多數情形下,太子的字更讓人喜歡一些,這無可厚非!何況這種場面下,難不成倒要把自己的字給捧上去,把太子的字給打下來嗎?

因此,高在先連忙把自己的字接了回來!便有學子擠上前,要看高在先的字!高在先也不藏拙,便把字交給眾人去看。

眾學子,一看之下,便再也不說話了!如此好字,都被刷了下來,而且聽濟老之前的語氣,似乎那黃大師的字,還要好上一些。都不禁吸了一口涼氣,原來這三德班之所以這么張狂,是真有底氣的啊!

于人最得意處,打擊人的自信心!猶如單刀直入,又猶如泰山壓頂,最容易讓人崩潰。

學子才人們,最得意的是文采和學識!而這其中,書法又是基礎!若是有人在這上頭,把他們給比了下去,他們哪里狂得起來?

于此同時,趙普心里可是很得意!

詩就不論,他對自己的字,還是很有底氣的。之前,他心里還有些不確定!因為他每天被身邊的人吹捧著,什么也不敢深信了。直到濟老把一眾才子的字兒,都打了下去,又見自己也特別喜歡的在先,字也被打了下去,卻換上了太子的字!

這下,他心里有了底氣了。

知子莫如父,趙廣有幾斤幾兩,他這個做父親的,豈會不知。

吳王趙允在一邊冷冷地打量著趙廣,見趙廣全副精神都在濟老身上。不由心里暗笑:不過就是寫個字作個詩而已!這東西能治國?這東西能讓封朝強大?這東西能讓封人把京人打回老家去。

“不務正業!”

莫少華裝沒有聽到趙允小聲地低罵!而是靜靜地看著濟老公布最后結果。

莫少華是文人出身,對太子自然是沒有成見的!

治國者,多練些文,絕對只有好處,而沒有壞處!但治國者又不能專習文,把自己整成一個文學大家,書法大家也是不行的。

人一生的時間畢竟有限,能在某一個行當里出類拔萃,絕然是不易的事情,這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若是治國看書就}者,把時間全花在另一些事情上頭,那對于國家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在這一點上,莫少華又是欣賞吳王的。

皇帝就應該勤于國事,而不是浸淫如此小技。

濟老清咳了一聲,輕快地把太子的詩稿與三德班黃大師的詩稿,在手里快帶地換動了幾下!才一招手請人把這兩幅詩稿掛在兩邊的柱了上道:“為公平起見,老夫也不敢妄斷!這兩幅詩都換動了,只要太子不支聲,這位黃大師也不支聲,那就沒有人知道,這兩幅詩作的真正主人!現在掛出來,交給大家評判,喜歡哪副字,大家便站到那副字的那一邊!開始吧。”

一時之間,一樓里亂作了一團,人頭涌來涌去。不過,也就是亂了那么一會子,沒用多長時間,絕大多數的人,都站到了濟老的左手邊!

趙廣勾著頭往下看,心里是癢的難受!他很想知道左手邊的那字,是不是自己的,可是卻持重著,沒有說話!

濟老打眼看過后,并沒有什么額外的表情,而是慢悠悠地道:“比完字,還有一項,是比詩!這事也交給大家來完成了吧,大家覺得哪首詩好,便站到哪首詩一邊。”

眾人看字的時候,也是看了詩的。顯然是濟老左手邊,這詩更好一些。。

因此,右邊本就不多的幾個人,又過來了幾個。

濟老輕輕地看了太子一眼,卻仍然慢慢道:“好!兩項都比過了!綜合起來看,誰的更好一些,仍然是大家來評!不過,在最后結果出來之前,老夫還是要提醒一下:這最后一選,可是關系到二萬兩的賭注,還有滿樓學子們的臉面!可要慎重哦!現在開始選吧。”

濟老也是聊發了一下少年狂,邊說著這話的時候,邊拿眼睛,看了一眼右手邊的少數幾個人!

已經站在濟老左邊的這些人,自然是不會動的!選字的時候,站在了左邊;選詩的時候,也站在了左邊;沒道理最后綜選之時,卻站到了右邊去!

而站在濟老右邊的人,看到濟老那眼色,不由心里打鼓。雖然自己選的這字也不錯,詩也還過得去,但這是不是太子的可搞不清楚!萬一要是這字,是那牛氣哄哄三德班的字,那豈不是丟了他們的大臉?

濟老剛才那下眼色,好像在暗示著什么?想來濟老再不會長了三德班的志氣,落了文人的面子,便心中一動,一齊都站到了濟老的左邊。

濟老微笑地道:“都選好了?不動了?”

“不動了。”一眾人看到濟老表情輕松,都以為大局已定!

趙廣見這情形,也感覺濟老左手邊的字,應該就是自己的!也是,自己的字走得是父皇的路子,這一樓里盡多官員,平時很有機會接觸到父皇的字,也自然知道自己字的風格,就算自己的字差一些,他們也再不可能選錯了。

想到這里,趙廣心中大定,順手一抄,把茶杯夾在手心里,舒服地喝了起來。

濟老卻是搞怪,對著眾人道:“那大家把左邊的那首詩,念出來!事情,便有了結果。”

有幾個要拍太子馬屁兒的官員,便齊聲誦道:青鳥銜葡萄,飛上金井欄。美人恐驚去,不敢卷簾看。

“咣啷。”一聲悶響,只見太子手里的茶杯從二樓跌落在樓梯板,然后“骨碌碌”地往下滾。

再看太子的臉色,早就白得不成人樣兒。

眾人心中一沉,特別剛才讀詩的幾個官員,都把脖子一縮,閃進人群,再也不敢露頭!許多人都在心里叫糟,不知道這局如何收場!

太沒臉了!左邊那詩,既然不是太子的詩,那右邊那首,自然而然就是太子的。。可右邊卻一個人也沒有站!換成誰,也受不了這事啊!

剛才那幾位守到最后,卻沒有守住的人,也是一迭聲地后悔!心里想著,明明濟老已經換動了兩張詩稿,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右邊那詩稿是誰的,自己怎么就想岔了呢?真是該死,錯過了大好的表示機會。

這滿樓的人,都在想一個問題,這種情形太子會如何處置。

一樓的人,都鴉雀無聲地看著太子。氣氛一下降到了冰點,就只見到外頭一陣一陣唱戲聲,伴著一聲一聲地叫好聲,傳了進來。

外頭原本極正常的叫好聲,卻讓一樓的人,聽在耳里,如芒在背。

趙廣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只覺得胸中一股一股的氣,在亂竄著;欲待發怒,卻又顧著身份。要不發怒,這臉面也太難看了一些。

趙允在一邊打破僵局笑道:“眾人的眼睛,再不會騙人的。太子的字,只怕還需勤練啊。”

被趙允澆了這勺油,趙廣的心氣也起來了,正要發作;邊的娜仁格日樂,卻挽著趙廣的手臂小聲地道:“廣哥哥,讓他們把那首詩拿來看看嘛。娜仁倒想看看,是什么樣的字,竟比廣哥哥的字,還要好!”

這話像一道閃電擊過趙廣的腦子,心道:對啊!自己無緣無故地發什么火啊!一切等看過后,再發作不遲。

“來啊!把黃大師的字,給本太子取來。”趙廣話里稱黃大師為大師,其實是暗含著譏諷的意思。自然是不會把這么個陌生人,當做大師來看待的。

趙普心里有點兒擔心!

他的字,趙廣是極熟的!這滿樓里的官員,不能認請自己字,而誤以為自己的字,是太子手筆,這情有可原。因為,太子的字,是跟自己學習的,自然是有神似之處!可自己這字,卻瞞不過自己手把手教出來的太子,要知道太子平時可是經常拿著自己的字來摹的!

太子能認出他的字,這是不用想的!他擔心的是,趙廣萬一沉不住氣,露出什么口風,把他的身份給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那他這戲,可就沒法子唱了。

而皇帝扮成江湖藝人的事情要是傳出去,那可就不是丟臉那么簡單的!只是為了高興,卻要付出這樣的代價,他可不愿意!可是事已至此,斷沒有再要回手稿的可能。因此,只能希望太子機靈一些。

太子倒是不笨!

接到那幅字后,只一眼太子便大吃了一驚!猛地抬頭看了黃大師一眼,繼而又拿著這字,仔細地看!愣愣地呆立了半天,才把這字往懷里一塞,對濟老道:“趙廣認輸了。”

滿樓里一片驚詫!

再看太子時,太子已經坐了下去,雖然臉色仍然有些白,但似乎已經平靜了下來!

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一副神思不屬的模樣兒,讓人猜不透太子是真甘心就認了輸,還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不好計較,先隱忍了。

濟老倒像似早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揚聲道:“既然如此,那演文之比,便是三德班勝了。”

徐英明見濟老認定了比賽的結果,便拿著二萬兩銀票前,對蘇三道:“三德班果然名不虛傳,能文能武能藝,當真是絕無僅有。”

蘇三卻一笑,并不去接徐英明手里的銀票,而是把桌屬于自己的銀票給收進懷中,剩下五百兩銀票,又遞回到徐英明的手里,卻揚聲對眾人道:“三德班的名字中,之所有有個德字,就表示三德班是有藝德的!所以,賭來的銀子,我們是不會收的。該是我們的,是一分不能少;不該是我們的,是一分不能要!事實,適才說的那些話,做得那些事情,都只是讓大家起點搏樂的心思!并不當真。三德班的想法是:不管是文是武還是藝,總歸都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的!三德班還沒有忘形到,天下之大唯我獨尊的地步!我們黃班主,也并不想做獨夫。所以,剛才有得罪大家之處,說話有不中聽之處,在下在這里討個饒。三德班從創班之日起,便是這么個風格,因此也不乏與賓客之間,產生不愉快的經歷。可是今天任記請來的客人,卻讓三德班大開了眼界!比武的那位杜爺,輸則輸了,輸得光明,輸得磊落;更為難得是太子爺,那么無比尊貴的身份,居然也這么拿得起,放得下,還真是不同于一般。自然還有這樓里這么多文人學士,一個個都風度儒雅,氣質非凡!真不愧是帝都風物,王都心胸,三德班真得見識了。”

這段話,蘇三聲情并茂地說出來,張馳有度,語態真誠,又是豎大姆哥,又是比劃著手勢,一番吹捧,堪堪把大家的心情,又拉了回來!

蘇三正要收個尾,就準備到此為止了!這樣結束,雖然不算特別盡興,但皇帝已經開心了,自己的任務也完成了,沒有必要再繼續下去了。

可是卻有人,不愿意三德班就這么散了場!

趙允在二樓里,見趙廣這么干干脆脆地就認了輸,早就是滿腦子的疑問。在他看來,趙廣的性子絕然不是這樣的。因此,他不能讓三德班,就這么收了尾去。

因說道:“怎么老半天,就你一個人說話啊!既然那位黃大師,才是班主,是不是讓黃大師也給大家說兩句?介紹一下,讓大家都認識認識嘛!還有你們那個娃娃臉,老套著,悶不悶啊,摘下來,給大家看看。”

這話也應了許多人的心思,自然也是有人跟著起哄的!

蘇三卻一笑道:“吳王這個命令,原本不該違抗!但三德班有三德班的班規。任何班員,都要頭載娃娃面與客人見面的!所以,面具不能摘,這一點恕難從命。三德班的班主,只是三德班的班主而已,大家并不是三德班的人,似乎沒有必要聽三德班班主說話!若是實在要聽班主說兩句,其實也不行!因為,這也是有班規約定的。班規不允許同一場演出中,有第二個班員開口!怕說亂嘍。所以,這一點,也恕難從命。”

便有人笑道:“這是什么班規,有這么離譜的班規嗎?”

趙允見蘇三說得輕松,卻把自己的話給推了一個干凈,大感丟了面子,有些惱怒地道:“藏頭露尾,偷奸打諢!居然還敢公然違抗本王的命令!只怕是心中有鬼。摘不摘頭套?不摘的話,本王倒要試試三德班的斤兩。”

眾人見太子沒有惱,反倒這吳王先惱怒了起來,不禁有些為三德班擔心!平心而論,三德班還是有能耐的。有能耐的人,都有些古怪,這三德班有這樣古怪的班規,倒也無可厚非!人家不想拋頭露面,也沒什么大錯。只是,為了這些,大庭廣眾之下得罪吳王,那就有點得不值了。

若是順著吳王的意思,稍稍說兩句好話,先應個景兒,再把娃娃頭摘下來,露個面!給足了吳王的面子,也就沒這檔子事了。可這開口說話的人,雖然聽起來說話軟綿綿的,但話里話外的意思,卻硬氣的很,顯然是不想聽從吳王。

吳王貴為皇室,語出必行,在這種場合,下不來臺怎么行?趙允既開口要試三德班的斤兩,那自然是不會走空的。

趙廣見趙允如此說,連忙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他心里已經猜著那黃大師極有可能是父皇,但他性格就是軟軟的,明明可以確認的事情,就是不肯下死心相信,總想著或許還有其他可能!只是,趙允這么針鋒相對,如果黃大師真是父皇,那可如何是好?

父皇這么遮掩著出現,必然是不想讓人瞧到他的真容的,自己明知道父皇就在這里的情況下,還不維護,只怕會給父皇的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因此,他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是自然而然的反應。可站起來后,他卻不知道說些什么。

見趙允有些詫異地看著自己,一眾人也把目光匯聚到他的身,他只覺得腦子里暈乎乎地,半天才訥訥地道:“這個。。國有國法,班有班規!三德班不過是個戲班子,他們既有這些特別的規矩,在沒有礙著誰的情況下,有什么好計較的!”

趙允豈會聽趙廣的?

他來,就是與趙廣唱對臺戲的!找三德班的麻煩,就是要觸觸趙廣的威風,讓趙廣在這任記里丟丟臉。

蘇三可不會讓趙允這么作!任記開業儀式,得罪了哪個都不好,而且蘇一調任成都府的事情,還需趙允出力。這個時候讓趙允失信于皇帝,趙允會遷怒在蘇一身的。

因此,趙允一開口,蘇三便給了徐英明一個示意,暗示徐英明把皇帝在這里的消息,告訴趙允!

徐英明從皇帝進門之后,心早就是懸著的,見到蘇三的暗示,便連忙往樓走!

蘇一就在趙允的身后,他雖然覺得吳王與太子在大庭廣眾之下,這么公開對峙,絕非好事!但吳王今天來的目的,正在于此,他想勸也沒有法子勸,因此也只能是靜觀其變。

眼見著徐英明了樓,一眼看到自己,便走到自己的身邊,小聲地說了幾句,蘇一才大驚失色!輕輕地往樓下看了一眼,稍一思索,便走到趙允的身邊。

此時太子的話剛剛落地,蘇一連忙瞅著這個空兒,前對趙允道:“黃大師便是皇!王爺千萬魯莽不得。”

吳王的心一沉,眼皮一跳,沒有看向樓下,也沒有看蘇一,心里頓時閃過許多念頭的同時,卻接著趙廣的話笑道:“倒不是計較!只是這兩天金陵城里不太平,碰可疑的事情,咱們都要這個心不是?不過,太子既然這么說了,允想想也是有道理,畢竟這三德班也是任記請過來的,想必是知根知底的,算是允大驚小怪了。”

蘇三聽趙允這么一說,頓時放下了心!

陪皇帝玩這么一出,可真不容易!趁早結束。

可是還有嫌事情不夠大,不夠熱鬧的!

“剛才不是說,能說會唱的嗎?唱一個。”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建議著。

蘇三抬頭一看,卻是娜仁格日樂正嬌笑地倚在圍欄,一臉不知道樓里發生什么狀況的樣子,嘻笑地提著建議!

待趙廣要阻止的時候,已然是晚了!一樓里的眾人,聽了娜仁格日樂的這個建議,早就瘋叫了起來。大家被三德班壓下了一頭,心里自然還是不服氣的居多,這個建議,正合著了大家的心思,豈能不大聲鼓噪?

什么都會?嘿嘿,不見得!不一一試過,怎么能確定?

蘇三倒是不忌這個建議!班子里還有一位高手沒有出場呢?郭德雖然是個閹人,但嗓子卻好,平時給皇帝逗個悶子,沒少唱過!這難不倒三德班。

但是唱可以,唱過之后,萬一還有誰出別的妖蛾子,那他可控不住。。別看娜仁一臉單純的樣子,他可是注意到娜仁格日樂一直都沒用心思在看他們演文演武,直到趙廣突然改變態度,緊接著趙允也改變了應有的態度之后,娜仁才對三德班十分的注意了!既然如此,她在沒有弄清楚是什么狀況之前,只怕是不會收手的,借著這滿樓里的人勢,她這會子,心里還不知道憋著怎么難為三德班的事情呢。。

這個女人在茶韻閣樓表演的那一出,他可是記憶猶深!有那樣心機的女人,自然是不簡單。若是讓她再在這里唱一出,帶著皇帝,蘇三可不愿意陪她玩!

陰溝里要是翻了船,那他的臉可沒地方放!

“唱,可以!”蘇三先用這話把眾人的聲音給壓了下去!然后慢條斯理地道:“可三德班的規矩大家也是清楚的!既然姑娘提出想聽唱,那就得表現出誠意來。。。”

“哦!也要賭嗎?好啊,反正三德班不收賭銀,而且在任記里賭,任記再不會讓客人出錢,那就賭十萬兩!”娜仁格日樂呵呵地笑著。這話讓一眾人都笑噴了。。

卻見蘇三氣定神閑地站在那里,雙手背在身后,也不說話,就這么候著樓里的笑聲慢慢消下去,才重新開口道:“這倒不用,只需這位姑娘回答小人幾個問題!若是答得來,那便唱!若是回答不來,那就不唱!小人保證,問題都是極簡單的,傻子都答得出來,姑娘可敢?”

眾人聽蘇三說出這話,怎么聽都覺得這意思不單純!

什么叫傻子都回答得來的問題?既然傻子都回答得來的問題,為什么要提出來問!顯見得,這里頭有古怪。

不過,幸好不是自己挑這個頭。否則這句話要是映在自己的身,那是應,還是不應呢?

娜仁有心不想答應,要找個借口避開這個話題!但蘇三那最后一句‘姑娘可敢’的話,激起了她的心氣!她娜仁格日樂,心胸可比大草原,智慧有如天的繁星,難不成還怕了這個三德班的油嘴滑舌之徒?

“你問。”娜仁格日樂笑道。。

一眾人又是一陣的起哄!古怪的三德班與異域的大美女,碰在一起了!就憑這一點看頭,今個這開業儀式,就沒有白來。。紛紛替娜仁格日樂助陣道:“誰怕誰啊。”

“聽清楚了。”蘇三輕輕地說了一聲,待眾人平靜后,才提高聲音對樓問道:“有比碗大的東西嗎?”

嚇,這是什么問題,果然夠簡單。

想想沒什么毛病,娜仁格日樂笑道:“自然是有。”

“嗯,碗再大大不過盆!姑娘答得不錯。可,有比盆更大的東西嗎?”

這問題問的。與一個問題,如出一轍。

“自然是有。”

“嗯,盆再大大不過桶!姑娘又答對了,可,有比桶更大的東西嗎?”

娜仁見蘇三問得這么白,心里不是煩,而是更加的謹慎,臉卻表情輕松地道:“自然是有。”

蘇三極快地問道:“有比你更傻的人嗎?”

蘇三的語速很快,娜仁一時被他給帶了進去。但她已經提了小心,這話一過腦子,她便認真地答道:“沒有。”

“嗯,這樣回答,也不能算錯!”

整個樓里聽到娜仁的回答,先是一靜,繼而暴笑起來。。

娜仁格日樂這個時候,才明白過來,自己了蘇三的大當!有或沒有,都是自己吃虧!恨恨地一跺腳,心中大恨。一向自以為聰明,只有自己玩弄別人的份兒,今天卻被這么個人,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玩弄,她如何能心平氣和。

“你。”

“既然姑娘已經承認沒有人比姑娘更傻了,那接下來的幾個問題,也就不用問了。要不給姑娘講個故事?”蘇三呵呵地笑道。

“不聽。”

“怕聽不懂?沒事,也許之前聽過,所以這次聽很容易就懂了呢?”

“你。”

蘇三卻不理睬娜仁格日樂的公主脾氣,而是自顧自地道:“從前,有個笨蛋。。。”蘇三偷偷地打量了娜仁格日樂一眼,見她其實是在聽了,便接著道:“她非常笨,別人問她什么問題,她都只會搖頭,或回答‘沒有’!對了,姑娘,這個故事,你聽過嗎?”

娜仁想起蘇三之前說過的,聽過一遍就很容易懂的話,便冷冷地道:“沒有。”

蘇三哦了一聲,便不說話了!而是指揮著邊的四名娃娃臉侍衛,讓他們準備幾面屏風來,準備給郭德演唱時,擋著臉用!要知道戴著這頭套兒,可沒法子唱。

眾人見蘇三的故事說到了一個開頭,就結束了,正納罕間。突然聽見有人大笑起來。緊接著這笑聲就像能傳染一樣,一個傳一個,再也止不住了。

娜仁太聰明了,所以有時候才會較真,才會聰明反被聰明誤!今天她心里裝著其的心思,并沒有用全副精神去對付蘇三,卻一錯再錯,早已心亂!因此才了蘇三的老當!當她醒過神來,察覺出,蘇三故事里那個只會搖頭,或說‘沒有’的笨蛋就是自己,而自己就是那個故事時,她的怒火簡直可以燒著頭發。

她緊緊地抓住圍欄,怒視著蘇三道:“把你的娃娃頭給我摘下來,我,我要殺了你。”

趙廣被娜仁格日樂這沖動的表情也嚇了一跳,繼而也惱怒起來,大喝一聲道:“都住嘴!”

一句話,讓樓里的笑聲給隱了下去!可還是有人忍不住,哼哧著,一聲,一聲地往外噴!實在咽不下去笑的,便直接轉成了咳嗽,那表情,比便秘還要痛苦。

趙廣怒斥完以后,腦子才略清醒了一些,原本是想為娜仁格日樂出氣的,可突然想起下頭還有父皇在。心道:不好,怎么阻了父皇的興頭?這事,本來就是娜仁格日樂自討苦吃,這下可怎么處?因見三德班正擺弄著屏風,只好苦笑道:“好了,問題也問完了,那就唱。”

郭德早就奈不住了,皇帝,查理,蘇三都有表現,就他還沒有真正出場,他自然是不滿意的!來之前,他還擔心這個,擔心那個,但看到皇在演文時,那一股子的得意勁頭,郭德就什么擔心也沒有了,他現在想得就是如何讓皇帝更高興一些。

他實在是太謝謝娜仁格日樂了,不是她提出這么個建議,自己根本沒有機會開口唱!

以前只是在宮里頭專給皇唱,如今可以在這里唱,面對這么多人,這種興奮感,可不是誰都可以得到的。

雖然不能露出本來的面目,讓人感得可惜,但,這感覺還是相當地好。

郭德向皇躬了躬身子!皇擺手示意他放心大膽地唱,郭德這才走到屏風后頭,打開了腔!

郭德這腔有些怪,但卻怪得恰到好處!亦男亦女,亦莊亦偕,唱得卻是北地舊音,自有一番風情。

一經開腔唱,郭德就有些剎不住。。一首接著一首,唱到動情之處,居然讓滿樓的人,感懷不禁,滿臉流涕!

吳王已然猜著唱曲的人,必是郭德!而太子也已確定,黃大師絕對就是皇!

娜仁格日樂此時的心境也平和了下來。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與那個領頭的娃娃臉一對,心里自然而然地就要生氣!真正是怪事。但現在她基本也猜出,這三德班的人,只怕來頭很大,要不然吳王與太子,不會一下子變得這么拘謹起來。。

難道下頭的人,是皇?

不是皇,誰能讓吳王與趙廣同時這么拘謹?

那與自己針鋒相對的那張嘴,又是屬于誰的呢?

在郭德動情的演唱聲中,三德班終于結束了表演!其實說到底,這最后的彩頭,倒是被郭德給賺了去!因為,當三德班離場的時候,那掌聲,基本都是給郭德鼓的。

三德班一離開,詩會在濟老的主持下,恢復了正常的節拍!

太子與吳王在三德班走后,也忙忙地離開了。

趙倩倒想與虞鳳等人再多聊幾句,但趙廣要走,她也不好獨留,只能一道走了。不過,她好歹問出來了,那‘霸王別姬’原來就是李月兒的生意,繞了好幾個彎子,才把自己想要這‘霸王別姬’的意思,表達出來!

李月兒卻哈哈一笑道:“這也值得您開個口!今天來的尊貴客人,都有贈送的。”

所以,太子車駕離開任記的時候,車內就多了幾個瓷瓶!趙廣指著車內這些瓷瓶道:“這些是什么?為什么要放到這里?”

趙倩便笑道:“這是‘霸王別姬’!”

等太子的車駕快行到了宮禁,趙廣才明白這‘霸王別姬’是用來洗頭發的。

任記里的活動,在太子與吳王走后,仍在繼續,不過重點已經從任記轉到今天要送的禮品來了。

當徐英明重點介紹了一番‘霸王別姬’之后,并宣布,今天能登名詩榜的詩作,都可獲贈珍貴的‘霸王別姬’時,一眾人都興奮了起來。

也難怪他們興奮,因為現場就有許多女人們的頭發,做了最好的的展示,而封朝,男人也是擁有一頭秀發的。所謂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么好的東西,就是男人也是喜歡的。

濟老自然是有意地放寬標準,盡可能多地錄進來好詩!但同時又把握著分寸,讓一部份人心中抱著一些遺憾!

這些細節,不用細數!蘇三送皇從后門離開任記時,這才舒了一口氣。苦笑地對皇帝道:“今個寧遠可算是把太子與吳王都得罪了。”

“哈哈。”趙普就差沒當場笑出來了,這時哪里還忍得住。按著蘇三的肩膀笑道:“沒你的事!這都是朕的主意。愛卿且寬心,忙你的去,朕今天很開心。”

說罷領著郭德,查理等人,一路往宮中回去。邊走還邊說,今天的風頭都讓郭德給搶了去之類的話。

望著皇帝興致勃勃地走了,蘇三不由再次苦笑地搖了搖頭!但愿皇帝不要癮,否則他可沒那心情,一味地應承!

回到任記的后院中,卻見小安領著一個人,在院中一顆樹下,正候著他!

蘇三變出折扇,輕搖了兩下,這才走過去,看著小安領來的人笑了笑。那人不等小安介紹,忙低身揖禮道:“蘇大人!小的李志,是李中丞府里的家人!”

“哦,李中丞最近可好?這次進金陵,還沒時間到府里去拜會,李中丞可不要怪罪寧遠才好!”蘇三笑著道。次在驛館里與李道明碰了一次面,也只是簡簡單單地聊了一會,沒有深聊。

蘇三其實是閑得很,只是蘇一尚在罪中,他也不好明目張膽地四處走動!平白地惹出許多事非來,倒讓人多嚼了舌頭。

李志卻笑道:“再不會怪罪的!老爺倒是經常提起蘇大人在武陵的厚恩!”

蘇三笑了笑,心知李志應該不可能知道自己一拳打死何昊天的細節!最多也就是知道自己救過李道明的命而已。。因為他曾經囑咐過李道明,不要傳揚自己會武功的事情!

李志便又接著道:“家老爺讓小的過來傳個話!說是御史臺里,許多御史都了本子,參蘇大人!所參之事,都是與文武科舉有關的事宜,提得最多的便是資歷!老爺說,這事他沒法彈壓,該勸的也勸下了一些,但仍有一些年青的御史言辭比較激烈!明天是大朝會,這事一準得揭出來,而且不僅是御史臺里,便是官員中,也有許多非議,只怕明天朝會的風波不會小!家老爺讓小的過來,提醒蘇大人一聲!”

“哈哈,寧遠心里有數!回去謝謝你家老爺的美意,就說寧遠知道了。”

李道明能派李志專程來說這事,雖說是舉手之勞,但這心意還是很可人意的!李志把這事說完之后,便要請退了,他是專門來找蘇三說這事情的,先在蘇府里找了一圈,沒找到人,這才找到了任記!因說道:“蘇大人的府里,好像來了客人,正在廳里坐等,小的沒問那么多,便找了過來,因此也不知道來得是誰。”

蘇三心里也猜不出,是誰這個時候會門來。也不知道是找他的,還是找蘇一的。因與李志分了手,帶著小安,一路走回蘇府!

也就是半刻鐘的功夫,蘇三便進了蘇府!

卻見前院里,張工正與一人大打出手!拿眼一看,卻是張合手下狼頭營的營頭陸安!再一看階前坐著的一人,不是張合,卻又是誰!

“哎呀,老張!今天還真是個好日子!什么風把你給吹到金陵來了,傷好利索了?”蘇三前,給了張合一個熊抱。

張工與陸安見蘇三進來,早就停了手。張工見蘇三與張合將軍這么親熱,不由對蘇三的認識又多了一分!

張合也緊緊地抱了蘇三一下,才笑道:“蘇先生高升,老張在武陵都聽說了,這次進金陵是特地給蘇先生慶賀的。”說罷指了指廳角堆著的禮物!

蘇三一拳打在張合的胸口,痛得張合眼淚都流出來了,哪里不好打,偏要打受傷的地方。

“共過生死的兄弟,居然還玩這個。打死都活該。”蘇三冷著臉道。

張合連忙討饒道:“總不能叫老張空著手進門!你不收禮,聽說蘇一大人府里還有幾個娃娃,老張怎么好空著手?”

“行了,原本是個大老粗,卻偏要這么講禮。陸安!”蘇三在廳里一坐,讓小安去倒茶,卻看向陸安道:“怎么?一進門就和府里的護院打起來了?誰輸誰贏啊?”

張工覺著蘇三這話有些頤指氣使的意味,生怕陸安臉難看!卻不料陸安異常恭敬,甚至比對張合還要恭敬地回應道:“這事可都得怪我們將軍!他閑不住,又不好自己手,見這位接待的張武師身型好,便叫陸安手試試!誰知道,這位張武師的功夫是真好,承讓之下,打了個平手!”

陸安的功夫自然是不俗的!雖較張合與鄧琪英稍差那么一些,但已然是出類拔萃了。!。

張工忙道:“是這位陸大人不肯用全力,所以才打了個平手!”

其實兩人是都有保留!但讓蘇三來分析的話,張工較陸安應該要強一些,但與張合與鄧琪英相比,又要差一丁點兒!他曾聽李技說過,張工的身手與其師父丁進賢的功夫相差并不大,是振威武館出來的師兄弟中,武藝最高的一位!

人實在,又肯練,所以于武技鉆得很深。再說丁進賢年紀大了,這拳怕少壯,若是丁進賢與張工實對實地打一場的話,還真是論不出誰輸誰贏!

“都坐,張工也坐!”蘇三見張工要退出去,便一指自己身邊的椅子笑道!又對張合道:“怎么?這年底,一眾官員都往金陵跑,都是跑官來的,你也跟這個風,怕不是專程來看寧遠的,也是想著跑官來的。”

張合哈哈一笑道:“老張我這點意思,誰都不清楚,蘇先生還不清楚?先生說是跑官,那就是跑官,說不是,那就不是。”

蘇三笑了笑道:“這過年也沒幾天了,該跑的其實還是要跑,特別是吳王那里,備個小禮意思一下,也是應該的!說不定什么時候,吳王就把你給想了起來。就是要注意,不用太親近。”

張合把蘇三的話聽得仔細,用心地記下后才笑道:“今天中午借先生寶地,老張擺一桌,把鄧琪英那小子,還有鐵平那家伙,一齊叫過來,咱們好好聚一聚如何?”

“好啊!我到金陵,還沒和他們聯系過呢!這下正好!”蘇三笑道。

“我來安排!”張合說罷一拍手,院子里進來兩名親兵,虎猛猛地一抱拳,一聲不吭地立在堂下,很有些氣勢!張合一擺手道:“一個去鐵府,請鐵平鐵虞候過來!一個去鄧府,請鄧琪英過來!”

“是!”兩名親兵轟然應著,咋呼呼地急行而去。

蘇三看到張工在一邊看得眼熱,不由笑道:“張工要是想去參軍絕對是一把好手!要不要寧遠代為推薦一下?”

張工眼中一喜,卻搖了搖頭道:“張工已經決定參加今年的武選!武學院里已經報名留檔,張工想正正經經地搏個武職!”

倒沒想到張工還真是有參軍的打算,張合也是喜道:“好,有志氣!不過,不管武選的結果怎么樣,你都要申請到武陵軍里來,咱們是自己人,只要你肯來,絕對不會讓你吃虧!”

張工是躍躍欲試,對著張合一抱拳道:“謝張將軍!”

蘇三卻笑道:“你可得小心!別看這位張將軍笑呵呵的,軍紀可嚴,回頭把你騙進去后,吃盡了苦頭,可別怪寧遠沒有提醒你。”

張工卻認真地道:“朝廷諸軍中,只有前衛軍可堪一戰!其他諸軍中,能與前衛軍相提并論的,只有后衛軍中的武陵軍一系!嚴,張工不怕;苦,張工更不怕;怕的就是不嚴不苦,當兵像少爺一樣。”

沒有想到,一向不太說話的張工,居然有這樣的想法。難得是,他對軍中,還有這樣準確的認識!只這一點,便可以看出,這張工絕對是個訥外慧中的人才。

“好!說得好,我喜歡。”張合倒不是因為張工夸了他武陵軍而喜!武陵軍好不好,打不打得了仗,他比誰心里都有底,這一點,不用人去說。他喜得是,張工能說出這番話,那就表示這人是有點頭腦的。身手好,又有頭腦,他在武陵軍里挑來挑去,也就只挑出了個陸安。

要是他真能當后衛軍的統領!節制近十萬人馬,勢必需要大量的人才,張工正是他極切需要的人才。不會打仗沒關系,誰也不是一生下來,就會打仗的;就是自己,也沒真正地過戰場。他深知,這仗打著打著,就自然會了。他現在想要的,就是忠誠度,他可不希望,真做了后衛軍統領,卻根本使不動手底下的人,因此,對人才他是極切渴求的。

臨近中午,張合叫親兵去聽雨樓里置了一桌席面過來,蘇三叫小安去店里弄了點炸魚塊來下酒!正布置間,鄧琪英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

這小子臉的傷倒是好了,可是卻留下了一道極恐怖的疤!還別說,原來是個小白臉兒,現在還真是平添了許多男人味。

一進來便大聲地說道:“小弟有罪,蘇先生來金陵這么長時間,小弟都沒來走動一下,真是該死。都怪我娘,死活不肯讓我出門,若不是昨個兒到禁衛軍中遞籍呈表,聽說蘇先生做了武選考官,小弟還真不知道先生早就來了金陵!有罪,有罪,當罰三杯!”

“行了,別一進門就有罪有罪的!你這模樣,真出了門,再嚇著人家小姑娘,那才真是有罪。老實呆在家里,就是積德行善,懂不懂?”張合就喜歡與鄧琪英開玩笑。

鄧琪英苦著臉道:“哎,別提了,女方家里還真來退親了,倒是姑娘不肯退,所以才算完事,只是婚期倒拖了下來。其實琪英倒寧愿退了,男子漢大丈夫,何患無妻?”

“喲,就說!臉一花,女人絕對要跳腳!嘖嘖,說得好聽,何患無妻,討個小,有錢就行,你這家世要娶個妻,誰肯把女兒娶給你這鬼臉?我就不明白,是哪家的閨女看中了你,臉花了,都要跟著你,怕不是你早把人家給那個了。”張合是過來人,開起玩笑,是無邊無際的。

這話把鄧琪英鬧了個大紅臉,卻笑道:“還是那句話,有了這道疤,更有男人味,有點見識的姑娘,再也不會以長相取人的。真要是那只看中相貌的女子,琪英我還不要呢。”

蘇三見兩人在這話題扯個沒完,便打了個叉兒問道:“剛才說到禁衛軍里遞籍,琪英是不是準備進禁衛軍啊?”

從鄧琪英在武陵城外小茶棚里第一次見蘇三開始,以后他每見一次蘇三,都會有更深一層的認識;而隨著對蘇三的認識越多,他的心里就越發的敬重蘇三!

對蘇三,他是真正的敬畏,一種高山仰止的敬畏。

這種感覺每見蘇三一次,都會加深一些。雖然表面上,他表現得與蘇三很親熱,但他心里,卻并不認為自己能與蘇三平等說話。在他想來,蘇三的年紀比自己還輕,卻能做出比自己高出許多層的事情,就算他心里還想著要比一比,但卻時時感到有些無力!既然無力,那就干脆省省心,好好地向蘇三學吧。

因此,蘇三一問,他便收回玩笑的心思,認真地回答道:“是的!家父鄧世雄是禁衛軍的軍官,按慣例,是有資格推舉一名家族成員進禁衛軍的!這事家父去年說了一年了,當時琪英還是玩樂的心理,所以并沒有入軍籍。這次回來,心態上有些變化,所以想到軍中好好干干。”

蘇三笑了笑,瞄了張合一眼!張合便一拍大腿道:“進什么禁衛軍啊,那都是一幫公子哥們,花拳繡腿,打打鬧鬧玩兒的地方。你這身手,要是進去了,還不得把人家給打出屎來啊。叫我說啊,你干脆到武陵軍里來干得了。”

對張合,鄧琪英可沒那么客氣,回道:“到禁衛軍,以我們家的背景,一進去至少是個從五品的尉官!再混一年,輕輕松松可以到四品。你才是個從四品的將軍,到你那里混?怎么混?”

張合一時氣結,罵道:“除非你到侍衛營里去混,還差不多可以混出個四品來!可就算是那樣,你這四品到了軍中,也老打老實地干不入流的活!給陸安牽馬,還嫌你難看。”

‘卟哧”蘇三笑了一聲,擺了擺手對鄧琪英道:“要想混官品,有條件進禁衛軍自然是好事!可你不知道,或許明年,朝廷便有戰事。到時禁衛軍,可是沒有仗打的。”

“啊,真的?”鄧琪英吃驚地問。

“自然是猜的!信不信,由你,反正寧遠是信的。若是你想真刀真槍地上戰場,倒不妨緩一緩進禁衛軍,反正那個缺遲早是你的,等一等有什么關系?再說,明年還有場武選,你難道就不想會會天下的英雄?若是中了武進士,再進禁衛軍,不用你混一年,只怕就得了個四品武職,也不一定!”

鄧琪英的眼睛,被蘇三說得越來越亮,不住地點頭道:“著啊,就這么辦,下午,我就讓老爺子把籍給拿回來。其實,琪英也覺得那禁衛軍里頭,一點兒意思都沒有。出個操都稀散的,有打瞌睡的,有遲到的,干脆就有缺崗的。哪里像支軍隊。”

正說話間,鐵平走了進來。眾人便收了這談話。

鐵平與眾人見了禮后,便對蘇三道:“恩公到了金陵為什么不住在鐵府?是不是看不起鐵某人?就算有蘇一大人那檔子的事,恩公要避嫌,也該告訴鐵平一聲。”

這話有些質問的意思,倒也顯得親熱!蘇三笑了笑,不管鐵平說的是真情,還是假意!他至少面子上要念鐵平的好,便感謝道:“當時大哥出事,寧遠沒有什么心情與鐵兄見面!心里想得是,見得人越少越好,再沒有別的意思。再說,寧遠來的時候,鐵兄還在武陵呢!”

鐵平倒確實不知道蘇三是什么時候,來得金陵!而且回到金陵后,他又忙著繳旨,復命。他是隸屬于禁衛軍外調侍衛營的管轄!

雖然這個侍衛營是營頭的編制,但是人數卻遠遠不止五百人。(封朝軍隊,十人為一伙,五伙為一隊,十隊為一營,共五百人!)級別也遠高于普通的營。

之前,鄧琪英說可以極快地升到四品的途徑,指得也就是進入這個外調的侍衛營,而不是查理統領的宮禁侍衛營!凡有欽差出公務,或其他需要出公務的地方,都要從外調侍衛營里抽調人手。

雖然朝廷給了這個營很高的待遇,但是由于禁衛軍本身的素質就不高,而且侍衛營里的待遇好,有出外差撈油水的機會,所以許多人便削尖了腦袋想進這個營。這樣便更造成外調侍衛營的整體實力下降,中看不中用。

不過,難能可貴的是,侍衛營對朝廷的忠誠度,卻沒有改變!由于每名侍衛或多或少,都有家族的影子在禁衛軍中,而且他們的任職也將影響到子孫后代的任職,所以極少有臨陣逃脫的事件發生。而像李道明出公差,卻碰到這樣事情的個案,卻少之又少,其實對侍衛營的戰力要求,也不是那么嚴格。

倒是這次的事情,給侍衛營提了個醒!看來戰力還是必須要提升的!

一下子折了幾十號人手,鐵平身為這次帶隊的虞候,就算沒有罪過,也有許多事情要處理。就算蘇三候著鐵平一回金陵,便住過去,只怕鐵平也沒什么心情接待他。

每個侍衛身后,那都是一個家!而且這些侍衛的家與普通平民的家又有不同,這些家,多少有些勢力!所以,有些事情要反復不斷地解釋,耐心地做工作,也是必然的。和平時期,一下子死了這么多人,他這個帶隊的,少不得要被別人罵的。

這些情節,蘇三自然也能想得明白!

“哦,也對!那個時候,鐵平好像確實在武陵。哈哈,不說這些了。。”鐵平便笑了笑,落了座!與鄧琪英點了點頭,又認識了張工,這才對蘇三又道:“聽說恩公接了武選副主考,還沒來得及道喜呢!這幾天,在禁衛軍里頭,許多人都在傳你的事!有許多人不服氣。我聽見了,恨不得扇他們幾個耳括子;他們真是閉著眼睛說瞎話,連恩公長什么樣,有沒有能耐都沒有搞清楚,就到處說恩公這個那個的,真叫人恨得牙癢!不過侍衛營里的人,絕對支持恩公,您有沒有資格,咱們心里有數。”

“不知者不罪嘛,人家心里有不滿處,讓人家說兩句,怎么了?”蘇三呵呵地笑道:“流言止于智者,沒有必要生這閑氣!來,今天老張做東,我借老張的酒,先舉一杯,慶祝咱們在金陵重逢。今個,不醉不歸。”

“不醉不歸。”大家一齊大笑起來。

還真有實誠人!說不醉不歸,還真就喝醉了!

張工首當其沖,緊接著是鄧琪英,最后是鐵平,一個個都醉了!張合與蘇三喝得也不少,但兩人還控制得住。張合是量大,場面上又壓得住,所以喝得少,并沒有醉;蘇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體對酒不適應,就是喝不多,幾次下來,也不敢輕易嘗試多喝,因此席間盡讓著。饒是如此,也感覺今天這酒喝得有些過量,幾杯醒酒茶喝下去,才稍好一些!

送走了張合等人,下午就在西院里補了一覺,起來的時候,天還是陰沉沉的,要黑卻還有亮光的樣子。聽到院子里,吱吱喳喳地隱隱有許多人在說話兒。

便清咳了一聲!小安聽到蘇三醒了,連忙跑了進來。

“外頭怎么回事?怎么這么吵?”

小安臉一紅,有些撓頭道:“都是青風樓里姑娘,下午回來后,就硬要在外頭候三爺睡醒,說是要說說‘霸王別姬’的什么事情。。”

蘇三是一臉的苦笑!這也太積極了一點兒吧。

想了想才對小安道:“我就不見她們了,你去說,要真想做!每人回去準備五千兩銀子,明天就交到我這里。。喔,五千兩對她們來說,好像有點兒多;嗯,一千兩吧!告訴她們,三爺這里不能給她們一定就賺的承諾,而且怎么用這錢,沒她們做主的份兒!叫她們想清楚。萬一要是虧了,可別找三爺的麻煩。。有膽,明天就交錢進來,明個下午開始,讓月兒領著,開始培訓;沒這份膽子,就老打老實地跟著虞鳳開酒樓也好,另謀生路也好。去吧,把這層意思說給她們聽。”

小安應了一聲出去了,不一會兒功夫,院子里的人就都散去了!小安才進來回道:“月兒主母在院子里,想進來說說話兒。”

她進來吧!對了,玉兒回來沒有?叫她晚上的飯弄清淡一些,中午吃得太油了些。”蘇三伸了個懶腰,趿上鞋站了起來!

月兒進來,應該是為了‘霸王別姬’的事情!其實他也很關心這件事情,畢竟這越往后,越要花錢!

聽潮軒正在建設的初期,錢都要著落在‘霸王別姬’這個產品大賣上;若是‘霸王別姬’不能在較短的時間內,快速地積攢錢財,別說聽潮軒到京國上都開設分站了,便是在本地維持下去也是困難的。

情報收集工作,其實是一個燒錢的游戲!沒錢,想也不要想這件事情。就目前來說,用任記的錢來養著聽潮軒,并不是不可以!但任記還要開分店,也在投入階段,自身花錢的程度也很歷害;所以,現在他也極需要另外一個財源;‘霸王別姬’他寄與了很高的期望。

看到月兒進來,蘇三上前拉著月兒的手笑道:“昨晚怎么跑了?”

蘇三這是明知故問!一個男人光著身子,突然出現在一個黃花大閨女的面前,封朝的女子可不如前一世的女子,那么見過世面,不被嚇跑,那才是怪事!

若是把李月兒換成虞鳳,周盈盈,或者是天香,只怕對這種事情的抵抗力還強些,李月兒與唐麗這樣的,不跑的話,那都是有鬼的。

明知道是這么個情況,可蘇三卻偏偏要問,就是為了看月兒面紅耳赤的樣子。。

“討厭。”月兒的臉紅透了,飛快地把手,從蘇三的手里抽出來。卻見蘇三淫淫地笑,便躲到蘇三的背后,緊緊地抱著蘇三的腰,臉靠在蘇三的背上,不讓蘇三看她。直等到她的臉色回復了正常,才不好意思地離開蘇三的背。

“哈哈,坐吧!”蘇三見月兒的臉一看就紅,不由哈哈大笑起來,拉著月兒的手,坐到書桌邊。

月兒定下心后,把上午在任記,公布了欲在金陵尋找合作伙伴的事情說了。

蘇三點了點頭道:“我提得這個法子,叫代理,也叫加盟!是個新思路,新法子,過來的問得人,一準會有,但能全盤接受的人,只怕不會多,其中還需要許多思想要溝通。好在,咱們的‘霸王別姬’是個能生蛋的雞,有了這個前提,咱們就不怕他們不肯上船!所以,制度要訂死,而且標準,起點都要高。讓我想想。。萬事不論,先交加盟費;金陵這樣的地方,要交十萬兩現銀的加盟費!武陵那樣的地方,最少也要六萬兩!其他地方的標準你去定。這錢交過來,既是加盟費,也是保證金,違反了我們的制度,要從這里頭罰,不足的還需要他們補。比如說,竄貨,爛價,都要重罰。進貨的款項是額外的,不能從這里頭扣減,而且必須要先款后貨,這是最基本的原則。”

月兒早就目瞪口呆了,小心地問道:“會不會太霸道了!什么東西都沒給人家,就先收了人家這么一大筆錢!這也不是幾百兩,幾千兩,會有人愿意嗎?”

“只要‘霸王別姬’能賺錢,他們就愿意!月兒你的老想法也要改改了。知道為什么要開旗艦店嗎?難道寧遠只是為了讓那些姑娘們開心,就隨口應下來的嗎?不是的!開旗艦店的目的,就是讓所有人都看見,‘霸王別姬’是一只能下金蛋的母雞。你有沒有考慮過?那一壇子的‘霸王別姬”成本可能就是二三兩銀子都不到,但售價卻可以達到驚人!”

“可是,寧遠準備定個什么價格呢?”月兒有些惴惴。她來之前,曾核算過這洗發水的成本,發現真正生產起來,這一壇子的洗發水也不過就是二兩銀子的成本到底!現在還是量不大,若是量大起來,這成本還得往下降。

可以料見‘霸王’是主打,‘別姬’是配套!二兩銀子一壇的霸王,全部用瓷瓶來灌裝,能裝一百瓶!按一兩銀子,一千個錢的算法,每瓶的成本價,攤薄下來,就是二十文。她不知道這個成本,蘇三會定個什么價,但以炸魚塊為例,她認為,這個價,絕對不會低。

“價格很重要!由于這‘霸王別姬’是日。常要用的東西。一旦形成了消費習慣,這東西,就不可或缺!所以,寧遠認為,不可以把價錢定得太高。”

月兒還是拿不準蘇三說話的準確意思,不要定得太高,那是多少?什么樣的價格才叫不算太高?四十文一瓶,還是四百文一瓶?

“一兩二一瓶吧!一兩二錢是最終到客人手里的價格,指得單單就是‘霸王’!‘別姬’的價格,要定高一些,必竟這個是配套的產品。對于零售的客戶而言,‘霸王’這個價格,要定死,不能更改!要讓每個客人都知道,就是一兩二錢一瓶,這個價格甚至可以印在瓷瓶上。一兩,是我們的出廠價,也就是給代理商的價格。一瓶兩錢銀子的利潤空間,就是留給他們的。這個利潤算是相當可觀的了。”

月兒暗暗咋舌,這價格定得還不高啊?

“這樣的價格,是不是高了一些,銷量會上得去嗎?”月兒有些擔心,一如當初任盈盈的樣子。

蘇三笑了笑道:“這個怎么說呢?這東西注定不是平常老百姓家可以消費的起的。普通的人家,或許一年才會買上一瓶,或許一輩子,才會買上一瓶!(這里提醒月兒一下,分裝一定要在工廠進行,絕不能像這樣,一壇子,一壇子運!要保持原裝出廠,否則會有許多麻煩。)這些人,不是咱們的主要客人。針對這些客人的需要,工廠可以分裝小瓶。但真正買得起的,經常用的客人,才是我們真正的客人。永遠也不要去想,這個銷量會是多少,只能用實踐去不斷地證實!我只能告訴你,這個數量是驚人的!大到,連你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地步。要不然,咱們憑什么去收人家十萬兩?又憑什么要讓人家拿著錢去提貨?”

“拿錢提貨?”

“自然是提貨,所有的人想拿貨,都得自己到武陵的倉庫去提貨!至于路途有遠有近的代理商,我們會運費上進行適當的補貼!但我們不管運輸,怎么運回去,那是他們的事情。”

“是不是太省事了一些!”

“不省事,就不放代理了!否則叫什么代理,否則他們憑什么賺這二分的利?”

“萬一,萬一沒人來接代理,那該如何是好?”月兒沒底氣地道。

“哈哈。。不用理睬,先專心把旗艦店弄好吧。弄好了,自然就有人來找咱們,這之前,就算有人來找,那也是要被咱們這條件給嚇跑的。”蘇三笑道。

做為主導者的月兒都這么沒有底氣,那前來代理的人,哪里還有這個膽量!誰的錢也不是大水打來的,誰敢下這么大的賭注?十萬兩先壓進來,再花錢買產品,二錢銀子一瓶的利,萬一一天也賣不出去兩三瓶,那不是要上吊了嗎?十萬兩壓在人家那里,誰能放得下這個心?

蘇三也不要求月兒立刻就能消化他說的這些,月兒做生意已經有段時間了,與盈兒不同的是,她已經有了自己慣有的思維,要想改變她固有思維,相比盈兒來說,難度是要大上許多的。因此,只能用鐵一般的事實,去征服她的思想!所以,旗艦店一定要開。

只要旗艦店成功,不僅代理商有信心,月兒也有了信心。

蘇三道:“我會起草代理商的契約范本,其中有一些內容,還會反應到產品的包裝上,比如金陵的產品,要在瓷瓶上,燒制金陵的字樣。。這下可苦了給我們提供瓷瓶的商家了。你要去告訴他們,讓他們不要往精美里做,一律往實用上做就行了!瓷瓶的質地要降下來,保證不易碎便成!實在忙不過來,就讓代理商按照我們提供的樣式,自己做瓶子,然后交給我們灌裝,我們除掉相應的瓶子錢也行!”

“這樣也會有人肯嗎?”

“不肯?瞧著吧!若是因為瓶子的原因,供不上哪家的貨,你看他能不能變出瓶子來。。”蘇三笑了笑,感覺月兒的思路與自己的思路離得有些遠。便換了個話題道:“我已經交待青風樓里的那些姑娘們了,一人一千兩先交進來,交進錢來的,就讓參加培訓。原則上,只要她們交錢,就可以優先成為旗艦店的股東。原本是想讓你去給她們做培訓的,但現在看起來,你還沒有完全消化寧遠說的話。這樣的話,你就跟她們一起,過來參加培訓吧,寧遠將主持這次培訓!還有,讓虞鳳也來參加,她要開酒樓,有許多觀念也要轉變。”

蘇三很懷念前一世年青的時候,培訓時的場景!那種激情,那種沖動,那種熱血沸騰的感覺,就好像整個世界,就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一樣。雖然事隔這許多年,但每一想起來,還能讓他激動不已。

李月兒遠遠沒有意識到,即將到來的培訓,將是多么的重要!直到許多年后,她貴為王后,與姐妹們說起這段往事時,還在感嘆,正是那場培訓,徹底改變了她,也讓她徹底明白,王并不是她這樣的女人,可以駕御的。

有玉兒和小安在院子里住,女人們只會光明正大的往西院里跑,再也不會偷偷摸摸的來。可是光明正大地來,自然是要光明正大地走。

蘇三昨晚嘗了甜頭之后,腦子里想的卻不是她們光明正大地來了又走,而是希望她們的膽子再大一些。可惜,昨晚的‘繁華’一去不復返了。

因此,蘇三只能靜下心來,準備一些文案的工作!

聽潮軒的許多事情要謀劃,‘霸王別姬’產品的籌劃也要上心,包括明天的培訓,雖然駕輕就熟,也要有個總體的安排!

有些要理清思路,有些要明文成冊。

寫下來文字比說出來話,更能持久地改變人的思想,他要把自己的觀念表達出來,光說還是不行的。就算他是穿越,就算他是重生,就算他兩世為人,也不可能不勞而獲!

任何成功,都不是說說而已!都要身體力行。

好在,這些他都是做慣了的。。

當夜深人靜的時候,當所有人都睡覺的時候,才是他真正用心的時候。。要想成為偉人,在比人更聰明,更勤奮的前提下,還要比別人睡更少的覺。

人家還在睡覺,他卻在深思;人家還在睡覺,他卻已經起床。隨著時間的流逝,成功卻在不斷地積累,直到有一天,會產生質的飛躍,一切花費,都將得到回報!

因此,忙了一晚上,睡了兩個時辰,蘇三便起來練拳!

正練的起勁兒,卻見蘇一急急地過來道:“今天是大朝會,文武百官都要上殿議事。你雖是虛職,但上次皇上選你做了武選考官,你還沒有謝恩!而且這次朝會,傳言對小弟你有許多不利,因此皇上極有可能會讓你上殿!你該到殿外候著,若有機會,也好為自己說上幾句好話。”

這事,其實蘇一昨天已經和蘇三說過了,但是蘇一怕蘇三不重視,便早早地過來又提醒了一遍。

蘇三笑了笑道:“知道了大哥!看把你急得,就算皇帝被他們說得煩不過,真撤了寧遠的職,也不過就是那么丁點兒大的事情。”

“哎,說歸這么說!但官場上,許上不許下,人的眼睛賤的很!大哥不管你有什么志向,就算以后真要。這也算是一份資歷不是?世上皆是俗人,就只認這些,你看大哥這門前,原先可不是這番景象!可現在呢?該要保住的,還是要保住。否則,別人只會認為你能力不行,不能勝任。”

蘇三不得不承認,蘇一的說法是正確的。

他之所以在這上頭不上緊,只是因為,他不想得皇帝的好處!從內心深處來說,他還是講情的。皇帝給他的知遇之恩,就算是鐵石心腸的人,也是要懷著一份感恩的心!對他而言,這份感恩的心,不能有,是心魔。所以他寧愿趙普出爾反爾,免了自己的職。

可是,這也是一廂情愿。

正如大哥所說,有些事情,既然上去了,就讓不得。而他心里也明白,白手起家,并不是不可以,只是需要時間;而他缺少的就是時間,京人不會給他時間,原人也不會給他時間。

二年,還是三年,或者是四年封朝就要面臨滅頂之災?誰知道呢?反正不會是十年,甚至十幾年!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就算真留給他那么多時間,難道封朝還會給他十年輕輕松松地發展不成?封人對外人,是軟蛋一個,對內可是手段多多的。

這些都不現實!

最現實的就是,不斷地爭取高點,并且借著封朝的資源,披著朝廷的外衣,先發展起來。說來說去,還就是一個資歷!只有你功高了,才有震主的可能!

“嗯,大哥的意思,寧遠明白了。三弟會小心在意的。”

“準備準備上朝吧!”蘇一的言語中有些落寞!往常這時節,他也要穿戴整齊,位列前三,上朝議政的,可現在卻是另一片天空。人生起落變化,便是如此!

被蘇一這一打叉,這拳便不好再練了!蘇三回到房里,漱洗罷,吃了早飯,便穿起早就做好的四品官服,領著小安出了蘇府!

大朝會,對上朝的時間是有要求的,大臣們要入朝會,天手]機看。不亮便要到殿前候旨上朝!而平時不上朝會的時間,時間便要寬松許多。

一路經過麗正門,所有隨同官員來的家人與轎夫都在靈星門前止了步!只有官員自己才被允許進入宮禁的范圍!

宮禁的侍衛,禁宮的小黃門,還有政事堂里的推官,今天都要在這靈星門里當值!經常進出宮禁的官員,稍稍辨認,便放行通過。外省候旨面圣的官員,要詳勘官憑文書!

進了靈星門,并不是就直入宮城,在正德殿中朝會!而是候在宮城門外的接官宛內。

所有官員,不管大小,都在這里休息等候!只等皇上那邊準備停當,放旨下來,眾人才會在門前按班次站好,進宮朝會!沒有資格進殿議事的,要登錄請見事由,坐在這里候旨晉見。

蘇三有御前行走的名份,拿著侍衛牌,可以直入正德殿外!

但大朝會的時候,用這個特權,那是極惹眼的事情。除非是有極重要的事情,一刻也等不得,否則誰也不會做這么出風頭的事情。

接官宛,其實就是靈星門與崇天門宮道邊單獨的一座空房!房里除了許多椅子之外,便別無他物。房門前立兩塊大鐵牌。一塊上寫著:肅靜!另一塊上寫著:勿語!

可是蘇三一走進接官宛,里頭卻是嗡嗡一片的議論聲!看樣子,門前那兩塊鐵牌早就成了擺設。

雖然接官宛的房子大,但是一下子塞進這么多官員,還是比較擁擠的!看起來很多的椅子,在這個時候,便成了稀缺之物!

官稱小一點的官員,是看也不敢看那椅子的;就算官職稍大一些的官員,也要把椅子讓給資歷深、品階高的官員就坐!能坐著的,基本上就是朝中的重臣,望臣。外省的下官進到這里,就只有端茶送水的份兒。

蘇三倒不需要巴結誰,因此只是進來避避晨風!

可一進來,耳朵里聽到的,卻都是關于自己的議論。

“這蘇寧遠不知道是什么來頭?弄得是什么玄虛!一人之身,成然兼取文武兩選的考官,這種榮恩,亙古未見!”

“能有什么來頭?不過是布商的出身,連個士人都不是。”

“他有什么才德,能得此榮耀?我等苦苦為國事操勞,也未得過如此榮寵!要是見了他,我倒要好好問問。。”

“聽說,御史臺的御史們,這兩天一直在往上遞折子,而且今天許多御史都進來了,看來這事情要鬧大。”

“鬧大了才好!這樣投機都可為官,那大家還去考什么科舉?武選?直接候著皇上微服,巴結幾句就完事了。”

“你好大的膽子,敢非議皇上?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皇上要想讓誰為官,那就讓誰為官,剛才那些話,你敢向皇上說?”

“有什么不敢?國家選吏,自有制度,便是皇上也不能任意而為,總得有個法度!我等為國家計,一心為公,豈計較個人得失?”

類似的言論,在不同的官員圈子里,都是議論的重點!

倒是吳臺銘看到蘇三進來,一招手笑對蘇三道:“寧遠來了,這邊來!”

眾官員見這剛進來的年輕人,便是蘇三,蘇寧遠。便一齊朝蘇三看去!有人本想前揶掖兩句,可是見吳臺銘對蘇三這么親熱,倒有些顧慮,收了腳步,想看一看再做行止!

在太子黨看來,若是蘇三與吳臺銘親熱得的很!那說明蘇三是要靠在太子黨那邊兒,既然是太子黨的人,那今天朝會,對于蘇三的事情,就要看吳臺銘的口風行事了!不能一味地反對才成。。

蘇三豈會不清楚,吳臺銘的這一個招呼,就意味著風向的轉動!在朝野之中,非敵即,他終將要做出一個選擇。

其實在未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這方面的思想準備。

他既然不要靠太子,也不想靠二皇子!他要充分利用自己年紀輕‘不懂事’的優勢,只做個裝傻充愣的官!萬事不開口,諸事繞著走,兩邊不得罪,暗里推一手。唯有如此,自己這個官,才能做得長久。

呵呵一笑,走近吳臺銘身邊,一拱手道:“吳相!”

吳臺銘身邊的位置,沒人敢坐,因此椅子是空著的。吳臺銘指著椅子道:“坐啊!”

蘇三便呵呵一笑,自然而然地坐了過去!

這一舉動,立刻引來一眾官員的斜眼!心道:原來是個不更事的毛頭小子!

吳臺銘不經意地笑了笑道:“第一次朝會,緊不緊張?”

“不緊張!呵呵,再說不見得有機會殿!”

“有機會的!你若有事,可以請見,今天是大朝會,重要的事情議完后,皇按例都會接見奏事的官員。你圣意正隆,朝會還是有機會的。”吳臺銘撫了一下胡須,輕輕地解釋著。

“蘇三哪里有什么事情奏啊!今天進來,就是怕皇有旨傳召。”這話,蘇三是實話實說,但聽在別人的耳朵里就有些刺耳。

首先是沒什么事情,你進來做什么?其次是,你又不是朝廷的重臣,文武科舉也遠遠沒有開始,皇帝能有什么事情傳你?若是每個官員,都怕皇傳召,都擠到這里,那還把接官宛給擠塌了?

吳臺銘見蘇三說話不過腦子,就只當他是年輕,說話無狀!便散了再問的心思,輕輕地哦了一聲,坐在椅子里閉目養起神來。

蘇三見吳臺銘不與自己說話了,一臉的無所謂!仍然傻愣愣地坐在吳臺銘身邊的椅子里,看著這滿屋子的官員。

這一舉動,自然是引起眾官員的非議。有后進來,不明所以的官員,見蘇三這么大大咧咧地坐在吳臺銘身邊,問清楚這人便是蘇三時,都一個個地搖頭不已。

還以為是個什么人物呢?原來是個二愣子,不由心氣平和了一些。

接官宛今天的值日官是許侍郎!

入朝會的官員,都要先到他這里點個卯;因病、因公務不能到會的官員,也要由同衙的官員具結呈情!其他候見的官員,也要填寫呈情條,交到太監總管郭德那里,由郭德向皇帝稟報,決定誰可以殿議事。

其實許侍郎這個值日官,也只是領個頭而已,具體值日的事情,也都有下頭的人來完成,并不需要他親自動手。

等所有的事情整理已畢,天也已經大亮了起來!這才是真正該朝的時候。

只見門簾子一宣,郭德引著兩個小黃門走了進來。眾見見郭德進來,便知朝會就要開始了,眾官員便一齊起來,椅子坐著的朝廷重臣,也緩緩地立了起來,準備到外頭站隊進宮。。

卻不料郭德一開嗓門叫道:“皇身體不爽,今天朝會暫時取消!著各有司衙門首官側殿議事,另著蘇令史隨同見駕。欽此!”

這話音一落,屋內一眾官員頓時嘰嘰喳喳地大聲說起話來。

“嗯哼。”郭德重重地哼了一聲,眼睛掃過眾官員,壓下了場面,才對眾人道:“有事的官員,可請各部首官代稟!沒事的官員,就回衙門辦事。這里是接官宛,不是茶樓酒肆,豈容喧嘩?”

郭德見一眾官員,都不作聲了,才志得意滿地與蘇三擠了擠眼,又認真地道:“各部首官,且隨雜家來。”

說罷一轉身,走了出去。

吳臺銘與祝天宮并做了一路,后頭跟著樞密院里的兩位首官,緊接著后頭,跟著政事堂里的幾位侍郎,再后頭跟著九門巡檢,御史中丞,大理寺正卿,金陵府尹,三司大夫。

蘇三洋洋灑灑地排在最后一位,在一眾官員的怒視中,飄然行出接官宛。郭德在一邊引路,領著眾官員,一路往正德殿走去。

大朝會雖然取消了,但這兩隊人走出去,人也不少!兩院三司,外帶幾個在京畿的衙門,都是到齊了的,這就算是整個大封朝的核心了。若是有人把這里的人全部給抓了去,那大封朝立刻就要亂成一片。

這些人里頭,蘇三大部分都不認識!

走在首位的吳臺銘與祝天宮,是認識的。兩位樞密院的大臣,雖然沒有見過,但卻可以猜出那兩人,必是知樞密院事史鴻明大人與同樞密院事張同大人。

幾位侍郎,只認得許侍郎。他是許偉的父親,今天是在接官宛值日的便是他,因此認得。

九門巡檢總領莫少華倒是昨天在任記開業儀式見過一面,但那時自己戴著娃娃面,莫少華應該沒有見過自己。其余的人,便只認識李道明和徐江錦了。

蘇三走在隊伍的最后頭,心里在想,皇帝昨天還玩得開開心心的,今日斷不會這么快,就抱恙在身。想必是擔心有人在朝會中,群起圍殲他任用自己的決議,因此寧愿把大朝會給取消了。

若真是抱恙的話,根本沒有必要在側殿里召見這諸多的大臣。

看來皇帝也并不是沒有法子整治這幫大臣的。你想當面彈劾皇帝親自選的官員,皇帝根本不給你這個機會,看你還有什么辦法。

不過,取消朝會也只是把事情往后拖延一時而已,并沒有最終解決問題!在蘇三看來,皇帝必然還有其他的舉措,來滅這個火。

一眾人跟著郭德,走進正德殿側殿的時候,皇已經在側殿里了。看那精氣神,自然是不像有恙的模樣兒。

眾官員在吳臺銘的帶領下,伏身三呼萬歲后,趙普才一擺道:“平身!”

原本側殿里的那張案,已經移到了一邊!皇帝坐在寬大的龍椅里,看著眾人起來后,才對郭德道:“賜座,今個有好幾樁事情要議。”

郭德忙領著一眾小黃門擺椅子,正忙亂時,太子與吳王聯訣而入,跪倒在趙普身前道:“兒臣給父皇請安!”

“起來!都坐。”趙普一擺手,讓郭德在自己的左右手,又加了兩張椅子。

一眾大臣,都正襟危坐,不知道皇今天要議的好幾樁事情,會是什么樣的事情。

趙普掃了眾官一眼,又看了一眼坐在最后面,低眉順目的蘇三一眼,才緩緩地道:“先說第一件!這兩天,朕接了許多奏折,都是關于朕任用文武科舉考官的事情!奏折倒寫得妙筆生花,但在朕看來,這所有的奏折都是千篇一律的無用文章。所有人都只是拿各種理由來說,朕的決定錯了。吳愛卿,依你看,朕錯了嗎?”

吳臺銘忙起身,卻被趙普按回座位。重新坐下后,才緩緩地道:“前朝有十二歲為相的先例,破格提拔人才,只要確實有才有能,皇便沒有錯,但群臣的意見也有道理!畢竟大家對皇選任的官員到底有沒有才,并不了解。皇驟然委以平民重任,他們為朝廷計,心有顧慮也是情有可原。”

這話說了等于沒說。吳臺銘也并沒有明確他的真實意圖!又像是贊同皇的決定,又像是支持者。

“不了解,那就應該想辦法去了解才對!這滿朝的文武,幾千名官員,他們難道對每個官都了解?怎么不見他們這么一致地去非議其他的官員?祝愛卿,對這個任用,你有何看法?”趙普駁了吳臺銘的話,轉頭去問祝天宮。

祝天宮立刻回道:“臣知蘇三文才不凡,選任科舉主考,還是適宜的。雖蘇三資歷尚淺,但這一任用,卻體現了皇的重文之心!至于文為武用,在坐的諸位中,便有這樣的先例。史大人,張大人,莫大人,也都在此例中,臣覺得也沒什么不妥。少華當年被提為九城巡檢,不也是諸多非議?鬧得只怕比現在還要歷害!可莫大人,還不是照樣干得好好的嗎?所以,臣以為,皇既有了決定,便應該讓蘇大人好好地試一試。”

這話正合著趙普的心,因點了點頭,卻并不急著下結論,而是對群臣道:“你們都有些什么看法,也都說說嘛。”

在坐的都是朝廷中樞,蘇三這件事情,雖然看似鬧得很大,但到了他們這個層面,其實也算不得是什么大事。心知皇特意為此取消了朝會,心里自然是堅持己見的。而蘇三又在現場,再沒有當著蘇三的面,說些非議當事人話的道理。改變不了事情的發展,反而無端樹一敵手,大可不必!因此便都順著皇的口風,把贊同的意思回了出去。

趙普見眾人都順著他的意思說,便高興了起來。對李道明道:“御史臺里的奏折,回頭你都帶回去,讓御史們都干點實事,別拿不知道的,不了解的,甚至小道聽來的消息,就這里動一本,那里動一本的。文死諫,可不是讓他們在這種事情,浪費精力的。”

李道明忙立起來道:“遵旨!”

趙普讓李道明坐下,又對眾人道:“朕既然親選了官員,自然是對其才,其智都有了解,才做出的決定!如果這一點,都要議論來議論去,朕倒是想看看,議論的人,倒底是出于什么心理!”

眾人一凜,都不敢再言聲!于皇而言,能用這種語氣,說出這番話來,那就算是極嚴重的警告了。皇可從來沒有這么武斷過。

見眾人都沒有言語了,臉也沒有任何懷疑的神色,趙普感覺自己剛才那話,還是起了作用的。因對吳臺銘道:“所以不要動不動就對別人眼紅!”

吳臺銘沒有想到皇維護蘇三的心理這么堅決,自己一開口就會錯了皇的意,弄得皇不高興。現在又這樣對自己說話,便連忙站起身來應道:“臣一定訓導諸吏,端正心思,勤勉己務。”

趙普點了點頭,又對吳臺銘道:“東院遞來的議事折,朕看過了。對于蘇一的事情,院里的議見也是好壞參半!”又對周志清道:“大理寺的具結,也沒有審出什么名堂!這件事情,不宜再拖,你們議議,該怎么處置?”

祝天宮的目光掃了四下一眼,見眾人都在沉默,不愿當出頭鳥。便看了二皇子一眼,見二皇子正在看他,因正要立起來回話,卻不料許侍郎先一步道:“皇,臣以為,此案雖沒有進展,但也不宜早早結案!首告胡時塵的死因,尚在查證之中,若是沒有一個明明白白的結果,以后再碰到類似的事件,誰都要在心里惦量惦量,自己是不是下一個胡時塵。”

祝天宮掃了許侍郎一眼,又瞄了吳臺銘一眼,隨后把目光低下去,看著自己的腳尖!二皇子的意思早就下來了,許文臣不是不知道!他第一個沖出去,說出這樣的話,是什么意思?公然反水不成?

趙普沒有說話,而是靜靜地等著其他人回話。

李道明站起身,走到中間回道:“三司會審,已經具結!胡時塵的死因,也并不是像許侍郎所說‘尚在查證’,而是已然查清!首告,物證皆無,這是一場無頭的官司,或許許侍郎有辦法審理。”

許侍郎眼睛劇烈一收,卻是極力地壓住心中的怒氣!

趙普便問周志清道:“胡時塵的死因查清了嗎?”

“回皇,查清了!是自縊而亡!”周志清立在李道明身旁,斬釘截鐵地道。

趙普‘哦’了一聲,卻沒有往下說!

吳臺銘知道該是自己表態的時候了,便一挺身道:“事涉皇族,當快刀斬亂麻!即然三司會審都沒有辦法審理,那應當盡快結案。”

祝天宮也立起來道:“此案震動朝野,安南無端受屈,也要還安南一個清白,不使眾臣寒心。”

趙普是想快點結案的,但若是照祝天宮所說,要還蘇一一個清白,那豈不是要官復原職,還要額外勸勉?這樣一來,于自己的面子,哪里過得去?不由有些沉吟!

趙允見趙普為難,便道:“胡時塵誰不攀咬,偏要與蘇一過不去,也足以說明,蘇一也有過激之處!兒臣以為,還蘇一一個清白可以,但也要稍加懲戒,以為警示!如今成都府路轉運使病故,可否著蘇一前往接任,以示恩威并重之意!”

吳臺銘正要反對,可看到皇邊聽邊點頭,而太子又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心知就是反對,也是無用,平白地與蘇一拉遠了距離!既然蘇一已經是太子這邊的人了,就算做了成都府的轉運使,那也是自己這邊得力。想到這里,便把想說的話,給忍了回去。

趙普聽了趙允的話,便朝在坐的眾人巡視了一圈,見無人反對,便道:“那就這樣辦!下面說說與原人和親的事情,這是一件大事!”

趙允一聽父皇這話,整個人差點都立了起來?和親?什么和親?自己怎么一點兒風聲都沒有聽到!是父皇突如其來的想法?還是太子早有預謀?

祝天宮也是眉頭一凝,神色緊張起來!側殿里除了吳臺銘還氣定神閑以外,所有人都是一陣騷動。

太子自然是知道這件事情的,但是他太關注這件事情的結果了,所以皇一說出來,他便有些坐立難安!

趙普并沒有過多地關注下頭各人的表情,而是接著說道:“與原人聯盟的好處,之前已經議過了!和親能盡快地促成穩定的盟約,太子提出的這個想法很好,眾愛卿都議一議!看看這事情應當如何辦!”

吳臺銘便緊接著趙普的話道:“這件事情是大事,也是急務!公孫勝眼下正在原國,可以遣密使致信公孫勝,代表朝廷為太子提出和親便可!一應的禮節,都可以從簡。”

祝天宮已經有些亂了陣腳,知道吳臺銘那頭一定是有備而來,二皇子這邊并沒有通這個氣,肯定是不知道這情況的。眼見著皇連連點頭,忙趨前道:“皇,此事影響頗大,牽扯眾多,臣以為須從長計議;首先原人的意思并不明確,誰知道原人是不是借聯盟的名義,要從京人身榨取什么好處?其次,京國雖然猜到原人與朝廷正在聯盟,但卻不能肯定。如果提出和親,那就是在逼京人南下。而且,就算是和親,也不一定非太子不可,二皇子正值青春,同為皇子,亦可為和親之人選!”

吳臺銘立刻辯道:“聯盟已經到了關鍵地步!和親是朝廷的誠意,原人只有同意,才可以證明原人的誠意!原京兩國是世仇,原人再不會借與朝廷聯盟之名,私下里取信京人。若是拖延此事,于朝廷百害而無一利。至于和親就是在逼京人南下,更是無稽之談!難道不和親,京人就不南下了?時至今日,封朝還怕了京人不成?和親的人選,自然是非太子莫屬。太子是國家的儲君,國之重器,以太子之名迎娶原國公主,才能表達朝廷足夠的誠意,否則只能是把好事,辦成了壞事。讓原人誤以為朝廷只是在應付他們。”

兩派這么公然一對峙,這側殿里立刻就熱鬧了起來,幾名侍郎立刻展開了激烈的辯論!二皇子這邊勢力有些單薄,在氣勢雖壓不倒太子派,但也是據理力爭,拼死了也不贊同。

趙普被吵的有點兒頭痛,他心里自然是贊同讓太子去和親的!但卻不好明明白白地說出這樣的話,便問史太尉道:“史愛卿,你以為呢?”

史鴻明是一名老太尉,是文官出身,并沒有在軍營里呆過。可就是這位老文官,卻主掌著整個封朝的軍事。

“臣以為,用和親穩固與原人的聯盟,確實收效甚大!至于誰去和這個親嘛,此事還需皇定奪。”史鴻明慢悠悠地道,拿定了主意,就是皇怪罪,也要兩邊都不得罪。

趙普可不想拿這個主意!剛把蘇一的事情按下去,再因為這件事情,讓兩個兒子之間失和,并非他的愿望。他也不能在這種場合下,公然地指定哪個兒子去和親,這勢必會傷了另一個兒子的心,想想還是拿不定主意,正要把這事先緩下去,卻看到一言不發坐在最后邊的蘇三。心中一動,壓下議論,對蘇三道:“蘇愛卿,說說你的想法?”

“臣以為這事最簡單不過。。”蘇三站起身,往中間一站,氣定神閑地道。

普聽蘇三這么一說,雖然還沒有聽到蘇三的想法,但只這一句,就讓他心里輕松了一截。

一眾官員,也都看著蘇三,要聽他的想法。

最緊張地莫過于太子與吳王了!兩人都知道蘇三最近很得父皇的寵幸,說不定蘇三的一句話,便可以決定和親的人選!兩人都深悔此前,沒有深交蘇三,否則今天這場合之下,多少就會有了底氣。

蘇三把眾人的神色掃在眼底,卻裝著一無所知的樣子道:“既然諸位都認為和親是必然,那這一點,自然是沒有歧義的。至于和親的人選嘛,這根本不用爭議!原國的娜仁公主,就在宮中!問問娜仁公主屬意于誰,那便選誰好了!原人自己挑得人,再不會怪朝廷沒有誠意了。”

太子面一喜,而吳王的臉卻一黑。這個提議,自然是有利于太子的。

祝天宮聽到蘇三的這個提議,雖然明知道有利于太子,卻沒有辦法反對!爭論到這個份,只怕也只有這個辦法,才可以解決這件事情!好在,最終的決定不是出自皇的口中,否則所有的官員都知道皇帝明確地站在太子那邊,那對二皇子這邊,才是最重大的打擊。

趙普喜道:“嗯,此意甚妙!那就這么定,呆會散了朝,朕就著人去問原國公主的意思!好了,諸愛卿還有什么事要奏的嗎?沒事的話,朕有些乏了!”

“臣有本奏!”莫少華起身道。

“哦,說!”趙普看了莫少華一眼。

莫少華端正精神道:“近日金陵城中騷亂不斷!平民中與外國人時有沖突,有些是平民有意挑起,有些是居心叵測的外國奸細從中作梗。為明確責權計,臣請旨專擅處置相關的一應事宜。”

莫少華此舉有奪金陵府府尹權限的嫌疑,但兩部衙也確實有權限沖突的地方,在實際中造成不必要的重疊。這里頭是理不清,分還亂的關系,莫少華趁著這個時機提出來,就算沒有奪權的心,也是造成了奪權的實際。

皇帝也感覺金陵這些時候比較亂。聽了莫少華的奏本,并不征詢諸臣的意見,便直接道:“準奏!”

樞密院張同也站起來奏道:“北線前護軍統領蔣經原請旨移防,把軍隊撤入城中過冬!并向朝廷請旨,要把前線軍糧配送,從一月所需之數,增設為三月所需之數。”

趙普于軍事并不懂,便對張同與史鴻明道:“這事,西院里先議定了,然后與東院協同辦理。過幾天,只怕是要下雪的,天寒地凍的,把兵士們撤進城里來過冬也好。”

“臣遵旨!”

蘇三想起濟老來金陵的事情,便站起來道:“周太妃的父親業已到達金陵,小臣代濟老請旨,請見周太妃!”

“嗯,周太妃出宮不方便,蘇愛卿領著老人家到宮里來。年前年后的都不拘,多進來幾次也無礙!讓寶珠郡主也進來,太后也想見見她這個奇女子。”

蘇三忙道:“臣遵旨!”

趙普再掃了一眼眾臣,見沒什么本要奏的了,便對吳臺銘道:“今天大朝會取消了,一應的奏折,吳愛卿先過一遍,一些不必要折子就不要送進來了。道乏。”

眾人三呼了萬歲,隨后魚貫出了正德殿!

大家心里頭都有事,一路出了崇天門也不說話,各自散去!御史臺衙門在樞密院那邊,李道明卻不急著去衙門里頭,而是要回府換了衣服再進衙門里去。因此與蘇三走了一路,笑道:“看來今天皇,是專為了寧遠才取消了大朝會的!”

蘇三笑了笑卻道:“也許是,也許不是!今天太子黨突然拋出和親這件事,顯然也不希望大朝會議!許是他們做了手腳。”

李道明愣了愣,他倒是沒有想到這一層。點了點頭道:“和親的事情,你怎么看?”

“好事唄!”蘇三笑道。

“可是娜仁格日樂是奇可恩的掌明珠!何況原人之心可不止在京國,暫時的結盟可以,和親原人未必會愿意!”李道明輕輕地道。

蘇三見李道明能想到這一層,不由有點括目相看!

事實在他看來,原人是不可能與封朝和親的。因為,娜仁格日樂可不僅僅是奇可恩的掌明珠那么簡單。以他目前掌握的消息來看,娜仁格日樂,在原國充當了奇可恩左右手的職責,更是奇可恩控制大將思圖哥的法寶,而娜仁格日樂本身志向也不小,在原國,女人的地位,比封國女人的地位要高出許多,假以時日,娜仁格日樂統管草原,也并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這樣的一個女人,已經不是奇可恩為了政治想犧牲,便可以犧牲掉的。奇可恩根本不可能為了一個隨時可以撕破的盟約,而失去娜仁格日樂!他寧愿答應更苛刻的要求,也不會真正同意和親。

另外,蘇三又有猜測,太子之所以這么急著提出和親這件事情,一定與昨日自己在任記門前,碰見的那個索里圖有關聯!這無疑是京人遏制封朝與原人結盟的一招毒計!

京人對原人的了解,遠甚于封人對原人的了解。!。京人必定知道娜仁格日樂在原國的作用。京人認為,原人絕不會同意和親,所以才挖了這么個陷阱!

其目的,自然是想讓原人與封人的聯盟談判進入僵局!

只要兩國的聯盟不能在短時間內結成,那么京人就可以從容準備南下!由此看來,不管封人與原人的聯盟成敗于否,明年京人必將南下。

不過,事情也許不會那么糟!原人與封朝結盟的誠意是實實在在的,就算不會真心的和親,只怕為了大計,也會在表面同意。只是,可以想見,和親的日期,必然是遙遙無期的。

京人希望看到原人與封人徹底絕裂的情形,只怕只能在夢里才會出現了。

“中丞大人所慮的極是!只是封原兩國聯盟是大勢,不情愿只怕也要情愿的。”

李道明想了想,覺得蘇三說得也對!拒絕封朝提親的后果,想必也不是原人想看到的。孰輕孰重,只怕原人也要仔細掂量一番。

兩人在麗正門外分了手,蘇三一路往蘇府回去!料定年底之前,朝中沒他什么事情,還是趕緊地回去把蘇一調任成都府的喜訊告訴大哥!

成都府是蘇三想要重點經營的地方,但是礙于自己的身份還很低微,便只好借助大哥的力量!他要利用年前這一段時間,好好地與大哥整理一下成都府的資料,并且要把自己的想法,慢慢地灌輸給大哥!

其實蘇三的想法很簡單,總結起來就只有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以糧食為中心,軍隊強大點,經濟強勁點!

只要抓住了這些,那至少可保成都一府安寧!

正當蘇三回府謀劃這些的時候,趙倩正在娜仁格日樂那里分析著霸王別姬!

昨晚,趙倩試用了霸王別姬之后,驚喜地發現,頭發前所未有的清爽起來!第二天起床,又意外地發現,頭發是出人意料的好打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感覺頭發也比原先,要更黑一些,更柔一些,更滑一些。

總之,怎么摸著都覺得好!因此,一大早地就到娜仁格日樂這里來討論霸王別姬的功用。

娜仁格日樂似乎是有心事,任由趙倩說得高興,卻一臉的無精打采。

趙倩拉著娜仁格日樂的手道:“娜姐姐似乎不高興?是不是昨天三德班的事情,您的氣還沒有消?”

昨天三德班當著眾人的面,取笑了娜仁格日樂,也不知道平時一向維護娜仁格日樂的太子哥哥,怎么就偃旗息鼓,沒有幫娜仁出氣。趙倩以為娜仁格日樂,還在為昨天的事情,悶悶不樂!

這當然是一部份原因,但更多的原因卻是娜仁格日樂總感覺,最近有些風頭,對她似乎不是很有利的樣子!偏偏她卻一點頭緒也沒有,因此才沒有精神!

這些自然是沒法與趙倩去說的。因說道:“宮里太悶了,娜仁一點都不開心!不如我們出去玩兒。”

趙倩忙搖手道:“不行的,宮規森嚴,我們走不出興圣宮,就要被攔回來。”

“哎,這里面好是好,可是再好也有呆夠的時候。你們中原的女人真可憐,一輩子就只呆在這么一小塊兒地方!在我們原國,有那么寬闊的草原,可以任意馳騁,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總呆在一個地方,悶都要把人悶出病來了,真佩服你們受得了。要不和怡公主嫁到我們草原去?”

“不去!和怡聽說,你們那里,吃飯都是用手抓的,而且只有肉食,極少蔬菜!鹽和茶也很少,住得是帳蓬,睡得是草地!記得娜姐姐剛來的時候,臉還是紅樸樸的,說是被太陽曬的,可見那里的太陽也很大!和怡怕曬,不敢去。”

娜仁格日樂笑道:“那才叫生活!天高地廣,心隨風揚,那才叫灑脫!草原人善良純樸,也不會像中原人這么不團結!你是沒有真正去過草原,要去了那里,你是不會想呆在這里的。”

“和怡還是覺得,在這里就很好!居有其屋,休有其所,有絲竹之樂以悅耳;有籍畫作以移情;又有姐姐這樣的人物聊天。生活難道不就是這樣嗎?姐姐還是留在封朝陪和怡?您看廣哥哥那么喜歡你,你還怕會少了什么嗎?”

“讓你去草原,你反而來勸娜仁留在這里了。姐姐告訴你,男人啊,最壞了,沒有得到你之前,那是千好百好,一旦得到你的人了,用不了幾天,就要把你拋棄,另尋新歡的。”

趙倩仰著臉道:“哪有姐姐說的那么離譜!”

“真的!你看看你們封朝,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以后娜仁要是嫁人,就不許男人再娶!一人一個,才公平。要是他執意要娶,那我也再找幾個男人。”

“哎呀,那怎么行?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嗎?只要他在心里喜歡你,疼愛你,那又有什么關系!只要你對他好,他又怎么可能會拋棄你呢?一個一個才公平?你們草原,難道都是一人一個的嗎?我聽廣哥哥說,在草原,父親的女人,只要不是生母,還要侍奉兒子,這難道公平嗎?男人找幾個女人,女人就找幾個男人,那天底下,不是亂成一團了嗎?”

趙倩一口氣說了這許多,氣息都有點亂了!

娜仁格日樂怔怔地看著趙倩,一板臉,也不說話,把臉別到一邊。

趙倩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里,有些針鋒相對!似乎話里的意思,還有些過激。忙笑道:“娜姐姐不要生氣嘛,和怡只是隨口說說的,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意思。”

娜仁格日樂笑了笑,抓住趙倩地手道:“娜仁不生氣!其實有些事情,你現在還不明白,只有經過了,遇見了,才會真正地明白!”

“難道娜姐姐都經歷過?”

“哈哈,姐姐很羨慕你,真的!可以無憂無慮的生活。不像娜仁才學會說話的時候,就要經歷無數的顛簸流離。娜仁父汗的部落,能有今天的倔起,這其中走過的路,吃過的苦,是外人難以想像的。為了部落,每個人都可以犧牲一切,那種日子,只要想想,都讓人心酸!和怡你很善良,娜仁真心地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在無憂無慮的環境下,過完這一生!只是。”

“只是什么?”趙倩輕輕地問。

“沒什么,這些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你不用擔心,就算,真有那一天,姐姐也會照顧和怡的。”

“娜姐姐的話,和怡怎么聽不明白?是不是真生氣了,和怡錯了還不行嗎?”趙倩反抓著娜仁格日樂的手。

還沒等娜仁格日樂回答,便聽使女進來回話道:“皇宮里來了一位秦公公,在外頭請見!”

“叫進來!”娜仁格日樂從椅子里站了起來,立在廳里迎候。

一名中年太監,雙手攏在袖子里!后頭跟著兩個小太監,一直走到下廳當中。

秦公公看到趙倩也在,便先對趙倩行了一禮,才與娜仁格日樂行了一禮!

趙倩對秦公公自然是極熟的,便笑問道:“秦公公的傷好了嗎?”

“有勞和怡公主掛心,一點小傷,再不敢誤了皇的器重!昨個已經到殿前應差了。”秦公公笑道。其實并不是什么很重的傷,就是血流了不少,敷了兩天藥,便可以起床走動了,根本沒什么大影響。不過,為了能多收點禮金,他倒是有意地多躺了幾天。

“到這里來,有什么事嗎?”趙倩好奇地問道。

秦公公笑對趙倩道:“是皇有口諭給娜仁公主!”說完,這才一板臉,認真地對娜仁格日樂道:“皇口諭:朕已決定與原朝和親!請娜仁公主從諸皇子中挑選一名合意的人選,朕將依娜仁公主的意思,派遣使者與原國大汗議親!欽此。”

娜仁格日樂略愣了愣,臉并沒有有過多的表情。

秦公公便一拱手笑道:“恭喜娜仁公主了!不知公主屬意哪位皇子。奴才得了準信,好回復皇。”

趙倩在一邊聽到這消息,不由大喜起來,歡叫道:“這才說這個呢,正是巧極了!娜姐姐,這下可真是太好了!以后和怡可以天天與娜姐姐見面了。”

娜仁格日樂卻不好意思地一笑道:“這也太突然了一點。”

“不突然!廣哥哥早就喜歡娜姐姐的,這次一定是廣哥哥向父皇稟報了,父皇才做出這個決定的。娜姐姐好福氣哦,廣哥哥性子最好了,一定會心疼娜姐姐的。”

娜仁格日樂扭捏了一回,轉頭對秦公公道:“請回復封朝皇帝!這件事情,請容娜仁格日樂考慮一下。”

秦公公見娜仁格日樂不肯明說選誰,只以為姑娘家不好意思,便笑道:“那奴才便先回去繳旨了!只是這事情關系到封原兩國聯盟,是件大事,也是件急事,皇的意思是要盡快定下來,所以還請娜仁公主盡早決定。”

娜仁格日樂臉紅了一下道:“這兩天,便給皇一個答復!”

秦公公得了娜仁格日樂這話,便退了出去。&&趙倩又喜喜地拉著娜仁格日樂,要分享這個大好消息。娜仁格日樂便陪著趙倩說笑了一回。

直等到快中午了,趙倩才喜氣洋洋地回了自己的寢宮!

趙倩一離開娜仁格日樂的視野,娜仁的笑臉便沉了下來。悶悶地坐在椅子里想了又想,突然把手里的茶杯‘砰’地一聲摔碎在地!整個人都氣虎虎的,目露寒光。

邊侍候的兩名使女,見娜仁格日樂這般模樣,都嚇了一跳!她們從小便跟著娜仁格日樂,千軍萬馬也闖蕩過,可從來還沒有見娜仁格日樂,發這么大的火。

其中一名使女,連忙前,把地的碎瓷片收拾起來。另一名使女則前小聲地問道:“格格真要嫁到封朝來嗎?”

娜仁格日樂瞪了那使女一眼,嚇得使女一縮脖子退到一邊。娜仁格日樂沉沉地想道:這必是京人使的詭計!他們算準了父汗再不可能把自己嫁到封朝,所以才使出這樣的計策,想借以打破兩國之間的聯盟之勢!哼哼,索里圖,索里圖,你居然敢設計本格格,你且等著。

“去把畢力塔和畢力拓叫進來!”娜仁格日樂對著使女一擺手,便轉身走進房間里,在桌鋪開一方紙,提筆用原文寫起來。

畢力塔與畢力拓是跟隨娜仁格日樂到金陵的武士,也是原國大將思圖哥的親衛。兩人都住在侍衛營,并不允許在宮中走動,就算娜仁格日樂要找她的兩個侍衛說話,也必需有內侍跟著,不允許單獨行動。

趙廣倒不是想拘著娜仁格日樂與她的侍衛見面,只是宮里的規矩多,娜仁格日樂住的地方,又是興圣宮!雖然宮里頭,每院都有門戶,但讓娜仁格日樂的侍衛住在其中,還是多有不便。因此,才把娜仁格日樂的侍衛拘在侍衛營,其實并沒有限制他們的自由。

畢力塔與畢力拓被幾名宮中的侍衛‘護送’著,進了娜仁格日樂的院子。兩名使女往門前一站,把宮中的侍衛攔在了門外,畢力塔與畢力拓直接走到了里面。

娜仁格日樂正把一張剛寫好的紙,塞進信封里,用火泥封好口,遞給畢力塔道:“出去后,把這封信交到外面,盡可能快地把信交到父汗的手中!”

畢力塔一言不發地接過信,鄭重地塞進懷里。

娜仁格日樂便對畢力拓道:“去,好好查查京國使臣索里圖!不要驚動了他,他竟然敢打本格格的主意,那本格格就讓他明白,這么做會有什么后果。”

“你們去!”

畢力塔與畢力拓重重地一捶胸,半句話也沒有說,轉身便又走了出去。

娜仁格日樂召進兩名使女后,又道:“從現在起,本格格誰也不見!聽清楚了,是誰也不見,就算是封朝的皇帝來了,也不見。趙廣要進來,你們便告訴他,娜仁格日樂現在是和親的公主,為了避嫌,不能與任何人見面。”

兩名使女輕輕一撫胸,彎腰退了下去。

娜仁格日樂吩咐完這一切,這才重新坐了下來。

索里圖,她是必須要除去的,她必須要讓人知道,她娜仁格日樂并不是那么好欺負的,任何敢于針對她的行為,都要做好負出代價的準備。

和親是一件大事!眼下與封朝的聯盟是勢在必行的,若是因為和親的事情,而影響了大局。不僅自己將身居險地,而且自己此次出行封朝也將徒勞無功。

既然封朝想要和親,想要父汗對聯盟有一個更明確的態度,那就給封朝一個面子。只是和親可沒那么簡單,就算自己說服父汗同意了,封朝也別想著,就讓公孫勝那么便當地提出和親就算了。天底下,沒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她有許多辦法,可以讓和親的時間無限制地往后拖延!

她現在就擔心父汗在得到這個消息之后,會暴跳如雷,一口拒絕了封人的要求,使盟約的會談進入僵局!封朝的皇帝,是一個愛面子的家伙,公然被父汗拒絕,一定會結束盟約的會談。

盟約一定要結成!這是大局,是原人強大的絕好契機,絕對不能錯過。能讓自己強大的機會,一旦錯過;便是給敵人趁機削弱自己,提供了絕佳的時機。這種錯誤不能犯。

就算是真正的和親,只要與國家有利,那自己也應當再所不惜;何況這其中還有許多可以緩和的余地,自己只要找機會回到草原,封人想把自己娶過來,那就不是封人說了算的。

而名義負擔一個和親的約定,這與她而言,確實不算是什么!

現在她要考慮的是,怎么給和親附加條件,然后怎么回到草原!當然,在走之前,索里圖必須死。

娜仁格日樂提起筆,用一筆正楷封文小字,在紙寫道:呈大封朝皇帝陛下,娜仁格日樂以外邦公主之身,特蒙圣恩,入住興圣宮已逾三月!皇帝的關愛之心,娜仁格日樂時時感銘于心。今皇帝陛下明詔和親,娜仁格日樂心中歡喜,料父汗心中亦必然歡喜,對和親之事無所不允!如此一來,娜仁格日樂以和親公主之身份,已然不適宜居住宮中。為避同舍之嫌,為全名節,外使特請皇帝陛下恩準,移居宮外。

細細地看了一遍,確定沒有什么歧義,娜仁格日樂才在后面落了款,用了印,這才舒了一口氣。

先出宮,只要出了宮,一切都好辦!

一千兩銀子的入場券,果然嚇退了一些膽小的姑娘!

不過,自然也有膽大的信了蘇三,把自己這些年積攢下來的買身錢,孤注一擲。

蘇三也不知道這叫傻大膽,還是叫極有眼光。更不知道,這些姑娘哪里來得這么大勇氣,把自己的后半生,都押在了這里。

也許她們并不甘心命運的擺布,不希望就此找個人家平平淡淡地過完余生,而是想有機會可以證明自己,實現自我。為了這些,她們寧肯舍身碎骨。

蘇三很欣賞這些姑娘們的勇氣,也很樂于幫助她們成功!她們若是獲得了成功,蘇三只會有更大的喜悅!

當蘇三回到蘇府,把這些姑娘們集中到一起的時候,便笑道:“那么,就是你們要把身家全押在‘霸王別姬’旗艦店頭嘍?不改了?”

“我們是拿定主意了,大不了血本無歸的時候,求盈盈姐收留,到任記炸魚店去做活。&&盈盈姐可是說了,任記還要開店的,說不定我們也可以坐坐掌柜的位置。。”女人們七嘴八舌地道。

蘇三看了一眼周盈盈,便笑道:“沒通知你來培訓,你怎么也來了?”又轉頭對縮在周盈盈后面的徐英明道:“你怎么也跑來了,店里才開業,你有時間往這里跑?周盈盈是個甩手掌柜,還好說,你這正經的掌柜,怎么也跑出來了?”

徐英明撓著頭,嘻笑道:“店還沒開業,英明便在培養分掌柜了!英明正準備也朝甩手掌柜的靠攏。店里的事情,英明只需要每天抽點時間,去指導一下便可以了。有皇那塊金字招牌,又有開業儀式那份排場,再也不會有人故意找茬的。英明在武陵的時候,參加過總掌柜的培訓,這次聽說三爺要親自培訓,哪里肯放過!便是歇業也是值得的。”

“哦!既然這樣,那就算你一個。不過,別高興的太早,我這里是封閉式的訓練,早天不亮就要開始培訓,晚要培訓到近子時!我可以特批你時間到店里去過問事情,但我怕你吃不消。。”

蘇三輕輕地笑著,不等徐英明回答,又對眾人道:“你們也要考慮清楚哦!這可不是一天兩天,而是整整七天!一旦進入封閉式訓練,那是不允許退出的!退出就將失去資格,而且也別指望蘇三退給你們一分銀子。想退出,現在后悔還來得及!”

“三,三爺。小的,小的,可不可以參加!”

沒人退出,反而有人想要加入!

蘇三一看,卻是張工!不由笑道:“怎么?是對三爺的培訓感興趣,還是對姑娘們感興趣?”

姑娘們被張工這一打叉,倒忘了剛才蘇三那股子嚴歷的勁兒,一齊笑了起來。張工被這些姑娘們笑的臉紅,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卻不肯就此退縮道:“小的,就是想多學點兒東西。三爺您是個人物,小的想跟您學學!”

“好!那就也算你一個!再問一遍,有沒有退出的。”

“開弓豈有回頭箭?蘇公子,您就別嚇我們了。我們心意已決!”姑娘們雖然一臉的笑意,但也看得出眼神中的堅決!

她們最怕得是不正經,最不怕的就是正正經經!

只要蘇三是領著她們做正事,她們自認為不會比其他人更差。何況周盈盈也都在一起培訓,她們要受苦,周盈盈也跑不掉!

蘇三笑了笑,看著虞鳳道:“女人有個特情,那就是月事!這是生理的事情,我們男人不好管!鳳姐兒幫著蘇三掌握一下,若是因為這個,不能堅持培訓,那蘇三是不會責怪的!”又看著眾人道:“可是,蘇三還是希望,就算是真有了特情,大家也不要輕言放棄!”

見眾人都點頭!蘇三一擺手道:“好了!大家都準備一下,收拾好自己隨身的物品,一刻時辰后,都到第二進院子,西邊第二個大院子里集合!錯過了時辰,大門一關,就不要進來了。現在都散了。”

看蘇三絕對不是開玩笑的樣子,大家便連忙散了。

蘇三感覺這樣的生活,才有些充實,感覺像似回到了以前那種狀態。便又叫過小安道:“這幾天,你閑不住。唐超那里,你要去取情報;旗艦店的店鋪你也要去找定,找定之后,修整的工作,也要辦!”

小安忙應道:“街在店面,實在是尋不著了!今個午,小安整理好培訓的院子后,與興哥在御街分兩邊一間間地去尋,可連個極小的店鋪都尋不出來。小安擔心會誤了三爺的事情。若是三爺允許,小安想到其他的街去找找!出高些價錢,倒還能接得下來店,御街的店,真是可遇不可求。”

蘇三取出扇子搖了搖,思考了一陣道:“嗯,英明也說過碰巧接到店的話!”

“或者能不能就借用任記的店面?三爺不是說過,霸王別姬不愁賣的,既然是這樣,從任記那里隔出一點地方,也應該可行!”

輕輕一笑,蘇三搖了搖頭道:“不可以!任記賣得是吃得東西,不能再混個洗發水進去。這樣會讓人心里感覺不舒服,這是很忌諱的。再說,任記后院寧遠已經準備讓虞鳳開酒樓,前邊再塞個洗發水的店,就太亂了一些。吃得東西,畢竟只能與吃得東西塞在一處,不能弄得太亂。這樣,霸王別姬的旗艦店還是要另外找,而且也只能在御街找,還不能太寒酸,不過可以有個變通。”

蘇三便慢慢地把變通的法子說了出來,才又道:“這樣一來,工程量就大了一些!不過也有好處,那就是更寬敞,更大氣!”

小安聽了蘇三的話,眼睛一亮,盤算著時間道:“只要能找到這樣的地方,就好辦!無非是多花些錢,多請些工匠!”

蘇三點點頭道:“嗯,李月兒帶著錢!開一個店的錢,還是盡夠的!你先找出這樣的地方來,然后把工匠叫來,我親自到現場,告訴他們該怎么做!”

小安便連忙起身,喊蘇興一齊再往御街走去!

蘇三從自己的柜,找到昨晚寫好的培訓紀律,不多不少整整十條!這十條紀律,將貫穿于整個培訓。

其實這十條都很簡單,無非就是提問要舉手,聽講其間不能說話之類的小約定!但,無規矩不成方圓,培訓這樣的集團活動,有一個紀律,才可以很好調動培訓的氣氛!

對于這一世的第一場培訓,蘇三從昨天晚起,就興奮的就有些睡不著!在思院教小孩子一碼事,給成年人做這樣的專業培訓,又是另一碼事。可以說,他于新人生第一場,由自己主導的專業培訓,寄與了很高的希望。

在他看來,這些參訓的學員,比前世任何一批接受過自己培訓的學員,更加珍惜這次學習的機會。而他相信,他全新的培訓理念,也必將給他們未來的生活帶來深遠的影響。

他們就像是一張白紙!讓他可以任意地寫,而他絕對是一名合格的法家!

走進院子!一眾姑娘們都竊竊私語地站成一圈兒說話,而張工與徐英明則孤零零地站在另一邊,看著院子外頭的天空!

天自然還是灰白灰白的,沒有陽光,也沒有一點要下雨的跡象。

眾人看到蘇三進來,便一齊止了聲音,對著蘇三笑。蘇三卻看了不看姑娘們,而是板著臉走到正屋里。

有人小聲地笑道:“還挺嚴肅!”,便一齊跟著蘇三走進了正屋。

這間屋子剛才大家也進來過,屋子里空空蕩蕩的,只有一張條案,條案上放著文房四寶和一堆宣紙,還有一個香爐,一捆香!條案下面,碼著一疊和尚打坐用的草蒲團!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蘇三在案前站定,看著屋里雜亂站著的眾人道:“沒有什么華麗的開場,也沒有什么豪言壯語!在平平淡淡之中,為期七天的培訓,現在就開始了!”

蘇三頓了一頓!大家也是左看右看,沒有覺出有什么不同來!好像確實很平淡嘛。

“強調幾點!第一,本次培訓為全封閉式培訓;第二,培訓的任務量很大;第三,不允許中途退出;”蘇三慢條斯理的道:“解釋一下:第一點中的全封閉,是指除了你們和我,不允許與其他任何人交談;第二點中的任務量很大,是指對腦力對體力的消耗都很大,要注意休息;第三點就不解釋了,中途退出的后果,此前我已經說過了。”

“你們可以叫我蘇先生,或者蘇老師!你們相互之間可以互稱‘學員”也可互稱‘外號’!每個人都要有一個外號,你們現在就可以想自己的外號。要求是,這個外號要很好記,可以讓人第一時間就記住你的外號!呆會你們自我介紹完之后,若是大部份人都不能記住你!不能叫出你的外號,你就將接受處罰!”

“在自我介紹之前,蘇老師要告訴你們,這七天,你們將怎么渡過!從外表來看,你們要吃在這里,住在這里,學習在這里;但從精神上來看,你們將接受三個階段的深化。第一階段是紀律養成;第二個階段是思想沖突;第三個階段是悟變而行。”

蘇三已經在說話之中,漸漸提高了音量,加快了語速。因此所有人都不知不覺中,感到情緒的緊張。

“這三個階段,也許你們并不是很懂,沒有關系!我有足夠的時間,讓大家明白!蘇老師可以很負責地告訴你們,只在達到這三個階段的要求,你們就會脫胎換骨,迎來一個全新人生。”

“大家都認識蘇三,對蘇三也有些了解!但也許大家了解的還不夠多。你們或許只知道蘇三的文才很好?只知道蘇三很有錢!只知道蘇三現在還做了官!但是誰能告訴蘇三!為什么蘇三這么年輕,卻能擁有這么多?誰能告訴蘇三,為什么今天站在你們前面的是蘇三,而不是你們中的任何一位?難道是因為蘇三比你們更聰明,更能干,還是說,你們比其他們人要更笨一些,更傻一些?都不是!而是因為,蘇三比你們更早接受這樣的培訓。”

“是培訓改變了蘇三的人生!怎么?覺得不可思議?覺得不可能?覺得不可相信?”

“告訴你們這是事實!每個人都是有能力的。只是有些人能認識到自己的能力,而有什么人不能認識自己的能力!這就是區別。而培訓,就是幫助你,發現自己的能力,讓你明白自己的能力,利用你自己的能力。只有發現的越多,了解的越多,明白得越深,你們就越能改變自己。而我,蘇三,就是讓你們認識自己的那個人!”

“七天,只要七天!只要你們能把全副身心交給蘇三,蘇三就一定可以給你們一個精采無比的人生!毫無疑問,你們是幸運的。。”

蘇三的話語,很有煸動力,聽得眾人呼吸更粗,心跳加速,好像立刻就能脫胎換骨一般!

“不過,在正式培訓之前,蘇三要考考你們,看看你們的記憶能力如何!這里,是一張培訓其間需要遵守的十大紀律。給你們一柱香的時間,每個人都要記住這上面的內容。不要求一字不差,但每一條都要說得出來。否則可是要罰得哦。”

蘇三取出十大紀律,往案上一拍,用火折子點起一只香。

這香原本是很長的,真正要燃起來,只怕一刻時辰(半個小時)也燃不盡。大家原本覺得,時間上倒也不是很緊張,只是蘇三卻有意從香的中間點了起來,等點著了,香也只剩下一截子了。

眾人才反應過來,原來是這么個一柱香啊!

蘇三把香拿在手里,看著眾人傻傻地看著他,不由笑了笑道:“看著蘇三干嘛,蘇三臉上有十大紀律嗎?看著蘇三就能把十大紀律給記住了嗎?那蘇三倒是要見識見識。”

啊!眾人一驚,連忙搶上前去看那案上的紙條。

自然是女人先把那紙搶到手,隨后姑娘們一個個擠在一起,去看那紙頭上的字!可是你擠我擠的,拿也拿不穩,哪里看得到!

更急的卻是徐英明與張工,兩人是男子,根本不敢往女人堆里扎,因此急得直跳腳!

蘇三則在一邊,微笑地舉著香,時不時地還往香頭上吹兩口氣!

虞鳳見這樣不行,幾乎是與徐英明同時叫道:“快,用抄的,多少幾份!這字不多。”

周盈盈聽到這話,立刻把紙頭抓在手里,站在案前,提筆就抄了起來!虞鳳看見硯臺邊,還有筆,也挨在周盈盈身邊抄了起來。

“要快點哦,香快燃盡了哦!”

大冷的天,一屋子的人,急得頭上冒了汗星子!他們可不想一開始,就讓別人給比了下去;也不想才開始,就讓別人認為自己能力不行!

虞鳳的字快!后一步上手,卻早周盈盈一步寫完。“快拿去背,我再抄一份!你們不要擠,三人一組,這樣看得過來。”一邊說著,一邊手不停地抄。

此時周盈盈也抄完了一份,收了筆道:“有筆快的沒有,過來抄!”

徐英明立刻過去,直接奪了周盈盈的筆,忙著抄了起來。

等徐英明與虞鳳抄完,總數便有了五份。堪堪夠大家擠著看!可大家還沒有看兩眼!蘇三那邊卻一聲大喝道:“停!”

大家哪里就記得住!自然是仍然把目光放在紙上。

蘇三只能用更大的聲音喝道:“停!聽見沒有?都給我停!”

所有人這才依依不舍地把目光從紙上移開,一齊看向蘇三!

“張工你說,十大紀律第一條是什么?”

“一切行動聽指揮。。”張工對第一條,自然還是能記往的。

“那為什么叫你停,你卻不停?”別看蘇三年紀輕,一怒起來,卻讓眾人打了個寒戰!

“你到那邊,去做十個俯臥撐!”蘇三指著一邊道。

“俯臥撐?”張工聽不明白。

蘇三也不說話,親自示范了一遍,然后道:“培訓期間,這就是懲罰的標準動作!大家都要會。而且提醒大家注意,每犯一次錯,或者每次任務沒有完成,都會在前一次錯誤的基礎上,加倍懲罰!這次是十個,下一次是二十個!再一次,就是四十個!”

張工便老打老實地做了十個,不過這十個對他而言,再輕松不過了。

蘇三的眼睛在眾人的身上掃過道:“不聽指揮的,并不是只有張工一個人,還有許多!這次就算給你們提個醒,下一次,可沒有這么輕松,一人犯錯,可是整個團隊都要受罰的。”

虞鳳等女子都松了一口氣,生怕蘇三點了她們的名,要是讓她們也做俯臥撐,那不是羞死她們了。

可是終究,她們也是逃不掉的。

蘇三靜靜地看著眾人的反應,這才輕輕地道:“好了,言歸正傳吧!香已經點完了,這么長的時間,想必你們已經把十大紀律都記好了。事先說過了,記不住可是要罰的。那么誰先來?”

沒有人出來!其實誰也沒有真正地記住。

“不會吧,這么長的時間,竟然沒有人記住?”

“說好一柱香時間的,可是一開始就少了一半,而且你還在那里吹。”有人不服氣地說。

蘇三一擺手道:“我不要聽借口,成功的人總是找方法,只有失敗的人才找借口!蘇三認為時間已經足夠多了。”

虞鳳道:“可是。”

蘇三根本不聽虞鳳的話,而是直接打斷了虞鳳的話道:“沒有可是!蘇三永遠不會拿完不成的任務,來讓別人完成。放下你們心中的不滿,抱怨。蘇三會用事實來證明給你們看。英明,你到案頭上,就按著十大紀律的樣式寫,可以比蘇三的更多,我來告訴你們,錯在什么地方!”

徐英明聽了蘇三的話,便到案頭上凝思了半晌,寫了十條與十大紀律并不相關的十件事。

蘇三讓徐英明按照自己剛才的做法燃香,然后才不緊不慢地拿起徐英明寫的東西,看了一遍,抬起頭來道:“燃香限時,香燃起來,時間便開始計算,你們沒有及時行動,這就是錯誤一。”

說完,拿起徐英明寫的紙抖了抖道:“沒有聽清蘇三說的意思,那便是錯誤二!蘇三是叫你們一字一句的背嗎?不是吧!蘇三只是讓你們明白蘇三話里的意思,所以,一個字一個字地抄,那是最笨的做法。你們完全可以把每一條總結成幾個字,這樣抄起來,才會更快!”

說罷看著徐英明的十條,每條概要一二個字,寫在紙上,瞬間寫了幾張,分給眾人道:“我一個人就寫了四份,你們每個人再抄一份,基本上每個人,就都人手一份了。還剩多少時間?一大半!這個時間,足夠一個小孩子,把這十件事記清爽,我不信,你們之中會有人傻到那種地步?”

“現在你們還認為時間不夠嗎?現在你們還有那么多理由,那么多可是嗎?告訴你們,不要找借口!方法永遠比借口多。蘇三還要告訴你們的是:抄寫并不是最簡單的方法,還有比抄寫更簡單的辦法。誰可以告訴我,你們一個個都長著嘴,那是做什么用的?為什么就沒有人想到要用嘴來念?”

蘇三看著大家恍然大悟的樣子,卻冷著臉道:“不要擺出早該想到的樣子,事實是你們沒有想到。既然如此,那就請你們聽我念!我們來試試看,能不能兩張紙上內容,都記住。讓事實驗證一下,你們所謂的時間不夠,是真,還是假。”

說罷,把自己那十條紀律慢慢地念了一遍!然后又道:“再聽我講解一遍!”

于是把十條,大略地講解慨述了一遍!隨后又道:“現在一人試著說一條出來。。”

結果,你一條,我一條,十條極簡單的紀律,大家一會兒功夫便說完了。

“現在,誰可以告訴我,這十條,你們還有誰不會的?”

眾人默然。

“再看看香!”蘇三靜靜地看著眾人。

香來剩著一截!

“不用傻了!也不用這么傻傻地看著蘇三!你們啊有腦子不用,遇見了事情,又亂成一團!沒有找方法,是你們最根本的錯!二十個俯臥撐,沒有人不服氣吧,開始吧。”

屋子里靜成了一團,蘇三卻背過去了身子。

二十個俯臥撐,對徐英明和張工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對從來沒有做俯臥撐的女人們來說,這個確實是有點兒難。

一個是體力上的難度,另一個自然是精神上的難度!說穿了,其實就是誰也放不下這個臉面。

蘇三背對著眾人,并不去看她們。他知道這是一個坎,只不過類似的坎,只會更多,這才是剛開始而已!如果這樣的一個小坎,大家都過不去,不肯放下臉面,那他還能寄望于誰,可以突破自己固有的思維?是往前進,還是往后退,這些只能交給她們自己去決定!

心里想著這些,也不知道身后是誰領著頭,先俯下了身子。當他聽到屋子里傳來女人發力時的嬌(喘)聲,心知萬里長征的第一步,算是跨出去了。

等女人們很艱難地完成了俯臥撐后,蘇三這才轉過身來道:“建議你們明天換身簡練的衣服,因為每天早晨,只要天氣好,我們都要出去跑跑步,你們這身打扮,肯定是不行的!”

眾人聽說還要出去跑步,不由都驚慌起來。一個個像受了驚的小兔子一般,連連往后縮!都是姑娘家的,在屋子里丟丟臉也就罷了,難不成還要跑到外頭去丟臉,這,這不是要羞死人了嗎?

“一切行動聽指揮;要提問前先舉手;言談笑鬧要受罰;……”蘇三慢慢地背完十大紀律,隨后看著眾人道:“想退出?晚了!告訴你們,在蘇三這里,只有你們想不到,就沒有蘇三做不到的。培訓,就是要打破固有思維,就是要打破傳統的認知!沒有劇烈沖突的培訓,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培訓。沖突越劇烈,思想越痛苦,改變就越徹底。想脫胎換骨,就給蘇三打起精神來,拿出你們的勇氣與毅力,來完成培訓。蘇三眼睛里,看不得畏畏縮縮,碰到一點困難,就往后退的人。誰要是這樣的人,那現在就趁早給蘇三站出來……若是沒有,那就進行下一個環節介紹、抽簽、分組!”

二十個俯臥撐都做下去了,雖然被明天的跑步給嚇住了,但是總不可能現在才退出。因此,大家也只好放下對明天的擔心,專心起眼前的事情來。

接下來,就是一些常規例行要完成的一些準備工作了!蘇三先把大家分成了兩組,讓每個人單獨到案前做自我介紹的時候,順便自己取了外號!

挑動兩隊之間產生競爭的情緒,這對蘇三來說是最簡單的事情。一時之間,兩隊針尖對麥芒,口號一個比一個叫得響亮!

趁著兩隊之間對抗的熱乎勁!蘇三又在院子里,教了所有學員站簡單的隊列。教會他們如何報數,行禮!這些全部教完,天都黑了。

唯一的收效是:他們對培訓的認知度,已經大大的加強!

能得到這個結果,蘇三就很高興了。只有讓所有學員都明白,他們將在培訓中學到什么,才可以充分地調動所有人的主觀能動性。填鴨式的說教,從來不是培訓中應該出現的事情。

吃過晚飯后,蘇三給學員開講了培訓的第一堂課!這一課的內容是:打破舊習慣。

其實是不斷地洗腦,把所有學員固有的思維全部否定,然后換上自己要給他們植入的思維!這是一個很艱苦的思想工作,靠得是口才和大量的事實依據,自然還需要細致的觀察和獨到的見解。

饒是蘇三這樣兩世為人的大能,一堂課講下來,也頗感這種程度的溝通,是一件極消耗精力的事情。

結束課程后,蘇三讓兩個組進行分組討論!并把晚上剩余的時間,交給兩名組長全權主持!討論的結果,將在明天晨訓中進行總結。

兩組的組長是公選出來的,在公選中,女人們無一例外地把票投給了兩個男人,因此兩個男人便被趕鴨子似的上了架!

徐英明這段時間交際的廣,組織能力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倒是支應得開;倒是張工這老實人,被組內這些姑娘們如此信任,承受著前所未有的壓力。

不過,這就是煅煉!承擔的越多,成功的機會也就越大。任何成功,都不會簡單。

吩咐完每天的作息時間后,把現場交給了兩組的組長,蘇三便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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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安已經找好了一間店鋪,并且用一個下午的時間,辦妥了相關的手續!一應的工匠也已經找來,都在店鋪里候著,已經候了有兩個時辰了。

蘇三得了小安這消息,便腳不點地的往店鋪里去。

這店鋪,其實不能算是沿街的店鋪,而是御街一條側巷里,緊挨著臨街店鋪后面的一間院子!

站在巷口,蘇三一邊看著夜晚清冷寬大的御街,一邊看著巷口里那間院子的門,比較滿意地點點頭。

從院門口到正街路口,只有三四丈遠,這么一點兒距離,對人流攢動的御街來說,只需要在這巷口上做足章,就不愁沒人往巷子里走。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對這個巷口,好好改改。

“把工匠全到這里來。”

小安連忙跑進院子里,把一伙十來個工匠,都叫了出來。這些工匠一個個精神的很,這完全是因為東家許了厚利,否則這時辰,他們不可能還守在這里。

蘇三看了一眾工匠道:“你們跟著我,我說的,你們都記下!能不能做,多少錢做,你們自己心里都要有個底,呆會咱們再定價錢。”

見眾工匠點頭,蘇三便指著這巷口道:“這里,要立一個石牌坊!牌坊上要寫四個字‘霸王別姬’!牌坊要高三丈,看起來要大氣!”

又指著巷內的道路道:“從巷口到院門的路,要重新鋪,全部用與御街上的麻石一樣的規格!路兩邊要有石雕引路,沿著巷子,一直擺到院門口。”

蘇三一邊說著,一邊往里走,走到院門前道:“門要加寬到三丈,要做銅釘紫紅大門!門前再立兩頭大石獅!”

走進院子,院子里都點起了燈籠,雖看不仔細,但也能看出原建筑的大概!建筑倒還算新,就是屋子的格局,是住人的格局,并不適宜開店。

因指著院子道:“從院門到正堂的院子里,鋪一條寬三丈的青磚路!路兩邊的雜物,全部清空,鋪上清一色的草皮。”

走進正堂后,蘇三指著通往兩邊的側廳的隔墻道:“兩邊的隔墻,全部打掉!地面也全部鋪成統一的樣式。左邊按通行店鋪的設計,擺柜臺,柜子!右邊用屏風隔成會客區!正堂我站的位置,要做一個大花臺,花臺上要擺滿盆景!”

蘇三說完后,讓眾人在正堂坐下,這才道:“剛才說的那些,必須在七天內完成,只有七天!工程大,任務多,也不是哪一個工匠可以吃得下的。也不是你們這十幾個人,就可以吃得下的。門外算一塊!院門與院子算一塊!正堂內的工程,包括地面,包括砸墻,還有一應的擺設,也算一塊!這三塊,你們分開定個價出來。”

“這位東家,七天時間太緊!”

“覺得緊,可以不接這個活!”蘇三瞇著眼道。

“巷口立牌坊要衙門里請準,這事很麻煩!”

蘇三應道:“衙門不準立,算我的。”

“時間太緊,就要人多,人多工價可就要高!”

“所以說,你們先定價錢。建議你們相熟的先團在一起來接這活,一塊一塊地接,不要貪多!先說門外那一塊。你們哪些人,準備接!”

下面的工匠湊在一起,議了一翻,立時分做了三派。卻又似乎有了默契一般,并不一窩蜂地上來搶。只有一派上前道:“我們接外頭的那一塊!”

“包工,包料,七天,多少錢?”

幾個人又小聲地議了一會兒,最后報了個高價:三千兩!

蘇三也沒允諾,也沒有反對,便又道:“院子里,院門那一塊誰接!”

另一派上前,也報了三千兩的高價。

最后一派,自然是準備接正屋里的,因許多都估不準,報得更高,達到了千兩!

蘇三聽完了眾人的話,并不接腔,而是對蘇興與小安道:“他們的話,你們也聽到了,就這么定吧。興哥兒帶著小安,今晚就與眾人結契!契約里要約定,晚一天,便扣總款的一成!明天一大早讓他們找保人,地保出保約。保約拿到后,材料錢就可以先借給他們!”

這才對眾工匠道:“你們還有什么意見?”

眾人聽到,不用他們墊付材料錢,都十萬分地高興起來,哪里還不同意的。

“趕工卻不能短料!你們三派做工的匠人聽仔細嘍!誰要是偷工減料,那誰那邊的工錢,就要被扣出來,給舉告的人。這可不是開玩笑,不要到時候再來哭求。”

“再不會有這樣的事情,東家放心好了!”

“沒有最好!你們準備吧。興哥兒,小安,這幾天,你們多盯著點。”蘇三說完,便轉身回蘇府去了。

若是只為了開一家旗艦店,原本是不用這么急的!但是聽潮軒上都分站開建在即,資金的缺口還是很大,他急需一大筆銀子進來。這筆銀子,他準備著落在‘霸王別姬’的代理費上!雖然代理費,只是暫時押在他這里,但是于目前來看,卻無異可以救他的急。

早一天把旗艦店開起來,便可以早一天坐地收錢!

先是金陵府的代理權可以賣錢;緊接著還會有許多聞到錢腥味的各府路的商人,都會來給他送錢!有了這些錢,他不僅可以把聽潮軒迅速地壯大起來,而且與此相關的軍械生產,也要擇機開始籌劃。

他需要很多錢,最少也要上百萬兩白銀的錢,而且幾個月之內,他就要把這些錢給變出來,然后一骨腦地再花下去。

看起來很多,不過,他并不擔心,因為他正在著手布置另一件大事!只要這件大事成了,短時間內,他就不會再為錢的事情操心!而這件大事,與任記,與霸王別姬,都有著割不斷的聯系。

安排完新店的改造,隨后一段時間要做的事情,就全部都在計劃之了!

每天查小}說就來ω}看邸報,閱讀聽潮軒的呈情,是例行要做的。除此之外,還要盡可能地抽出時間來,與蘇一討論成都府的諸多事宜!

培訓的進展自然也是十分的順利!蘇三感覺這幾天說話說得特別的多,以至于嗓子都說啞了。

學員們看到蘇三這么用心,早已感動!而蘇三給他們認知上帶來的沖擊,也讓他們意識到什么叫淺薄!

越無知才會越自大,越知道的多,越惶恐!雖然培訓只是這幾天的時間,但回頭看看幾天前,他們才明白自己的選擇是多么明智。

現在,他們是一個個地憋著狠勁,想多學一些,多聽一些!他們的情緒一度達到極度狂熱。甚至感覺:蘇三說的一切都是對的,一切都是有道理的,反對蘇三就是在與自己的將來過不去!

連蘇三本人也不得不承認,學員們的態度有些瘋狂!但他不介意讓他們更加瘋狂下去!只有狂到極致,才會有質的改變;只有離原本的自我越遠,就越能清楚地看清自我。

七天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卻正好是一個思維習慣養成的最短時間。只要所有學員足夠用心,那么他們就可以在這七天里,形成一個全新的世界觀基礎!有了這個基礎,在以后的日子里,所有學員都可以從這個全新世界觀出發,對事,對人,都會有新方法,新思路!

到那個時候,每個人絕對就會有一片新的天空。這也是此次培訓的終極目的!

當然,要達到這個程度,那是比較難的!可就算他們不能達到這樣的程度,也會在極大的程度上有所改變!

只要有改變,只要自己的思想對他們有一點點的觸動,那也將深刻地改變他們的人生軌跡。

他不可能奢求,每個人都會有巨大的變化,但他堅信,每個人都會有變化。

當第一次大家還是扭扭捏捏地被自己逼到街上去跑步,并在人家的指指點點下,硬著頭皮,紅著臉跑回來。變成現在,無視人家的指點,還可以大聲地喊著口號,昂首挺胸,闊步前行。

他便知道,一切的變化,都只在潛移默化之。

培訓的第二天,任命蘇一前往成都府的旨意,明發了。整個蘇府,頓時又回復了熱鬧。

蘇一雖然沒有把上門道賀的賓客拒之門外,但說話行事之間,卻多了幾份淡然!每與蘇三交談一場,他的思想便會改變許多。很多之前想得到的東西,如今看來,卻有些可笑!很多此前在眼里,看起來很模糊的東西,如今看來也變得清晰明朗。

‘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緣身在最高層!保持心境上的最高層,對身邊所有的事情,便都會一切了然。’這是蘇三的原話。

蘇三仿佛有種看穿世事的明悟!往往一眼之,便可直擊事件心。救自己出獄,平息謀逆案,智謀成都府之職!這一樁樁,一件件,哪一件跳出了蘇三的控制?

讓蘇一感到慶幸的是,他是蘇一,而蘇三是他的弟弟!

至此,蘇一已經在心里徹底地服了蘇三!因此,蘇三對他說的每一句話,他都會想了又想,反復地咀嚼!

有時,他是真不明白,蘇三的小腦袋瓜子里,怎么會有那么多新想法,妙主意。

比如說:攤丁入畝,一條鞭法,各項改革,……

這些難道是普通人,靠著腦子空想,便可以想象出來的嗎?蘇一不明白,也想不明白,蘇三怎么會有這些想法!他只知道,聊得越深,他就越吃驚,越服氣,受益越多!

最后他終于明白了一點,那就是他知道的,蘇三基本全知道,他不知道的,蘇三也大多都了解!他已無法理解蘇三是一個怎么樣的存在,因此剩下的,也只有一個頂禮膜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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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訓期間,還發生了一件大事!

不過,這件大事對蘇三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事!也早在蘇三的料想之。(請記住我)(_泡&)

封原兩國和親的事情,已經有了最新的進展!

稍稍讓蘇三有些意外的就是,娜仁格日樂既沒有選趙廣,也沒有選趙允,而是看上了他們的父親,當今的皇上。

娜仁格日樂,居然選了皇帝為和親的對象。

并且放言,非皇帝不嫁!若是不嫁給皇帝本人,那原國就拒絕和親!

這下,事情便弄得有些大了!

皇帝開了口要和親,自然是縮不回去的!君無戲言,說了和親,便要和親,再不能出爾反爾!

可,這和親,把皇帝本人給扯進去,卻讓皇帝有些無可奈何。

娜仁格日樂的態度堅決,非皇帝本人不嫁,便已經把破壞和親的主動權,交到了皇帝的手!皇帝要么娶了娜仁格日樂,要么就出爾反爾破壞和親。

對趙普而言,這是進退兩難的!

多一個妃子,趙普自然是可有可無的事情,但趙普一來不想與兒子搶女人;二來也不想成了原國大汗奇可恩的女婿。他好臉面,講孝悌,自然就很為難。

蘇三一聽到這個消息,便想到了趙普此時的境地,猜到皇上心此刻的想法!也從這一意外的變化之,洞悉了娜仁格日樂的用心。

對娜仁格日樂而言!選皇帝,而不是選皇子。正表明,娜仁格日樂不想嫁進封國之心,昭然若揭。

說起來,蘇三倒也佩服娜仁格日樂的用心!他雖然已經算準娜仁格日樂一定會表面上同意和親,隨后在私下里設置許多阻礙,阻止和親變成現實;但他卻沒有想到,她會拿皇帝做這個擋箭牌,而不選擇,對她言聽計從的趙廣。

讓他佩服的是,用皇帝做擋箭牌,確實是最佳的選擇!

成了皇帝名義上的‘妃子”為了避嫌,她可以名正言順地出宮;這是其一;打著皇帝未過門女人的名頭,太子與吳王,甚至眾大臣,也別想多管她的閑事!她在金陵必將獲得更大的活動空間。

而她的計劃,也一定是先出宮再回國無疑!

只要皇帝同意了和親,那誰也無法阻止娜仁格日樂的回歸!原人自然不會同意高貴的公主,直接在轅所里便嫁到了封朝,而愛面子的皇帝,只怕也不會同意這么草草地就娶一個外邦的女子。

封朝和親的目的,是在向京人示威!所以,必然要大張旗鼓。怎么刺激京人的神經,便要怎么來!說穿了,朝廷就只是想要這個和親的名,而不是想要這個和親的實。

否則滿朝的武,誰也不是傻子,難道沒有一個人看出,娜仁格日樂極有可能回到草原后,就永遠都不可能回到封朝嗎?

大家都只是想要一個名而已,這就是事件的本質。所以,事情的結果也呼之而出了。趙普再任性,于這種大事,說不得也要做一回別人的女婿!而奇必恩就算再心疼女兒,也只能暫且隱忍,讓女兒背上和親的婚約。

這一整件事,唯一受到傷害的人,談得上損失的人,便只有娜仁格日樂。只要封朝沒有亡國,只要趙普還活著,她雖然可以一直把婚期拖延下去,但卻無法擺婚約的束縛!這對一個女子而言,是一種極大的犧牲!

蘇三在想,只怕此時娜仁格日樂心里想的是:也許幾年之后,封朝皇帝就變成了階下囚,到時這種名存實亡的婚約,還有什么用處?

另一個讓蘇三佩服娜仁的地方,便是娜仁格日樂的精神!

一個女人,一個可以說還是極年輕的女人,為了原國,可以不計較個人得失,這就難能可貴!孤處異國,尚且運籌幃幄,也當得起一個‘奇女子’的稱呼,自然也值得他從心底里敬重。

可是,這樣一個女人!他卻不能不下手除去。

曲意獲得趙廣的好感,謀取在金陵的活動空間;和親之事出現后,又能迅速轉變思路,偏要嫁給趙普,此一系列的舉措,娜仁格日樂可謂有謀有略。

處事果斷,手段多變,知已又能知彼,這種獨擋一面的格局,就是于他而言,也不惶多讓。

可惜,她是奇必恩的女兒,原國的公主,她熱愛著她的國家,并愿意為她的國家犧牲名節,甚至可以獻出自己的性命!

這樣的人,不論是男人,還是女人。是朋友,那就一切好說,若是敵人,就只能越早除去越好!

她有可能成為自己的朋友嗎?

蘇三覺得這個答案是顯然易見的!

不論是站在封朝的立場上,還是站在自己本身的立場上,他都不認為,娜仁格日樂應該平平安安地回到草原!原國,必將是他今生的大敵。

或許一場‘京人’對娜仁格日樂的刺殺,可以搞定這一切;或許一種慢性毒藥,可以破壞她的神經,讓她永遠神志不清。雖然有些可惜,但事實總歸是這么殘酷。

他已然走到了現在的這一步,不可能回到過去了。有時候,有些手段該用,還是要用的!死亡即生存,敵人的死亡,才是最大可能的生存!既然已經把原國設想成了假想敵,那一切都不可以姑息。

這些都是蘇三在聽到消息后,心里產生的想法!事實上培訓這期間,也有許多小事發生。

濟老本想早點與周太妃見上一面的,但他考慮再三,還是決定把這個見面的時間往后拖一拖。雖然蘇三告訴過他,皇帝說過,不拘著他進宮探望的話,但他明白,能進宮一次,那都是天大的恩典!就算皇帝準許,他也不能多進去。

因此,他想等周盈盈的培訓結束,靠近年關邊上,再一齊進宮!

新店的改造也進展神速!

最高峰時,現場的工匠一度突破了百人!聽說三派工匠,共推了一人做總調度,把各項工程的進度都做了嚴格的進度控制!從早到晚,一天十二個時辰,整個院子里都熱火朝天,工匠輪翻地進場,時時刻刻地保證著工程的進度。根據小安的回報,估計用不到七天,新店的所有改造,就全部可以完成!

玉兒這些天,也沒有閑著。沒有參加蘇三培訓的姑娘們,都在廚房里接受了玉兒的培訓!玉兒算是好好的過一把為人師的癮!

不過玉兒學手藝的靈性很足,教的時候就沒有系統了!她教學的方法是最簡單的,最直接,也是最笨的。

那就是我做著,你們看著!不明白就問,不懂就說。于是,姑娘們在廚房里就以玉兒為心,圍著玉兒團團轉,玉兒洗個菜,后頭都跟著一大群的人,實為蘇府一景。

聽潮軒最近幾天,也掀起了學習的。

對于聽潮軒內部的學習活動,蘇三并沒有直接參與!雖然看起來聽潮軒的事情,遠比霸王別姬的事情要重要的多。但事分輕重緩急,聽潮軒的事情雖然重要,但到不急在這一時!何況,他也不希望眼下,自己與聽潮軒有什么密切的聯系!

現在的聽潮軒,還不穩定!他的身份,還不適宜曝露。

唐超已經按照自己的吩咐,對金陵分了片區,分設了幾個情報站。并按照要求,在幾個站之間進行比賽,看哪個情報站的工作效率最高,收集情報的能力更強,獲取情報的方式更安全。

還別說,倒是意外的獲得了一個消息!那就是金陵那些對自己成為科舉主考官不平的學子們,在許偉等人的組織下,已經秘密地開了幾次小會!

蘇三并不相信這些金陵的學子們,能弄出什么大名堂來!但是從古到今,學子們都是最沖動,最容易被人利用的,萬一這些學子們,被朝廷的有心人利用,這也算是一個不安份的因素。所以,蘇三便告訴唐超,這條線索要跟下去,要發展一些成員,潛入到這些人的內部,獲得第一手的資料!

這件事情吩咐下去后,蘇三也沒有過多地去關注了。聽潮軒要打進金陵學子的內部,需要時間。而學子們就算有些舉動,那也不會在年前發動,就眼前來看,并不會有什么大事發生。

天氣也越來越冷了!冬天的第一場雪,終于在培訓的第天晚上,開始下了起來!晚上結束培訓的時候,院子里就薄薄地鋪了一層鹽粒子一樣的雪子。到第二天,一大早起來,早已是白皚皚的一片!

天地之間,全部鋪成了白白的一片!而且,雪還在不停地下。

早上起床,院子里所有參訓的學員,看到這情景,早就興奮的大叫起來。滿院子里踩雪,又捏成雪團,漫無目的地亂扔!歡笑聲,響徹了整個院子。

蘇三在自己的西院里已經練了一會拳了。他看著這雪,心里冒出一個非常特別的想法。那就是太極拳,好不好在冰上練習?在平滑的冰面上練習太極拳,會不會使太極拳更輕靈?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試一試,但沒有現成的冰臺,恐怕只能今天制作一個,明天早上才能試了。

見早訓的時間快要到了,蘇三便走進了培訓的院子。迎面而來的雪團,差點讓蘇三的臉上開了花,好在蘇三的身手不錯,看到一道白影,下意識舉手一抓,雪團便抓在了手里。

嚇得扔出雪團的虞鳳吐了吐舌頭,一個勁地往周盈盈身后躲。蘇三感覺虞鳳是越來越年輕了,看到她這么快樂,他心里不由感到暖暖的。他自然是希望跟著自己的女人,都能如此輕松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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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合。(請記住我)”張工一聲大叫,站在院子正!今天是張工所在的梅花組,組織集合。張工這個梅花組的組長,自然是責無旁貸地擔起了集合的重任。

所有人一見蘇三進了院子,早就收了笑鬧,不等張工喊集合,便早已開始站隊形了。

學員們的動作都很迅速,這歸結于每天早晚三次的紀律養成訓練!雖然蘇三認為,學員們的動作遠遠達不到他理想的標準,但一大幫女孩子,能被他練成這般規矩,他心里,其實還是有成就感的。

“全體都有!報數!”張工扯著嗓子喊道!

“一,二,三,四……十一,報數完畢!”

“全體立正!”張工又叫道,隨后半轉身對蘇三行了一個軍禮道:“報告蘇三先生,全部十二人,實到十二人,所有參訓學員業已到齊。請指示!”

蘇三表情嚴肅地回了一禮道:“歸隊!”

張工不緊不慢回到排成兩排的隊伍當頭,與一眾學員一樣,擺好姿態!

“稍息!說兩句!”

“立正!”

“昨天許多學員都流了淚,但無疑昨天又是大家最快樂的一天!生活總是有許多坎坷,每一次經歷也都是一筆寶貴的財富。永遠不要抱怨過去,永遠要珍惜現在,永遠要心存希望!只有如此,生活才會精采。今天是培訓的最后一天!”蘇三掃了眾學員一眼,心頗多感觸!只是此時此刻,他卻不想在這個話題上過多的糾纏!“該結束的,終究會結束。只要大家沒有浪費這幾天的時間,那就算培訓結束了,培訓的精神還會永遠沿傳下去。這段時間,大家都很努力,也很用心,蘇三感到很欣慰,希望你們可以更加努力地完成今天的培訓項目,并在今后的生活,一直保持住這種積極樂觀自信自強的態度!”

眾學員靜靜地聽著蘇三的話,就算雪花飄進了脖子里,也沒有人動一下!他們對蘇三的尊敬是發自內心的,若是他們沒有認真地聽蘇三的任何一句話,他們都會感到內心不安。

“今天蘇三親自帶隊,開始我們今天的晨訓。全體都有,高唱我們的培訓之歌!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預備唱。”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培訓之歌,培訓之歌,教會我!不怕勞累,不畏困難,方法總比問題多……”

一曲節奏明快的培訓之歌唱完,蘇三大聲叫道:“你們的口號是?”

“向前向前向前!”

“你們目標是?”

“輝煌輝煌輝煌!”

一擺手蘇三叫道:“全體都有,向左轉,起步跑!”

所有學員都跑動了起來,一邊齊步跺著腳,一邊嘴里齊聲地哼著:“我們是:新一代的開山怪,我們什么都不怕;以前不幸都忘掉,不遠的將來更美好;沒什么可以阻擋我,一切的一切我來闖!你若是不相信,讓我們一起比比看,誰也不會比誰更差,你能做到我更棒!呼哈。”

男男女女兩行隊伍穿過蘇府的院子,在下人們見怪不怪的眼光,跑出了大門,跑進了街道,跑進了風雪!

“大點聲!”蘇三跑在隊伍的側面,扯著嗓門叫道。

“我們是:新一代的開山怪,沒有什么我們不敢做。掩藏本性最可恥,扭扭捏捏太無聊。想做什么就去做,不做怎知對與錯。全部收獲靠努力,三分靠天七靠人。不論過去與將來,自強不息是根本。我們一定會成功,不敗之念心永存,愛信不信我相信,明天的一切屬于我!呼哈。”

兩行隊伍穿過了一條一條的街道,一步一個腳印,扎扎實實地踩在了厚厚的雪地里。嘹亮的歌聲,穿透了飛雪,表達了所有參訓學員,不屈不撓的意志!

雪,正是檢驗他們決心與意志的最佳工具!

娜仁格日樂靜靜地站在沿街的二樓上,她從窗子里,看著蘇三領著兩行整齊的隊伍,從窗子下經過,隨后漸漸地越去越遠。終于連聲音也漸漸消散在早晨空空蕩蕩的街頭。

輕輕地合上窗子,娜仁格日樂才轉身坐到火爐的旁邊。

香噴噴的奶(子),已經在火爐上發出‘咕嘟咕嘟’聲音!使女緩緩地給她倒了一杯奶(子),才恭敬地退后。另一邊,畢力塔與畢力拓正垂手站在了一起,等候格格的吩咐!

娜仁格日樂端起奶(子),并沒有喝!而是捂在手里,暖著手。左手換到右手,右手換到左手,最后仍然放下,問兩名護衛道:“你們看呢?”

畢力拓道:“尊敬的格格!雖然這些人,只是一些女人,并不是真正的軍人,但從他們表現出來舉止和動作的統一程度來看,教他們的那個人,一定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畢力塔深有同感地點著頭道:“有人看著笑,有人看著跳,有人看門道!若真是那個蘇三教出來的,那這個人,確實是個人物。畢力塔只憑這些人的精神狀態,就可以看出許多門道。”

娜仁格日樂又拿起杯子,捂了起來!

“那就殺了他!”娜仁格日樂沉默了良久,才輕輕地說了一句,同時輕輕地呷了一口奶(子)。

畢力塔與畢力拓對望了一眼,兩人的眼同時閃過一絲疑惑,不明白蘇三這么個小人物,為什么讓格格動了這個心思?可是他們并沒有把這絲疑惑說出來,而是同時一捶胸道:“是!”

娜仁格日樂看著爐火。

有些人,就像這爐火一般,沒有燃起來的時候,要小心地呵護,生怕它熄滅!而當爐火正真燒起來之后,連護著他的人都要退避三舍!

一個深得皇帝信任的人,雖然眼下還沒有完全燒著,但卻擁有越燒越旺的潛質。這樣的一盆火,她是不會讓其為整個大封朝保溫取暖的。

火在很小的時候,可以輕而易舉的撲滅;火一旦燒起來,想滅也滅不掉。

不可預見的變數,她沒有辦法事先去解決!但可以料見的趨勢,她一定要千方百計揪斷。

蘇三必將成為她的勁敵,這就是趨勢!蘇三這盆火,若是燒旺了,對原國來說,絕對不是什么好事!

她堅信:事情都是由人做的!

有些人可以把事情做得很好,有些人會把事情辦得很差。要她來選擇的話,會做事的人,要留給自己;不會做事的人,要留給別人。

很會做事情,又不跟自己的人,要除去!

而眼下,這個很會做事的人,就是蘇三!而蘇三只怕不可能為原人所用,所以蘇三必須死!雖然她已經知道,那個讓她在任記那么難堪的人,正是蘇三!但除他之心,與個人恩怨無關,要怪就只能怪他生在封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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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里圖這兩天,還是窩在轅所不出門嗎?”娜仁格日樂決定把這件事與除去索里圖的事情放到同等重要的位置上來,但索里圖從那天到過任記后,就再也沒有出過轅所半步!京人的轅所防備森嚴,轅所內又高手眾多,要隱進去殺死索里圖,是不現實的。(請記住我)

“是的!”

娜仁格日樂不想坐等時機出現,細細地想了一遍道:“過幾天,便是封人的春節,這是一個重大的節日!我們有禮品送給皇帝,京人也必然會有。索里圖必然要為此事進皇宮一趟,這就是一個機會,我們或可有半道而殺之。”

畢力塔答道:“困難有三!一,索里圖必然是白天進宮,這樣一來,咱們不可能大張旗鼓;二,這段時間,京人頗受封人敵視,京人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索里圖出行肯定會帶上眾多護衛,我們若是沒有一擊必殺的機會,必然反受其制;三,能執行這一任務的人手沒有!烏總哨那邊的人手,抽不出合用的!而這件事情,又必然需要能手,而且不能用轅所里的人。”

畢力拓也應道:“若是倉促出手,沒有殺死索里圖,很可能會失去再次動手的機會!”

看著兄弟兩人反對,娜仁格日樂輕輕地一笑,把手里的杯子放下,輕輕地道:“在本格格看來,這些困難都不是困難!”

畢力塔與畢力拓并不接話,而是靜靜地候著娜仁格日樂往下說。

“不能大張旗鼓,那就不要大張旗鼓啊!刺殺又不是打仗,所以,這不是困難;擔心索里圖會帶許多護衛也完全沒有必要,他要是不帶護衛,那也不叫刺殺!但本格格想,索里圖也不會帶太多護衛。他敢一個人往任記跑,就必然是一個大膽的人,所以這也不是困難;至于沒有執行任務的人手嘛,你們看,本格格親自動手,行不行?”

“不行!”畢力塔與畢力拓嚇了一大跳!

“為什么不行!近身刺殺本格格倒還差些,用箭,本格格還是拿得出手的。”娜仁格日樂慢慢地說著。

豈止是拿得出手,娜仁格日樂的箭術,不能說是百步穿楊,可百發百,還是十拿穩的。若是在沿街的建筑里埋伏,只需窗子開一條縫,娜仁格日樂絕對的成的機會,可以射目標!

但娜仁格日樂限于氣力,不能拉硬弓,所以用箭的殺傷力,十分的有限!很可能一箭射了要害,卻仍然不能使索里圖斃命。不過,這一點可以用毒箭來彌補。轅所里便備有一種致命的毒藥,只需把毒事先喂在箭尖上,那擊殺的成功率,便會直線上升。

刺殺者隱在屋子里,由于光線的原因,外面騎行的路人是很難看到沿街屋子里的情形!在這種情況下,依娜仁格日樂的箭術,若是事先靜候在屋子里,成功的機會,倒是很大。

只是,他們不能讓娜仁格日樂冒這個險!

他們受大汗的委派,又得大將軍思圖哥的重托,怎么敢讓娜仁格日樂冒這個險。就算娜仁格日樂能順利地刺殺了索里圖,可萬一她脫不了身,那麻煩可就大了!

再想深一些,若是娜仁格日樂被京人堵住,當場擊殺!那他們還有什么臉面活著回原國?

“這就不是行不行的問題!就算是行,格格也沒有必要親身犯險。格格千萬以國事為重。”畢力塔也顧不得拂逆格格的意思了,強烈地反對道。

“殺索里圖,就是國事!索里圖一死,京人只會把這筆帳算在封人的頭上,這也間接促成盟約的形成。你們有沒有想過,索里圖在封朝多年,一旦戰事起來,索里圖必然從軍參贊!以他對封朝的了解,對封國并不是一件好事;對封朝不好,那就是對封原聯盟不好。戰事一起,我們不能讓京國很快就滅掉封國,而是希望封人可以拖住京國,給我們爭取到更為有利的攻擊條件。”

“那也不用急在這一時,也許有更好的機會?”

“更好的機會?機會一旦錯過,就不會再有!永遠沒有更好的機會,只有把握眼前的機會。而且,就算有再好的機會,你所說的那三個困難都會在。這次沒有人手,下次就會有人手了?因此,只有本格格親自動手,才最有把握。”

兩人自討說不過娜仁格日樂,卻仍然不肯同意娜仁格日樂的決定。

娜仁格日樂其實可以直接命令他們,來執行自己的刺殺計劃;但她卻沒有這么做。

她想讓兩人從心底里同意自己的計劃。只有心甘情愿地配合,才不會出現阻力。

因笑道:“你們應該是擔心娜仁的安全?若是娜仁告訴你們,本格格的計劃,沒有后顧之憂,你們還會這么反對嗎?”

沒有后顧之憂的刺殺計劃?兩人對視一眼,一齊再看向娜仁格日樂。

娜仁格日樂便把自己剛才想到的,不是很具體的想法說了一遍,才道:“這個計劃還不成熟,但依著這個思路去做,再不可能會出什么意外的狀況,一切的事情,都會在掌控之!若事不可為,也可以隨時可以止計劃。這樣一來,你們還反對嗎?”

畢力塔與畢力拓互看了一眼,再轉過頭來的時候,臉色已經沒有剛才那么堅決了!

娜仁格日樂便接著道:“不過,這個計劃的前提是,提前知道索里圖什么時候進宮!否則,我們沒有時間安排。”

兩人沉默了良久,心知娜仁格日樂之所以提出這一點,就是在最后給他們一個同意的機會,其實娜仁格日樂應該知道這件事情,是很容易可以解決的。

畢力塔于是道:“這件事情,烏里木總哨大人一定有辦法!”

娜仁格日樂笑了笑,既然畢力塔給出了這個答案,那表示兩人已經不反對自己這個計劃了。便輕輕端起放在火邊偎著的奶(子),靜靜地站起身,走到窗前。

使女上前把電腦訪最快}窗子推開。娜仁格日樂便靜靜地立在窗邊,看著窗外的飛雪。此時,她不由想起了草原上的冬天。

如今的草原,也早就是白茫茫的一片了吧?今年自己不在草原上,牧民們過冬的牧草都準備齊全了嗎?等春暖花開,水草肥美的時候,應該就是大戰之年了吧!

沉默地看著窗外,看著雪的行人漸漸變多,看著蘇三領著人,從樓下返回,娜仁格日樂才輕輕地泯了一口,早已冰冷的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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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力塔與畢力拓,對著娜仁格日樂的背影行了一禮!默默地走下樓。(請記住我)畢力塔讓畢力拓負責轅所的安全,自己則換了一身油衣,把頭臉都遮掩好,這才從后門走到街面上。

蘇三帶著跑步的男男女女們,從畢力塔的身邊穿過!畢力塔還能清楚地聽到這些人大聲地哼唱!

‘呼哈,呼哈的,不知道這句話是什么意思?’畢力塔立在街邊,看著這些人從身邊跑過,心里卻想著他們哼唱呼哈的意思。

不過,畢力塔是想破腦袋,也不會想明白。因此,畢力搭擺了擺頭,并不理會路人的指指點點,而是細心地看看有沒有人跟著自己,確定沒有人跟著的時候,這才緊緊了圍脖,朝另外一個方向急行而去。

家家戶戶都在掃雪,街面上的行人雖然越來越多,但熱鬧勁還遠沒有開始!畢力塔走到御街唯一的皮毛店,便鉆了進去!

這間皮毛店專門經營皮草!也代客人制作成衣。作工精細,要價不菲,在金陵開店也有幾年的時間了!

這得感謝京人給皮草成衣帶來了生意,那些同樣發源于草原的京國貴人們,冬天都要穿皮草!因此,封人也開始喜歡上這種能御風寒的衣物。只要家里有條件,都以置上一件皮裘為喜!

因此,每年到年底這一兩個月,便是皮草店生意最好的時候!名貴的皮草,有時候買出去一張,就能抵得上半年的店租。珍稀皮草,有時候是萬金難求!

皮草店掌柜,一邊高聲指點伙計們清掃門前的雪,一邊用一塊白布用力的擦拭柜臺!實木的柜臺被擦得油光光的發亮,掌柜的卻仍然不滿意!一個勁地用力擦。

柜臺后面的墻壁上,掛著許多用樺木撐開的動物毛皮,柜臺里,更是一疊一疊地碼著許多皮毛,貨品倒是極為豐富。

“喲!客人早啊。”看到畢力塔從風雪里走進店內,掌柜的連忙收了手里的白布,打了個招呼!

畢力塔全身團在一起,捂著聲音道:“前幾天訂下的皮衣的,做好了嗎?”

“是哪天訂的?票據帶著了嗎?”

畢力塔伸手從懷里取出一張紙頭!掌柜的接過去看了一眼,便笑道:“做好了,做好了。客人里面請。小二,進來照看一下!”說罷引著畢力塔走到里面的一個隔間,把門關上。

把圍脖從臉上摘下來,帽子也摘了下來,畢力塔給掌柜的行了一個撫胸禮道:“烏總哨!”

烏里木也撫胸回道:“格格的信,已經送出去了!不出意外,絕不會比封人慢!最近城里不太平,好像突然多了許多人在刺探消息。我怕是京人那邊的動作,畢護衛要多加小心一些,若是格格有個閃失,那絕對是草原人的惡夢!雪山上的女神是不會原諒我們的過錯。”

“嗯,畢力塔和畢力拓一定會緊隨格格左右,好好保護的!只是?”

烏里木眉尖一挑,看著畢力塔!

畢力塔便把娜仁格日樂的計劃小聲地說了一遍!

“那怎么行!絕對不可以!”烏里木聽了半截,便斷然否決!

畢力塔搓了搓手,有些局促,只好道:“要不您去勸勸?”

烏里木不安地在屋子里走了幾步,心知娜仁格日樂真要是起了意,一味的阻擋,只怕會更壞事。想想連大汗都沒有辦法違逆格格的意思,自己去勸只怕也是白搭。

便道:“索里圖的行蹤我來想辦法!格格那里,畢護衛再勸勸吧,萬一時機不成熟,一定要隨時止!”

“隨時止?只怕,就這一點,格格也不會聽我們的!”

烏里木搖了搖頭苦笑了一聲道:“好吧,我呆會就去安排!估計京人送禮,也就是這兩天的事情了。這樣吧,你看店前的告牌為號。若是用掛了空告牌,那就確準在第二天。若是掛字牌,就是沒有確準的消息。若再有變化,我才會派伙計去轅所送皮件。”

畢力塔點了點頭,把臉圍了起來,接過烏里木遞來過的皮件,又把帽子戴好,低著頭出門,鉆進了雪里。

烏里木送畢力塔到門前,看到畢力塔離開,才重新進到后院自己的房!緊緊把房門鎖好后,又走到墻角,拉起一塊地面,露出一個僅容一人可進的洞口。

別看洞口小,但洞口下面,卻別有一番天地!

烏里木小心地鉆了下去,洞口下有一方石室,石室里,零零散散地集著幾個人!有人在小聲地說話,有人則在睡覺。

幾個說話的人看到烏里木下來,便止了說話聲,恭敬地垂手侍立!

烏里木走到幾人近前小聲地道:“索里圖會進宮送禮!我需要知道確切的時間。這件事情,非常重要!”

幾個人點著頭道:“應該不會太難!”

格拉蘇爾在封朝生活多年,封國語與京國語甚至比原語還說得利索!是原國在封國情報總哨最核心的成員之一!化為名陳原的他,為人謹慎,膽大心細,非常善于交際,刺探過許多重要情報!

陳原道:“京人轅所里有個封人采辦,姓李!京人專門請來置辦物品的。這人好色,與屬下已十分熟絡。他應該知道這個確切的日期!”

烏里木點點頭,對陳原道:“此事關系重大!是格格點明要掌握的重要信息,這個信息,關系到一次重要的行動。”

陳原緊了緊臉色,鄭重地點了點頭道:“明白了!”

烏里木便又對眾人道:“既要消息準確,又不能讓京人有所察覺!不要掉以輕心。”說完后,烏里木又仍舊回到地面上去了。

陳原與其他幾名總哨里的成員稍稍交換了一下意見,覺得應該多頭出擊,以免出錯。京人的那個李采辦,狡猾精怪的很,萬一說了假話,或是有了察覺,那就不好了。

討論了好一會手機}}兒,商量了好些主意,這才各忙各的,按照不同的方法,去收集消息。陳原穿過一條地道,從另一邊鉆到地面。

這里是另外一間屋子!

屋子的主人是合法的封人身份,陳原公開的身份,便是主人家的管家。陳原邊往街面上走,邊想著怎么去找那位李采辦!

從上次閑民圍堵京人轅所之后,京人對轅所的控制加強了很多!對人員的進出,控制的很嚴格。就連內部人出門,都要統一登記,并且約定好大致回來時間。

所以,這位李采辦出門也受到了限制,以前很容易碰到李采辦,現在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便能碰到的。

僅管這樣,陳原還是希望可以在街上偶然碰到!可惜運氣實在是不好。在街道里,來來回回地逛了幾圈,再也沒有看到李采辦的影子。

坐到茶館里暖暖地喝了一杯茶后,陳原便拿定主意。既然找不到這位李采辦,那就找上門去好了!

李名一早爬起來,看到外頭早已落白了,而且雪還在不停的下,便干脆又脫了衣服,仍舊鉆進被窩里。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起來那會兒,還感覺很困!可脫了衣服,鉆進被窩里了,卻怎么也睡不著!

也不知道是不是讓這下雪天給勾引的,心竟然生出許多感觸來。這些感觸,多半是在為自己這些年的遭遇鳴不平!

想想自己這些年,也實在是運氣不佳!先在一戶名紳富人家開私塾,教幾個剛剛啟完蒙的孩子念詩書。一年拿著幾十兩的教書錢,吃人家的,睡人家的,倒也自在!可沒兩年,家主死了,家人鬧分家,這私學也就散了,自己就只好自謀生路。

悠閑了幾年,坐吃山空后,好不容易謀在一個小官家里,做些代為打點鉆營的事情。原本以為自負才學,又有許多手段,跟著官家,一定可以有個長遠的出路,不想這官也是個短命的,堪堪鉆營到一點眉目,卻無福消受,一場病給害死了。

好在,自己結識了一些人脈,求人托進了武陵府林大人家下做個幫襯,足足花了五年時間,才開始在林海錄林大人身邊幫著處理公務。靠著林大人,還以為這下一定可以安若泰山,或可謀個出身,但沒有想到,這林海錄也靠不住。

這姓林的,吃飽了沒事做!做什么不好,偏偏要與欽差大人做對!這下好了,把性命也搭進去了。還連帶著自己也倒霉,不敢堂堂正正地揚名。

白混了這些年,現在連名字都不敢往外頭說。還好自己悠閑的那幾年,跟著一個京國的商人,學會了京國語,可以與京人溝通,才得以混進京人的轅所里混個日子。

其實,這日子也不是那么好混的!擔心連這個安身立命的地方都失去了,自己這段時間,算是絞盡了腦汁為京人采辦!東西買得既快又好,而且還不從私扣余錢,就想著能得到京人的信任,穩定了下來。

并且希望,這次可以長久下去!

心里感嘆著這些,精神也漸漸地松散下來,這才又呼呼地睡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門外有人大叫道:“李名,李名。在不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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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名正在睡夢被驚醒,嚇了一跳!一邊從被子里跳了起來,一邊裝著很自然的聲音道:“來了,來了,等一下!”

飛快地把棉袍穿上,又把鞋給套好,這才飛快地跑到門前,卻不急著開門,而是把表情放緩,神情放輕松,騰出一些功夫整理了一下頭發,這才把門打開。(請記住我)()

叫他的人,是轅所里的采辦管事!自己剛進轅所的時候,采辦的事情,都是管事的出錢,自己跟著殺價;現在,管事的已經不再跟著了,要買什么,直接叫他去辦,要錢用,先在大帳上借支,回頭銷帳便可。這也是近一個月來,他拼命干出來的信任。

“是管事啊!怎么,年前還有什么東西沒有買齊嗎?”李名有些納悶!該買的東西,都采辦好了!難道還漏了什么東西不成?

“上面要額外給太子送一副字畫!這事情,你比較拿手,麻煩跑一趟。”管事的笑道。對李名挺客氣,并沒有指使的意思。

“不麻煩,不麻煩。”李名可不會因為管事的好說話,便趾高氣揚。多年的經驗告訴他,若是沒有實力絕對壓倒對方,還是低聲下氣一些比較好。“只是,上面有沒有什么要求?若是就這么去采買的話,還真不好下手。”

“倒是有些要求!”管事撓了撓頭道:“雖然是送給太子的,但上面的意思是,不要太費錢!古字畫就不要選了,十兩銀子之內的就行了,最好是那種仿名家的畫本。至于內容嘛,最好是選人物畫,有美人的那種,或者有嫁娶內容的也好。”

李名有些為難道:“這個可不太好找,可能一時半會找不著。”

“沒關系,慢慢找!”管理的笑道:“你有一天的時間可以找,只要今天把這事辦好了便行。你們封人不是有句話叫做:功夫不負有心人嘛!一定要找到,而且就只能是今天,因為明天上面就要用。”

“還是管事的跟著李名一齊去吧?李名怕拿不準,再買錯了浪費銀子。”

“不怕!我去了也是白搭,于這些又不懂。再說手頭上還有一些事,也走不開。你去吧,就算買錯了,也不會怪你。”

李名在心里腹誹,‘你有個屁事,還不就是看到這么大的雪,不肯出門而已!”臉上卻恭敬地道:“那李名這就去。”

管事道:“這都大半個上午過去了,趕不回來吃飯,便在外頭吃吧!”

李名又恭敬地應了一聲,送走管事的后,李名回房間里拿了油衣帽子,在門下的屋子里穿齊整了,這才出了轅所。

剛沒走兩步,卻聽一人在不遠處叫道:“李兄!這可真是巧啊,正要找您說話呢,便碰著您出門!”

李名打眼一看,見是陳原。便是一笑道:“原來是陳兄!找李名什么事兒?”

陳原道:“走,咱們酒樓里說話去,這怪冷的天。”

李名有些猶豫。

陳原立刻就道:“這都快午了!再急的事情,還能比吃飯的事情大?小弟在這城里頭,怎么說還有點人面,指不定李兄那些事情,小弟吃酒的功夫就給辦了。”

李名貪睡,早飯都還沒有吃,現在早就餓了,身上一陣陣地發寒。想想今天管事的也沒有拘著自己的時間,就先吃了飯再去尋字畫也是一樣,便笑應道:“得,那就應著陳兄吧!不過,小弟的事情,您可不能推托!”

李名知道陳原手面大,人也認識的多!自打與陳原結識之后,得了他許多幫忙,要不然他那些差事,也辦不了那么齊整。畢竟初到金陵的時候,對城里的情形并不熟悉。何況,陳原是少數幾個知道他在為京人做事的人之一,再忙的事情,也要虛應一下。

“什么話!只要小弟能幫得上的,只管開口。”陳原一拍胸脯,拉著李名尋了一家酒樓,挑一個僻靜的小包間,又點了幾個下酒菜,讓小二多端幾盆火炭來,把小包間里烘的暖暖的,再幾杯熱酒下肚,全身這才暖了起來。

李名緊吃了幾口熱湯,大口嚼了幾塊牛肉,應著陳原干了兩盅,直等身上有了暖氣,才放慢吃飯的速度問陳原道:“適才陳兄說找李名有事,不知道是什么事?”

陳原笑了笑道:“好事!”放下筷子笑道:“金風樓里來了一批胡姬!嫩得很,長得極水靈,眼睛大大的能勾人的魂,聽說還是雛兒,所以特來邀李兄一同前去,‘鑒賞’一番。”

李名最瞧不上的就是陳原這一點—色!

陳原太好色,見了女人眼睛就拔不開,這樣的人,難有什么大的作為。不過,聽說胡姬確實比原女子要水嫩,而且床第之間似乎也極大膽。心隱隱心動了,臉上卻不以為意地道:“屁個雛兒!雛兒哪里輪得到咱們?就算真是雛兒,咱們那點家當,還不夠喝茶的。不過,聽說胡姬會跳一種胡旋舞,昔年梨園之也有胡姬的一席之地。若是有機會可以欣賞一下,倒也算是一件樂事!”

“極是!咱們今晚就去?”陳原急道。

“不行,不行!最近轅所管得緊,到了晚上,所有人都必須回轅所,再不準出門。”

“那不是悶死了?”陳原訝然道。

誰說不是呢?李名心里這么想著,卻笑了笑道:“李名可沒有陳兄這么灑脫,想干什么便可以干什么!”

陳原失望地道:“那我就只好找王兄周兄他們去了!李兄可別怪小弟這么好的事情,沒有通知李兄。”

李名悶悶地喝了幾杯酒,才輕輕地一笑道:“哎,李名也想去解解悶兒,只是身不由己啊!不過,若是今天手頭上的事情結束的早,下午倒是有一下午的時間,想那金風樓的老鴇子,有生意總不會往外推的,不用非等到晚上去。”

李名的心,其實早飛到了金風樓,只是李名不想在色餓鬼一般的陳原面前,ω}}Aр。表現出來而已。

陳原連忙道:“對對對,吃過飯咱們就去!我怎么就沒想到白天也可以去的?還沒有白天在樓子里做過那事兒呢,一定很有味道。走走走,別吃了,現在就去辦你的事。”

“卟哧!”李名按住一臉猴急的陳原道:“吃了飯再說,何況我那事,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辦的。”

陳原哪里耐得住性子,急問道:“這金陵城里,還沒有我陳原辦不了的事情。李兄只管說,小弟立馬給辦齊整嘍。”

李名知道陳原愛吹牛說大話,不過也確實能辦事。便把自己想買一幅畫,并且把附加的要求也說了一遍!

聽了李名的話,陳原倒是安靜了下來!慢慢地喝了一口酒,這才道:“買幅畫,還這么多要求!行了,這事交給小弟來辦吧?什么時候要?明天給李兄送過去行不行?”

“明天哪行?今天天黑之前必須買到,明天要送禮的!”

“送禮?幾兩銀子買幅爛畫去送禮!京人還真是小氣。”陳原笑道。

“噓!小聲點兒。明告訴你,這畫是送給太子的,我估摸著京人是既想省錢,又想要面子,所以才說要找仿畫的。你能不能辦,給個確準的話,能辦的話李名我謝謝你。不能辦,就不說能辦,別再把時間給耽誤了。”

陳原拍著胸口道:“嘖!什么話。放心,呆會吃過了飯,咱們就先把這事給辦了。”

“可別說大嘍!這找畫的事要碰,再沒那么巧的事。”

“什么話!告訴李兄吧。南門里有個老畫匠,專門給人造假,仿得前朝古字畫兒,幾可亂真!呆會小弟領著李兄去,十兩銀子都不用,讓他專給畫一幅,要什么款,李兄可勁著挑。怎么樣,不會誤事吧?”

李名心一喜,卻問道:“陳兄認識南門那個老畫匠?聽說外人根本見不著他的面。”

陳原卻笑了笑,神神秘秘地道:“恕小弟賣個關子。到時候,李兄就坐在外間里喝茶,小弟獨自進去,準保成事。”

“那還等什么?現在就去吧!”這回換李名著急了。

陳原一點頭,與李名就著桌上的酒菜,胡亂地塞了幾口,倒也吃了個半飽,兩人結伴出來。陳原路過御街的一間皮衣店,進去問了一下主人家的皮衣做好沒有,這才與李名往南門下走了進去。

烏里木袖著手,看到陳原離開,便打開柜臺,從裝錢的柜子里,取出一塊空白的字牌,緩緩地走到店前,把有字的字牌換了下來。隨后便立在門前饒有興趣地看著天上往下飄雪。

昨個開始下的雪,下了一晚上,又帶今天一上午,這雪卻還一點沒有停的意思!

“小二,沒事就把地上的雪給掃掉,回頭再結上去了,最難弄。到頭來,還是你們受累。”看了一會子雪,烏里木對著兩個站堂的伙計叫道。

畢力塔每隔半個時辰便在城里轉一圈,一直到午的飯點,這才急匆匆地回到轅所。

畢力拓在門下見到畢力塔這么快回來了,便小聲地問道:“有消息了?”

畢力塔點了點頭。急急地換下油衣,走到里面,蹬蹬地上了二樓。娜仁格日樂正獨自一人,靜靜地盤坐在一塊皮毛上,手邊一個盤子里,盛著大塊冒著熱氣的羊肉。娜仁格日樂,一手拿著大塊的羊肉,一手正端著一大碗酒,一飲而盡!

“格格,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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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娜仁格日樂眉尖一挑,卻不急不緩地放下手的酒碗,把羊肉塞到嘴邊,小口輕輕地咬住羊肉,一擺頭,撕下一大塊,嘴唇一泯,便把羊肉含進嘴里,愜意地咀嚼起來。(請記住我)

“時間是明天!”

娜仁格日樂輕輕一笑,對著畢力塔擺了擺手。

畢力塔這才一低頭,退到樓下。

畢力拓連忙上前接住畢力塔道:“格格怎么說?”

“準備吧!行動就在明天。”

畢力拓的拳頭狠狠地砸在自己的手掌里,道:“我去選場地!”說罷,畢力拓急急地出了門。

雪紛紛揚揚地下到天黑,竟然停住了!

七天的培訓,也終于落下了幃幕。晚宴上,男男女女們都喝得大醉!

分別再即,一想到以后,這樣聚在一起,學習討論的日子就要結束,所有人都不由地感從來,就在蘇府的正廳里嚎啕大哭起來。

酒勁,傷情,鼓著哭聲!有一個哭出聲來,就再也收不住了,一片一片的哭聲,震動了整個蘇府!

蘇府人聽到哭聲,都圍在廳下往正廳里看。

只見,廳上酒席之間,男男女女們,不分彼此地擁抱在一起!大聲地說著話,大聲地哭喊著!又看到蘇三也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抱著這個,又抱著那個,哇哇的痛哭!嘴里語無倫次地說著:我也舍不得,我也舍不得啊!

又看到所有人都在大聲地說著無意義,卻似乎又極動情的話,隨后又進入下一輪的大哭!

這場面,嚇得蘇府一幫大小,一個個縮在廳下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在他們看來,就算辦白喜事,死了親爹媽,也沒這種哭法吧!

蘇一陪在席側,也是一臉的淚光!

他左瞅瞅,右看看!眼光從這個人身上,跳到那個人身上,自己也被這氛圍所感染!

在蘇一看來,原本一向木訥的張工,那么硬挺的漢子,居然也哭得跟一個小孩子似的,抱著蘇三的腿道:“先生,先生,不要結束啊,再教教我們吧!教教我們吧。”

看到這些,蘇一的心情也不由隨著激蕩起來!

蘇一沒有想到,僅僅七天的時間,蘇三便可以讓這些人,這么容易動情;就可以讓他們之間,建立起這么深的友情。

這是一股什么樣的力量啊!

蘇三這回是真真切切地醉了!他不想與這群自己手把手教出來的學員們生份,因此也不愿意,拂了他們的心意!只要是敬來的酒,他是杯到酒凈。

蘇三感到,與這些年青人在一起,自己的身上也流回了青春的血!平時最不易感情波動的他,在這種時候,也在為他們而感動。

這些沒有在集體呆過的成年人,在蘇三的帶動下,享受到了團隊的快樂,享受到互相幫助,互相學習的充實。七天雖苦雖累,但大家的情緒,卻一直的亢奮。

在培訓,他們榮辱與共!他們共同分享!他們努力拼搏!他們團結協作!雖然都是一些游戲,但卻給他們打開了另一片,沒有見過的天空。

而那些,聞所未聞的知識!看問題看事件的角度!那些培訓課聽到的內容!幾乎是蘇三的每一句話,都在震蕩在他們的心。

對立統一論;看問題要辯證;空杯的心;筷子的故事;等等等等,每一個命題,都值得他們用一輩子去實踐。

他們感到,在蘇三的面前,他們簡直就是無知的代名詞!而從另一個角度去解釋,便是他們對蘇三絕對的崇拜!

沒有參加過類似培訓的人,無法理解這種情誼!沒有在封朝這種背景下,看到他們培訓狀態的人,也無法理解這種狂熱。蘇三給他們的,不僅僅是一個方向,一個出路,一個思維,一片天空,而是像太陽一樣,照亮了每個人的心。

再沒有比這種感覺更讓人振奮的了,特別是在封朝這種封建制社會,這種感覺尤其讓人狂熱!

一晚上,就在這種狂熱與感動過去!當蘇三從酒醉清醒的時候,已然是第二天了。

每天都天不亮就起床的蘇三,縱然是喝醉了,也會在這個時候睜開眼!晃了晃頭疼欲裂的腦袋,暗暗發誓,再也不這樣飲酒了。卻又自嘲地笑了笑,好像此前,也曾說過類似的話。

玉兒聽到蘇三突然一笑,忙坐到床沿好奇地看著蘇三。

蘇三嗅到一股香味,像極了霸王別姬的味道!不由移過眼睛,看到玉兒正瞪大著眼睛看著自己。

玉兒是不會在他房里過夜的,這個時候出現在這里,說明玉兒一直在守護著自己。蘇三心有些感動,輕輕地笑問道:“玉兒似乎一晚上沒睡?”

玉兒卻答非所問:“嚇了玉兒一跳,還以為少爺做夢發笑呢?卻原來是醒了!玉兒給少爺倒杯熱茶!”玉兒忙起身倒茶。茶是在爐邊向著的,既保持著溫熱,也不會太燙,倒出來便可以喝!

蘇三正口渴的緊,玉兒倒了熱茶,又在唇邊試了試水溫,這才端給蘇三。

一口氣喝干,蘇三舒服地吐了一口殘余的酒氣,才說道:“為什么不去睡呢?”

“玉兒怕少爺把被子給蹬掉了,酒后的人,最怕著涼!熱身子被冷氣一激,會生病的。”

“唔!本少爺睡覺最踏實了,再不可能蹬被子了!”

才怪!玉兒心道:也不知道蹬了多少次了,按都按不住。

蘇三看玉兒的表情怪怪的,估計自己一定是蹬了被子的。也是,醉酒的人,身子熱,被子蓋不住!再被風一吹,身子沉,冷了也不知曉,倒是極易生病。這年頭,缺醫少藥的,一個感冒要了人性命的事情,都是極平常的。

卻笑道:“倒是做了個夢,夢到有人偷偷地吻本少爺,推又推不開,或許蹬了被子,也是有可能的。小說就

蘇三好像開玩笑的口吻在說,但這個卻夢是真的,做得也很切實!蘇三在想,估計是那天晚上,女人們接二連三的來他房里,讓他腦子里對這事挺活躍,所以才產生了這個女人強吻自己的夢!

潛意識里希望女人都來投懷送抱,卻又因為某種原因,接受不了,正合著‘夢的解析’里說的理論。看來不論古今,人性還是共通的。

心里正想著,這夢可能還會是什么原因產生的?卻聽玉兒說道:“玉兒去廚房做早飯!”。

蘇三正要勸玉兒早點去休息!玉兒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好這么一宿不睡的,卻看到玉兒飛快地跑了出去,只留一個背影,走得好快。便只好喊道:“慢點,外頭有雪,又結了冰,小心摔著!”

玉兒一出了少爺的房門,便靠在廊下站定,雙手撫著砰砰直跳的胸口,低聲訝道:“不是睡得跟死豬一樣的嗎?自己偷偷吻了一下,也能被少爺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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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安這幾天也睡得少!每天都在新店忙到很晚,才回來睡覺。(請記住我)好在昨天,新店已經全部完工!幸好是趕得這么緊,否則這雪一下,想鋪地面,都不能夠了。

小安穿好衣服,打開房門,看到玉兒從三爺的房里出來,在廊下站了一會兒,便到廚房去了。過了一會兒,三爺穿一身緊身短打的練功服,也從房里出來,隨后便在自己整理出來的,一大塊平滑的冰面上慢悠悠地練起功來。

于武功上,小安一點都不懂!但他知道三爺的功夫很歷害。這一點,從自己一上去那塊大冰面,便跌個四腳八叉,而三爺在那塊冰面上,動作像行云流水一般,就可以看出一二。

三爺就別說跌交了,意外的晃一下,都沒有。

小安不知道,蘇三在冰面上看似動作流暢,很輕松的樣子。其實已經是用了十分的心意,冒著一頭的冷汗,才堪堪摸到冰面上一些行動的規律!

若不是太極拳本身講究的就是靈活多變,只怕蘇三早就不知道摔倒多少次了。

這與馬步扎得多穩沒有關系,只與隨時掌控重心有關!

雖然今天也只是第一次上冰面練習太極!但蘇三敏銳地發覺,太極拳這冰面上練習,一定可以再精進一層。

直練到天光大亮!蘇三才不舍地從冰面上下來。小安連忙到廚房里去端洗臉水,玉兒也端著早飯往正屋里擺。由于早上蘇三要練功,所以跟著玉兒學藝的廚娘們,也不敢進來。她們學藝那都是午和晚上的事情。

蘇三擦了一把臉,把洗臉巾一扔,對小安和玉兒道:“一起吃!”

玉兒與小安便坐到小圓桌邊,玉兒給蘇三盛了粥,小安也忙著把小菜擺好。蘇三用筷子夾了一個團子,先喝了一口粥,才大咬了一口團子,含糊地對小安道:“雪好像停了!呆會你去通知一下李月兒,叫她把去新店的人都召集起來!先不要告訴她們去什么地方,給她們一個驚喜。”

小安笑道:“七天里,光改造,就花了一萬多兩,她們要是知道花了她們那么多錢,估計要跳起來的!”

“哈哈,這錢花的值!她們會明白的。”蘇三笑道。

玉兒也道:“玉兒也用了霸王別姬,感覺很好用!一定會有人喜歡的,所以,這錢一定能賺得回來。”

“嗯!那你猜猜?多久才能賺得回來?”蘇三笑問道。

“多久?一萬多兩,怎么也得要一二年吧?”玉兒歪著腦子,很認真地想了一番,才道。

蘇三輕輕一笑,卻不說話。

玉兒便反問道:“少爺覺得多久能賺回來?”

“少爺可不敢象玉兒一樣瞎猜!”

玉兒臉一紅,嗔語道:“自己都不敢猜,還讓玉兒猜!少爺就是壞!”

“哈哈!”蘇三開心地笑了。曾幾何時,他很喜歡與玉兒開開這種小玩笑。

其實,像玉兒這樣瞎猜,他是真不敢的!他猜的話,好歹還知道成本,還知道銷量的大致走勢,但就是這樣他都不敢肯定確實的銷量,讓玉兒猜,那真是逗個樂子而已。

按照他定的一兩二錢的售價,僅以霸王單個品種來計算,每瓶的毛利就粗算成一兩。要賺到一萬兩,單品就要買出一萬瓶!

金陵城雖是封都!人口眾多。但這個人口眾多,也不過就是幾十萬人的概念!這幾十萬人,能真正消費得起這種產品的人數,只怕也不過就是近十萬人而已!

幾萬人的消費群,消化一個開店的改造費用,會用多久呢?蘇三拿不準!畢竟在封朝做生意,他的經驗還不是很豐富,或者說不是很有底氣。他可以料定,一定不會虧,甚至是很賺;但是到底有多賺,賺得有多快,他是實在猜不出。

蘇三換了個話題問道:“玉兒,你那些學徒,學得怎么樣了?”

“嗯,雖然她們沒有玉兒那么聰明,一學就會,但也還好了!就是味道怎么做,都沒玉兒做得好,總要差上一截!不知道怎么回事?”玉兒笑道。

“做法可以教,但靈性卻是學不去的!不過,能學到玉兒十成的五成,那開個酒樓是沒什么問題的。只是,這酒樓,咱們不能開成普通的酒樓,要往好里開。這個往好里開的意思就是:普普通通的菜,要整出一百兩一席的檔次!”

“因此,這就需要精益求精了。玉兒需要多用些心,讓她們多動動手,學好了,要開酒樓之前,是要過少爺這關的!學不出來的,少爺可不會讓她們去開酒樓,這一點,玉兒要給她們說清楚。這兩天,虞鳳也會到你這里學,玉兒要多用些心教!徒弟帶得好,師傅臉上也增光,想想別人夸玉兒徒弟的廚藝如何如何好的時候,玉兒你說一句:她是我徒弟!那該多有面子啊!”

蘇三一邊吃著,一邊又笑道:“學然后知困,教然后知不足;光自己學會了,不算本事;學會了,還能教會徒弟,而且教出來的徒弟比自己還強,就像少爺這樣,那才叫本事!”

玉兒連連點頭,小手拍拍胸口道:“少爺放心!玉兒一定教個比玉兒還要歷害的徒弟,讓少爺看看。”

“嗯,少爺相信玉兒一定行。”

玉兒便笑道:“少爺終于說了一句大實話!”

嚇!蘇在苦笑地搖了搖頭,小丫頭片子,居然開起自己的玩笑來了。不要廚娘沒教出來,教出一幫子會打斗地主的地主婆來嘍。

這些都是笑談!當李月兒領著一眾姑娘們,在蘇三的帶領下,看到霸王別姬那塊大大的牌坊時,所有姑娘們都歡跳起來,摟著蘇三的脖子,沒頭沒臉地狠親了幾口!

害得李月兒吃了不少飛醋!

蘇三指著巷口里的新店道:“這家店,是霸王別姬唯一一家旗艦店!你們給這個店,取個好聽點的最好名字。”

眾人七嘴八舌地一邊討論著,一邊走進店內!

只見正屋當,便是一個大花壇!雖然是這般氣候,但滿眼青翠的壽松盆景,擺滿了屋子當,從白雪走進來,看到這滿眼的綠,精神為之一振!

正屋的左側有柜臺,‘霸王別姬’已經分瓶擺滿了柜臺后面的立柜。正屋的右側,擺了許多桌椅,可供客人閑坐交談。雖然陳設還略顯單薄,但這屋里屋外,卻透著生活的氣息。用先生的話來說,那就是充滿了人關懷。

在這樣的環境里做生意,那必然也是一件極舒心的事情。

“簡直是太完美了!就叫‘霸王別姬完美店’如何?”有人道。

大家也正有此感,一齊點頭,看向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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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三一伸手,變出折扇,沉吟了一會道:“‘霸王’輕撫三千煩惱絲、神完氣足!‘別姬’護持萬丈離別情、幽美無限!取每句的倒數第三個字,做門楹的中聯:完美!好,就叫霸王別姬完美旗艦店了。”

眾人一齊稱好!讓蘇三趕緊把門楹寫出來,好叫人往門兩側的柱子上刻上去。

這并不是什么急事,因此蘇三自然是回頭再寫了送過來。卻一招手把眾人叫到一起道:“今天呢,算是試營業!已經是二十八了。明天算是正式營業,這年前,可就三天時間了。改造這個店,花費不菲!所以明天的開業儀式,就只是象征性地放個炮仗!不會再花錢!蘇三想問問你們,就這樣,你們還有信心,把霸王別姬賣好嗎?”

眾人大聲地回應著:“我們有信心!”

蘇三也跟著大聲說道:“說,誰都會!關鍵是做。告訴先生,信心是建立在什么基礎之上的?”

“建立行之有效的方法上!”

“那你們準備用什么方法把產品賣好?”

眾人便七嘴八舌起來,方法也千奇百怪。有人說,給上次贈送了‘霸王別姬’的人,遞個消息,請他們過來捧場!有人說到青樓去找當紅的名妓來試用,把影響鋪開!還有人直接說要到門前去拉客人進來,這個她們比較擅長。

蘇三相信她們做得出來這些舉動!但卻告訴她們,不要沖動!‘霸王別姬’并不是生產出來給普通人用的!它一面世,就代表著貴重,代表著地位。用一些不著調的方法,只會使產品的品質被人懷疑。主動出擊自然是不錯的方法,但是得找準對象。到門前拉客人的行為,只會貶低產品的價值。

李月兒腦子要靈活一些,聽了蘇三的話后,便提議,是不是可以弄一個產品的介紹會!隨后用產品介紹會的名義,請一些已經知道,并且使用過霸王別姬產品的人過來,用以擴大影響。

蘇三肯定了李月兒的主意,卻又笑道:“蘇三教過你們,做事之前,要先有計劃!你們今天打算賣多少瓶,那就定一個賣多少瓶的計劃,然后完成這個計劃。明天準備賣更多,那就準備一個賣更多的計劃!記不記得那句話:方法總比?”

眾人大聲地道:“方法總比問題多!解決什么樣的問題,就要用什么樣的方法。永遠都有解決問題的方法,關鍵是有沒有想到這個方法的思想,有沒有執行這個方法的能力。”

“對!李月兒的方法很好!如果你們請來了十個人,只要他們之前用過,那他們很可能會給店里帶來二十瓶的銷量!因為,他們可能會給家人準備一些。如果你們請來了一百個人,那就是二百瓶的銷量。但二百瓶是你們的目標嗎?”

“不是!”

“那你們的目標是?”

“至少兩千瓶!”

“是年前這三天兩千瓶,還是一天兩千瓶?”

“一天兩千瓶!”

“那,你們至少要請多少個客人來?”

“一千個!”

“你們能請到這么多人嗎?你們才這么點人手!蘇三還教過你們,頭腦要?”

“頭腦要清醒,方法要得當!”

“顯然,你們這點人手,是很難請到一千人的!所以,這個時候,要想辦法!你們請不到一千人,那怎么辦?是不是可以請別人去請?誰可以告訴蘇三,怎么請別人請?”

還是月兒道:“我們請客人自己帶客人來,每個人帶五個人,就可以獲贈一瓶霸王!”

“不錯,這個法子很好!這樣一來,就容易多了!但只怕你們要花上一天的時間,才可以請他們來,來了以后,你們也沒有辦法應付一千人的場面。到時候,只怕你們完不成每天兩千瓶的銷量。恐怕你們只能想更好的辦法!”

眾人便苦思起來。

蘇三笑道:“好好地想,在蘇三看來,眼前,至少有二種方法,可以嘗試!”

被蘇三這一激,眾人自然是不甘落后,可是再也想不出什么好辦法!

蘇三笑了笑道:“第一個方法!充分利用身邊的資源。你們覺得徐英明是不是應該給你們一些幫助啊?”

眾人忙叫了起來道:“對啊!他是任記的掌柜,聽說認識很多人!只他就可以為店里帶來許多客人。”

“對,利用已經成功的人,就好像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起點就高了很多。但是,你們還是沒有完全利用好徐英明!你們難道不知道,任記已經做進了皇宮?若是他把你們也帶進去?”

眾人又是一陣怪叫,若是能做進皇宮,兩千瓶只怕一下子就解決掉了,而且這可是一個穩定的客源!

蘇三接著道:“再通過徐英明,抓住一些重點的客戶!比如說,哪個大官的家里,哪個大戶人家。能在任記定炸魚塊的客人,想必也是完美店的準客戶吧?而且,你們的身邊,就只有徐英明嗎?周盈盈不能用嗎?還有濟老,還有蘇三,蘇三的大哥蘇一,等等!做生意講究不進則退,連身邊的資源都不懂得利用,那可不行!這還只是其中的一個方法。這一個方法用下去,不用幾天,口碑就傳開了,關鍵是這個方法見效快,能幫助你們在一天之內就達到兩千瓶的目標。”

“第二個方法,也很簡單啊!那就是找托兒。蘇府里的人,任記的人,月兒帶來的人,周盈盈帶來的人,凡是認識的人,都可以叫過來,讓他們打扮地好一點兒,扮成客人,到門前排隊來買產品。前門把產品賣出去,后門把貨再接進來。雖然方法很通俗,但只要把人氣炒開,誰都想擠進來的看看熱鬧,來看熱鬧的多了,影響也就大了,就算他們不買產品,也會把這件事情當做一件奇聞來傳!如果你們再適時的請幾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來捧捧場,把氣氛弄熱烈一些,也一定可以收效頗豐!而且最好書整理}這效果也不會慢。”

“啊!這樣也可以嗎?這不是騙嗎?”

“咱們賣得東西,那是貨真價實的好東西!這怎么叫騙呢?應該叫炒作!就像任記開業那樣,那就是炒作。炒得就是人氣,炒得就是人的從眾心理,大家都在買的東西,總歸是有人好奇的,也總有人會覺得這是好東西。而且咱們不是還送出去了幾百瓶嘛!這些用過的人,只要聽到霸王別姬開店的事情,只要還想用,總得來捧個場。不要小看了這個炒作,操作的好,能量很大的。弄得好,兩千瓶也不過就是個笑話。”

眾人便吱吱喳喳地開始討論起來。正準備著要把蘇三說得這些內容,付諸實施!卻聽門外一聲高叫:“太子駕到!”

蘇三悚然一驚!

太子?太子怎么一大清早的,跑到這里來了?太子怎么知道自己在這里的?必是到過了蘇府,才找到這里來了!

那又是什么事情,讓太子這么一大早,巴巴地來尋他?莫不是有什么大變發生?不對啊,就算有什么大變發生,太子也不會來找自己,應該去找吳臺銘才對?再說,要有什么大變發生,自己不可能一點苗頭都看不出來。

難道是與皇帝有關的事情?或者是與娜仁格日樂有關的事情?這倒是有可能!

蘇三急對眾人道:“試營業第一天,太子就來了!你們要抓住機會。”說罷引著眾人一齊往外走。

剛走到院子里,太子已經在侍衛的護持下,走到了院子當中。趙廣一看到蘇三,便急急地上前拉住蘇三道:“快,跟我走!”

蘇三被趙廣弄得一頭霧水,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一邊行禮,一邊道:“太子先別急,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趙廣正要說話,卻聽到蘇三后頭,鶯鶯燕燕地一片叫聲:“給太子爺請安!”

趙廣吃了一嚇,這才看到蘇三后頭居然站了這么多紅粉佳人,看得他眼花繚亂,目不應接!便連忙收了拉蘇三的手,把神情擺正,咳了一聲道:“嗯,免禮!你們這里是?”

蘇三見趙廣的表情暖昧,連忙解釋道:“這里霸王別姬在金陵的唯一一個店鋪!今天是第一天營業,想不到太子是第一個進來的客人。”

“霸王別姬?那個洗頭發的?都開了店了?倒是好東西。”趙廣詫異的問道。

李月兒接著太子的話頭道:“既然太子都說是好東西,那一定要捧捧場啊!”

趙廣看了李月兒一眼,知道是蘇三的妻室!趙廣倒沒有想到蘇三讓李月兒這么拋頭露面,因便笑道:“這個自然!‘霸王別姬’本太子也是用過的。著實不錯,反正都是要用的,宮里的女人們聽說也很喜歡!那就先送一百套到太子宮里去吧。”

李月兒卻不動聲色地笑道:“一套是三兩二錢銀子,霸王單瓶,是一兩二錢銀子!在金陵城里,能買得起,舍得買的人,可不多!太子若是還想把霸王別姬加進禮單里,或是賞給下人,官員!一百套,只怕不夠。”

趙廣于錢上面,沒什么概念!但聽了李月兒的話,便覺得自己出手是不是小氣了一點。再說,這東西既然可以賞人,那還真不是很夠!若是賞人的時候,賞個十兩二十兩銀子,面子上倒不是很好看,若換成十瓶二十瓶霸王別姬,那倒是稀罕。

心中一動,便問道:“你這里有多少?”

李月兒摒住呼吸,心里極快地一盤算,前一段時間自己帶來的,再加上,這幾天源源不斷地運來的貨品,估計全部裝起來,兩萬瓶還是有的。不過這些貨品里,霸王的單瓶要多一些,別姬要少一些,湊個一萬套還是有的,便道:“萬把套是有的!”

“那分本太子一半吧!小鎖子,你在這里把五千套‘霸王別姬’入庫里,給她們結帳,回頭把這些加到禮單里頭。”趙廣吩咐完后,也不再與李月兒說話了,便把蘇三拉到一邊道:“寧遠!有件事情,想請你幫個忙!”

蘇三見李月兒等人有些發呆,心里笑了笑,看來預期永遠沒有現實來的激烈!跟著太子走到一邊,聽到太子的話,便連忙應道:“太子有事盡管吩咐!寧遠敢不從命?”

趙廣便道:“今個一大清早,娜仁公主給本太子傳信,說在茶韻閣等我,有話要說。你也知道,如今這情形,本太子是不好與她單獨見面的!但是,不見,本太子又!哎,請寧遠陪同前去,做個證人,萬一有人非議,父皇要是過問起來,請寧遠解說一二!”

蘇三愣了愣!趙廣連忙緊張地問道:“怎么?不方便?”

倒不是不方便!而是蘇三弄不清楚娜仁格日樂搞得是什么名堂。按理說,她已經沒有再見太子的必要了,難道她還有什么花招不成?

不過太子既然開了這個口,蘇三是不能拒絕的,因說道:“本來還想到宮里頭,請內務總管太監來看看這‘霸王別姬’的!但太子的事情,便是寧遠的事情!就是再不方便,也要辦的。”蘇三決定還是把太子利用到極處為好。

太子一擺手道:“這是小事!來人,拿本太子的名頭去大太監杜松那里說,叫他給宮里頭,也添置一些霸王別姬!你就說,本太子已經買了五千瓶!”

蘇三忙道謝道:“那謝謝太子爺了!這點小事,還勞太子爺費神。”

趙廣可沒空理會這些,便拉著蘇三一齊出了完美店,一齊朝茶韻樓走去。

趙廣和蘇三一走!完美店的院子里,一眾姑娘們,便一齊大聲地叫了起來。恨不能把李月兒給拋起來,一個個笑道:“還是總掌柜的歷害,幾句話,便把一百套的生意,做成了五千套!”

李月兒卻笑道:“月兒可不敢居功,今個是趕著巧了,太子爺第一個進了門!再說,也是先生教得好,先生不是說過,要不斷地發掘產品的用途嗎?所以,當時月兒就在想,霸王別姬不僅可以自己用,而且還可以送給別人用,這大過年邊上的,送這件禮品,既稀罕,又實用。所以,才會這么靈機一動的。套用先生的話,稍改改那就叫做:霸王別姬,送長輩,送親友,好看又實惠!”

眾女子哈哈大笑起來,一個個唱道:“今年過年不收禮,收禮就收‘霸王別姬’!”

小鎖子看著眼前的景象,十分猶豫自己要不要,打斷她們嘰嘰喳喳地唱戲,是不是該提醒她們一下,把太子爺要的東西,準備好。他感覺這些女人很瘋啊!

拋開完美店里的情形不說,單說茶韻閣的顧培山!

一大早的,雪停了,一想到今天的生意,一定會比昨天要了!顧培山的心情也像這雪晴了的天,透亮起來!

可還沒等他高興多久,便看到一大幫子的人,從街面上走進了店里!原本他是該高興的,一大幫人來吃早茶,那是絕好的生意啊!但是他一看領頭的是娜仁格日樂,不由大好的心情,頓時跌到了谷底。

心里擔心娜仁格日樂是來找麻煩的,卻不得不迎到柜臺外面,笑道:“娜仁公主萬福金安!”

娜仁輕輕地看了一眼顧培山,隨后把眼睛飄開!

畢力塔上前,掏出一塊大銀錠遞到顧培山的手里道:“把二樓給清出來,我家主人要待客!”

顧培山只覺得手一沉,心中便自然一喜,足有二十兩!這足夠他一天的流水了。正要應下來,卻突然想起二樓有一個包間已經坐了客人!

這些客人,昨天便訂了包間,自己還收了人家十兩銀子的定錢!人家指明了不能換包間,否則要他十倍賠償的。那些人看起來,很不好說話,若是連原國公主的面子也不給,鬧起來,那就又是麻煩。

不由笑道:“其他的地方都好說,只是樓上有一個包間,已經有人了,他們是昨天就來定得包間,現在已經在里頭了!”

畢力塔正要說話,娜仁格日樂擺了擺手,直接上了二樓。

畢力塔便惡狠狠地對著顧培山道:“讓他們,不要喧嘩!”

顧培山高興地道:“這個自然,這個自然!”心里卻想著,今天還真是個好日子,這兩宗生意都攬下了。

便連忙讓伙計把最好的茶點,送到樓上去。幸好,店里頭從一開始便每天都定制了三斤任記的炸魚塊!還別說,許多客人就指名道姓地點這炸魚塊用茶!自有了任記,店里的生意都好了許多不說,就炸魚塊本身,也給店內增色不少。

在如今的金陵城里,若是哪家吃食店里,沒有這炸魚塊,那就根本不叫個店!

就是有一點不太方便,任記每天都是限量賣兩百斤。要想保證店里有炸魚塊,就必須提前三天去預定!萬一店里臨時接了一單大生意,客人指名要炸魚塊,那就不方便了。要知道三天內的接定,任記可是要收每斤六百文的。不過,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客人要點這個,就要做好掏錢的準備。

娜仁格日樂靜靜地坐在茶韻閣的二樓臨窗的桌子邊!這個位置,正是那日蘇三坐過的位置。

畢力塔從小二的托盤里,把茶點一一布在桌子上!才看到格格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屋頂上的雪。便輕輕地道:“格格,屬下斗膽說一句!”

娜仁格日樂看著畢力塔!畢力塔便道:“事不可為,請格格隨時停手最好]。”

娜仁格日樂笑了笑道:“這一點,娜仁比你清楚!”

畢力塔便道:“東西都準備齊了,屋內有火盆,東西用完了,往火里一扔便完事!”

娜仁似乎沒有聽到畢力塔的話,她只是在想,趙廣會不會如約而至!索里圖會不會突然中止行程。

正想著這些時候,便見樓外許多人,進了茶樓!緊接著,便見趙廣從樓下翩翩而至,身邊還有一個人,卻是蘇三!

沒有想到蘇三會在這里出現,娜仁格日樂心中頗為驚異,快速地想了一遍這個小小的意外,對事情的影響,發現并無不妥,隨后才安下心來。

蘇三伴著趙廣,一路走到茶韻閣的二樓!一眼便看到坐在窗邊的娜仁格日樂。依然是那一襲裘衣,仍然是那樣充滿著野性,卻又不失柔美的可人模樣,也難怪趙廣對娜仁格日樂這么心馳神往。說娜仁格日樂是人見人愛,佛見花開,也是不為過的。

而且這種美好的感覺,會隨著每一次見面,而遞增!就像一劑慢性的毒藥,讓人欲罷不能。這個女人,就是一劑毒藥。這一點,從身邊的趙廣,再次看到娜仁格日樂,身子一震,喉嚨里發出輕微的苦悶聲,便可以證明。

蘇三見趙廣有些失神,便上前對著娜仁格日樂行禮道:“公主早安!”

“蘇大人早安!”娜仁格日樂依著封人的禮節,頗為注意地給蘇三回了一禮,目光卻依依地落在太子的身上,有些怨恨,有些無助。

趙廣似乎是受了娜仁格日樂眼光的鼓舞,輕輕地上前,卻又不得不收住腳步,半天才輕輕地道:“你不開心嗎?”

蘇三卻沒有看出娜仁格日光哪里不開心!娜仁格日原本的性子,本來就應該是這么恬靜的,以前在趙廣面前那可愛開心的樣子,只是娜仁格日樂有意作做出來的。

“太子錯愛,娜仁格日樂很好!”一股幽怨自然而然地出現在娜仁格日樂的臉上!恰如其份地表現出了心中她心中那一絲絲的不甘。

不甘心是有的,只怕不是為不能嫁給太子不甘心,而是對和親不甘心!

趙廣見娜仁也不叫他廣哥哥了,心中一陣悲傷,動情地道:“是不是有什么難處?”

娜仁格日樂嘆了一口氣,請太子與蘇三坐下,卻苦笑道:“事到如今,再說這些又有什么用!”

趙廣自然是想要聽這里頭的情形,才要來的,因此便追問了起來。娜仁格日樂因礙著蘇三在場,不肯把把戲演得太露,只吞吞吐吐地說了一些自己必須選擇皇帝和親的理由,又多么希望趙廣就是皇帝的一些模棱兩可的話。

蘇三看著趙廣動情地聽著,眼淚都流了下來,還一個勁地嘆息!自己卻聽得索然無味。在他看來,娜仁格日樂說出來的話,沒有一句有實在的意義。可她卻偏偏要拿這些話來,勾住趙廣的情緒,她的用意何在?

是想挑起趙廣與趙普父子之間的對立?只怕也太異想天開了吧!

二樓的一個包間門打開了,里頭走出幾個人。這幾個人,往二樓林立的侍衛群看了一眼,才低著頭,匆忙地走下樓去了。

蘇三感覺這幾個人,有些特別!卻沒有用心思去想,而是默默地聽著娜仁格日樂的話,極力地想從她的話中,尋出一些她把太子邀到此地的真實用心。蘇三認為,娜仁格日樂不可能永遠把圈子繞下去,該說的話,也必然要說出來。

畢力塔引著人守住了樓梯口,把上來收拾包間的小二給攔了回去!

娜仁格日樂仍在重復著自己是多么的無奈!聲音哽咽,語氣凄涼!好半天,才收住了話頭道:“太子稍坐!娜仁洗洗臉再來陪太子飲茶,過了今天,只怕!”

只怕見面都是難的!再見面時,便有輩份之別,要母子相稱了。這自然是娜仁格日樂的未盡之意!

趙廣抹著眼淚兒,看著娜仁下了樓,這才轉過頭來,看著窗外的雪景!默默地平復自己的心境。趙廣覺得自己很沒用,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娶不了,只能眼睜睜,極其無奈地看著娜仁格日樂與父皇結合。人生最大的痛苦,只怕莫過于此吧?

蘇三看到趙廣的神色,只能暗嘆趙廣這是庸人自擾。心知就算自己點破了娜仁格日樂的真性情,趙廣也不可能相信。只能是勸慰趙廣道:“和親是國家大事!娜仁公主既然不能違背父命,那太子也就不要再過多傷情了。天涯何處無芳草,草原上,也不是僅僅只有一個娜仁格日樂!以后兩國聯盟,互通有無,草原上的女子,也會來到封朝!太子若是喜歡異域女子,總歸可以尋到心愛的。”

“你不懂!”趙廣搖了搖頭,似乎一下子成熟了許多一樣,開始像個男人!嘆道:“天底下就只有一個體貼可人的娜仁格日樂。再也沒有第二個了!我們是兩情相悅的,可是,哎!”

一副標準的失戀模樣!可惜,這只是趙廣以為自己失戀了而已!這種成熟,也只是假成熟!

趙廣連娜仁格日樂是不是真心喜歡他,都沒有搞明白,還談什么成熟?戀也沒有戀過,哪里來的失戀?一個即將擁有國家的人,再去奢望擁有真正的愛情,是不是有些異想天開?蘇三不知道這是不是悲哀,或許趙廣這樣的人,出現在國家的承繼人位置上,才是真正的悲哀。趙廣這樣的人,給他另外一個環境,也許他會過得更開心!

其實回過頭來想想,自己也是很無恥的!像自己這樣的人,卻仍然希望,趙廣呆在眼前這個位置上,并且希望趙廣能成為國家的主宰!自己這么做,是不是有些殘忍?

“有刺客!”一聲驚呼,從外面的街道上傳來!

蘇三大吃一驚。

樓內的侍衛一齊緊張起來,把太子團團地圍住,緊惕地看著四周。

蘇三正要伸頭往窗外去看,卻聽到耳邊傳來一聲巨響!一個蒙面人,從剛才幾個客人出來的那包間里,奪門而出,從二樓的另一邊窗戶,縱身跳了下去!

滿樓的人,不敢亂動!生怕有人趁隙行刺,因此眼睜睜地看著那蒙面人消失!

蘇三又是一驚,敏感地察覺到街面上的驚呼聲,與這個蒙面人,一定是有聯系!

便往街上一看,只見一隊人馬正處在混亂之中!許多人圍住一個人,混亂地往邊上的店鋪里退!另有一隊人馬,急速地朝茶樓里奔了過來。

蘇三心思一緊,卻異常地冷靜!

腦子里迅速地轉過了幾個念頭,便從窗口收回身子立刻走到另一邊的圍欄處,往下看!

只見剛才沖進茶樓的一隊人,已然穿過了廳堂,急速地往二樓跑!

原國人的侍衛,正要下樓去尋娜仁格日樂!兩相里在樓梯處一碰見,立刻拔刀相向。

蘇三一聲斷喝道:“住手!”

那伙沖進酒樓的人只見喊聲,嚇了一大跳,舉頭一看,只見上面密密麻麻的就是人!而且全是武士打扮,個個舉著刀,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不由全都一愣,這沒想到,這上頭是這么個陣式。

蘇三見喝住了雙方,伸手一指,對著想沖上來的人大聲叫道:“太子殿下在此飲茶,閑雜人等速速退開!”

那伙人,更是一愣!其中一個大膽的,弓步跪倒,雙手抱刀,急道:“我們是京國轅所護衛,我們京國特使索里圖,適才遇刺,兇手便是在這此樓上射出一箭!我等是輯兇而來,請大人容情!”

索里圖遇刺?

蘇三愣了愣,再沒有想到會是索里圖被人刺殺!便喝道:“全都原地站住!等本官問過太子再說。”說完,轉身走到太子的身邊。

太子早就被事情的一系列變化,震駭的有點不知所措,見蘇三來問他的意見,卻反問蘇三道:“寧遠看這事當如何處置?”

蘇三不假思索地道:“這事與我們全無干系!想必是剛才從那包間里跳出去的蒙面人,干下的勾當。為了避免嫌疑,應當讓他們自己上來查實。”

“好,這事寧遠你全權安排!”太子連忙應道。

蘇三便走回圍欄處,對著一眾人道:“你們全都把武器放下,再上來查看!”

京人護衛心忖這么多人在上頭,再不可會有什么危險,便急急地把刀放下,五六個人一齊朝射箭的地方奔去。

蘇三命太子身邊的侍衛好生護持,便也帶著幾個人,跟著一起走了過去。

京人找準了地方,可是那包間里早就人去樓空!蘇三朝包間里看了一眼,只見包間的桌上,還有吃殘的茶點,屋里一個大炭盆,把包間烘得暖暖的。

自然有樓上的侍衛道:“剛才這里有個蒙面人沖出來,從那邊跳下了樓!”

京人護衛連忙朝那邊跑去,只見一扇洞開的窗戶,窗戶外頭卻是茶樓的后院!此時哪里還有半個人影?

饒是如此,仍然有兩個護衛,從窗口躍下,在雪地里的足跡上尋找著線索!

蘇三閃身進了包間,先嗅到了皮質燒焦的味道!

轉頭往火盆里一看,果然看到燒焦的皮筋!長長一溜黑漬印在火紅的炭上,應該是弓箭的弦!再朝半掩的窗外看去,只見一伙京人已經把索里圖扶進了對面的店鋪里,邊上還許多人正朝著自己這個方向指點!

這自然是一起有預謀的刺殺!火盆里只有弓的燃燒痕跡,而沒有箭支的燃燒痕跡,這足以證明,刺客很有信心一箭命中!所以,從頭到尾,只準備了一支箭,而事實也真是一箭命中。

蘇三走出包間時,娜仁格日樂已經回到了樓上!正非常好奇地詢問這樓里發生了什么?

蘇三靠在圍欄邊極快地把思路捋了捋,卻見幾個京國轅所護衛,正拿住顧培山,在一樓里訊問!

顧培山哪里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見樓里被京人這么一鬧,亂成一團,不由又氣又急!可是京人卻不管這些,一伸手就是一巴掌打在顧培山的臉上,急切地要問出是誰用了那個包間。

蘇三眉頭一皺,心知打死顧培山也問不出是誰來,再看到京人把顧培山推倒又踢又攘,著實有些反感!便喝道:“大膽!這里是大封朝,你們京國人膽敢隨意動人?來人,給我拿下!”

顧培山見有人給他撐腰,一地叫起痛來。幾個太子身邊的侍衛,得了蘇三的吩咐,朝下一撲,把幾個沒有武器的京人給扭送了上來!按跪在地!

京人昂著頭,不安份地跪著,卻不肯認錯,而是大叫道:“你們阻礙我們查找刺客,你們就是幫兇!我們索里圖大人,就是你們暗害的。”

京人有這個猜測,也不能全怪他們!這么一大幫子的人在樓里,卻還有刺客隱在樓中動手刺殺!也難怪他們會這么說。

蘇三卻眉尖一挑順手抄起一張凳子,狠狠地用力摜在三個京人的身前,巨大的聲響,嚇了所有人一跳!娜仁格日樂也輕輕地瞄了蘇三一眼,才把臉轉開。

三個京人吃了蘇三這文弱生一嚇,臉上的神色便有些狂怒了!他們打心里眼里看不想封人,特別是封朝的文人!在他們看來,封人都沒有骨氣,敢在他們面前這么張狂的人,他們還是第一次碰到!

可他們不知道,今天他們碰著一個硬茬!蘇三冷冷地看了三個倨傲的京人一眼,對著太子侍衛們一擺手道:“來呀,掌嘴!”

太子的侍衛聽到太子讓蘇三全權處置的命令,自然不會違抗蘇三的意思!再說打京人,是長臉的好事,他們再不會猶豫。因此,伸手便抽,雖然一個京人只給了一巴掌,但這一巴掌,卻是用足了力氣!

差點沒把人的腮幫子給打脫掉!‘啪啪啪’三聲脆響,打得三個京人護衛,眼冒金星。

三人頓時低了頭!好漢不吃眼前虧,再扛下去,也是他們受苦,他們也不是傻的。

蘇三這才不緊不慢地道:“下次說話之前,要好好過過腦子!這里坐著的是誰?是大封朝的太子!太子爺,也是你們可以詆測的?老老實實地跪著認錯,否則就跪到死。”

說完,蘇三再也不看這三個京人,而是收回心神專心思考這一整件事情。他總覺得事情有些巧!

好好的太子與娜仁公主在這里見面,便突突地生了刺殺事件,這就是巧合!蘇三前一世經歷過許多事情,心知真正巧合的事情,是少之又少的,一般‘巧合’都是人為安排的!

莫非這是娜仁格日樂布下的一個局?

心里動了這個念頭,再順著這個思路往下捋,蘇三很就察覺到諸多異樣!

先,剛才看那幾個下樓的茶客,就有異樣!那幾個人一定不是普通的茶客。普通的茶客,不會在出門時看到這樓上這么多人,表情還那么淡然!就好像已經知道,這樓里有這么多人一樣!

就算他們已經在包間里已經看到二樓里來了這許多人!難道就一點點擔心的意思也沒有?

還有一處異樣的地方!

若有刺客藏在包間里。那這伙茶客結帳的時候,一定會吩咐店家,包間里還有客人沒有走,讓小二不要上去打擾!

可事實是,自己清楚地記得,小二是要上來收拾包間的,卻被畢力塔給擋了下去的。

這就很能說明一些問題!

唯一的可能是,茶客與原人就是一伙的,明知道畢力塔會把所有閑雜人等都攔在樓下,所以他們才會這么放心地離去!

畢力塔既然知情,那娜仁格日樂也必然是知情者!那這一件事情,就可以說得通了!

可是為什么娜仁格日樂又要離開二樓呢?她不是應該安坐在二樓,才最沒有嫌疑的嗎?還是說,她之所以離開,是因為她本人也要親身參與?若是這樣,她邀請太子在這里見面,就是在為自己打掩護,而那個蒙面人也極有可能就是娜仁格日樂本人!

蘇三心中一動,眼睛不動聲色地往娜仁格日樂身上看去。

娜仁格日樂雖然在與太子說著話,但精神卻大半在蘇三的身上!蘇三朝她這里一看,她立刻便警覺起來。

聰明人自有聰明人的感知,娜仁格日樂立刻反思起來,自己有沒有留下什么破綻!應該是不會的,她是在眾人的眼眼里下得樓!而刺客是在二樓,這樓上樓下的差距,有太子證明,足以洗清自己的嫌疑!

從一樓進入二樓的過程,更是事先計劃周詳的!畢力塔背著她,走到二樓的側窗下,自己借力翻上來的。

側窗是二樓視線的死角,可以看到她的位置,站著的都是自己的人!包間是側面最里頭的一間,包下這間包間的客人走的時候,有意把門頂住,敞開著!絕對可以擋住所有人的視線,方便自己進入包間!

包間里的行動,自然更沒有人可以看到的。若不是自己出門的時候,有意地碰了一下門,恐怕還不會有人注意到自己跳窗。

鞋上有雪,這一點誰也抓不住毛病;衣物沒什么穿亂,這也沒有異常。娜仁格日樂眼睛的余光在自己的身上掃過,停留在自己的手指頭上。

她射箭需要在大姆指上戴一枚扳指!以免傷到了手,扳指雖然已經取下,但手指上卻留下了明顯的一塊環形紅斑!

娜仁格日樂立刻不動聲色地用左手把右手一蓋,才側過臉去看蘇三。卻見蘇三正把目光從她的手上,轉移到她的臉上。

兩人的眼光,在空中不經意,卻若有實質地一碰,雙雙看到對方眼里的震驚,繼而又不動聲色地移開!

娜仁格日樂心道:該死,這家伙一定是現了什么,要不然眼睛里不會這么震驚!這家伙也太可怕了一點!這種場合,這看書就種情勢,他居然有這樣的心態,可以安之若若素地這么平靜的思考?不行,這人不能留!自己自以為心思深沉,卻想不到,世間還真有能與自己比肩的人才!

蘇三心中也是突突一跳,他已經從娜仁格日樂手上的扳指印和她的眼神上,確定索里圖被刺這件事情,一定與娜仁格日樂有關系,而且他可以武斷地猜測,刺殺索里圖的真兇,便是娜仁格日樂無疑!

嚇,這女人還真是一把好手!這種活干下來,還這么心平心和,真是不簡單啊?看來自己還是低估了她!

更為該死的是!娜仁格日樂居然利用太子和自己當擋箭牌!而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覺中,就被娜仁格日樂給利用了一回!更為可氣的是,自己被利用了,還不能說破!

不過,她應該沒有算到自己會陪著太子一道來!難怪看到自己與太子一齊出現的時候,臉上微微有些訝異呢?

所有思考,其實都只是生在瞬間的事情!就生在三個京國人被掌嘴后,幾個眨眼之間!

等蘇三重新在太子與娜仁格日樂的側邊坐下來時,蘇三已經拿定主意,對這件事情裝傻到底了。

因此,蘇三一坐下來,便對太子道:“京國人太囂張了!封朝的百姓,豈容他們肆意打罵?他們心急著要問話,這情有可原,但問話難道是用巴掌去問的嗎?太子爺,寧遠今天借著太子爺的名頭,要好好地教訓教訓他們!”

趙廣小聲道:“畢竟是京國人,這么做不是很好?”

娜仁格日樂眼中閃過一絲鄙夷,卻道:“打都打了,不好也只能撐著底了。否則京國真把索里圖遇刺的事情,賴在太子您的頭上,那更麻煩。”

趙廣見娜仁格日樂這么為自己著想,不由心喜的同時,又是傷感!蘇三看到趙廣又來了這樣的表情,還真是無語。

蘇三看不得一個男人這么優柔!男人應該果斷一些,當斷便斷,便是感情,也要果決一些,有些東西明明挽回不來的,還這么患得患失,有這個必要嗎?

樓梯里傳來一陣急急地腳步聲,幾名京人被畢力塔攔在了樓梯當中。其中一名京人只得高聲叫道:“太子殿下!外臣京國副使德赫拉請見!”

太子便招了招手,讓德赫拉單獨過來。

德赫拉在太子桌前行了禮,太子便問道:“聽說索里圖使者遇刺了?如今傷勢如何?”

“有勞太子動問!已經無礙了,雖然射中了胸口,但索正使穿的衣服多,刺客的箭力并不足,因此扎得不深,只是受了一些小傷!”

蘇三聽了德赫拉的話,第一反應便是,這一箭確是娜仁格日樂射的!只有女人才會箭力不足。第二個反應是,覺得索里圖只受了小傷的這個結果,不太可能。娜仁格日樂花費了這么大心思,用了這么多手段,決不會只想換這么個結果!這不可能!

這么說,那箭上,必然是有毒的!蘇三想到這里,挑了挑眉毛,卻隱下這個念頭,默不作聲!索里圖死便死了,并不關他什么事,他沒有必要點破。

“那就好,那就好!”趙廣聽了這個消息,倒是有些開心!索里圖不死,他也不用去想京人會因此大發雷霆,借口南下了。

德赫拉看了一眼身側的三名跪著的京國人,又對太子道:“這三位都是京國轅所的護衛,不知他們犯了何罪,讓太子如此對待他們?”

太子也不說話,而是看了蘇三一眼。

蘇三一笑,對著德赫拉拱了拱手道:“這三個人,是本官下令處置的!”

“您是?”

“書令史蘇三!”

“蘇三?”德赫拉意外地小聲嘀咕了一句。最近經常聽人提起蘇三這個名字,想不到今天見了真人!

“正是本官!”

德赫拉知道蘇三最近頗得皇帝的寵信,風頭漸盛,不好輕易開罪。但看著同胞受罪,他的語氣還是很難好起來。而且京人在封人面前,一向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情結,因此語調冷冷地道:“蘇大人處置他們,可有緣由?”

蘇三對德赫拉的語氣,似乎并不在意!一指三人道:“德副使還是自己去問他們好了!”

德赫拉一愣!蘇三漫不經心的樣子,好像是占住了什么道理,心想著再不能把問題給激化了,便問三名京人護衛道:“怎么回事?”

三人剛才是一時氣憤,才說出幫兇的話!說話之前確實沒有經過大腦,直到被打了嘴巴子,才反應過來,對面坐著的是大封朝的太子,說太子是幫兇,是主使!那還了得。

因此見德赫拉問,便一齊把頭給低了下來,自知理虧!哪里還敢重復說出來。

德赫拉一看三人這意思,便知是自己這邊理虧!正要繞過這一節,先說服對方把人放了再說!他還要追查兇手,可沒有時間在這里磨牙。

可是蘇三卻沒有給德赫拉繞過去的機會,而是在三人一低頭的同時,在邊上冷哼一聲道:“一上來,便說太子爺是主使,是元兇!今天不把這話說清楚,誰也別想離開這里!”

德赫拉暗罵三名護衛糊涂,卻更為蘇三那句‘誰也別想離開這里’頭痛!看來,這蘇三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這是打定主意要把事情磨一個明明白白了!

也好!那就索性把事情搞大!

其實德赫拉也是頭腦一熱,才有把事情搞大的想法!在德赫拉看來,太子是個軟蛋,蘇三也不過是年輕氣盛!原人為避免卷進這件事情里,是不會開口的。這樣一來,以自己的處置能力,難道會懼了封人不成?

德赫拉卻不知道,蘇三正是要激他上鉤!蘇三要好好地教訓一番京人,也讓原人把眼睛瞪大一些,不要犯著自己。

“那就不離開了!”德赫拉沖口而出說下這句話。這才一臉的冷意地對著三名京人護衛道:“你們倒是說說,為什么要把事情往太子身上扯!難道你們的腦袋讓馬蹄子給踢了嗎?”

德赫拉看起來聲色俱厲!事實上,卻是在暗示護衛把事情往太子身上安。在德赫拉想來,護衛們把事情往太子身上的扯,總歸是有往太子身上扯的理由,德赫拉現在就是要梭使護衛們把話說明說透。只要太子證明不了自己沒有嫌疑,那就不好再說什么!

有一個心眼靈活的護衛聽懂了德赫拉的口風,便道:“也不是我們想這么說,而是事情太巧了一些!刺客也在這樓上,他們這么多人也在樓上。有人行刺,他們居然沒有發覺!而且我們正訊問店掌柜,他們就把我們給抓了上來,這不是耽擱我們緝拿刺客的時間,故意縱走刺客嗎?”

“哦,原來是這樣!”德赫拉像是明白了什么,拿著眼睛挑回蘇三的身上。意思是,這事你怎么解釋?

德赫拉這點小心意,蘇三豈會不知!想要在自己面前玩心眼,耍手段,德赫拉還嫩了一些。

因笑了笑,頂著德赫拉滿臉的詢問,就不跟著德赫拉的意思走,而是反問道:“什么原來是這樣?”

“難道,蘇大人不覺得確實是巧了一點嘛?”

“天下的巧事多著呢?這能說明什么?再說這樓上,還有原國使臣在!德副使的意思是:封朝的太子與原國的公主設計刺殺了京國的使臣?”

“德赫拉可沒有這個意思!只是覺得。”

蘇三打斷德赫拉的話道:“沒這個意思,又說原來是這樣,那就是懷疑?”

德赫拉見蘇三一定要自己擺明了態度,私下里一盤桓,才決然地道:“確實是有些懷疑!”

蘇三哈哈一笑,看著德赫拉一步一步走見自己的圈子里,又看了看一邊好似漠不關心的娜仁格日樂一眼,才猛地一收笑容道:“來人,把德赫拉拿下!”

德赫拉臉一白,急道:“你,蘇大人,這是何意!”

“你們沒有聽到本大人的話嗎?”蘇三看著太子的侍衛道。

太子的侍衛再不敢遲疑!上前兩人,把德赫拉的膀子往后一擰,給擒住了。

德赫拉疼得臉一紅,大叫道:“我是京國使臣,你敢如此待我?”

蘇三的臉變得很快,一收冷臉,笑了笑對德赫拉道:“對不住了德副使!本官現在懷疑,你是刺殺索里圖的真兇,是你派人刺殺了索正使。因此,將你拿下,以便進行審訊。”

“簡直是胡說,我怎么可能刺殺索里圖大人?”

“怎么不可能?聽說德副使與索正使意見經常相左,也許是德副使不服索正使,想趁機殺人,要取而代之!也許是為了什么財物分配不均,心中怨恨!也許是為了爭個美麗的女子,或者。”

德赫拉狂怒地打斷蘇三的話道:“蘇三,汝欺我太甚!”

蘇三一收笑臉,猛地提高聲音,斷喝道:“汝欺我等,更甚!本官稍稍懷疑一下你,那就是欺你!爾等,公然懷疑太子殿下,豈不是欺我等更甚。這三個人,打著緝兇的名頭卻對封朝百姓隨意謾罵,繼而大打出手!顧培山,你過來,你親自給這位德副使說說,這三個人是如何對待你的。”

顧培山早就是候在一邊的,見說連忙一跪,滿臉痛哭地道:“這三個人,一上來就提著小的衣領子。他們說話本來就有口音,語速又快又急,小的一句話沒回上來,他們照著小的臉上就是一拳,然后拳打腳踢!若不是蘇大人開口救下小人,只怕此時都被打死了。”

蘇三冷冷地的看著德赫拉道:“當著封朝未來國君的面,如此欺壓封朝的百姓!這是欺君之罪。本官略施薄懲,居然無故攀咬,簡直是罪大惡極。你堂堂一個國家的副使,不想著把事情弄清楚,居然糊涂到也說出懷疑的話!蘇三欺你,蘇三可以把命抵給你!爾等欺太子,當株九族!來人,把這三個京人,就地(正)法!”

德赫拉見蘇三暴跳如雷,好像三尸俱焚的樣子,還真怕蘇三一怒之下,把人給正()法了!連忙一跪,對著太子哭求道:“太子,我們錯了,我們知錯了,我們,我們這也是心急,才犯下的錯誤,請太子給外臣們一個改過的機會!”

太子見蘇三背著手,對他示意,心知京人不好真殺了!雖然看在心中很解氣,看到京人跪在自己面前,感覺很有面子,但也不能不說句圓場的話。便咳了一聲,卻一臉嚴肅地道:“本太子雖然很生氣,但看在索里圖遇刺,你們也確實是心急的原由上,便放過你們這回!”

蘇三忙一轉身道:“太子爺!這些人太可惡,無端地指責太子,若是就此放過,以后誰都敢在太子爺面前撒野!依下官看,死罪可免,活罪還是要受的!”

趙廣不知道蘇三要玩什么花招,裝作沉吟的樣子,這才點了點頭!

蘇三便對太子侍衛道:“這三個京人打人在先,沖撞太子在后,還試圖誤導德副使!給本官拖到樓下去,狠狠地打,記著,只要不打死,怎么打都不為過!”

德赫拉臉一白,卻根本說不出什么反對的話!原本是來救人的,想不到現在反把要救的人害進去了,連自己都搭在了里頭!有心想向蘇三討個情,可見蘇三一臉余怒未消的樣子,生怕再勾起這位年輕大人的心火!只能悶不做聲。

蘇三卻一轉頭看向德赫拉!“至于德副使嘛?”

德赫拉感覺頭皮一緊,心中一麻,不知蘇三怎么整治自己,不由略低了低頭,卻又覺得低頭太丟臉,便把頭偏了偏。

蘇三看到德赫拉的表情,便哈哈一笑,順手提過一條長凳,塞到德赫拉的身下,對兩名侍衛道:“還不快松手!來來來,德副使坐!蘇三知道,都是那三個滿嘴噴蛆的家伙,亂說一氣,才把德副使誤導了進去!今天就算是太子爺代德副使教訓他們一番,免得以后他們再亂說話,萬一再把德副使的九族都連累進去,那就不好了。德副使不會不高興吧?”

“哪里,哪里!他們平時是口無遮攔了一些。”

“對嘛!在轅所里怎么說,都無所謂,出了門,可就不能亂說話了。今天幸好是本官奉太子爺的命,攔下了他們,否則真要把這店掌柜打出個好歹來,太子爺想救他們,都不成!攔下來,就是保護他們,德副使明辨是非,想必是明白這個道理的!”

德赫拉忙立起來,對著太子行禮道:“謝太子及時阻攔!”

太子看到德赫拉臉上無助的樣子,極想笑出來!卻繃著臉擺了擺手,話也不敢說,生怕忍不住。

蘇三又道:“不過,德副使回去后,還是要開導開導這三位護衛!不要想著尋隙抱復,若是這位顧掌柜的,有什么三長兩短,就算是真是意外,這筆帳也是要算在那三位護衛身上的!真到那個時候,咱們可就不是在這茶樓里,好說好話了!”

德赫拉心里悔死了與蘇三抬杠,恨不能早點離開!因此只是順著蘇三的語氣說話道:“不會,不會,絕對不會!”

后院里依稀傳來三名京人護衛的慘叫聲,德赫拉臉上極不自然地抽了抽,蘇三卻把德赫拉按坐下。這才道:“雖然德副使不懷疑我們了,但我們卻還是要給自己洗白一下,所以,德副使且不要忙著離開!蘇三代德副使問問這件事情。”

這事德赫拉倒是關心的,因此也只能忘掉后院里的慘叫!專心聽蘇三說起話來。

蘇三先把太子的來這里的原因,緩緩地說了一遍,又把現場看到情形也仔細地說了個清楚!前后起因這么一說,再讓相關的人員,一一開口證實。結果這刺殺的真兇,便落在那一伙神秘的茶客和那個蒙面人身上!

德赫拉清楚了這些,也明白了這事果真是個巧合!也是,太子要殺索里圖,不管是用什么方式,都沒有必要要親歷現場!再說太子也沒有什么理由殺索里圖。

要說起來,原人倒是有些嫌疑!但是,同樣的道理,原人要刺殺,也沒有必要整出這個場面。

因此,德赫拉連連向太子與娜仁格日樂告罪!

大家見問題都說清楚了,便邀德赫拉一齊坐下喝茶!

德赫拉哪里有這個心思,正在推辭!一名京人侍衛急急地尋到樓上叫道:“德大人不好了!”

德赫拉一愣!

那京人護衛道:“箭上有毒!索大人毒氣發作,七竅流血而死!”

好霸道的毒藥!蘇三心里想著:毒性隱藏了這半刻,才突然發作,倒是一門極霸道的毒。

娜仁格日樂還真是狠啊!是什么讓她有不能不除去索里圖的理由呢?

蘇三沒有想到,娜仁格日樂想讓索里圖死的原因,就是索里圖暗示太子對皇帝提出和親!讓自己在名節上,留下一個污點,這是她無法忍受的。

德赫拉聽到這個消息,感覺身上一陣陣地冒著冷汗!匆忙對著太子告了個罪,連忙下樓去了。

“來人啊,護送德副使回轅所!索使出事了,德使可不能再出事!”蘇三喊道。

德赫拉身上一緊,人都走到樓梯口了,聽到這話也是心驚!忙轉身對著蘇三躬了躬身子道:“多謝太子和蘇大人美意!”這才在太子侍衛的護送下,往京人的轅所去了。

讓這件事情一鬧,趙廣與娜仁格日樂說話的氣氛也就淡了!娜仁格日樂事情做完,也不想久留,因此這場會面也就散了。

太子依然回宮,蘇三在茶韻閣外與太子分了手,便往完美店走去。

半路中,感覺身后有人跟著自己!便在人群里一連幾晃,掩到一邊,卻看到娜仁格日樂身邊的畢力拓,隱在人群的后面,往人堆里看了兩眼,轉身消失在另一頭!

蘇三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心里想道:娜仁格日樂只怕是盯上自己了最]好,看來有些事情,不想做,也不能不做了。

蘇三轉過幾條街,剛走到完美店的巷口,便見李技正從巷子里出來,身邊還有皮秋!

兩人伴了一路,邊走邊說著話!手里還拎著幾套霸王別姬,一臉肉痛的樣子。看來兩人是被女人們勸不過,才買了幾套!便笑迎著兩人道:“怎么找到這里來了?是有什么急事嗎?”

李技顯然是到過蘇府,從蘇府里得知自己在這里!否則不可能半上午的,便出現這里。

李技聽到蘇三的聲音,這才發覺蘇三就在身前,不由苦笑道:“前些天來府里,聽說三爺正在搞什么培訓!現在看來,三爺培訓的就是這些人吧!真是歷害,三言二語的,把咱倆身上的錢都給掏空了,差點沒把人押在里頭。”

李技這話有些夸張!兩個大男人,那些女人們是不會要的,不過把客人的錢全部留下來的本事,里頭的女人還是具備的!原本就是樓子里出來的,對男人就一拿一個準,再經自己這么一培訓,掏客人的錢,應該就像是掏自己口袋子里的錢一樣容易。

便笑了笑道:“一套放在家里用!另外幾套留著,等正月里找個機會出手,絕對能讓你們賺回來!”

李技一聽蘇三這么說,連忙道:“那我再去買幾套!”說完轉身便往回走!

皮秋訝然地看著剛才還和自己一樣肉疼的李技,這會兒卻這么大方,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他硬生生地買了兩套,還是看在這店是蘇三妻子李月兒開的分上,覺得不好意思空手出來,才買下來的!

其實里頭冷冷清清的,這東西又這么貴,誰會花錢買這個?蘇三居然還說,可以有機會出手,把錢賺回來,鬼才會信。

不過皮秋自然不會讓自己這想法表現出來,總鏢頭已經放出話來,明年一準在成都府設分局!蘇一是蘇三的大哥,年后便要往成都府任職,以后蘇一就是自己在成都府的靠山,他可不敢得罪了蘇一的弟弟蘇三。

否則花這幾兩銀子,做人情,他虧不虧啊!好在,這錢可以算在應酬的錢里,要不然他也不敢這么亂花!

不好與蘇三這么干站著,皮秋便指著李技的背影笑對蘇三道:“三爺!這家伙剛才還說身上沒有錢了,可見得是騙人的。”

蘇三輕輕一笑道:“走!我們也進去看看。前幾天李技到府上來過,寧遠有點事情正忙著,所以沒有接待!今天你與李技過來,是不是想找寧遠的大哥說事?”

皮秋連忙跟上蘇三的腳步笑道:“蘇一蘇大人年后到成都府任職,志遠鏢局也想在成都府設分局,皮秋正好是內定的成都府分局的鏢頭!因那幾日不在金陵府,我們總鏢頭拜見蘇府丞時小人不在,所以,總鏢頭特別囑皮秋一回來,也進府里拜見一番。這才拉李技一同前來的。”

“唔!李技已經加入志遠鏢局了嗎?”

“沒呢?為了這事,李技與丁老鬧了一場!我們總鏢頭雖然愛才,但也不好違逆了他的意思!”

蘇三笑了笑道:“按理說,他還是蘇府里的護衛,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解聘!不過,大哥年后就要去成都府,李技拖家帶口的,只怕也不可能跟著去,所以我就沒讓他再進府里!嗯,進鏢局也不是什么壞事,這事,我與李技說說!”

一邊說著,兩人一邊進到完美店內!

里頭確實有些冷清,大部份的店員都走動了,只有李月兒和另外一名姑娘在店里頭!

李月兒見蘇三進來,忙上前道:“累死我們了,店里頭該請些伙計了!要不然我們要累死的。”

“你不是從武陵帶了人過來嗎?這幾天先用著!過了年,再慢慢尋穩當的伙計好了!貨都送去了嗎?”

“都在蘇府里準備呢!這里的貨,沒敢動,怕柜臺上有急用!”

“她們人呢?”

李月兒笑道:“都各顯神通去了,說,今天不賣出去一萬瓶!就不回店里。一個個跟打了雞血似的!”

蘇三沒有理會皮秋在一邊那訝然的臉色,只應著李月兒的話笑道:“宮里頭沒消息嗎?”

“倒是派了一個小太監過來瞧了瞧!我跟他說,宮里頭的和怡公主也在用的,他說回去把情形稟上去,再說!”

蘇三點點頭道:“不用管他們!求上門去,他們反而要拿捏的,有太子的五千瓶加進禮單里的影響,宮里來采買是遲早的事情!到時候,就怕你這里的貨,不夠賣!”

“在太子爺面前,月兒可是少報了量的,說是一萬套,其實近兩萬套也有!要不是這大雪,只怕這幾日還可以多送來幾千瓶的量!”

“兩萬套難道就夠賣了嗎?”蘇三笑了笑,卻看到另一邊李技一手拿著銀票,一邊數著瓶子!不由叫道:“蘭草,給李技開一百瓶的欠單!”

又對李技道:“別數了!這一百瓶,你寫個欠條交到柜上,拿著欠單走便可以了!錢隨你什么時候來交。貨就存在這里,以后欠單轉手了,讓人家憑欠單提貨就可以了!月兒,你要記得,庫里頭要留個千把套救急,不要全清空了,家里人也是要用的。”

李月兒笑道:“知道了!”

蘇三叫道:“李技,快點寫欠條,我們走!”

李技連忙在柜上寫起欠條來!

皮秋早就在心里打鼓了,先是聽蘇三與李月兒在一邊說什么一天要賣一萬套!我地個娘嘞,一萬套,這不得幾萬兩銀子啊!一天幾萬兩銀子,總鏢頭刀尖上舔血,也沒這么大的流水吧?

心想著會不會是兩人在演戲,勾著自己再多買幾瓶?可想想也不可能,蘇三好歹是個官家,再不會為了幾兩銀子這么費周折!再見李技像是著了魔一般,蘇三讓他買一百瓶,他就買了一百瓶,而且還可以欠帳,說不定還真有得賺,不由也有些心動起來!

可是再一看這店里,冷清的樣子;再一想,霸王別姬這東西,也沒有聽說過!自己真要是學李技也買一百套的話,那可是看書]就來}。三百二十兩銀子的花銷啊!雖說蘇三也會給自己欠帳,但這錢有蘇一在背后撐著,自己拖家帶口的,還能跑了不成?終究是要還的!萬一這些瓶子砸在手里,把自己賣了,也不值這么多銀子啊!

皮秋想到這里,便把心里的那些沖動給泯了下去!

李技寫好欠條,卻像沒發生什么事情似的。三百多兩對他而言,雖然也不是小數目,但真要他拿出來,他也不會傾家蕩產!何況,他確信,三爺不可能害他,三爺說可以賺回來,那就一定可以賺回來。

蘇三看到李技過來,便笑道:“聽說你為了進鏢局的事情,與丁老爺子鬧翻了?”

李技看了皮秋一眼,怪他多嘴,卻不以為意地道:“想法不同而已,算是有些小分歧!”

“若是我說,你應該進志遠鏢局,你會怎么想?”蘇三認真地看著李技。

李技微微一愣,眉頭繼而一挑,默默地想了一回,點點頭道:“那我就去鏢局!”

蘇三哈哈一笑,示意皮秋在原地等候,與李技走到右邊的會客區,才輕輕地道:“你去志遠鏢局吧!不過,你不能去做普通的鏢師,三爺想你一直呆在金陵里,不要出去走鏢。因為三爺要借志遠鏢局的路子,做一件大事!有你在志遠鏢局,三爺做起事來,方便一些!這件大事做成之后,你還是要去成都府的。明告訴你吧,金陵并非是長久的安身立命之地!”

對蘇三的話李技聽得似懂非懂!但他自己沒有判斷,便寧愿聽蘇三的判斷,因此應著蘇三的話道:“李技的心思,三爺最明白不過了!三爺有什么事情,交待一聲便行了?所以,三爺讓李技去志遠鏢局,那志遠就去!”

“哈哈,讓你殺人,你也去?”

“去!李技知道三爺做的是大事。而且對自己人,最是心厚!有此兩點,李技水里來,火里去,對三爺的吩咐,再不會皺一下眉頭!”

蘇三點了點頭,拍了拍李技的肩膀道:“你的心太實,做不了殺人放火的事!三爺也不會讓你去做那些事。嗯,你好好在志遠鏢局里呆著吧,到做事的時候,會有人通知你的!”

說完這些,三人便一齊回轉蘇府!

蘇一這幾天,天天會客,見得都有些麻木了!這兩天,總算稍稍松動了一些!皮秋來見蘇一,不過是混了個臉熟,讓蘇一知道有自己這么個人,目的就算達到!

倒是蘇三拉著皮秋問了許多鏢局走鏢的問題,這才送兩人出了府!

蘇一這兩天,又積累了許多問題要與蘇三詳細討論!兩人邊吃著午飯邊聊,一直聊到傍晚,才把一些問題聊透!

整個聊天的過程,倒不全是蘇三在單方面向蘇一灌輸新思想。

蘇一也在許多地方糾正了蘇三的看法!蘇一能官至侍郎,成為封朝的副相,那自然也是有許多獨到的政見!再加上,蘇一是真正土生土長的封朝人,又為官了這么久,對封朝的體制在某些方面,自然比蘇三要清楚的多!

蘇三通過與蘇一的交流,也從中漸漸清晰了許多之前模糊的地方!蘇三自然是沒有辦法,把君王制一下顛覆成其他更為民主的體制,所以只能在原有的體制上進行修修補補!

在蘇三看來,蘇一到成都府,那是去修房子,改弊政的!

任何一個朝代,要打破舊有的體制,進行改革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蘇一不僅要面對舊有勢力的反彈,還要抗拒來自朝廷的阻力。

打不破舊有的格局,就不會有新的局面,成都府就還只是死水一潭,不會因為多了一個蘇一,就有什么改變。這一點,是蘇三不想看到的。戰斗力是需要無數的金錢,無數的人力,無數的食物堆出來的!沒有一個這樣的基地,誰敢虎視江山?

為了打破舊格局,蘇一的思想就必須轉變,就必須堅持不移!這也正是他之前說過的:不改變,不如不去成都府!

而來自朝廷的阻力,也將成為成都府新政成敗的關鍵所在!

他也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否則他也不會選成都府那么個離金陵如此遠的地方經營。只要改革的成果,在朝廷震怒之前,收到實效!只要在稅收,比往年高出幾成!只要明年戰事會全面打響!

那朝廷就不會來干涉成都府的改革!一些本地勢力的不滿,蘇一完全可以用更強硬,更激烈的手段來整治!

總之兩人之間達成的共識是:要改,要快改,要徹底改!

蘇三最后建議蘇一多帶一些年輕的學子走!不要在身邊留一些墨守成規的師爺舊卒。新方法的承載對象,應該是這些熱血的青年,而非那些官場中打混,不做實事的官油子!

新人才能做新事!做對事情的第一步,就是選對人!要想開創一條新路,沒有一點開創精神的人,是不行的。

自然蘇三也會大量地舉薦人才,到蘇一那里去!在他看來,有了人,才能辦好事!做官也并不是只有科舉一條路,若是蘇一能做出一番新局面,只怕用的人,不會少!

等兩人聊到吃晚飯的時候,從房里出來,才知道蘇府已經鬧翻了天!

起因自然是完美店!因為,完美店到了半下午的時候,突然開始暴滿起來!

姑娘們的努力似乎見到了成效,她們打著‘送禮就送霸王別姬’的旗號,分片區,花錢請人往金陵城里的各大戶人家送信,告訴他們御街開了一家這樣的店!

她們原本以為,通知幾十家,能來一家就算不錯!但她們沒有想到,之前接受過贈送的人家,大多都成了回頭客,那些聽說過,卻正愁沒地方買的人家,也成了湊熱鬧的客人!

差點沒把店給擠爆了!張工聽到消息,也是急急地帶著一眾護院趕過去幫忙!

出現這樣井噴式的客流,蘇三也沒有想到!

這充分說明,霸王別姬這樣的產品,在封朝還是很有消費市場的,他還是低估了封人愛美,愛干凈的心理。

等天黑的時候,完美店早早地就打佯了!據張工傳回來的消息稱:僅店里一套一套的零售就已經賣出去了兩千多套!

而誰都會想得到,這兩千多套出去后,明天的情形只怕會更火爆!

張工形容道:“那錢就不叫錢!柜臺擺好的貨,一掃而空!十套十套的一拿,幾十兩幾十兩就往柜臺里扔錢!眼見著一只錢柜接一只錢柜裝滿了,我站在一邊都心驚膽跳!我地個天啊,要是這個時候來了江洋大盜,我們那幾個護院只怕都護不住那些銀子!還好,總掌柜讓把大門給關了,掛出‘售完’的牌子!把屋子里的客人先解決掉了,空出一點空隙,才把場面給控住了,否則真要把柜臺給擠蹋了!”

張工每說一句,院子里在聽張工說話的女人們便驚叫一聲!那悔恨的勁頭就別提多惱人了!

眾人在院子里議論紛紛的,又把一眾下人吸引了過來,因此,鬧的沸沸揚揚!他們談論最多的自然是今天一天,店里能賺多少錢?猜來猜去,都覺得至少賺了百兩!

百兩啊!就算姑娘們出得錢少,也能分幾兩?這才是一天,十天呢,豈不是幾十兩!一個月呢?豈不是百兩,我地個天啊。這比賣身賺錢可輕松體面多了!

蘇三與蘇一在一邊聽到這樣的議論,不由笑了笑!

百兩?怎么可能才百兩?大家知道的,還只是兩千來套的銷售,太子那里的五千套,他們還沒有加進去。單論‘霸王’,店里可以拿二錢銀子一瓶的毛利;單論‘別姬’店里可以拿到四錢銀子一瓶的毛利。一套就是六錢銀子的毛利,七千套,就是四千多兩!這樣的盈利能力,只怕是所有人都猜不到的。

一天就四千多兩的毛利啊!這個數字算出來,連蘇三都感覺這錢來得太快了!這還只是店里的收入,屬于自己的那塊大頭,要是算出來,就足以讓整個封朝的人都瘋狂了!

不過,蘇三是不會讓完美店把金陵市場給獨吞下去的!代理商必須要找,完美店只接待一百瓶以下的散單!像太子啊,皇宮啊,還有其也的大戶啊,都可以讓代理商去供貨!

完美店只做散單,就足以賺翻!蘇三不認為,這金陵這塊勢力交錯的市場,完美店能完全駕御得了。這與炸魚塊是不同的概念!

蘇三計算過金陵市場的總量!霸王別姬是消耗品,如果有十萬人買得起,那用的人,絕對不會只有十萬人!也許是二十萬人。

現在大家雖然都是一套一套在買!但最后產品只會固定在霸王系列!一瓶霸王的使用周期最多二個月!這樣算起來,一年六個使用周期,那就是有一百二十萬人次在使用霸王別姬!這個數字還只是粗算!

一百二十萬人,就算全都是在使用霸王單瓶,那都將給他帶來一百萬白銀的收入!給代理商或店鋪帶來最少二十萬兩白銀的收入!

這是一塊大蛋糕,而且這塊蛋糕太誘人,捂在一個人的手里,那是會壞事的!有時候讓別人賺一點,自己才可能賺得更多一點!

雖然要用代理商,但完美店是必須存在的,它的存在是一個價格的杠桿。它逼迫代理商把出貨的價格控制在零售價之內!否則,大家只會在完美店里買東西。

沒能進完美店里的姑娘們,看到蘇三出現,自然是要上前抱怨一番的,悔恨自己沒有交那一千兩!在她們看來,現在用不了幾個月,她們就可以把本錢給賺回來。

蘇三心道,若是她們知道用不了兩天,這錢就能賺回來,那不知道她們要悔成什么樣!不好再打擊她們,也知道一千兩對她們而言,那就是命!真正能舍得拿命去搏的人,又有幾個?

因寬慰她們道:“你們其實還是有機會的!鳳姐兒正要籌開的酒樓,若是好好做,只怕也不會少賺錢!只要你們用心,這也是一樣的!”

姑娘們便說,一個酒樓再賺錢,一天能賺幾百兩進來嗎?

“并不是不可能的!你們若是有機會參加培訓,那就應該明白,這天底下,最可能的事情,就是沒有不可能!”

稍晚一些時候,當李月兒領著眾姑娘,帶著錢箱回到蘇府的時候,帳目被清理了出來,完美店第一天的營業額,達到了兩萬四千兩白銀!毛利達到四千五百兩白銀!

當所有人聽到這個數字的時候,都覺得有點不能相信!都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但事實卻明明的擺在眼前,兩大箱的銀子還有厚厚一摞的銀票就擺在眾人的面前!

所有完美店的人,都安靜地看著帳目被最后整理出來,也都安靜著聽到李月兒有些顫抖地把賺到的錢說出來!

四千五百兩白銀,雖然要提出一大部份,充抵前期的改造費用!但這畢竟是大家一起賺出來的錢!而且這錢的數目,也太巨大了一些!也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有人伏在銀票上痛哭了起來!繼而其他姑娘們也一齊哭了起來,聲音越哭越大。

李月兒初時很迷惑,這么高興的事情,大家為什么哭,后來才回味過來,她們是在為自己的身世不甘。每天強做歡笑,出賣身體與現在這情形一對比,任誰也對過去的日子感到不值了。

今晚的蘇府,注定了會有許多人失眠!雖然天氣是寒冷的,但所有人的心里都是暖洋洋的!

第二天,井噴式的行情再度出現!零售量一度突破了四千套!到半下午,宮里來人,一舉取走了八千套!吳王府也派人買走了四千套!最后的結果便是,完美店被迫再一次提前打佯,除了留在庫里壓尾的幾百套,這一次,是真售完了!

而李月兒也已經在開店的第二天,開始接待從金陵城各個地頭鉆出來,想代理霸王別姬的大財東了!

蘇三已經對完美店和霸王別姬的事情完全抽手!連李月兒請蘇三在選擇代理商的過程中,替自己把把關的要求,蘇三也一口回絕了。

有些事情,蘇三是代替不了的,該放手的時候,終歸是要放手的。何況蘇三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濟老終于決定在年三十這天進宮。

這個進宮的時間,自然是早就定下來,報到宮里得到批準后的最終日期!從前兩天開始,周盈盈便準備了許多禮品!這些禮品都備了雙份,頭一份是給太后的;另一份,才是給周太妃的。

這次進宮,算是全家團聚的意思。因此,蘇三作為內定的寶珠郡主夫婿,也自然是要陪同前往。

蘇三對這種見丈母娘的場面,很不習慣!在武陵城時,進李家也是如此;如今換了一個周太妃,他就更不習慣了。蘇三內心深處,總覺得自己是個老人家,有時候,也實在是放不段在比自己年紀還小的‘長輩’跟前說話。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這一世,他就是這個命。

三十這天,濟老起得很早,前兩天就已經給宮里傳信,說今天會進宮去!王太后也關心著這件事情,因此一大早地就派了身邊的太監,到蘇府里來迎接!

王太后親自派人來接,算是給足了臉面!關鍵是這份關切的心思,讓濟老感動不已。

等進到宮里的時候,其實已經半上午了!

周太妃與濟老已經多年沒有見面,雖然做足了心理準備,但兩廂里一相見,難免又是一番傷情!

濟老自老伴走后,再沒有續弦,晚年孤獨,周太妃是時時記掛在心。如今見到父親已經是風燭殘年的光景,還要如此奔波到金陵來看她,心中一旦動了神思,再也止不住淚水,像個小姑娘一樣,趴在濟老的懷里痛哭了一番。

周盈盈感念自己的身世,也在一邊哭得稀里嘩啦。太后與周太妃身世相同,周太妃還能見到自己的父親,可她已經是‘欲孝而親不存’的局面了,便是父親故去的時候,她也沒能見上一面。

整個大殿里,只有兩個人最悠閑!一個自然是蘇三。

經歷過生離死別的他,于這些世情看得最透!眼前的場面雖然感人,但卻很難讓他傷懷。世情原本如此,有些事情,還是要想開一些才好。

另一個神態悠閑的人,卻是和怡公主!

趙倩早就知道周盈盈與濟老要進來,因此一早也跑到這里來湊熱鬧來了。趙倩是太后最喜歡的公主,經常會來隆福宮走動,這也是正常。

其實趙倩來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來見見仰慕已久的蘇三。

這位得了父皇寵信,據說非常年輕的大才子,前幾天還聽說他有個妻子叫李月兒,怎么今天又以寶珠郡主未婚夫的身份,跑到了這里?這是趙倩很好奇的地方!

兩個悠閑人的目光,便這樣自然而然地碰到了一起。

蘇三倒是認識和怡公主的!任記店里那個空手變物的戲法,取得便是趙倩頭上的頭釵!當時離得遠,看得不是很真切,現在近處看去,倒是長得很柔美。是大多數大男人,都喜歡的那種蜿約美。

雪白的肌膚,吹彈可破;彎彎的眉毛,便似兩筆畫就;明亮的眼睛,眼神中閃著對自己的好奇;恰到好處的鼻尖,高高地挺立;最得一看的,卻是那小巧紅潤的嘴唇,任誰見著了,都情不自禁地想吻一吻。

不過,蘇三倒不覺得這種美對他有很大的吸引力;蘇三還是對虞鳳那種堅忍,周盈盈那種自強,李月兒那種擰執比較感興趣一些。天香嘛,有點鬼靈精怪;唐麗嘛,有點小正太的脾性;也都有性格上的亮點,這才是他喜歡的,蘇三并不喜歡很溫順的女人,大男子主義的男人,才會喜歡這樣的女人。

蘇三一點也不大男子主義,在他的本性中,蘇三是尊重女性的!多數時候,他希望女性更獨立一些。而這位和怡公主,看起來就是這么一位溫順的女人。

其實就算蘇三喜歡這種類型,那也不用想!他是不會與趙王室的人,扯上什么更深關系的。他與趙倩之間,有太多阻礙!

因此,蘇三在與趙倩對視了一眼之后,便緩緩地把頭轉向另外一邊。看了一圈后,才微微地低下頭,陪著一屋子難過又欣喜的人,痛苦了一回。

久別重逢之后,痛苦總是短暫的,一眾人悲情了一會兒后,便慢慢地回復了常態。王太后對周盈盈很感興趣,問了許多炸魚塊的事情,最后才看向一邊站著蘇三,頗感興趣地打量著這位最近風頭很勁的年輕官員。

倒是長得一表人才,看起來謙遜有禮,文質彬彬!眉眼之間飽含著英氣,讓人感覺神氣勃發,不是尋常的人物。

心中看得甚喜,正要問話,卻見趙倩也是直勾勾地看著蘇三,不由在兩人身上轉了一眼,這才對蘇三笑問道:“聽說你已經娶了妻子,那咱們的寶珠郡主,你準備怎么安置呢?”

這個問題,一直問到了核心深處!蘇三倒沒有想到太后與自己的第一句話,便是這個問題。心中快速一思索,這才笑回道:“有盈無月恨茫茫,有月無盈恨轉長,如此盈盈如此月,莫將盈月作尋常!在寧遠的眼中,不管是普通人家的女子,還是寶珠郡主;不管是先進門,還是誰進門,那都是平等的。人無貴賤之分,奈何以高下處之?”

太后看蘇三如此答應,果然是文才出眾,標新立異!再一想蘇三話里的意思,又不由深以為然。

她是側妃出身,也深深地理解男人若是偏頗某一個女子,會在家庭里造成多么深重的影響。她雖然不信蘇三能做到這一點,但蘇三有這個想法,那就說明蘇三是想過這個問題。

既然蘇三要把先后進門的夫人擺齊,并且在自己面前說出這話來,那太后也沒有什么其他的話,要為周盈盈爭取的了。蘇三既公然說出,斷沒有公然反逆的道理!否則,自己,周太妃這里,斷放不過蘇三。

太后見自己在場,濟老還是有些拘禮,便一長身領著趙倩先離開了!

趙倩其實有些不太想走。但祖母的意思,她又不能違逆!因此,不太情愿地跟著太后出了周太妃的寢宮,卻聽太后輕輕地問道:“和怡是喜歡上這個蘇三了?”

和怡一陣驚慌,連忙矢口否認道:“沒有,沒有!”

“那怎么老盯著蘇三看呢?”

“……”趙倩的臉紅了紅,不知道該怎么答!

其實在趙倩的心里,確實是有些心動的。早先讀到蘇三的詩詞時,便對蘇三這個人很向往!少女的情結,對闖入心扉的觸動,總是那么的感性,哪怕是一首詩,一首詞,都足以撩動人的心境;何況蘇三寫的那幾首詩詞,對少女的殺傷力是巨大的。

趙倩一直就很想見蘇三,幾次三番地都在猜想心中的蘇三,會是什么樣子!

有些人極有文采,但長相卻難看;有些人雖有文采,神采卻不奕奕;上天給人一般好處,總要想方設法去掉人的另一般好處。總不好讓人把好處都占齊全。從古到今,連天都要妒忌的英才,只怕是少之又少。

因此,趙倩又害怕見到蘇三。怕蘇三長得太難看,性格太木訥,與自己設想的不一樣,那樣的話,她會覺得世界都變得索然無味!

讓趙倩沒有想到是,當她真正地見到了蘇三,蘇三不僅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完美,還要動人!那一刻,她之前的那些思量,那一腔情愫,就好像突然找到了渲泄的對象,一骨腦地寄托在了蘇三的身上,再也無法自拔。

在這種情形下,趙倩既無力否認太后的話,也不敢去承認這種突如其來的情感。便勉強地笑道:“和怡只是有些好奇嘛!他與和怡年紀相仿,卻有不同常人的風采,和怡是好奇,所以才多看了幾眼,哪有一直盯著他看。”

“喜歡便是喜吹嘛!祖奶奶像你這般年紀的時候,也喜歡那些寫詩詞很好的才子。這也沒什么不好意思的!不過,你可不能動了其它的念想。你是當朝的公主,蘇三已經娶了妻室,寶珠郡主又是待娶!公主再不可能下嫁給已有妻室的男子。何況,寶珠郡主從名義上來說,算是你的姑姑,也就是說,蘇三就是你的準姑夫!公主再沒有嫁給自己姑夫的道理。所以,你還是趁早絕了這樣的念想,皇家不同尋常的家室,你切莫自尋煩惱!”

趙倩極想說,‘再不會有想嫁給蘇三的想法”可心里卻莫名其妙地有些惱恨,因此只是沉默不語。

太后見趙倩還是心動的樣子,不由心里嘆了一口氣!不過,在她看來,就算和怡有那么一點動心,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散。

蘇三終歸是沒有什么機會與趙倩見面的!兩人不會有機會把這剛有點苗頭的感情發展下去。再過一段時間,和怡也是要嫁人的,等那個時候,她就會徹底絕了這門心思。

這不能怪趙倩對蘇三著迷!連自己這樣的老太婆,都十分地欣賞蘇三這樣的才子,何況她這個小姑娘。還是讓時間去沖淡這種從欣賞轉化成的感情吧。

濟老等人的午飯是在宮里吃的,蘇三是第一次嘗到宮中御膳的食物。感覺味道很正,不能說特別好吃,也不能說難吃!宮中人口眾多,有時眾口難調,御廚們都是想方設法把口味做到眾人都容易接受的地步。這與前一世大酒店里作菜的手法如出一轍。

除非是廚子們知道你的口味,專為燒制,否則想吃到很合意的口味,只怕是很難的。

這原本無可厚非,但流于大眾,口味就不會特別出彩!吃得多了,自然也就膩味了。事實上封朝的菜式,繼承發揮了前朝的傳統,在制作的工藝上已經十分的講究!只是真正會做菜的人,系統學習過各種菜式做法的人,卻是很少。他們往往自承一派,菜系與菜系之間的溝通并不廣泛!

玉兒的優勢在于,系統的掌握了好幾種做菜的風格,并且在菜式的處理上,也比當朝的廚師做的更為獨到。這是當世任何一名大廚都無法做到的。

就算在宮廷里,南北廚師云集,他們的交流溝通其實也并不是很多。而且一個極重要的現象是,凡是進了宮的大廚,慢慢都會被宮廷菜給同化,越往后,他們的手藝都越趨近標準的御膳做法,從而舍棄了自己個人的風格。

皇帝固然能享受到最好的廚子制作菜肴,但無疑的是,皇帝的味口,也就僅僅局限在這些宮廷菜式上!

蘇三吃過比這個更好的宮廷菜!因此,也覺不出這些菜式的好處。象征性地都嘗了嘗,進了一碗米飯,便跟著濟老等人一齊停了筷子。

周太妃對什么都好奇!問了家里的情形,親戚故人的近況,各種人事變化,全都問了一遍,其間不免又是一陣陣的唏咦!

對于周盈盈,周太妃是很喜歡的!雖然她也知道周盈盈的出身不端,但她膝下無子無女,到這了番年紀,憑空多得一個名義上的女兒,也是心情的一種寄托。她又是一個寬容的性子,因此再不會過問盈兒的出身。

在周太妃想來,父親既然認周盈盈做了孫女,那這個孫女自然是有可認之處!于是十分的看重。

一家人,談論著往事,聊著現狀,不知不覺,天色將晚!

濟老便辭了周太妃,領著周盈盈與蘇三出了宮。

不見之前想見,見了之后又傷情,等到見完出宮,濟老又添了一些掛懷!親情總歸是這樣難以割舍,年紀一大,對親情的重視,就愈加珍重,這也是自然的規律。因此,出了宮,濟老便感覺神思困頓,精神有些不濟,草草地吃了一些,便回房間休息去了。

其實也好!免得濟老看到蘇府里的熱鬧勁兒,心中再生感懷。

今天是除夕!家家戶戶都會燃放爆竹!南方人,沒有吃扁食的習慣,金陵人倒是喜歡做些糕點過年!一大家子的人,團團圓圓地圍坐在一起,談論著一些過年時節的典故!

青風樓里的姑娘們,雖然是客居,但也在大廳里一起熱熱鬧鬧的吃酒說笑,把整個蘇府鬧得歡歡喜喜的,不亦樂乎。

席間,不免說起霸王別姬被搶購的故事!聽得宣氏等人,眼睛大放異彩,再沒有想到女子也能這般做生意,也能賺到這么多的錢,不由又手機看最快是羨慕,又是好奇!一直拉著李月兒等人詢問。

問得是,能不能帶一些到成都府去,或者在成都府也設一個店鋪?

這當然是極好的事情,蘇一聽在耳朵里,也是心動!既然這霸王別姬是個好東西,那斷沒有肥水流到外人田里的道理。因此也開口問蘇三這件事情的可能性。

這自然是好事!不過,就算是自己的家人,那也要按規矩來辦事。代理費還是要交的,一應的規矩都要按制度來辦。

蘇一當然沒口子的同意,其實代理費不過是左口袋出,右口袋進的事情!左右都不是好了別家。倒是宣氏她們沒有做過生意,有許多要向李月兒學習,正該是要抓緊時間學的時候。

都是一家人,這件事情操作起來,也一點都不麻煩!席間便說定了這些事情,再又說起許多其他的雜事,你一言我一語地把大飯吃到很晚。

蘇三來到封朝的第一年,就在這種氛圍下結束了!大飯后,蘇三沒有讓任何人陪他,獨自一個人回到西院,就靜靜地站在雪地當中,看著漆黑一片的天空,默默地守著一年的終結,他在通過這種方式,追念著前一世的親人。

在親人的眼里,他已經是一個死去的人;而在他的眼里,他前一世的親人,又何嘗不是早已死去?

塵歸塵,土歸土,一切都將歸于無!

過年無非就是走親訪友!官宦家過年,也不過就是官家之間,互相走動,熟絡熟絡!

蘇一一過了初八,便進宮謝恩,辭出金陵,前往成都府赴任。在赴任的途中,蘇一準備繞行武陵,在武陵呆兩天!孫子孫女還沒有見過爺爺,若不趁這次借舉家遷居之際,做一安排。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可以這樣團圓!

蘇三比蘇一晚一天動身回武陵,卻與蘇一同一天進了武陵城!

再次回到武陵,蘇三也是頗有許多感觸!雖然才離開一個多月,但好像離開了很久似的。

何應文聽說蘇一舉家回到故里,也在城門里迎候。在何應文的眼里,兩人同為二皇子黨,以后自然是要多加照應!便是新近在金陵城里的風云人物—蘇三,也是何應文要親近的對象。

許多武陵府的學子,也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前來會見今年春闈的主考,爭相要在主考大人面前露個臉面。不過劉建等人,就不大敢在這種場合露面了,他們甚至有放棄這次春闈的想法。

蘇一繞回武陵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招攬人才!為了這事,蘇三沒有少出力,把宋平等人一一引薦給了蘇一,并協助蘇一說服他們到成都府去開創一片事業!

對宋平這些窮苦出身的學子們來說,科考是唯一的出路!現在卻無端地多出了一條出路,他們立刻感到這是一個機會,是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

何況有蘇三的認可,蘇一又給他們描繪了一番開天辟地般的情景!這讓他們熱血沸騰之下,回家收拾了行李,第二天,便到武陵蘇府報道來了。

這可高興壞了蘇一,他不怕自己花錢,先養著這些人,他就擔心,手頭上沒有可用的人才。這下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有了這些人在手頭上,他至少不會缺人用!等到了成都府,穩定下來后,他就可以從容地發掘人才,事情就會順利很多!

蘇一在武陵呆了兩天,便往西取道前往成都府!蘇二因聽說李家出了一種新產品正在武陵府里尋找代理商,便求到蘇三這里,也要接一個代理。泡!書。吧

蘇三再不管這些事情,原則上,這并無不可!但一應的事情,他不過問,都叫蘇二去找李月兒。

送走了蘇一,蘇三在上元節前,也返回了金陵。

皇上于上元節夜,在宮中賜宴!在京百官俱到宮中受賞,蘇三原本是不想這么快便回金陵的,但皇帝似乎并不放過他,居然派人找到武陵,讓他務必到場!

圣旨難違,蘇三也只好提前回到金陵。

誰曾想,在蘇三離開金陵的短短幾天時間,城中便發生了許多事情!

先是幾個原國轅所的護衛慘死街頭,緊接著又是京國人的轅所,被人投毒!

兩國的使臣,都把事情捅到了金陵府!金陵府徐江錦原本是想把事情壓下來先緩幾天,等事情有個結果,或者先給皇帝吹吹風,再把這事稟報上去!

但此前皇帝已然把外事的處置權親口許給了莫少華!徐江錦見這事對自己沒有絲毫影響,便把兩國使臣的狀訴,捅到了御駕之前。

正是正月里,皇帝的心情原本極好的!卻被這事情給鬧的心煩,一時之間大怒。吳臺銘又在皇帝面前說了一句:這個莫少華攬了事情,卻辦成這樣的話。皇帝再一想起索里圖被刺身亡還沒有查明,現在又出了這么多事情,因此一道圣旨,先把莫少華給下了監牢!隨后責成徐江錦,盡快查清此事的前因后果。

蘇三心里尋思著,必是索里圖被刺身死,終于還是讓京人懷疑上了原人;所以才會在暗中對原人動手。而原人有娜仁格日樂做主,自然不會對京人服軟。在京人轅所里投毒,把事情鬧大,絕對是娜仁格日樂的主意。

這個女人倒是心狠!人家殺她三個人,她便要把京人轅所一窩給端了。

若不是京人轅所里有位李姓采辦,一直是用銀筷吃飯,先試出了菜中有毒!否則,京人轅所里的人,死的就不是七八個人,那么簡單了。

最冤的自然是莫少華了。無端端地被卷到這件事情當中,大過年的,變成了階下之囚。當真是君威難測,禍福百變啊!

上元節的賜宴,自然不會因為莫少華的入獄而起什么變化。皇帝雖然有旨意,讓徐江錦查清事情的前因后果!但這種事情,哪里查得清楚,何況徐江錦已經接了圣旨,上元節后調任東府,接任原蘇侍郎那一攤子的事情,兩國使臣的上訴,自然是轉交給新上任的金陵府尹處置的。

京原兩國的事情,原本就是個爛攤子!新到任的金陵府尹,只怕更搞不清楚!就算搞清楚了,只怕也不會把這事說得很清楚。這原本就只是原人與京人之間的事情,只不過事情發生在封朝而已!

因此蘇三認為,這事多半會不了了之!

至于莫少華,蘇三欣賞之余,很是為他叫了屈!

在整個大封朝,能像莫少華這樣,以文治武,把九門里各項事宜都擺的平整,把金陵城里各種關系,都打點清楚的人,并不多見。更為難得是,莫少華既沒有做,也沒有做二皇子黨,仍然保持著純臣的身份,僅這一點,就足以使人稱道。

可惜趙普對這樣的能臣,不僅不懂保護,而且輕而易舉地就把莫少華給抓進了大牢,這不能不讓蘇三嘆息。之前,對一個林海錄,趙普尚且知道小心謹慎,現在對一個莫少華,卻如此草率!看來趙普的心里,對外國人還是發悚的,在急于撫平外使的情況下,用下獄的方式,想平息兩國使臣的怒火。這簡直是本末倒置,讓臣子們寒心。

孩子再沒有理,父母尚且胳膊肘往里拐!趙普身為一國之君,為取悅兩國外使,做出這樣的決策,讓蘇三都替莫少華悲哀。封朝有趙普這樣的國君,終究是靠不住的,這一點蘇三早就明白,因此這件事情,蘇三也看得極淡。

剛把這些消息消化完畢,小安便來稟報,徐英明與南門營營頭杜興在外頭等候接見。

蘇一在金陵的這座宅子,已經當做代理費抵給了蘇三!蘇三連門頭的招牌都不用換,這座蘇府便換了新的主人!

蘇三坐在府中聽到小安的稟報,思忖著杜興與徐英明同來一定與莫少華有關。便對小安道:“讓徐英明回去,單叫杜興進來!”

徐英明是任記的分掌柜,那自然也就是周盈盈的手下;而周盈盈是卻是蘇三的未婚妻!這一點,只要耳朵稍長一點的金陵人,都知道。

杜興一定知道徐英明能在自己面前說上話,而自己又能在皇帝面前說上話,所以,杜興才跑來走自己的路子!想把莫少華給救出來。

這杜興對莫少華倒是有情有誼!

杜興隨著小安走進來的時候,蘇三正想著這些!小安道:“三爺,杜營頭來了!”

蘇三見過杜興,這人看起來刺虎虎,大大咧咧的,其實是極有心計的人!這樣的人,能被莫少華收服,也間接說明了莫少華的不俗。

微微一笑,緩緩地立起身,拱了拱手道:“杜營頭可真是稀客啊!請坐。”

杜興卻并不坐,而是猛地一抱拳,單膝跪倒道:“請蘇大人救救莫大人!”

再沒有想到杜興進門便跪!蘇三微微一愣,并沒有上前去扶他,而是輕輕地看了杜興一眼,又慢慢地坐了下去!

杜興見蘇三并不做聲,也不來扶他,不由偷眼去打量蘇三!來前,他料定,自己這一跪,蘇三年輕氣盛,仗著皇帝的寵信,說不定會一口應承下來,隨后自己再把厚禮呈上,必然可以讓蘇三在皇帝面前,替莫大人美言幾句。

卻不想,蘇三是這么個反應!不由心中一陣緊張,摸不清蘇三的路數。總感覺蘇三不緊不慢,不張不揚,小說就來平靜似水,身上有股無形的威壓,讓他一陣陣的心慌。這種感覺,比在莫大人身上感受到的,還要強烈,還要讓人喘不過氣來。

難道說,讀書人身上都有股這樣的氣勢?

蘇三靜默了一會兒,才擺了擺手道:“起來吧!”

原本杜興是拿定了主意,蘇三不答應,他就不起來的!可是蘇三這極淡的一句話,卻讓杜興不由自主地就站了起來,感覺無法違抗!

又是一番沉默!蘇三才輕輕地道:“事情,蘇三都知道了!你且先回去。小安,送客!”

杜興糊里糊涂地跟著小安出了正廳,直走到門下,才驚覺蘇三什么也沒有答應他,不由叫道:“壞了!我還有禮單沒有呈給你家老爺!”

小安看到杜興一驚一乍的樣子,輕輕地笑道:“禮物你可以帶回去!”

“那怎么行?”

“不想帶回去,那就暫時先放在府里!三爺要不收了,小安再派人送回去。”

杜興拍了拍自己的腦瓜子,恨自己怎么辦事這么沒有頭腦,嘆了一口氣,掏出一塊銀子,塞在小安的手里道:“小兄弟,千萬幫個忙,給你家大人說說,一定救救我們莫大人!莫大人可是個好官,不能就這么屈殺了。小兄弟,一定要幫這個忙,事成之后,老杜還有酬謝!”

小安想把銀子推回去,見杜興如此情熱,便轉念收下了。

杜興這才嘆氣離去。

小安送走了杜興,便回到廳里。掏出銀子道:“三爺,這是杜營頭塞給小安的,讓小安給莫大人美言幾句!”

蘇三微微一笑,卻又嘆了一口氣道:“救人是容易的!但是這次無枉之災,只怕莫少華的仕途就止步于此了。皇上是個愛面子的人,大哥選去了成都府,那都是幸運!莫少華在朝中沒有勢力,單槍匹馬一個人,還不知道會貶成什么樣。可惜了這么個人才。”

“那三爺為什么不想辦法,讓莫少華也去成都府任職,說不定可以幫到大老爺呢?”

蘇三苦笑地搖了搖頭道:“去什么地方,也不是我說了算的。要是皇上這么聽你三爺的,那你三爺在金陵只怕沒法子安身了!過剛易折,有些事情,并不是你能辦到,就可以去辦的。再說莫少華心中的想法是什么樣子,三爺也并不知道!他要真去了成都府,寧愿甘居大哥之下,成為大哥的助力,那還好說!若是不能成為助力,還不如不動手救他!”

小安想了想才道:“還是三爺顧慮的仔細!”

“喲,你小子,也開始學會拍馬屁了?看來,這金陵還真是能煅練人啊!”蘇三哈哈一笑道。

小安一愣,繼而也是一笑。他雖然不是刻意要說這樣的話,但事實上,這句話確實有奉承的意思。

“明天倒是可以先去見見這們莫大人!”

第二天,正是上元佳節!

氣溫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低,年前下的雪,在年后已經融化!到上元時節,地面上已經看不到一點白雪的痕跡!封朝的冬天似乎比前一世要規律的多,一立春,氣候便開始轉暖。

按照舊例,春闈的時間是定在三月三龍抬頭這一天。選這一天的意思是,天子將在這一天,選取國家的棟梁。因為寓意吉利,所以每三年的春闈,便是定在這一天!

相比而言,武舉的時間就比較靈活!開始的時間,一般是在端午之后,五月結束之前。

這段時間,天氣稍稍有些悶熱,但又不是很熱,正是演武的好時機。武舉因為有戶外的武技考試項目,所以請旨開考時,都會劃定一個考試的時間范圍,而不是確定在哪一天!

文舉的時間不可更改,而武舉的時間則可以靈活換動,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朝廷重文輕武的一種表現!

武科舉的各項具體事務,是由武學院在操辦!而文科舉的各項事務布置,則是翰林院在操辦。

翰林院在封朝以前,是一個專門給讀書人靜修的場所。多數時候,暫時沒有任職的貢生進士,都會在翰林院中交流學習。其實就是國家養著這些人才,以便要用的時候,隨時有人可用。

那個時候,翰林院并沒實權!

而在封朝,翰林院開始掌接管整個國家的教育!并且掌握著眾多學子進學,科考,進而為官的命脈,所以權柄才日漸增大起來!

往年文科舉的主考官都會在翰林院中選擇,再配以其他官員為輔!可今年的情形卻似乎有些意外,皇上竟然出乎意料地任用了一個學子做科舉的主考。

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秦佩松身為翰林院正,雖然壓下了學子們的騷亂,但內心里對蘇三成為主考,自然是不認可的。

讓非翰林院的人,做了主考!這已經從根本上動搖了翰林院的權威。這里面牽扯的事情太多,并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么簡單。一個主考,已經從很大的層面上決定了那些學子可以為官,那些學子不能為官。只這一點,就不知道要牽扯多大。而這個決定權,原本應該屬于翰林院,屬于他秦佩松。

從另一個角度上來說,秦佩松也不能接受蘇三來做這個主考官!

誰不知道科舉考試,那是一潭水!一潭積年的黑水,誰扎進去,都要染黑了出來。要是非翰林院的人做了主考,這里面的彎彎繞繞的事情,就完全不在他的控制之下!秦佩松可不想這么多年的經營,化成烏有。

而且翰林院若真失去了主考的位置,那下一次春闈也就沒翰林院什么事了。因為,這一次的春闈,一定會成為下一次春闈的前例!有一便有二,誰都會跳出來,謀取主考這個位置。這自然是不行的。

秦佩松為了這事,整個年都沒有過好。

在秦佩松想來:若是蘇三是個靈活的人,知道屈節,過年前后來秦府走動走動,結交結交自己這個院正!讓自己知道蘇三他并不是不可以被控制,并不是那么不通世情。那自己也許也就默認了事情就這么發展。

但整個過年,蘇三再沒有露過一次面!似乎也根本不知道搶了翰林院的差事。秦佩松就怕這種沒有頭腦的人,一點也不懂事!真要讓他扎進來,再胡搞一氣,壞了規矩,那可真是麻煩。

為此,秦佩松在上元節中午,專程把翰林院的羅瑞清叫到府中商議。秦佩松覺得,怎么著也要想想辦法,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蘇三就這么,順順當當地成了主考。

羅瑞清在翰林院呆的時間很長,對秦佩松的性子最為了解,秦佩松一請他,羅瑞清便知道秦佩松那里宴無好宴。不過,羅瑞清也猜不出來秦佩松召自己來的目的。

直到酒過三巡之后,聽了秦佩松拐著彎兒,把事情扯到蘇三做主考這件事上來,羅瑞清才明白今天主官叫自己來的目的是:把蘇三從主考的位置上趕下來。

這件事情不好辦啊!

不過,羅瑞清自己對這件事情,也是不服的。既然院正大人想在這面做做文章,自己自然也就跟著湊個份子罷了。便笑道:“這事屬下倒是在別處也聽到過一些風聲,聽說城里的一些學子,好像并不服氣。最近似乎是不太安份!像似在私下里再議著一些什么!”

秦佩松唔了一下,‘滋’地一聲干了一杯酒才道:“一幫沒見識的學子們,能做出什么大事?若有個人幫幫他們,倒還能弄出一些名堂。”

羅瑞清見秦佩松如此說,便是叫自己去協助學子們的意思,心里不禁有些猶豫。讓他打打下手,這個可以!可讓他去主導事情的進展,秦佩松卻縮在后頭,他卻不愿意。

正要反對,卻聽秦佩松嘆了一口氣道:“若不是蘇三橫擋一腳,今年春闈,原本翰林院里是要推舉瑞清做主考的。”

羅瑞清聽到秦佩松的話,手里捏著小酒盅便開怒不停地左右旋轉起來。

他明白,秦佩松再不會公然站出去反對皇的任命,便是挑梭金陵學子的事情,也不想沾邊兒。秦佩松叫他來,那就是要自己弄出點動靜,制造一個把事情鬧大的機會。這樣一來,朝野之中便會掀起一陣反對蘇三任科舉主考的聲浪。

皇帝就算再寵信蘇三,面對眾口一辭的局面,只怕也是要退讓的。

若是事情真是這樣發展,那自然是好事!既拉下了蘇三,又給自己爭取到了一屆主考的差事。就不說其他,就有這個機會撈一筆外財,那也足夠誘人。

怕就怕,事情沒有想像中的這么簡單!萬一沒有把蘇三拉下來,反倒把背后鬧事的自己給抖了出來,那自己可就萬劫不復了。

有這個必要嗎?羅瑞清有些頭大。但同時,羅瑞清也明白,秦佩松既然把這層意思透給了自己,只怕不會容許自己拒絕?利誘之后,必然還有威逼。

秦佩松見羅瑞清還在猶豫!不由挑了挑眉頭,聲音轉冷道:“別以為次你家侄子得中進士的事情,沒人知道!咱們都是一條船的人。你也不希望有人在咱們這條船,亂蹦亂跳,把船給弄翻了?”

羅瑞清臉白了白,連忙笑道:“院正大人誤會了,這事情是一定要做的。瑞清是在想怎么把這件事情做好。”

“嗯,這個確實要好好想想!”秦佩松見羅瑞清已經想通,便換了臉色笑道:“不過依本院正看來,這蘇三雖然文采不俗,但在這官場的學問,卻嫩的很!如今,唯一可以給他一些指點的蘇一也經遠赴成都府了。蘇三這么個嫩秧,豈不是更好拿捏了嗎?”

理倒是這么個理!但羅瑞清覺得還是穩當一些的好,小心駛得萬年船,凡事都要給自己留條后路。他知道,萬一事情不妙,最先跳船的一定是眼前的秦佩松無疑!自己絕對是那個頂黑鍋的替罪羊。

秦佩松見羅瑞清似乎在思考辦法,便也不再多說!

他清楚地知道,朝廷下,對蘇三突然受此重任,是心有不平的。現在之所以沒有發作,是因為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時機。回御史們,群臣準備在朝會發難,卻被皇一推給拖住了。但是這問題非但沒有解決,而且越積越沉。

現在缺的就是一個由頭!群臣們不敢冒犯皇帝的意思,誰也不敢出頭首告,那自己就給他們一個由頭便罷。這事當然要著落在最容易沖動的學子們頭。他相信,羅瑞清既然應承了去做,那就一定會想出辦法,把這件事情安排好。

反正這事都不會扯到自己的頭去,自己之前就已經阻止過學子們鬧事,再有鬧事的事情發生,就算風向變了,沒有把蘇三怎么樣,自己也穩若泰山!

便放下這段思考,對羅瑞清道:“聽說那個蘇三回去了武陵,皇為了今天晚的元夜宴,還專程派人把他從武陵給召了回來?”

羅瑞清自然也聽說了這個消息,回答道:“嗯,確實有這么一件事,而且剛才屬下來的時候,還聽人說,這個蘇三今天一大早就跑到天牢里去了。”

“天牢?”秦佩松愣了愣,不明白蘇三去天牢里做什么。

這個羅瑞清也不知道,因此搖了搖頭,卻提起另外一些事情,道:“整個過年,也沒聽說他到哪家去竄過門!據說他與李道明關系匪淺。但也沒有看到兩人走動!”

秦佩松想不明白蘇三為什么去天牢,便也不想了。聽了羅瑞清的話,卻笑道:“這正說明,他是個不更事的年輕人!朝中有人好做官,一個過了氣的蘇一已經不足為靠,他卻什么人也不走動,這不是說明他不更事嗎?”

“按理說,這種情況不會出現!蘇家是商賈之家,于世事,應該很精通才對,待人接物再不會這么沒有底蘊。大人不覺得這不正常嗎?”

“蘇家是商賈之家不錯!但這個蘇三這么年紀輕輕的,卻于詩詞一道這么精通,可見平時的時間,都是花在這頭了,因此人情世故不通也是說得過去的!否則,他還要花時間在人事交際,學業能有此造詣?”

羅瑞清點了點頭,認可了秦佩松的話。

秦佩松舉起杯子與羅瑞清碰了一杯,一口飲盡,兩人各進了一口菜,秦佩松才又道:“倒是皇特許他參加今晚的夜宴,又巴巴地把他從武陵叫回來,到底是為了什么?值得考慮!我估摸著,皇帝肯定是想讓蘇三在元節宴賦詩做詞。”

羅瑞清點了點頭道:“若真是這樣,那百官見識了蘇三的文采,心里默許了他主考的身份,那豈不是糟糕?”

“哪有那么容易?蘇三今晚不去便罷,若真去了。只怕會被滿朝的人給吞下去還不自知。這朝廷的人,殺人向來是不見血的。一刀捅出去,臉還是帶著笑!這蘇三要真做了詩,做得不好便罷了;真要做的好,再被人捧得高高的,難免會得意忘形;若是多飲了幾杯,舉止再一失措,言語再一失德,那禍福只怕也只在一線之間!瑞清在朝廷里呆了這么久,這種事情,難道見得還少?”

羅瑞清深以為然!不過就算蘇三今晚過了關,自己也只能按照秦佩松的意思走到底。

兩人便又討論起一些更具體的事情。這且不表,單說,蘇三一大早起來,練過功,吃過早飯,帶著小安,一路往大理寺的天牢走去。蘇三要見見莫少華,好好聊一聊,再決定是不是要救救這位莫大人。

大理寺的規矩嚴!探望的程序是異常繁復的。好在莫少華并不是重犯,圣旨里沒有禁止探望,因此程序是行得通的。

蘇三是朝廷的官員,新近又得了皇帝的寵信,為人豪爽又舍得花費,獄丞再不會不給面子。因此蘇三見到莫少華的過程,可謂輕松至極!

給了領路獄卒十兩銀子的賞錢,獄卒便連蘇三帶來的吃食,也在廚下熱透了端到獄卒值日的房間!這邊一準備好,那邊便有其他的獄卒把莫少華給‘請’到這邊的房間。

照樣又是十兩銀子的打賞!兩名獄卒便輕快把房門帶,遠遠地候到一邊去了。屋內便只剩下蘇三,小安與莫少華三人。

莫少華身并沒有什么鎖鏈,一進門便微笑地看著蘇三,直等獄卒全部離開,莫少華才開口笑道:“少華還在想,元之日還會有誰到監牢里來找晦氣,來探望少華!卻沒有想到,是蘇大才子。”

莫少華一邊說著,一邊在蘇三‘請’的手勢下,坐在蘇三的對面。

蘇三看莫少華說話的神氣,十分豁達,沒有一般人坐牢時的唉聲嘆息,似乎心安理得的很。心中不由欣賞了幾份,也隨著莫少華坐下,才笑應道:“閑著也是閑著!隨便走動走動,不想就走到了這里。”

“哈哈!隨便走都能到這里,那倒是稀奇!放著那些好好的人家不走,卻偏要往這里走,不知是什么緣故?”元節正是走官的最好借口,蘇三卻往牢里走,莫少華這么問,自然也要要聽蘇三的本意。

“好好的人家,隨時可以走的!何必這個時候去走?倒是不好了的人家,這個時候走,才顯得寧遠有心。”

有心?有什么心?莫少華看了蘇三一眼,不明白蘇三要顯出什么樣的有心。雖然不知道蘇三有什么想法,但這幾句話對答下來,莫少華也發現,蘇三的言談之中,有種不同尋常的圓滑,便對蘇三收起了小視的心思。

看著桌的菜和酒,莫少華咂巴咂巴了嘴,搓了搓手笑道:“天大地大,肚子最大。過節能打牙祭,那可真是太好了!”

蘇三笑道:“要吃趁熱!”

“那我可不客氣了!”莫少華一說完,便動起手來!先扯一只雞腿在手里,啃了一口,忙不迭地拿著酒壺渴飲了一口。這才拿起筷子,胡吃海塞起來。

“嗯,這菜的味道可真不錯!哪家樓里的菜式?”

“府里自做的!”

“還是寧遠老弟有福,難怪說之前沒有吃到過,這么好味道的菜,老弟天天吃,那可真是有福,有口福。”莫少華吃急了,打了個嗝,緊接著又打了一個嗝。一時之間,感到胃里一陣空落落的難受,連忙又大喝了一口酒,順過了一口氣,才放慢吃的速度。

“寧遠兄不來點?”莫少華用筷子點著菜,把雞骨頭往桌面一扔,又扯下另一只雞腿!

蘇三便扯了一只雞翅,陪著莫少華吃。

莫少華又晃著酒壺道:“來點?”

蘇三一笑道:“這個就免了!寧遠可沒有和男人共一個壺嘴喝酒的習慣。”

莫少華笑了笑道:“這幾年和一幫兵油子在一起,倒忘了自己其實是個文臣!讓寧遠笑話了。”

“不笑話!居移氣,養移神。到山頭唱山歌,到海邊唱海歌,原本就是如此。”

莫少華眼光看了蘇三一眼,動作徹底緩了下來。也不知道是吃得差不多了,還是聽了蘇三的話,心有感觸。緩緩地撕下一塊雞肉,輕輕地扔進嘴里,像似不經意地自說自畫,卻又明明是在問蘇三道:“那寧遠說,老哥我到了這個山頭,該唱什么歌?”

蘇三呵呵一笑道:“自然是:老哥想唱什么歌,便唱什么歌!”

“唔,寧遠的意思是,老哥還可以唱歌?”

“難道老哥不想唱?”

莫少華拍了拍肚皮,手在衣服抹了兩把,身子往后一靠,不經意地道:“這破地方,黑咕隆冬的,白天都烏漆抹黑的,我唱得是好是壞,都沒人聽,與其這樣,還不如安安靜靜地呆著,費那個精神做什么?”

“誰說沒人聽了,寧遠這不是來聽了嗎?”

“寧遠真想聽老哥唱?”

“只要老哥肯為寧遠唱,那寧遠自然就真想聽!”

莫少華呆呆地看了蘇三一眼,良久沒有說話。小安心智已開,心知兩人雖然說的是唱歌!但內里的意思,卻是相互試探心跡。三爺是在問莫少華肯不肯與自己站在一起,而莫少華顯然是在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

“老哥唱歌可難聽的很,寧遠真想聽?”

“難不難聽,老哥說了不算,寧遠說了才算!而且是不是難聽,也要聽過之后才知道。”

這再也不是普通的談話聊天了。莫少華怔怔地看著桌的殘酒剩菜,心里雖然知道蘇三在元節探望自己目的絕不簡單,可他再沒有想到,蘇三此行,居然是要‘招募’自己。

乍一聽蘇三透出這層意思,他確實覺得這事情有些好笑!

自己一個堂堂的從二品的大員,而蘇三不過是一個四品無實權的虛職。他就算是怎么靠,也靠不到蘇三的頭。蘇三來‘招募’自己,豈不是可笑?

可是轉念一想,莫少華卻雙推翻了自己這個感覺!他一向自信看人的眼光極準,他能遠離太子黨,也不附庸二皇子黨,就是因為他看透了兩位皇子的性格。

沒有跟著太子走,是因為太子不會成為一個明智的皇帝;沒有跟著二皇子走,是因為二皇子太明智了,以至于沒有一個容人的胸襟。

事實,莫少華也不想跟著皇帝走!遠的不說,就單論自己這次下獄,皇帝連個聽辯的機會都不給他,可見跟著皇帝走,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他并不是一個愚忠的人!相反,他是一個極靈活的人,也極懂得識實務為俊杰的道理。在他看來,此時的封朝雖然表面歌舞升平,但卻危機四伏!他素來知道,原人并不是大多數封人想得那么良善,奇可恩也不是傳說中的只要趕走京人就會善罷甘休的。

一只羊與一頭狼結盟對付另一頭狼,只怕趕走了前狼,卻引來了一條更大的后狼!

眼前封朝雖沒有走到危難的邊緣!但也正朝這個方向越走越近了。他也曾極力地想改變,只是聯盟是大勢,無法逆轉!唯一的辦法,是要封國自己強大起來!可是靠著趙普這樣的皇帝,這可能嗎?

或許還有一條道路,那就是加強軍制,只要軍制強大,就算皇帝軟弱,也好歹有些脾氣,或許外侮不敢輕近。可是加強軍制又談何容易,這并不是他的能力所及的。

就算是能加強軍制,靠著樞密院中的那些大人們,喝喝茶就能制敵取勝?莫少華也是很懷疑的!

當年京國才八萬人,就把大封十八萬人殺了個洞穿!封朝花費了數十幾年時間,一節一節地抵抗,一直退守到這里,才堪堪敵住京人,眼看再堅持最多一年,便可以反攻回去!難道不是樞密院那些膽小怕事的人主張和談嗎?

所有這些,莫少華想了又想,卻始終找不到解決的辦法!或許自己能做樞密院的頭把椅子,還能挽救大封朝于水火之中,但這也不可能!

可能的話,自己就不會呆在這里了!

依他的眼光來看,蘇三不是一個普通的人!

這一點,莫少華早就知道。他看人不看表象,只聽其言,觀其行!他所了解的事實是:正是蘇三的出現,才救出了蘇一,才有了蘇一任職成都府的今天!正是蘇三的出現,才給死水一潭的大封朝,帶來了一點朝氣!

他可以肯定地說,蘇三絕對有與年齡不相符的成熟!只是,蘇三倒底有多成熟,心機到底有多深,他卻把握不定!這是他此前,為什么那么想與蘇三見面的原因。

沒想到,兩人第一次真正意義的說話,卻是在這種場合下。而且蘇三幾句話之間,便向他提出‘請為蘇三唱’的要求。

感覺這話題起得有些深,卻弄不清楚怎么說著說著,就話趕話地把談話進行到這個深度!

雖然很自然就談到了這些,但是他卻一點也沒有做好這方面的思想準備。他自詡掏別人的底,是手到擒來,也慣于出其不意,打對手一個措手不及,不想今天反被蘇三給拿捏了一回。

倒是沒有不服氣!

今時今日,此情此景,自己就是被動的命。皇帝既然拿他下了牢,就決沒有主動認錯,讓他再官復原職的道理,這一點他心知肚明,也已經做好了恢復布衣身份的心理準備。雖然自己從一個二品高官一下跌成平頭百姓,似乎很可惜;但事實是,自己確實不可能再回到原有的基礎,更不可能再進一步!

更為殘酷的事實是,自己很可能會永遠地被人遺忘在這暗無天日的天牢里。二皇子不會救自己,太子也不會救自己,他們這會兒功夫,只怕正算計著要怎么把九門巡檢司衙門控制在自己的手中。等過了一段時間,皇帝也想不起來自己之后,自己就徹底在這天牢中呆牢了。

這是最壞的結果,但卻是極有可能發生的結果!所以,他要自救。

今天蘇三的到訪,他感到很意外!事實,他對蘇三很好奇,也并不介意去了解蘇三的格局!但前提是蘇三必須有把自己救出去的能力。如果這一點都做不到,想招攬自己那不過是個笑話。

莫少華心中有了這個心思,再看蘇三時,眼神就有些不同了。只是,莫少華有些不甘心,因為面對蘇三,他有點過不了自己的心坎!蘇三太年輕了,年輕得讓他都有點妒忌!他一向是自負的,沒有服過人,現在,被蘇三這么幾句話,便拿捏住了他,著實讓他有些不甘!

苦笑地搖了搖頭,心想著是不是先放一放,再考慮看看!便對蘇三道:“謝謝寧遠的酒菜!這個節過的舒坦。”

蘇三見莫少華沒有接他的話,而是避開了話題,心知他還沒有想好,心中嘆了嘆,知道不可勉強。便也笑了笑道:“應該的!潮落還有潮起時。誰也保不了一世不碰著個低潮。”

莫少華拱了拱手道:“多謝!”

蘇三也拱了拱手回道:“好說。”

小安見兩人說話間,都已經站了起來,便打開房間的門!

剛才那兩名獄卒遠遠地見蘇三與莫少華出來,連忙走過來。兩人也不說話,其中一人彎腰笑道:“小的送蘇大人出去?”

蘇三點了點頭,轉身朝外走!另一名獄卒則領著莫少華返回監牢。

莫少華走出去兩步,想著若真失去了這次機會,只怕再沒有更好的機會了。若是蘇三真能救自己出去,那說明蘇三還是很有手段的。與其到最后自己不得不委身太子或二皇子,不如先看看蘇三的手段也罷。

若是蘇三真有手段,再加剛才談話之間,自己對蘇三的印象。與這么一個人搭伙,也未必就是什么糟糕透頂的事情。再說,事情若是不順他的意思,他隨時可以退出,再沒有比呆在這里暗無天日的監牢里更難受的事情了。

因卻收住了腳步,停在進入大牢的木柵門前,并不跟著獄卒往里走。

蘇三感覺莫少華收了腳步,便也停住了腳步。

人與人之間投不投緣,其實就只在見面的一兩句話之間!有時甚至是一眼之間,便可發現是對不對脾胃。蘇三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而莫少華無疑就是聰明人。

一個聰明人雖然落了難,在監牢中卻有這樣樂觀的心態!絲毫不抱怨,不求訴。此等心胸,也正是蘇三所喜歡的!于危難時節見操守,莫少華在這樣的境地,還有這樣的心緒,足可見莫少華的不俗。

也正是見到莫少華如此不俗,蘇三才起了招攬莫少華的心思!

但顯然這并不容易。

有能力的人,往往習慣于駕御別人,而不習慣受別人駕御。蘇三并不認為,自己幾句話,就可以收服莫少華!蘇三只擔心,莫少華一口回絕了自己,連嘗試接觸一下自己的意思都沒有。若真是那樣,自己也只能是一聲嘆息了。

原本以為莫少華還需要時間好好地想想,卻沒有想到莫少華舉步之間,便已下定了決心既然莫少華收住了腳,那就該有個答案了是往自己這邊靠,還是完全的拒絕,只在莫少華的一念之間

只聽莫少華嘆了一口氣,終于說道:“寧遠既然想聽少華唱,那少華就唱給寧遠聽只是一來,這破地方,不是唱歌的地方;二來,也少華也要看看,寧遠是不是知音”

蘇三微微地吐了一口氣,難掩臉上的歡喜只要莫少華有往自己這條船上靠的心,那就一切好辦

莫少華肯試著往自己這里靠,那就說明莫少華并不是一個愚忠的人

不愚忠,那一切都可以變

因此蘇三那叫一個高興他的最根本理念就是,有人才能做大事今天又招攬到一個人才,自己的力量無疑又增強了一分

不過,他可不想在莫少華的眼皮子底下這么著相,所以也不轉身,而是舉起手,朝身后擺了擺才道:“知道了”這才老神在在地走出監牢

看著蘇三就這么離開,并沒有孟浪的給出什么承諾,而是淡淡地一句‘知道了’,莫少華反而在心里對蘇三充滿了信任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就好像兩人之間,有一種無言的默契一般

現在,他雖然不知道自己最后那句承諾,是不是下得太快了一些但是,他卻敏銳地感覺到,這樣的機會,似乎一旦失去,就不會再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若是蘇三連自己都救不出去,那談其他的都是多余的就算蘇三能把自己救出去了,自己也有言先,若蘇三不是他的知音,那他是不會‘為蘇三唱’的

而蘇三是不是自己的知音,這事蘇三說了不算,自己說了才算

若是察覺蘇三并不是自己設想的那樣,好歹自己也逃出了這牢籠以后何去何從,又有誰可以牽制自己呢?大不了,自己遠離廟堂浪跡江湖做一閑人

蘇三自然可以體會到莫少華看一段走一段的心態不過于蘇三看來,莫少華既然往他這里靠了,那莫少華再想從他的手中‘逃脫’,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若是連一個莫少華也‘征服’不了,又如何‘定國’

莫少華的去與留,取決于自己要花多大的力氣,來讓莫少華明白自己想做的事情

當然,這也取決于莫少華是不是值得,他花費許多力氣來留住莫少華莫少華可以選擇為他唱,他也自然要對莫少華有進一步的認識,需要不需要他唱

分分離離是常態,結了婚的,還有離婚的,合則兩便,不合則兩立,于這些蘇三看得很透

莫少華能跟上自己的節拍,那最好跟不上,那在這個過程中離開,也正常蘇三沒有把一個人,長久栓在自己身上的意愿,他不是獨夫也沒有那么強烈的占有,一切的一切,蘇三就只當是一場游戲,得到了不會太欣喜,失去了也不會太難受

他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不要讓任何人來干涉自己的生活若是在這個過程中,要因為其他人而改變自己想要的生活,那就失去了做這些的意義

先修身,再齊家,有能力才兼達天下若是這個過程中,免不了要征戰;免不了要統一;免不了要在一個皇帝的統治之下蘇三認為,主導這些的人,最好是自己

至少他會是一個極開明的皇帝

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談這些還太遠蘇三現在思考的是怎么把莫少華不動聲色地先撈出天牢再說

單單撈一個莫少華,是很費力的而且舉措太明顯,會很容易讓自己的目的暴露,讓人有跡可循,這不是蘇三的風格蘇三慣于聲東擊西,圍魏救趙,不動聲色地把要做的事情做完的同時,還連帶著做一些其他的事情

事事都是有聯系的只有掌握了這些聯系,才可以真正的游刃有余也許今天晚上,自己在宮中的夜宴中,好好地把握一下,幸許就有了機會,也不一定?

在回蘇府的路上,蘇三心里暗暗合計著這個想法的可能性,又設想了一下什么情況下才可以達到自己的目的,這才把這件事情暫且拋開

夜宴是晚上的事情,現在還早得很,完全沒有必要因為這一件事情占住了心神或許別人看起來這件事情很難做,但在蘇三看來,只要心力用到了,大拙也會變成巧事

他目前的境界,多數的心思并不用在怎么做到一件事情;而是用在做到這件事情之后,由此會產生什么影響,進而自己應該有什么樣的對策

由于經歷的多,所以對事情的變化就知道的多這就是他兩世為人的優勢所在也是當世之人,不能看透他的最根本之處

對于今晚的夜宴他其實是不太想出風頭的盡管皇帝如此寵信他,專程把他排進了上元節夜宴的名單事實上,蘇三的身份,是沒有資格參加這個夜宴的四品官虛職而已,在金陵能騎在他頭上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不過事情已經變成了這樣,出風頭也是再所難免的他不是神仙,并不能事事都料得如意,有些事情是避不開的

風頭可以出,但他怕皇帝一高興,又玩出什么花樣來那就有些麻煩了皇帝的性子是屬老牛與猴子的,既頑固又頑皮,讓人沒處琢磨陪皇帝玩游戲,可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一個沒玩好,可是要掉腦袋的

自然也有值得高興的事情

完美店在初四正式開始一年的營業后,再次出現了火爆的搶購場面,這就是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情在姑娘們的用心推動下,‘送禮只送霸王別姬’還真成了金陵城里的一景禮物中放著霸王別姬,那是既然有里子又有面子的事情

霸王別姬不單單是價值不菲,不單單是稀罕,而且還不是你想賣,就能賣得到的東西過年期間霸王別姬始終不能正常供應整個過年期間,能送出一套霸王別姬,不僅是心意的象征,還喻示著送這東西的主人,能力不俗

這是一個世俗的時代面子,心氣,有時候,往往比金錢重要

李技自然是狠狠地賺了一筆,他初六到蘇府的時候,笑談起皮秋那懊惱的表情時,自然是也大說特說自己賺到了多少錢說自己的賺進來的錢,比皮秋在鏢局干一年都要富余

這些蘇三聽了,也只是一笑

這些并不是他真正高興的地方,讓他真正高興的是,承接金陵府‘霸王別姬’代理權的馮家,已經于上元節前一天,把十萬兩銀子加盟銀子交了過來,簽訂了有史以來第一份代理合約

這份合約的意義重大它標志著‘霸王別姬’時代的來臨

可以料想,在不久的將來,整個大封朝乃至外國人,都會因為‘霸王別姬’的存在,而改變生活習慣當然,為重要的意義是,這份合約將給蘇三帶來數額不菲的收入

就不說那十萬兩的加盟銀子僅僅是這份合約的持續執行,就會給他帶來每年至少一百萬兩百銀的收入

一個深切的影響是有了第一個敢簽約的馮家,用不了一個月,各地有實力的財東都會聞風而至,爭相簽約整個大封朝十個路府,雖然消費能力各有差異,但初步估算,每年至少要為他萬兩白銀的歲入

對于普通人而言,這是一筆天文數字對于整個封朝的財政而言,也足以讓人吃驚

這些錢將源源不斷地投入到聽潮軒,投入到成都府,投入到秘密的軍械生產軍馬未動,糧草先行,從這一刻起,戰爭的機器才算是真正地開動了起來

因此,這份合約的意義,在蘇三的眼里,是不同尋常的重大關鍵的是先期進入的十萬兩,還有一個月就會再進帳的幾十萬兩,足夠他把攤子先行擺開

再不把攤子鋪開,就來不及了時間不等人啊有錢,也要有時間把這些錢用到該用的地方才行

其實真正要花起來,一年五百萬兩,也是不夠用的在封建社會里,打仗也不全是打經濟,掌握糧食與人口的多少,也是決定戰爭趨勢的關鍵要素

昔年白起坑殺了趙人四十萬,一舉把強大的趙國從強國變成了弱國,此后幾十年趙國都沒有能力翻身,就是最好的證明

不過經濟的作用還是最根本的,現在就把攤子鋪開的重要性,也不用多說只有經濟達到一定的高峰,自己才可以有自由的行動能力,才可以真正地放手做一些事情

是時候找一個可靠的人,處理這些與錢相關的事情了

蘇三一邊尋思著誰可以勝任這一‘要職’的時候,一邊已經走進了蘇府

卻見蘇府里,一眾女人們正在大廳里吱吱喳喳地討論個不停蘇三一進來,女人們就收了嘴,都拿眼睛來看蘇三

蘇三掃了眾人一眼,見是虞鳳,周盈盈,還有青風樓一眾要開酒樓的女子,天香也在其中不由笑道:“怎么?在商量怎么鬧元宵嗎?怎么見寧遠來了,就都不說話了?”

一邊說,一邊在上坐下,天香連忙倒了杯香茶,捧了上來這倒茶的活,原本是玉兒的事情現在天香搶先了一步,倒把玉兒晾在了一邊,因此氣得玉兒直嘟嘴

蘇三看了天香一眼,接過她遞來的茶,對著天香笑了笑才端著茶泯了一口,潤了一下被寒風吹干的嘴見大家仍舊不肯說話便把詢問的目光落在虞鳳的身上

虞鳳見避無可避了,只得站起身來道:“姑娘們聽說三爺才是廚藝上的大師父,所以都想讓三爺親自來教”

蘇三目光一挑,看了身側的玉兒一眼見玉兒頗為委屈地站在一邊

也是,徒弟把師父給炒了,也難怪玉兒這么委屈

玉兒委屈是有的,但卻不是蘇三想得那種委屈;其實她是確實教不了這些女子,才把蘇三給捅了出來的

于玉兒本人而言,她只知道按照蘇三教的方法做,至于為什么要這么做,她卻還沒有真正的掌握因此教起來的時候,就有些吃力了這些姑娘們學藝的心情又急,既然玉兒有些問題都答不上來,那姑娘們纏著玉兒問:玉兒的廚藝是從哪里學來的也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

玉兒被她們纏不過,只好把蘇三給‘出賣’了其實委屈之余,她心里倒是一陣輕松

可蘇三畢竟不是廚子

蘇三充其量算是個美食家,而不是美廚家蘇三雖然知道什么樣的菜搭配在一起味道會好;什么樣的菜式,可以搭配什么樣的配料但讓蘇三自己動手燒菜,那與真正的大廚比起來,還差得遠

就算是兩世為人,蘇三也不是什么都能做到最好的盡管有時候,他心血來潮的時候,也會給動手給家人燒上兩個菜,但那只是自娛自樂,與廚藝無關

廚師是一個很需要天賦,很需要經驗的活計同樣配好的菜,不同的人炒出來,就是不一樣的味道不服輸是不行的蘇三之所以可以指點玉兒,那是因為他對廚道的理解、認知、還有眼界,都高出玉兒太多但理論是理論,認知是認知,這與親手去做菜,相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廚師是沒有成班的,動手燒出來的菜,是立馬就要被人吃的好吃不好吃,立刻便可以見分曉來不得半點馬虎

因此大家想讓蘇三來教,蘇三是絕不敢應下來的

不過看眾人這么期盼地看著自己,蘇三其實并不好推辭想了又想,自己在心里道:不敢手把手地教她們,但唬一唬她們還是可以的

因此,蘇三假意一冷臉,看著眾人,突然揚聲道:“豈有此理”

虞鳳輕忙把頭低下去,不敢再看蘇三自從那晚之后,虞鳳一顆心就都系在了蘇三的身上,見蘇三變了臉,心里也是唬得一跳

姑娘們再沒想到一向和善的蘇三,會這樣就變了臉難怪那些參加過培訓的姐妹們都說:別看蘇先生整天笑瞇瞇的,你要是真不如他的意了,翻臉比翻還要快說話間,就要怒的原本不不信,現在親眼看到了,才知道是真的

只見蘇三著怒火道:“你們以為沒有行拜師禮,玉兒就不是你們的師傅了?你們就不用尊師重道,就不用顧念師父的感受?你們她歹也都經歷過世間的冷暖,有你們這么為人做事的嗎?”

姑娘們聽蘇三如此責難,感到有些委屈

玉兒其實是有點教不來,所以才默許了她們來向蘇三求教的。而眾人也是看著完美店的姐妹們活得風聲水起,有了心氣,才這么著急。

大家都是一個地方出來的,若是相差的太遠,自然會不服氣。撐著這口心氣,較了勁,心里急了一些,才有了這般商量,實在是沒有與玉兒過不去的意思。

有姑娘便道:“其實。”

“沒有什么其實!”蘇三直接打斷了姑娘們的話,怒意十足地道:“你們不懂可以去問玉兒。玉兒不懂可以來問寧遠。寧遠不懂,大家可以坐在一起慢慢的探討演試。天底下,再沒有試不出來的味道。這些才是真正應該有的學習態度,我問你們,這些你們都做過了嗎?沒有!為什么沒有?其實就是你們急了!怕比不一起出身的姐妹。包括你虞鳳,還有你玉兒,你們所有的人,心態就沒有一個端正了的!你們以為做廚師很容易嗎?你們以為好吃的東西,十天半個月的學習,就可以鼓弄出來?天底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寧遠可以明擺著告訴你們,想做一個好廚娘,沒有一年半載的功夫,你們出了不師。就玉兒這水平,在寧遠的眼里,也還差得遠。”

蘇三喝了一口茶,緩了一口氣,心氣才稍稍平和了一些道:“這就不是誰教的問題!關鍵還在于自己的鉆研。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各人。玉兒教給你們的,都是玉兒自己領悟的;寧遠教給玉兒的,也只是寧遠領悟的;你們要掌握的是,基本的要領。至于關鍵的地方,還是要你們自己去細細地揣摩!這并不容易。揣摩的好,做出屬于自己風格的菜式,那就是幸運;揣摩不出來,就多少流于平庸。你們當中,能出來一兩個非常出采的,就十分的了不得。”

“總之一句話:抓住基本原理,創造自己的方法!每個人做菜的手法,都不要想著刻意去模仿,一定要自己親試親為。另外再教你們一條捷徑,那就是分工!你們當中,自然會有刀工好的,自然有對配菜很獨到的,自然有人對某些菜式領悟更深的,未來你們的發展之路,當然是樣樣皆要精通,但眼下,你們分工合作,在各自擅長的方面進行加強,也許一兩個月之內,也是有希望開起酒樓的。這已經是最短的時間了,而且還需要你們夜以繼日地去練習!但前提是,心要靜,不能急。”

蘇三再放緩神情道:“寧遠可以承諾給你們,只要你們的水平達到一蘇三認可的程度,那寧遠一定找一個絕佳的機會,幫你們把酒樓開起來,給你們揚名!但你們也要答應寧遠,要好好地向玉兒學習!弄不清的地方,要靜下心來思考,這樣才會有進步。師傅也不是無所不能的!我們要尊重事實,事實是玉兒的水平就是比你們高,你們既然連玉兒的水平都沒有達到,那就不要奢望太多。”

姑娘們被蘇三這連打帶消地一番說教,說得心下惶惶。心情先是被蘇三一怒打壓了下來,繼而再被蘇三說出師要一年半載的時間,給打壓的無比沮喪。自信心正被擊破的同時,蘇三卻又給她們指了一條明路,把可能開店的時間,縮短到一兩個月之間。

心情還真是幾經波折!不過經歷了波折的心思之后,她們浮躁的心,也算是安份了下來,不再急功近利了。只是這些姑娘們好歹是見過一些場面的人,再不會那么容易便被蘇三給完全唬住。她們最習慣的工作就是從男人身掏出點什么。

虞鳳是因為個人的原因,不敢說話!而天香則有些豁出去了的樣子,看著蘇三道:“既然公子是玉兒的先生,而玉兒又是我們的先生,那做為師祖,公子就教教我們,提點提點我們,也沒什么妨礙啊!大家都知道您是個大忙人,也沒想著整天里霸占著公子,至于對人家這么兇巴巴的嗎?”

天香起了這個頭,姑娘也就一個個使出看家的本領,一個個嬌嗔起來。把所有的不是,再推回來的給蘇三,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蘇三大呼受不了。不過他也早知道,不露一兩手,是震不住她們的!打一棒子,自然還要再給個甜棗。否則這群女子,不會讓他這么輕松地就過關。

因說道:“你們也知道本公子是很忙的,就算是完美店的事情,寧遠現在也是一句都不過問的!不過,既然大家都有這個意愿,那看在姑娘們的面子,也為了讓玉兒了解了解怎么當先生,這一中午的時間,蘇三就指點指點你們。”

姑娘們見蘇三同意教她們了,便一齊歡呼起來!雖然只是短短一個中午的時間,但只要蘇三肯教她們,那就給她們帶來了無比的信心。

蘇三便領著玉兒與一眾姑娘來到眾人學廚藝的地方!

蘇三先不急著教,而是把場地前前后后地看了一遍,這才搖了搖頭,對玉兒道:“玉兒,你過來!”

玉兒忙走到蘇三的跟前!

蘇三變出折扇,一邊搖著一邊道:“做師傅呢,也是一門學問。你說你,練個廚藝,還在那么一個小房子里練,那怎么能行?十幾個人往里頭一擠,看都看不清,還學個什么勁?回頭,你去找下人,把這院子規劃規劃,先給每個人都壘出一個灶臺來。一個蘿卜一個坑,你就在院子里頭邊說邊教,她們就在這院子里邊聽邊做。”

玉兒為難地道:“可是這大冷的天?”

“大冷的天?學藝還怕吃苦!冷怕什么,不是燒著灶嗎?再說也沒讓她們就干站著吹風,做起事來,不就不冷了嗎?”

姑娘們聽得臉一白!好家伙,敢情這師祖比師傅可狠多了!還好沒有讓蘇三親自來教,現在似乎想起來,要是蘇三來教她們,聽說還要到街跑步,晚還要寫什么總結;平時還要喊什么口號,還要唱什么奇腔怪調的歌。想到這些,眾姑娘突然感到,跟著玉兒學,未必不是一種幸福。

蘇三繼續道:“還有一個錢的問題。我知道現在玉兒是沒有收她們的錢的,一應的東西,又都是你給她們提供的。這就有問題了。你是師傅,收徒弟自然就是要收學費的。你若是不收學費,徒弟便以為學東西很容易,會不珍惜,會漫不經心!你只有收了錢,多收錢,收到她們心痛,她們才會正兒八經地用心學。”

“給她們準備東西,那更是沒有道理的。回頭你告訴她們,一應的廚具她們要自己準備!教學時,不管是你用的食材,還是她們用的食材,都要她們自己去采賣。你千萬明白,對她們不要太客氣,該罵的要罵,不聽話的要訓,你越是給學員們臉色,學員們就越會蹬鼻子臉。自古嚴師出高徒,你不嚴,不是為她們好,而是在害她們!這事,你得好好合計。”

姑娘們跟在玉兒后面,聽到蘇三這話,那真是要吐血了。她們沒想到,蘇三居然還這么摳門。可是她們也反駁不出什么話來,蘇三與她們非親非故,確實沒有道理這么貼著錢來教她們。

蘇三這會兒功夫,倒是說癮了,又接著道:“學習要有一個學習的態度!教學也要有一個教學的態度!玉兒要準備一個,為期一個月的教學計劃,還要準備一個約束的紀律。再這么放羊似的教與學,那就是浪費時間。這里頭,你不懂的可以來問我。你一定要清楚,有了紀律,才有動力;有了計劃,目標才明確。要不然學十年,也是白搭。”

玉兒連連點頭,但卻聽得云里霧里!這些都是她之前,想也沒有想過的事情。

蘇三知道玉兒聽不明白,但這些話,他其實不是說給玉兒聽的,而是說給身后一眾女人們聽得。玉兒不明白的事情,她們應該能聽得明白。

回頭他自然會協助玉兒把這一方面加強起來,玉兒不懂不要緊,做出來之后,她就自然會明白了。反正自己下的命令,玉兒執行的能力,還是不缺的。不過這樣一說,自己還是給自己加了一樁事情。看來只有能者多勞了。

“盈兒,你過來!”蘇三看到周盈盈也擠在中間湊熱鬧,便叫了一聲。

周盈盈是參加過蘇三正式培訓了的,自然知道蘇三的歷害。她見眾人這就開始搖頭,心里卻在道:這才哪跟哪啊,與她們那七天比起來,這么輕松的狀況,簡直是沒法比的。正想著這些,卻聽蘇三點了自己的名,嚇了一跳,連忙習慣性地小跑到蘇三的跟前,站得筆挺!她可不敢開小差。

蘇三最恨學員們開小差,在這方面處罰的尤其嚴厲!李月兒就因為走了一下神,被蘇三抓住,把前一輪處罰的一百六十俯臥撐,變成了三百二十個!那天是李月兒那組的惡夢。以至于此后許多天,她們連做夢的時候,都是俯臥撐。

那種極端的懲罰,效果是,直到現在,周盈盈只要一聽到蘇三的聲音,就會全神貫注地聽,生怕漏聽一個字。雖然培訓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月。

“是!”

“你給我打下手!去到廚房里洗幾根蘿卜過來!張工!”

張工在人群后頭站著,見蘇三喊他,連忙應‘是”跑了過來。他要參加武舉,并沒有跟著蘇一到成都府去!就算不參加武舉,其實他也只想跟在蘇三的身邊!因此他一直呆在蘇府里,整天跟著小安屁股后頭,小安管家長,小安管家短地叫!生怕蘇三把他趕出蘇府。

“去把案板搬到院子中間來!還有菜刀也拿一把來。”

“是!”

蘇三對姑娘們道:“學廚藝,首先要練得就是刀功!刀功好,才事半功倍;刀功不好,則事倍功半!刀功是基礎。我不要求你們都刀功練好,但一定要有一兩個刀功好的人,否則你們分工合作,也就失去了意義。你們仔細地看,今天寧遠就告訴你們,真正的刀功好,要好到什么境界!”

蘇三一邊挽著袖子,一邊心里想。恐怕自己也只有刀功可以拿得出手了,前一世他就在刀功上花過功夫,這一世,他又專門練了三影刀,又有念力打底,要想震住這幫姑娘們,也只好拿刀功來顯擺一下了。否則,還真不好交待。

氣定神閑地等候著張工把東西準備齊全!那邊周盈盈也洗凈了一筐蘿卜。有大的,有小的,有彎的,有直的,有紅的,有綠的,有白的,一齊堆在案頭上。

蘇三拿起刀,先掂了掂重量,又試了試手感,隨后又取來磨刀石磨了一遍才道:“好的工具,才是良好的開端!記住:永遠不要做沒有準備的事情!”

見姑娘們一臉受教的樣子,蘇三這才從筐里頭,挑了幾根合用的蘿卜!在自己的手邊擺好,才又抬頭對眾人道:“仔細看!用心學,回頭再好好地練!別到時候說寧遠沒有教過你們。”

一院子的人,還有幾個下人,也擠在門下,遠遠近近地,都打起十二分精神,要看蘇三下刀。

只聽蘇三說道:“好的廚工,一輩子只用一把刀!不好廚工,一個月就要換一把刀!好與不好的差別,就在于這用刀的區別上。普通人用的是刀,而高深的人,用的則是意念;刀隨心動,心隨規律而動,用起來應該是這樣的。”

一邊說著,一邊極小幅度地舞動起手里的菜刀!

只見那刀在蘇三的手里,好像突然變活了似的!如一團銀蛇一般,上下左右飄忽不定,把一段蘿卜給包裹了進去。只眨眼的功夫,蘿卜便被去了皮。

“民以食為天,廚工一定要謹記節約,不要浪費!削皮時,既要削去外皮,也要盡可能多的保留食材,這是廚德。”

蘇三一邊說著,手卻沒有停!一段白蘿卜到了蘇三的手里,瞬間變成了細如白絲的一團,被蘇三鋪在盤底!一段綠蘿卜,被薄成了幾片蟬翼一樣的薄片,放在一邊待用!蘇三又取了一段有些弧度的紅蘿卜,對著光線,舉著刀,時快時慢地反復削動。

難下刀的地方,蘇三自然而然的動作放慢,易下刀的地方,蘇三的動作又大開大闔,看得一眾人是目瞪口呆!沒用多長時候,蘇三便把紅蘿卜削成一個美人的形狀!隨后極快地用綠蘿卜制成的衣服,往美人身上一穿!

一個綠衫紅襖的美人,立在雪中,活靈活現!

蘇三又極快地用白蘿卜削出一頂帽子,蓋在美人的頭上,遮住面部的紅色!繼而刻出雪山,放在盤邊;又刻一條小白狗跟在美人的后頭。

一眼看去,一幅極美的雪地美人景致,便躍然盤中!

所有人都已經緊緊地靠近案前,一陣陣的驚呼不已。

蘇三輕輕地舒了一口氣,放下念力的同時,心下亦是惶惶。

這東西還真不是鬧著玩兒的,若不是自己有功夫在,要做到這些,還真是為難!盡管這樣,自己眼下做的這些,與前一世的那些大師級人物比起來,還是差了許多!

看著一眾人用無比崇拜的眼神看著自己,蘇三笑了笑道:“這才是入門級別的功夫!三年的廚工,沒有動手之前,眼里只有食材,只知道切薄切厚切形狀;六年的廚工,一看到食材,腦子里就已經有了即將要做出來的菜式;九年以上的廚工,才可以隨意地支配手中的刀,盤中的菜!這還得是用心,用意,有天賦之下,才可以達到的程度!”

眾人一陣向往!再看案上,蘿卜皮都被削在了一個盤子里,沒有亂成一團;沒有完全用去的食材,也整齊地放在另一個盤子中,以待下次取用!整個案頭清爽干凈,讓人感覺一切自然有序!關鍵還是蘇三拿刀的動作,嫻熟的技巧,讓觀者賞心悅目,自嘆不如。

而張工則看出更深一點的東西!他是武人,自然是特別在意蘇三用刀的手法。他發現,蘇三在案板上下刀切那團鋪盤底的白雪時,刀身根本不與案板接觸。既要把蘿卜切斷,又不與案板碰撞,這其中的眼力,拿捏,當真是讓人叫絕。

這種情形,是用刀的人,用刀到了一定的境界時,才可能會出現的情況!

難怪蘇三說,善用刀的人,一輩子只用一把刀呢!

天香聽到蘇三一番對廚工描述的話,不由滿眼星星地問道:“那寧遠的手藝,是練了幾年的結果?”

蘇三算了一下,斷斷續續地也有幾十年了吧!只是幾十年才達到這樣的結果,自己顯然不好意思說,也不能說。就算說出來,也沒有人會信,便笑著反問道:“你看呢?”

其實這也很好猜,蘇三實際的年紀就擺在這里!廚藝也絕不是蘇三的主業,想見花在這上面的時間,不會很多!加在一起,最多也就是個兩三年時間到底了吧?兩三年的功夫,練到這般境界,她們也不知道是進度快,還是進度慢。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練刀功,一定是要花時間的。

蘇三不管眾人的猜想,拍了拍手道:“只要你們用心,做到最好。n]今天這樣,絕不會像你們想象中那么難!一天一個時辰,把刀拿在手里,一年后,你們要是做不到蘇三今天這樣,那只能怪你們沒有什么繪畫的天份,與刀功無關!”

姑娘們聽蘇三這么說,不由精神為之一振!

“當然這只是基礎,一天也不止一個時辰,想盡快出師,那就要安排好自己的學習計劃!基礎很重要,其他的也要全面跟上,重要的是,保持心情舒暢。心情好,菜的味道才會好,否則會變味的。好了,玉兒你帶著她們練吧!以后每天從她們中抽出表現最好的學員,給本公子做菜。”

蘇三說完這些,便不再與這群女人多說了!距離產生美,這是一定的。好手藝不能隨隨便便就露出來,何況蘇三現在倒有點擔心,這些女人會不會壯著膽子提出其他的要求。

再提其他的要求,他可沒有辦法滿足!因此,還是早走為妙!

蘇三一走,院子里不是熱鬧了起來,而是完全地安靜了下來!下人們剛才不敢走近細看,現在見蘇三走了,這才敢走到近案前,都來看那用蘿卜刻出來的美人!

栩栩如生的人物,遠近相偕的景物,憨態可掬的小狗,這簡直可是一幅藝術的精品!下人們被徹底的震住了。

而一直就近觀看的姑娘們,此時的想法,卻早已從震驚之余變成了更深的沉思!

因為蘇三此舉,完全傾覆了她們的認知!她們也并不知道,原來菜肴還可以這樣做?也并不知道,就只一個切菜的功夫,就要練成這般模樣才算是合格!

蘇三雖然只是略試了身手,但蘇三給她們的沖擊,卻是無以倫比的強烈!

玉兒此前沒有親眼看到蘇三動這樣的手,因此也是受了不小的打擊。以前少爺夸她菜做的好,總說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她還常常沾沾自喜。現在看起來,少爺的本領,自己連十分之一,都還沒有學到!虧自己還得意洋洋,自以為了不起,哎,看來什么時候,都不能自大;任何時候都要不斷地努力才行。

玉兒暗下決心,從今天起她也要從頭學起!一點一滴的積累,再不要荒廢了大好時光!

蘇三并不知道自己為了脫身,所露的一手,會給這些女人們帶來巨大的改變!對他來說,這件事情,過去了便過去了。畢竟開酒樓,是為了讓虞鳳有一個安心生活的方式!若想靠一個酒樓給自己帶來額外的巨大收益,那還是不現實的。除非開成連鎖的酒樓還差不多,但廚師是很難復制的資源,想很快地靠這個賺錢,還是差些意思。

何況他也不想這些女人們每天為了錢,不停地去炒菜!他的設想是,未來虞鳳開的酒樓,要致力于做好每一道菜,這樣才可以無限地提高菜的價值。最好一天只做三席!一席最少也要一百兩起價。這樣才做的輕松自在。

否則一想到虞鳳沒日沒夜地站在灶臺前做廚娘,身形漸漸地開始變形,臉再被油煙烤的通紅,蘇三就一陣陣地不舒服。

一天只做三席,收三百兩銀子!足夠了。賺的錢,足夠女人們很好的生活,又可以有充足的時間練習廚藝,精藝求精。最終達到廚藝上的高峰。能做到這些,人生價值也得到了體現,人這一輩子也就充實了。這對她們來說,才是最好的結局。

放下這些想法,回到自己的書房,在書桌后坐下來后,才示意小安把聽潮軒的呈情節略取過來給自己看。

小安小心地取出鑰匙!從加鎖的柜子里,取出兩本大冊子遞給三爺。

蘇三接過來,細細地翻看起來!

節略從年前的一天一報,改為了年后的兩天一報!若是有緊急的事件,或是自己重點交待的事情出現了最新的進展,才會特事特報。考慮到情報工作的危險性性,與最近城里并不太平的情勢,蘇三已經開始讓張工跟著小安一起,慢慢地接觸這一塊內容。

這兩本大冊子,一本是前天的情報節略;一本是昨天的情報節略。蘇三取了前天的一本,快速地瀏覽了一遍!沒有發現什么特別的信息,都只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不過,蘇三還是從這些小事上,看出聽潮軒的成員們,眼下工作的熱情。

把冊子放到火盆里燒毀了!又取出第二本冊子。翻開第一頁,便見唐超用筆在重點情報上加了的勾!沿著勾畫的部份,仔細一看,卻是前一段時間囑咐唐超的,有關于金陵學子秘密聚合的事情。

節略的內容表示,聽潮軒已經有人打進了金陵的學子中間。只是學子們并沒有什么特別具體的想法!有些主意,還沒有拿定,正在商討的過程中。但從學子們商量的細節來看,他們想要鬧一鬧是一定的。

蘇三想了想,抽出一張紙!又抽出案頭的一本書,映照著書中的內容,寫下一組一組六位數的數字。

這六位數,前兩個數字代表書的頁碼;中間兩位數字代表該頁碼中書頁的排數;最后二位數字代表該排中的第幾個字。每一組六位數的數字,就代表一個字。

把這張寫滿一組組數字的紙條送到唐超的手里,唐超再把數字對照著書一翻,就能譯出紙條上的內容。這是最普通的情報傳遞方式。

蘇三想通過這種方式,讓唐超明白情報傳遞的重要性!不過,這只是極簡單的傳信方式,聽潮軒要開始準備自己的密碼本,并且按級別的要求,設置不同的密碼本。

寫好信后,蘇三并不急于遞給小安!而是把節略后面的內容全部查看了一遍!確定沒有什么遺漏,這才把這本也放到炭火里燒了。

再想想沒有什么事情要在信中補全的,這才把信折好,交給小安道:“你帶著張工走一趟,要注意安全。隨著‘聽潮軒’在金陵城里的活動越來越頻繁!我們一定會引起一些有心人的注意。永遠不要小看了別人的智力,一切以為別人很傻自己很聰明的人,其實都是最大的傻瓜。一個小小的失誤,有時候,都可以帶來致命的傷害。這一點,你一定要記住。情報工作,千萬不可大意!”

小安鄭重地點了點頭,蘇三這才揮揮手,讓小安離開。

盡管小安的表現越來越沉穩!但蘇三還是有很深的擔心。因為小安從跟著自己走到今天,太順利了。順利原本是好事,但這種順利一直出現在這么年輕的小安身上,那就很可能是一件極壞的事情。

一直沒有生過病的人,一旦病起來,就是要命的病!

蘇三倒寧愿小安錯上一回,付出一些的代價,得到一些教訓。沒有失明過的人,永遠不知道黑暗有多黑!沒有受過傷害的人,也永遠不知道痛有多痛。紙上得來的教訓,終歸是淺的。只有親身經歷過的事情,才是刻骨銘心。

或許自己可以安排這么一件事情,讓小安充分地認識到這一點。

失敗是成功之母,沒有母親,成功也不可能從石頭縫里蹦出來,因此,小安眼下,需要的不是成功,而是失敗。

小安并不知道此時三爺正想著怎么‘算計’他,懷揣著蘇三交給自己的信,小安喊上張工一起走出蘇府。

張工急忙跟上小安的步點,小聲地笑道:“小安管家,咱們這是上哪兒?”

小安笑道:“還是上次去的地方!”

張工頓時收了臉上的玩笑,很認真地點了點頭,不放心地摸了摸腰間藏著的短刀。

小安看到張工小心的樣子,手一下就摸在了腰間。心知那里藏著一把短刀,便微笑道:“不用這么小心,我們就是去傳封信!”

張工見小安神情輕松,便撓了撓頭道:“總覺得上次見的兩個人,神神秘秘的,所以。”

“放心,那些人,都是三爺的人!都是自己人。”

張工這才放松心情,與小安在街頭慢慢地晃著。直到沒有發覺有人跟蹤,兩人才輕輕地晃進一條小巷,走到一間獨門獨戶的小院子門前。

這里是‘聽潮軒’的一處秘密據點!

這處據點的唯一職責,就是與小安接洽,在‘聽潮軒’與蘇三之間,承擔起傳遞消息的責任。今天上午,小安陪著蘇三從大理寺出來之后,才剛剛從這里取走前兩天的情報節略!前后才一個時辰的功夫,自然是不可能出現什么問題的。

小安按照約定的方式,敲響了院門。里面卻又沒有任何聲息!

張工看到門下的縫隙里,有個光影晃動了一下,似乎有人在門后面,從門縫中往外看。小安并沒有查覺這些,張工身上帶著武藝,對這些卻很警覺。

好像有些不太對勁兒!前一次來的時候,小安一敲門,里面并沒有什么遲疑,便有人走來開門,今天怎么會有人在門后面朝外看?難道是小安管家的暗號記錯了。

小安與張工說過暗號的事情!

敲門有暗號,進門有切口,每一次都要不厭其煩地重覆才行。張工雖然覺得大可不必這么復雜,但也不得不承認情報工作,存在許多意外。情況的變化有時也很突然,不可能每次都保證有熟悉的面孔來傳遞情況。因此,多數情況下,都只認暗號,不認人。對得上暗號的,便是自己人,對不上的,便是手機看有情況。這無可厚非。

張工見小安沒有察覺這些,正要提醒小安一句,卻見門‘吱’地一聲打開了。里面有個男人看了兩人一眼,緩緩地把身體一讓,示意兩人進來。

小安正要抬腳,卻見不是慣常接待的人。正有些遲疑,要問切問,卻聽見正廳里有人咳嗽了一聲,抬眼去看,卻正是代號‘飛雪’的情報員。便消了疑慮,領著張工走了進來。

開門的男子,在兩人進來后,便手腳麻利地關了院門!

小安不去理會這些,而是與張工輕快地走進正廳。正廳里,飛雪正靠在椅子上打著瞌睡。小安不禁笑道:“這大白天的,閉目養神呢?”

飛雪卻沒有被小安的話驚醒,仍然靜靜地斜倚在椅子當中,自然是沒有應答小安的問話!

一陣冷風吹過,小安打了個冷戰,感覺飛雪的臉上,有一種不同于尋常人的白。正有些轉不過腦筋,卻聽張工一聲斷喝道:“不好!有埋伏,快走!”

小安一驚,手腳頓時一片冰涼,再看飛雪時,才明白,只有死人,臉上才會這么白。這白是沒有一絲血色的慘白。

“嗖嗖”兩聲尖嘯從正廳的一側懸梁中射出!

張工早已取出短刀,用力一磕,一刀磕開射向自己的一支。眼看著另一支就要扎進小安的胸口,就著身勢,把小安往邊上一拉。卻聽到‘卟’地一聲悶響,一只箭扎進了小安的左臂。

小安感到一陣鉆心的疼,卻強忍著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幸好,再沒有暗箭襲來!看來,對方是想留活口,否則,再有幾支箭射來,張工縱然可以保全自己,卻沒有辦法護住小安。

正廳的一角,傳來一聲咳嗽!

這聲音,正是剛才兩人聽到咳聲,也正是這一聲咳嗽聲,引得兩人看到廳上的飛雪,這才中了圈套。

張工小心地護住受傷的小安,警惕地看著四周。

只見門外閃進來兩個人,其中一個正是開門的男子!房梁上也跳下來兩個人,再加上廳角兩側閃出來的兩個人,總共是六個人。

六個人團團地把張工與小安圍住了。

張工著意地打量了兩個從房梁上跳下來的人,見他們手里只有弓沒有箭,才明白,難怪只射了兩箭,原來就只有兩只箭!張工又眼睛一掃,團團地看了一眼這六個人。

這六個人雖然都是封人的打扮,但是眉眼之間,卻像極了原人。

原人善射!剛才那兩箭,就很見功底。難道這些人是原人?原人擅長摔跌并不擅長使用兵器,因此在有武器的自己面前,普通的原人,是很難近身的。

張工快速地估計了一下這個場面,雖然對方占了人數上的優勢,但是自己未必就收拾不了他們。就算收拾不了他們,逃走也是綽綽有余的。

不過,現在這情形,自己再不可能獨自逃走!

“你的同伴已經受傷,你一個人難道敵得過我們六個人?放下刀,我可以留你們倆一條性命。”一人微微地上前一步,微笑著說道。

字正腔圓的金陵味,若不是與這些原人在一起,張工一定以為這說話的人是封人!

不過,這人的話,張工卻不敢信。剛才還以為他們是要留活口,所以才射了兩箭,現在看來,他們是沒有箭了,這才放的手。剛才那兩箭都是奔心口來的,看來對方是必殺自己兩人的心。

在這種情形下,張工要是信了這人的話,那才真正是束手待擒呢。

張工心里暗暗拿定主意,要拼一場,卻有意地流露出弧疑的樣子,似乎要信對方的話。

對方乘機道:“反抗只有死路一條!我們只是誤打誤撞走到這里,再沒有惡意!放下刀,一切就還有商量。”

小安怕張工信了這人的鬼話,連忙道:“別信他們,張大哥,你闖出去,稟告主人!主人會給我報仇的。”小安奮力地擠到張工的前邊,張開雙手,背對著張工叫道:“快走!”

六人見小安態度這么強硬,怕事情再有變化,便一齊朝前撲了過來。

張工連忙一拉小安,裝作往外逃。卻在起勢的時候,一勾小安的腳,一拉一勾之下,小安‘卟嗵’一下,摔了個結實。而張工也由往外逃的架式,突然往廳內一撲。一退一進之間,對方六人的包圍圈就出現了空隙。

張工便從這一絲空隙之中,硬拼著手臂被對手割了一刀的結果,生生地沖出了包圍圈。

六人自然不肯讓張工就這么走脫,其中離張工最近的一人,見張工沖出包圍,轉向廳內,連忙急剎住身形,掉頭便去追。卻在一轉身的功夫,發現張工卻不逃了,鬼一般折了回來。自己一轉身一沖,正好投懷送抱,結果是,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張工的短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張工用手臂扼緊對手,短刀明晃晃地一架,隨后手臂一用力,把臂下的人質整個甩了起來,甩退了其他五人的沖殺,又退了幾步才喝道:“不要靠近,再靠近,他必死無疑!”說罷,手里的短刀一緊,就要刺進人質的脖子里。

剛才說話的人一抬手,所有人便慢慢從張工的身邊退開。

張工暗叫一聲僥幸,殺人與抓活人,那是兩碼事!幸好自己對敵經驗豐富,計劃成功了。這下對手至少要考慮考慮殺死小安的后果了。

“放我們離開!這個人就可以不用死!”張工兇悍地對著對方領頭的人叫道。

那人道:“朋友,你可別忘了,你還有一個人在我們的手里!惹急了我們,無非是一命換一命的結果。”說罷,狠狠地一腳踩在小安的箭傷處,疼的小安悶哼了一聲。

張工心頭一跳,卻連忙收住心神,惡狠狠地道:“反正他是走不了了,換就換!”說罷刀尖就真要往里捅。

那人沒有料到張工這么絕,忙喝道:“且慢!”

賭對了!張工心中狂跳。他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只能一賭了,否則拼死了,他也無法帶走小安。因為剛才一交手,他已經發覺對手的武功著實不弱,這里面就沒有一個弱的。

拼了性命,他有把握可以擊殺其中三人!但只怕結果,也要付出自己的一條命。若一門心思要逃,只怕要逃出幾人的合圍,也是困難重重,唯一的一個機會,剛才已經被他用掉了。現在,他只能硬著頭皮撐到底了。

還好抓了一個,只要殺了這個,自己縱然護不住小安,逃走的機會無疑要大上許多!

“怎么?不肯一命換一命?”

那人沉吟了一會兒,才嘆了一口氣道:“好,算你歷害!你放了我們的人,我也放了他。”

張工稍稍松了一口氣,對小安道:“兄弟,能不能站起來,到我這邊來!”

小安剛才摔了膝蓋,勉強站了起來,強忍著疼,走到張工的身邊,喘著粗氣道:“大哥,別管我了,你走吧!我這個樣子,走不掉的。”

張工卻不管小安,而是對著眼前的人道:“你們都往邊上退,全部都退到墻邊上去!只要我們出了院門,立刻就放人。”

領頭的那人鄭重地道:“說話要算話!”

張工冷冷地道:“放心。”

領頭的人,才把手一擺,領著人退到廳角的墻邊。

張工對小安道:“跟著我,慢慢來。”一邊說,一邊夾著人質往廳門外退。

剛退到門邊,卻聽門外一聲金鐵之聲!小安便在自己身側,自己又沒有什么其他的舉動,這金鐵這之聲,斷不可能憑空出現!

張工繃緊的心,重重地一突,心道壞了:千算萬算,就沒有算到對方根本不止六個人。現在自己手一心都用在廳內的那五個人身上,自己的背部都在對方的攻擊之下,這一擊只怕自己不能幸免了。

心中一恨,眼看著廳內那五個人一齊撲了上來,便用力把刀往人質的脖子里一按。人質在他的臂彎里抖了兩抖,便已斃命。

看對方停也不停,撲了過來。張工便知道對方早就料到這個結果,之所以肯同意自己的條件,是想用最把穩的辦法,把自己給除掉而已。有意裝出很猶豫的樣子,最后被迫答應自己換人的要求,其實是怕五個人困不住自己。真是好算計。

可是明白的太晚了,一切都完了。

只是,事情似首并沒有按照張工的想法來演變。

一聲金鐵之聲傳過去之后,張工并沒有感到有人向自己的后背襲來,反而是一道黑影從自己的身側飄過。‘卟’地一聲,跌落在廳中。

嚇了所有人一跳。也嚇退了急沖上來的五個原人。

那黑影是個人,而且是個死人,脖子里的血,還在“卟哧卟哧”地往外冒!看裝束,顯然是原人隱藏在暗處的第七人。

整個大廳里悚然一靜,沖上來的五個原人,好不容易收住了腳,卻驚駭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張工連忙往身后看了一眼,只見一個人靜靜地立在廳門的中央,一把帶血的劍,極隨意地垂在手邊。

小安看到這人,一陣欣喜!眼淚都流了出來。這人自然是唐超。

唐超朝小安點了點頭,示意小安坐到院子里去后,才對張工道:“還發什么愣?抱著個死人會暖和一些嗎?”

“啊!”張工這才想起大敵當前,不是發呆的時候,連忙把刀一抽,血卻噴了他一臉,看起來,異常猙獰!

原人看到這一幕,臉一抽,一臉的怒氣,卻不敢亂動。張工的身手,他們已經看到,而新來的一個人,顯然身手更是不俗。

領頭的原人臉上閃過一絲怒色,卻清醒地意識到,只怕自己五個人,也動不了眼前這兩個人。因此他果斷地一擺手道:“攔住他們!”

說完,一拉身邊的一個原人,朝廳后跑去!

張工怎肯讓這些人逃走,迎著襲來的三人,撲了上去!唐超見狀忙叫道:“留活口!”

張工心中一緊,手上短刀一收,改捅為削,就地一滾,不僅把來人的腳部劃出一道大口子,而且就勢鉆到三人的身后,朝逃走的兩人撲了過去。

可惜剛撲出去兩步,就看到兩人一步一步地往后退了回來!

只見一名冷艷的少女,手里平舉著一把短劍,一步一步地把兩人逼回廳中!張工倒沒想到廳后還有自己這方的人,不由心中一喜,不停地拿眼打量著這美艷的女子。

這女子自然是唐麗!

唐麗還有閑情掃了張工一眼,看到張工呆呆地看著自己,不由瞪了張工一眼道:“看夠了沒有?還不幫忙!”

張工心道:今個算是連番失神了,實在是不應該!不應該。

張工掃了一眼身后,只見兩個原人已經抱著腿倒在地上,另一個也被唐超逼的手忙腳亂。便一抬短刀,對著退回來的兩人喝道:“放下武器!”

兩個原人見大勢已去,倒也光棍,直接捧刀,往自己心口上去刺!

張工大吃了一驚,急用短刀去救,卻不料對方卻反手來撩他。差點沒把他的一只手給削了去。急退之后,對方已然抹了脖子。

倒是唐麗的劍狠,一劍削下對手的手掌,根本沒有給對手自殺的機會!

張工呆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切,意識到自己處理這種場面的經驗,還遠不如這眼前的女子,不由有些郝然。

唐麗喝道:“喂!還木頭一樣站在那里做什么?還不把人綁起來?”

張工感覺自己在兩人面前成了打下手的伙計了!不過,他也沒什么不服氣的,畢竟兩人救了自己,而且看兩人殺人的手段,也確實比自己高明許多,神情舉止,也鎮定許多,顯然是慣于殺人的人。

連忙上手,把這些人用繩子一一綁了起來。

這其間,唐超已經查看了小安的傷勢,唐麗則簡單地把小安的手臂給包扎了起來。

小安休息了一會兒,神氣安定了一些!可一走到廳下,聞到血腥味,便一陣陣地反胃,差點沒有吐出來。

唐超到門外招呼了一聲,立刻進來幾個人,把現場的死人與活人,分開帶走!唐超這才與唐麗,手腳麻利地把現場整理了一下!又對小安道:“先跟著我走!三爺那里,我呆會兒派人傳信去。”

小安點了點頭。

唐超便領著小安與張工上了一輛馬車,馬車走出去多遠,便聽到街面上有人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張工從馬車的后窗往外看了一眼,見起火的地方,正是剛才那處院子。

最]好蘇三得到小安受傷,張工受傷,聽潮軒兩名情報員被殺的消息時,已經過了午時,又等了一個多時辰,直到下午時分,露兒才傳來最新的進展。

原來這次出手的人,正是原人在封朝的奸細!為首的人,叫格拉蘇爾!是一名資深的原人奸細。他們關注‘聽潮軒’已經有幾天時間了,他們以為‘聽潮軒’是京人的組織,所以才有這次行動。

顯然是一次誤打誤撞的事故!

但就是這么一次誤打誤撞,卻暴露出‘聽潮軒’的不嚴密!而且,還有兩個人的損失,差點還搭進去了小安與張工!這個損失,絕對可以說得上大!聽潮軒建設的初期,所有的班底都是杜如悔的可靠人手,這樣的人手,每少一個,都是不可忍受的!

更不可忍受的是,對方還差點順滕摸瓜,扯到自己的頭上!小安的身份在金陵是一個熟面孔,別人不認識小安,娜仁格日樂一定可以認出小安!因此,原人要把自己與聽潮軒聯系起來,簡直是必然的。

若是這一點被原人知道了,那自己的實力就會被對手重新估計,而自己在金陵的生活,將不可能再保持相對的平靜。對手對付自己的手段,也只會更加激烈,更加不擇手段!

這一信息,也將會被不滿自己的政敵知道,進而他們會對自己成立‘聽潮軒’的目的,產生質疑!到時自己的處境便會非常的被動。

因此,不管怎么樣,他都不能心慈手軟!

“找到他們,殺了他們!”蘇三看著露兒,淡淡地道。

露兒應了一聲‘是”才戴上帽子,從蘇府的后門返回臨時啟用的新據點!

新據點里,唐超已經離開!唐麗正在數落小安。原因自然是責怪小安,為什么在進據點之前,不使用切口?

小安早就抬不起頭了,心里是一陣陣的悔意。他應該早就發現事情不太對勁,他根本就不應該進那個院子,只要不進去,幾步外便是街道,原人也絕不敢沖出來!自己也不會差點死掉。

若不是張工救下自己,自己早死在原人的箭下;若不是唐氏兄妹來得及時,自己與張工也早已死透!想起飛雪那慘白的臉,小安到現在還一陣陣地發寒!

露兒出門的時候,唐麗就在數落小安;回來的時候,唐麗還在數落小安。露兒便攔了唐麗的話頭,對小安道:“三爺吩咐!這幾天,你和張工就在這里住,不要隨意走動!等事態平和了一些再回去。你們好好休息吧。”

又對唐麗道:“麗姐,走吧!我們還有事情要做。”

張工受得是輕傷,包扎了一下,根本就不影響行動,就算再打一場,也沒有什么問題。張工聽到兩人說有事要做,忙站起來道:“需不需要張工幫忙?”

唐麗瞪了張工一眼道:“省省吧你,凈幫倒忙!”說完拉著露兒,趾高氣揚地走了出去。

張工一時無語,只能看著唐麗與露兒離去,自己卻呆呆地看著兩人的背影,不舍得收回目光。小安心里悔也悔過了,被唐麗數落來數落去,也想得透徹了。心知錯誤已經犯了,結果已不可更改,只能盡力地吸取教訓才是。

抬起頭,卻看到張工怔怔地看著唐麗的背影!一副癡癡的樣子。不由嘆了一口氣,輕輕地道:“麗姐姐是三爺的女人!”

張工渾身一震,良久才重重地低下頭!

唐麗拉著露兒一走到外頭,便迫不及待地問露兒道:“那么,三爺是知道我在這里嘍?他有沒有說些什么?”

露兒點了點頭道:“有啊!”

唐麗急急地問道:“說什么?”

“說要我們查出這些人的老窩,然后殺掉他們!”

“哎呀,不是說這個。是問你,他有沒有提起你麗姐姐。”

“這個啊,沒有!”

唐麗一陣失望,哼了一聲!

露兒寬慰地道:“三爺一心里只想著據點被原人抄了底的事情,臉色難看極了,可見當時心里是極怒的,沒有想到麗姐姐也是正常的。我們還是把三爺交待的事情做好了吧,等三爺心情好了,自然就會想起麗姐姐在這件事情里的功勞。”

唐麗臉色一轉道:“那好!我們這就去審審那些人,找到他們的老窩,殺了他們!”

“現在還不行!還是先把三爺的意思告訴軒主,再聽軒主安排吧!”

“沒事的,憑著我們倆個,還怕撕不開他們的嘴?”

“不行!麗姐剛才還數落小安來著,現在這么快就忘了規矩了?這種事情,不征得軒主的同意,哪能輕舉妄動?”

唐麗見露兒神情堅決,自知理虧,便道:“好了,好了,就告訴哥哥一聲好了!”

兩人靜靜地返回‘聽潮軒’總部的時候,唐超正在大廳里召集重要人員討論今天發生的事情,所有人都在反思出現這樣的事情,會是什么地方出了問題?

事實上,飛雪與其搭擋在據點被殺這件事情,在‘聽潮軒’里引起的震動,是巨大而深遠的!

所有人都已經從這件事情之中,意識到自己工作的特殊所在!原本他們對‘聽潮軒’里有這么多規矩,還有一些抵觸的情緒,可這種事情一發生,他們的這些抵觸情緒也消失殆盡。

一切準備,都是為了應付這種危機的!

若不是飛雪去回總據點的路上,驚覺有人跟蹤,并在游動哨點,有意使用了緊急暗號示警。總部就決不可能知道,飛雪那里會出問題。唐超和唐麗也就根本不可能會去據點查看!

盡管如此,飛雪及其搭擋,也沒有幸免遇難!若不是張工與小安拖住了原人,總部連抓住兇手的機會,都沒有。

可以想見,若不是這些規矩,這次的損失就不只是兩個人和暴露一個據點,那么簡單!

唐麗與露兒進來的時候,正聽見唐超說話的收尾部份:“……眼下軒內的武力還沒有跟上!可就算是跟上了,據點里也不可能全部都配上武力!所以,每個成員都要格外的小心在意,不要暴露了身分。一旦暴露了,藏是藏不住的。”

唐超并不善于說教!他只是有很重的危機感,‘聽潮軒’是他一手組建起來的,他在這里投入了相當大的心血。所以,任何危及到聽潮軒的舉動,都會讓他痛心。

眼下‘聽潮軒’還稚嫩的很,正是最虛弱的時候!在金陵城里的,任何一支勢力,都比‘聽潮軒’強大許多!若是在這個時候,因為‘聽潮軒’本身的原因,而遭受了重挫,他會有深深地挫敗感!

而且‘聽潮軒’若是在這個時候,受到毀滅性打擊,那直接的后果,就是使三爺在京國上都,設置敵后分據點的計劃無限制地推后!

這個結果,也不時自己可以承受的得了的。

唐超看了進門的露兒與唐麗一眼,才又對廳內的核心成員道:“原人既然已經發現了我們的存在,我們又抓了他們的人,只怕他們不會就此收手!雖然他們誤以為我們是京人的組織,但我們卻不能給他們看破的機會!眼下一定要穩,這幾天所有人員的活動頻率要降低,各區據點的人員,都要上緊弦!不要再讓原人發現我們的存在。”

“是!”

唐超等所有人退出去之后,這才把露兒招到身邊,小聲地問:“三爺怎么說?”

“三爺說:找到他們,殺了他們!”

唐超的眼中閃過一絲寒光!心知這是唯一的選擇。

一來,聽潮軒損失了兩個人,不可能不還手,否則軒內的成員,會對組織失去信心。而且忍氣吞聲,不是三爺的風格。想當初在武陵的時候,三爺手頭上并沒有什么力量,尚且與林海錄較勁!如今有了這些勢力,還會怕了客居金陵的原人?

二來,原人今天一下失蹤了七個人!依原人的性子,斷不可能放棄對聽潮軒的追查。聽潮軒與其天天防著原人,東躲,不如把原人徹底打下去,讓他們不敢出頭。原人的活動空間小了,聽潮軒的活動空間才會大!

可是這個命令執行起來,還是有難度的,依聽潮軒的實力,要把原人的勢力一舉鏟除,還差些火候;再說,除了原人轅所這個在明處的目標之外,原人暗地里的實力,聽潮軒還一點都不清楚呢!而轅所這個在明處的目標,又不是他想動就可以動得了的。

“大哥!讓我去。”唐麗往唐超近前走了兩步,低沉地道。

唐超詫異地看著唐麗,又看了看露兒,有些苦笑地道:“你去?去做什么?”

“去把原人的老窩端掉啊!”

唐超‘哦’了一聲,輕輕地問道:“這么說,小妹知道原人的老窩在什么地方?”

唐麗一愣,腦子急轉道:“我們抓來的人質一定知道!”

唐超苦笑地搖了搖頭道:“他們確實知道,但他們會告訴你?他們寧愿自殺,也不想落在我們的手里,又豈會出賣組織!若不是他們猜出我們不是京人,恐怕連格拉蘇爾這個名字,我們也問不出來。”

“大哥可以用刑啊!不用刑,他們是不會招的。”唐麗無所謂地道。

“用刑?”唐超心道你怎知我沒有用刑?可也要他們肯招啊!不由反問道:“若是對你用刑看書就你會出賣三爺嗎?”

唐麗一愣,老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唐超見問住了唐麗,這才慢慢地道:“就算問得出來原人的老窩,你一個人就闖得進去,殺得了他們?你也不小了,怎么還這么沖動,不知道動腦子?”

唐麗心中一氣,正要拿話來頂唐超,卻見哥哥異常威嚴地看著自己,不由敗下陣來。她平時并不是這樣的,只是今天自己想在三爺面前露臉,立功心切,所以才這么急躁。

心知唐超說的沒錯,卻受不了哥哥把話說得如此重,便冷一哼,別過頭去,走到一邊,狠狠地坐了下去,不再理睬唐超。

今時今日的唐超再也不可以回到過去!自從跟了蘇三以后,他無時不刻地在以蘇三為榜樣,心性已經在潛移默化中轉變了許多,連他自己都感到了自己的這種變化。

特別是在組建‘聽潮軒’之后,唐超的變化是越來越大了。所以他在聽到唐麗言語之間,還這么幼稚的時候,便自然而然地把話給說重了。

看到唐麗生氣,唐超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也不去理會她。卻聽露兒在一邊道:“露兒在想,三爺的意思,無非就是一條!不管是找到他們,還是殺了他們,都是要把他們對聽潮軒,對三爺的威脅徹底清除!”

露兒見唐超想了想,認可了她的說法,這才繼續道:“這件事情,做的越快,原人就越來不及防備!若是等他們穩住了陣腳,再慢慢地與我們對峙,那勢必進入膠著的對攻態度。露兒記得三爺的小冊子上說過,這種狀態對情報工作而言是大忌!所以露兒在想,如今最快的方法,還只能是從我們抓來的人質嘴里,得到確實的消息。”

“可是,那個領頭的人,嘴很嚴;其他的人,又似乎一點也不知情。”

露兒靜靜地道:“不知情,就不會想著要自殺!總歸還是知道一些的。領頭的人嘴嚴,其他的人就未必。”

唐超心中一動!意識到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身體一打緊道:“露兒你跟我來!”

說罷,也不理會生著悶氣的唐麗,領著露兒轉進后院,走進一處隱密的地窖里。

被抓來的人質大都吊綁著,只有一人因為手腕斷了,被反綁在一塊大石板上!地窖里生著炭火,暖烘烘的一點都不陰冷,但正是這種舒適的環境,讓所有人身上的痛楚感更加突出。

所有人的神情都是呆板的,只有綁在大石板上的原人,還有些神氣,有心思看了剛進門的唐超與露兒一眼。

地窖里充斥著草藥味,顯然是一番酷刑后軒里的人,又為他們上了藥!露兒嗅到空氣中那股各種氣味混在一起的味道,感覺胸口有些發悶!輕輕地咳了一聲,感覺才稍稍地好了一些。

唐超看了露兒一眼,指了指石板上的原人道:“他就是格拉蘇爾!”

格拉蘇爾與露兒對視了一眼,他很奇怪唐超怎么會帶一個小姑娘來這種地方。看起來,這小姑娘不僅年紀很小,而且臉也很嫩,似乎還沒有長開!

但是他也看到這小姑娘的眼中,有股子不同于一般人的冰冷。

露兒收回目光,對著唐超點了點頭,便仍舊出了地窖。唐超伴著露兒小聲地道:“露兒有什么辦法?”

露兒搖了搖頭道:“露兒感覺這個格拉蘇爾似乎不想死!但卻找不到他的弱點。”一心求死的人,是不會對外界過于感興趣的。只有心中還存在一絲僥幸的人,才會對進入地窖的人感興趣。格拉蘇爾既然對外界還保持著這種興趣,那就說明他還是不太想死的。

她是一心求過死的人,知道一心求死時,會是什么模樣!

唐超沉吟了一會兒,沒有說話。他能想到的辦法,都已經用過了,縱使知道了格拉蘇爾不想死,又有什么用呢?如果能活,誰會想死呢?

“哎,交給露兒吧!”露兒站在院子里看著天邊的斜陽淡淡地道。

唐超看到露兒的神情,突然感覺身上一寒,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戰。他很想問露兒要用什么辦法來問話!但看到露兒清俊的臉龐上,閃著妖艷的鮮紅,唐超又把想要問的話,給收了回去。

“給露兒兩個人!”露兒收回看向天邊的目光,對著空處說了這么一句,這才一轉身走進了地窖。

唐超一招手,叫來賢良、賢德兩兄弟。道:“下去后,一切都聽露兒的指示!”

賢良與賢德輕輕地點了點頭,便也進入了地窖。進去沒多久,兩人又走回地面,抬進去兩張長案,又帶著許多繩索下去!

過了一會兒,兩人又跑上來,尋了幾把尖刀,錘子,還有長釘之類的東西,才重新地鉆了進去。

唐超立在院中,看到露兒需要這些東西,不禁頭皮有發麻!可他并沒有想過要阻止。其實他是應該阻止的,露兒還太小,雖然生活的經歷讓她的性格在巨變之后,變得有些怪異,但他不應該看著露兒在這種怪異之下,越走越遠。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沒有阻止!直覺告訴他,露兒對這種事情,有一種欲拒還迎的興奮。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直覺錯了,但這種感覺卻始終在他的腦子回轉。

時間在黃昏中不斷地流逝!遙遠的地底,傳來一絲絲的嘶叫聲。就好像是陰曹地府的怨鬼,發出得凄歷慘叫。

這聲音隨風飄進唐超的耳朵里!讓他感到身上一陣陣地發寒。他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又從地窖邊走開,走遠了幾步,直走到一點聲響也聽不到的地方,才松了一口氣。

太陽終于落了下去!天空昏黑一片。

兩個值夜成員,走進院子里,點亮了氣死風燈。微微地與唐超行了一禮,這才退出這片院子。

唐超在院子里晃了幾圈,最終還是站定了,因為他看到,賢良與賢德正從地窖里鉆出來!

唐超迎了過去,輕聲地問道:“怎么樣?”

賢良面色鐵青,卻意外地沒有回答他的話!賢德剛想說話,喉節卻突然一動,猛地跪了下去,朝地上狂吐起來。賢良嗅到空中飄著的酸腐氣味,終于沒有忍住,也跟著狂吐起來。

唐超臉色白了白!極力不去想兩人在地窖里,可能會看到什么樣的場面,而是靜靜地等著兩人平靜下來,回答他的問話。

兩人吐了一陣,又干嘔了好一會兒,才重新地站了起來。

唐超看著兩人問道:“那些人呢?”

“死了!”賢德道。

“都死了!”賢良補充道。

兩人說完又想吐!卻再沒什么東西可以吐得出來。

唐超沉默了良久才問道:“有說什么嗎?”

賢德與賢良對視了一眼,同時點了點頭。賢德道:“御街的皮毛制衣行是他們的總據點!據點下有地道,地道通往附近的陳家,陳家的祖上,也是原人。格拉蘇爾在封朝的身份,就是陳家的管家。”

唐超深吸了一口氣,心中一陣狂喜,急問道:“還說了什么?”

賢良道:“總據點里,常駐的人,有十多個,其他的人都分散在城中各地!再具體的,格拉蘇爾自己也不知道了。”

唐超緊緊地捏了一下拳頭,點了點頭,轉身便往外走!可走出去兩步,唐超又停住了。轉過身來輕輕地看著兩人道:“今天的事情,你們兩個要守口如瓶,誰也不能說。”

“是!”

“從今天起,你們兩個就跟著露兒!負責露兒姑娘的安全。”

賢德與賢良愣了一愣,老半天才硬著頭皮應了一聲。

唐超又沉默了好一會兒,他很想問一句‘露兒姑娘還好嗎?’可是話一說出口,卻變成了:“他們是怎么死的?”

賢德與賢良聽到唐超的問話,又想吐。唐超微微地嘆息了一聲,這才搖了搖頭,離開了院子。

怎么死的?

自然是露兒是殺死的!但從嚴格的意義上來看,也不能這么說,因為死都是他們自己要求的。

賢良看著賢德道:“大哥!若是有一天,是我們兩個人躺在那里!你是會選擇:咱們兩個人一直這么受苦下去,還是選擇讓我去死?”

賢德打了個冷戰!避開賢良的目光,輕輕地道:“好端端地想這些做什么?”

“做我們這行的,總該有這樣的心理準備才對!”

賢德無語,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那你呢?弟弟是選擇咱們倆一直受折磨,還是選擇讓大哥去死?”

兩人都沒有答案!要么兩人一齊受盡千刀萬剮,要么就選擇結束對方的生命,沒有走到那一步,誰也下不了這個結論。

寒風中傳來一絲血腥味!兩人猛地一回頭,看到露兒全身艷紅地站在他們倆身后,安靜地看著他們。

兩人一接觸到露兒那雙眸子,全身上下緊繃成一團!寒意直逼心尖,連忙低頭行禮道:“剛才軒主下了命令,讓我們兩人,今后就跟在露兒姑娘身邊!”

露兒‘唔’了一聲,臉上那妖艷的紅色在燈光的掩映下,異常的詭異。“那你們下去把里面收拾一下吧,我,有點累了!”

這話才說完,露兒就好像混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一樣,整個人癱軟在地。

兩人大驚,一齊撲了過去!

唐超在院門后看著露兒軟軟地倒下去,感到心中莫名其妙的一痛,心里很想沖上前去,但他終于還是緊緊地抓住了院門,極力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沒有上前。

他不明白,露兒為什么要強迫自己去做這些α,是為了聽潮軒?還是為了三爺?

風中的血腥味,漸漸地隨風消散。其中極淡的一部份,混在各種各樣的氣味中,飄過了街道,飄過了屋頂,飄進了就在離‘聽潮軒’不遠處的原人轅所。

原人的轅所,就在御街!

這里原本是一間店鋪!原人買下來后,改造成了轅所。前樓后院的格局,比京人民居改成的院子,更開放,更大氣。

娜仁格日樂挑了臨街的二樓做為起居,輕易并不干涉轅所內的正常安排。可是這幾天,京人似乎是察覺到了索里圖是自己設計殺死的,所以京人針對原人的行動,是一樁緊接著一樁。

明處,外人看到的是京人殺死了轅所的三名護衛!暗處,原人的幾處據點都被京人給破壞了。看來京人似乎是下了狠心,要和原人較較勁的。

娜仁格日樂再不會怕事!雖然金陵不是原國,但金陵也不是京國。就有恃無恐的是,就算在金陵把事情鬧到不可收拾,封人也不會拿原人怎么樣!而京國人要是鬧得太過份,只怕他們收不了場。

有一個一定會拉偏架的封國在,娜仁格日樂選擇了果斷反撲回去。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其實京人對付原人的舉動,正中了娜仁格日樂的下懷。

娜仁格日樂正愁沒借口對京人下手。京人當街殺死原人,正好給了娜仁格日樂這個下手的借口。她殺索里圖固然是為了報索里圖設計和親的事情,可另一個目的也是在幫封人剪除熟悉封朝內政的敵人。既然京人還不依不僥了,她不介意把京人連窩都端掉。

正是在這種考慮下,娜仁格日樂親手策劃了京人轅所的投毒事件!雖然最后功敗垂成,但也足以讓京人損失慘重。

明面兩國已經是針鋒相對的格局,可暗地里波濤卻更加洶涌!更加激烈的對抗,一觸即發!

就在這關鍵的時刻,烏里木居然親身進了轅所!

娜仁格日樂詫異地看著烏里木撤下僑裝,有些奇怪地問道:“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讓你親自跑到了這里?”

烏里木原本已經想好怎么回答這個問題了,但聽到娜仁格日樂問他,他又把想好的回答給忘了。

娜仁格日樂心知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要不然烏里木絕對不會這么吞吞吐吐。烏里木心知這事避不過了,便只好道:“中午,格拉蘇爾領著六個手下去端一個可疑的京人窩點,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娜仁格日樂心中一沉,太陽都快要下山了,格拉蘇爾不可能去那么久。除非?

“格拉蘇爾去的地方,你一定知道!”

烏里木聽娜仁格日樂的聲音平穩,心中也不由安穩一些。忙回應著道:“地方知道!可是等我察覺不對勁,派人偷偷前去查看的時候,才發現,那地方已經被火燒掉了。”

娜仁格日樂臉色變了變,卻并沒有再開口說話。

烏里木擔心的是,格拉蘇爾和他帶去的人,會不會全部被殺!如果是這樣,那自己這邊的損失可就太大了!能被派到封國人的人手,都是有特長的。而格拉蘇爾本人,更是他手底下的一員干將,若是失去了他,原人的情報獲取能力,會降低一半。

娜仁格日樂想得卻是更為深遠地方!

她在想,若是格拉蘇爾被京人活抓了去!那是不是原人的暗探中心據點,就暴露在京人的眼皮子底下?格拉蘇爾極有可能在酷刑之下,把總據點說出去。

“事情已經發生,驚慌只會犯下更多的錯誤!娜仁希望您可以做出最壞的打算,為了總據點的安全,娜仁建議您立刻轉移,或者搬到備用據點,或者直接住進轅所。要知道,皮衣行已經不再安全。”

烏里木忙應道:“其他人并不知道總據點的所在!只有格拉蘇爾知道。而格拉蘇爾是草原最忠誠的仆人,再不會出賣草原!”

“沒有不可能!也許實際的情形,比你想象的還要復雜。你說的是猜測,娜仁說得也是猜測,既然都是猜測,那就沒有絕對。娜仁并沒有說格拉蘇爾會背叛草原,只是你也不能否認這種可能。有時候,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以為別人也做不到。我們應該更理性地看待這個問題。轉移是最安全的辦法,若格拉蘇樂沒有背叛草原,我們也不會有什么損失,你還可以再搬回去。你說呢?”

雖然烏里木可以肯定格拉蘇爾不會暴露總據點,但他心里也清楚娜仁格日樂的說法是對的。“那好,烏里木回去后,便開始轉移。”

娜仁格日樂點了點頭道:“你要靜下心來,這種時候千萬不可以急!就算真失去了格拉蘇爾,這也不是你的錯。不過,現在看起來京人還是很有些勢力的,能一下把格拉蘇爾等七人不動聲色地拿下,說明他們的力量還很強。會不會是格拉蘇爾誤打誤撞,正好闖進了京人的情報總站,所以才會被伏擊?”

烏里木點了點頭道:“屬下也是這么猜測的!”

娜仁格日樂心中隱隱一動,擺了擺手道:“你回去!盡快轉移。其他的事情,暫時不要管了。”

娜仁格日樂讓烏里木回去后,獨自在屋子里游走了兩圈。原人情報站一下失去七個人手,其中一人還是精英骨干,雖然她在烏里木面前表現的頗為輕松,讓烏里木不要驚慌,但她自己的心里已經是怒火中燒了。

既然京人還有這么強的勢力,那就一定要再下狠手。不打到京人翻不起身來,自己就會處處受制。

“畢力塔!畢力拓!”娜仁高叫了一聲。

兩人就在二樓的入口處站著,只到娜仁格日樂的叫聲,連忙跑樓。

娜仁格日樂看了兩人一眼,問道:“有些隱密的事情要做,你們看轅所里能抽出多少人來做事?”

畢力拓極快地盤算了一下,既然是隱密的人事情要做,那必然要可靠的人才行。“大約有三十人!”

娜仁格日樂靜靜地想了片刻,才鄭重地看著兩人道:“如今的形勢,你們也看到了。原人想在金陵立足,不把京人徹底治服,是不行的。就在今天中午時分,我們又折了七個人。”

畢力塔與畢力拓已經從烏里木親自到轅所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現在聽公主說出來,也著實吃了一驚!原人在金陵的暗探,數量本就不多,再失去七個人,可謂損失慘重!這可不同于轅所護衛的損失!烏里木那邊的人,可都是精干人手。

“如此對峙,勢必會消耗烏里木手里的力量!這不是娜仁的初衷。所以我們要采取更激烈,更隱密的手法,來永久地解決這件事情。你們仔細聽好,這是你們今晚要做的幾件事情!”

畢力塔與畢力拓身一緊,全神貫注地聽起來!

“今晚,我們的轅所會起火!種種證據說明,這是京人干的,這是第一件要做的事情。”

兩人一訝,斷沒有想到公主會這么說。

“第二件事情是,京人的幾處可疑的據點,你們商量一下怎么去解決掉!不管怎么解決,只要讓外人看不出那是京人的據點,而極有可能是我們的據點,便可!”

兩人已經領會了娜仁格日樂的意思!那就是讓處界看起來,是京人一手策劃了今天晚的種種暴力事件。

可是,他們都去做這些事情,誰來保護公主呢?

“今天是封人的元節,宮中夜宴,娜仁和德赫拉都在受邀之列。只要進了皇宮,娜仁的安全,你們就不用擔心。你們可以放心做你們的事情,宴會結束后,你們還有一件事情必須要做,那就是襲擊娜仁的車駕!”

兩人再次一驚!

娜仁格日樂一笑道:“不要擔心,不會是真襲擊,所以,也不可能會誤傷了娜仁。我們轅所起火,必然會在宴席中傳到宮中。有了這個名頭,宴會后娜仁會順理成章地要求皇帝派人護衛,返回轅所。你們只需要在半途中露一個面,讓皇帝的侍衛們看到有人圖謀不軌,隨后快速地離開現場便可。”

“這幾件事情,全部都要在娜仁入宮宴席開始的時間里完成!德赫拉沒有索里圖精明,一定不會有什么準備。發生了這一切,德赫拉遠在宮中,也沒有辦法及時的處置。京人群龍無首,必然會掉入娜仁的圈套!只要今晚的事情成功了,娜仁明日便到封朝皇帝那里,請求驅逐京人!這是一勞永逸的辦法。就算不成功,也能讓京人非常的被動,而且我們也在實際清除了幾個可疑的據點。你們還有什么疑問?”

兩人想來想去,都沒有反對的理由。他們最擔心的便是娜仁格日樂的安全,既然安全沒有問題,他們自然可以放手去對付京人,事實,他們早就憋了一股子勁了。

見兩人都默認了,娜仁格日樂這才就具體的行動安排與兩人商議起來!趁著轅所起火的混亂,從轅所中抽出幾十人進行行動,既不惹人的眼,也充分的擺脫了嫌疑。

唯一值得擔心的是,京人轅所中有高人在,看破了自己的計劃,找出相應的對策。

不過,索里圖已死,屆時德赫拉又在宮中,誰人可以做主呢?娜仁格日樂想不出來,還有誰能讓京人擺脫這個圈套!

事情一旦鬧大!到時候,就算皇帝心里對京人不敢過于得罪,在這種事實之下,也不能不給原人一個答復!

當夜幕慢慢降臨時,皇宮御苑之中卻熱鬧非凡!一場宮廷盛宴今晚將在這里舉行。到處都是往來穿行的宮女太監,把整個御苑烘托的異常熱鬧。

正是春寒料峭的時節,這里卻溫暖異常。

暖烘烘的地龍,從半下午的時候,便開始燒。滾燙的熱氣,從地面,墻面,源源不斷地透出來,不僅把寒冷擋在了殿外,還把御苑正殿里的空氣,烘的溫暖如春!

一走進這里,立刻是寒意盡消,暖意融融,仿佛已經是初夏時節。

皇帝好興致,把宴筵設在御苑之中。在這里,既可賞花賞月,又可登厚載門觀燈!倒是各種玩法,都顧慮到了。

不過這宴筵其實是大家陪著皇帝湊個熱鬧!真要吃起來,是沒法兒放開吃的。因為說是文武百官到場,但是真正到場的又豈止百人?這大殿之內,根本坐不下今晚到場的官員,多數人,還是要在園中陪席的。陪席的人,都坐在寒風之中,再熱的菜端來,都被吹得涼透,誰還吃得下去?

倒是有資格在殿內陪席的人,才能好好吃一些!但在皇帝面前,大家也不敢孟浪,平時吃七八分的,到了這個場合,說不得還要再減個三兩分。

太后太妃們在殿內設了側席!皇室宗親們也要入宮陪筵!這里便占去了許多席位,能空出來的席位自然是極有限的。不過只要是能進正殿用席的,自然也就是朝中的重臣。

好在,大家心里也都有數,都是用了飯再進宮里來的!畢竟就算是在寒風中陪筵的資格,也不是誰都可以得到的榮光。

蘇三很明白這些官員的心理,所以今天晚選擇穿了侍衛服,一早就跑進宮中,跟在查理后頭轉悠。免得皇帝當眾招呼自己,引得眾人眼紅。

蘇三拉住查理問道:“老查!皇獨獨地把寧遠從武陵召回來,是不是今天晚有什么特別的節目啊?”

查理看看四下里沒人,呵呵地笑道:“今晚‘三德班’也要出場!”

嚇,蘇三嚇了一跳,再沒想到趙普要這么玩!心里默道:不會?元節,當著群臣的面,演‘三德班’,這下可玩過火了。

查理見蘇三變了臉色,輕輕地一拍蘇三的肩膀道:“哈哈,看你擔心的!今晚出場的‘三德班’與真正的‘三德班’可不同。次皇回來之后,專門派人挑選了一些藝人,組成了‘三德班’。今晚出場的是他們,皇把寧遠叫回來的目的,是想讓寧遠也比比看,看哪個‘三德班’更歷害。”

原來如此!皇還真是不務正業啊,居然有時間玩這個。蘇三笑道:“自然是咱們更歷害嘍!誰敢和老查你比演武?誰敢跟郭總管比唱?誰又敢和皇演文?”

“就是你那一手出神入化,老查到現在都沒有想明白的戲法,也只怕沒人敢叫板!真不知道,寧遠從哪里學來的這些本事。”

蘇三心道,你自然不知道幾十年前,大學的元旦匯演,正是自己這一手絕活,技壓四座。你自然也不知道,從那以后,這個魔術經歷過多少次現場的演示。這幾乎就是前一世,每逢重要慶典自己的保留節目了。雖然就只一抓,但好歹也有幾十年的功力。

趙普今晚穿著便服,天一擦黑,便從正德殿走了出來,身后跟著郭德與秦公公。

正常情形下,兩位正副總管是不需要一齊當值的,今個算是情況特殊。趙普一邊走,一邊問道:“都準備齊當了嗎?”

郭德連忙道:“都到齊了!殿里擺了得是條席,但還是坐不下!園子里又添了些,才勉強夠坐。”

趙普一邊聽著,一邊腳步不停,走下臺階也不要人抬,在殿角一拐,便往御苑走去。秦公公緊著嗓子喊著:“皇起駕!”

于是殿前侍衛連忙雁翅一般散開,離開皇帝四五步遠,分兩邊,緊緊地跟在皇帝的身側,蘇三也自然是陪在其中。一眾小太監,也邁著小碎步緊隨其后。沒有一個人發出旁的聲音,都悶著頭走路。

趙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招手把郭德再喚到身前,仍然是邊走邊道:“京原兩國的使臣都進來了嗎?”

“進來了!娜仁公主安排到了太后那邊。德赫拉則與其他的使臣一道坐在了偏席!”

“嗯,把兩國的使臣分開坐!不要擠在一起!”

郭德道:“已經吩咐下去了。”

“蘇愛卿進來了嗎?”

蘇三見點到了自己,忙在皇身后應道:“皇,臣在!”

趙普停住腳步,轉頭一看,見真是蘇三。蘇三穿一身侍衛服,一副武人的裝扮,倒也精神。不由笑道:“倒有幾分將軍相!”

“謝皇賞賜!”

“卟”皇一笑道:“是說你有將軍相,沒說就封你做將軍。”

蘇三便跟著皇笑了笑,也不做聲。

皇讓蘇三近前,才邊往前走邊道:“今晚朕給你一個驚喜!”

驚喜!

查理感覺腦子一炸,原來皇帝是要給蘇三一個驚喜。可是這個驚喜,卻早已被自己說破了,正擔心蘇三一時大意,忘了給自己兜一兜的時候,卻聽蘇三極為詫異地道:“驚喜?什么驚喜?”

“呆會愛卿就知道了!”趙普呵呵地笑道,就像一個小孩子一樣,要藏著掖著。

不多時,趙普領著眾人走進了御苑!

秦公公已經早一步進去,高聲知會里頭皇到了!因此皇進來的時候,所有官員都跪在地,恭迎著皇駕到來。

蘇三正慶幸自己還好有先見之明,也免得這一跪了。這才張眼往園子里看。

只見,園子里張燈結彩,到處燈火通明。

趙普一進來,四處樂聲齊嗚,伴著群臣‘萬歲’的高呼聲,一時間好像天下歌舞升平。

趙普從人群中走過,一直走進殿內,在正位坐下才一擺手道:“都起來!今天元佳節,君臣共飲,就沒有這些規矩了。開席。”

于是,開席的喊聲,便遠遠地傳了出去。

趙普身前有一張大桌,趙普讓趙廣與趙允隨侍在左右,又對群臣頻頻舉杯。酒過三巡之后,趙普對郭德點了點頭!

郭德便說了一番早已準備好的套辭,把‘三德班’給叫到殿中表演。

群臣沒想到還有這樣的節目,一時興趣盎然!趙普則是得意地看了臉上大放異色的蘇三一眼,感覺這事情辦得很地道。

趙廣與趙允聽到郭德報出‘三德班”也俱是一愣。卻明白,此三德班絕非彼三德班。

三德班在一陣鼓樂聲中上場!雖然一意的模仿著原‘三德班’趾高氣揚的風格,但人非其人,氣非其氣,在這種場合,這個三德班就顯得底氣明顯不足。好在,能在這殿里頭飲酒的官員,一個個都是皇帝的貼心人,只要皇帝高興,他們配合著叫‘好’的本事,還是一個比一個強的。

因此,三德班也制造出許多氣氛!只是刻意的套路多了一些罷了。

趙普倒是看得很開心!一邊看,一邊悶著頭笑,似乎想起了什么,特別是演文那一段,他看得最開心。

很難去理解皇帝這種玩興,但一想到皇帝從小就在宮廷中長大,沒有什么樂子,也就可以稍稍地理解到皇帝這種取樂的心思了。

但是,于一個國家的主宰而言,這種行為,就不是很靠譜了。

前一世的歷史中,曾經有一位在東方游歷過的西方人。他在看到清王朝的腐朽后,曾經說過,東方的帝王已經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強大。他們的王朝就像是一條破船,運氣好的時候,能碰到幾位英明的船長,還能維持著破船的航行!一旦碰到無能的船長,他們就只被風浪無情的催殘。他們不會像其他的船一樣沉沒,而是化成殘骸,在海洋中飄蕩,直到有一天撞擊在海岸線上,變成一攤碎片。

蘇三覺得這句話用來形容眼下的封朝也是不為過的。雖然不知道眼下的西方世界是不是有更強大的勢力存在,但無疑眼下的封朝正是這么一條破船,而且運氣極不好地攤上了一位無能的船長。

趙普其實與趙廣一樣的可憐!他們都不適合呆在現在的位置上,可命運卻偏偏把這樣一個使命交給了他們。

蘇三一邊想著這些,一邊看著三德班的表演收場!趙普被三德班的演文,勾起了興致,便令群臣做詩上來以助酒興。

秦佩松坐在殿內的后首,他是翰林院的院正,以往這種時候,都是翰林院大顯身手的時候,因連忙示意殿外同來的翰林編修們揀好得往上做。

秦佩松對蘇三是極其關注的,起先以為蘇三沒來,不由有些失望。可細細一看,卻發現蘇三居然擠在皇帝的侍衛堆里說笑,才終于放下心來。

看來自己并沒有猜錯,蘇三今晚出現在宴席之上,一定是為做詩而來的。等大家做了詩上去,皇上必然要把蘇三叫出來做詩的。因此秦佩松在對屬下示完意后,便立刻出列對皇上揚聲道:“古人曾說,斗酒詩百篇!正說明這詩與酒是密不可分的。酒不到位,不出好詩,出了好詩,若無酒賞,也是無趣。臣建議,做出好詩者,皇上賜滿飲此斛!既好且妙者,皇上賜連飲兩斛;詩品絕好者,連飲三斛!以示恩寵!”

這自然是個好提議!這種情形下,根本不會有人反對,因此趙普哈哈一笑道:“準奏!若做出來的詩,真屬絕好者,朕額外再賞‘霸王別姬’一百套。諸位臣工,機會不可錯過,可要抓住機會哦。”

一百套‘霸王別姬’就是三百多兩銀子!在座的也自然有忠心愛國的清官,要拿這一注外財。再說能在上元佳節的夜宴中受賞,這個彩頭可不是什么人都爭得到的。

困此群情激越!一時好詩迭起,讓人大開眼界。

與學子們詩會中詩風輕靈,詩意清新的風格比起來;這些大臣們的詩作,顯得更凝重,更沉穩,用詞謹慎的同時,也異常的老道。

皇上也不去評價誰的詩好誰的詩壞,只要念出來的詩聽得過去,便賜酒。聽到有意思的,也賞‘霸王別姬’出去,只不過,不是一百套,而是十套啊,二十套啊之類的,一來是刺激更好的詩作出現;二來,也是小小地表明一下自己更喜歡哪些詩作。

秦佩松看殿內做詩的氣氛進行的如火如荼,卻遲遲不見皇帝點蘇三的名,不由有些急了。他一意要挑動諸人的情緒,要給蘇三灌酒,讓蘇三得意張狂之下失態。只要蘇三失態,皇帝心中自然會不喜他,那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

可是皇帝到這個時候也不點蘇三的名,而蘇三好像也沒有自動跳出來的覺悟!這可真是讓人著急。幸好他早有準備,否則今天晚上就要抓瞎了。

秦佩松側過頭,用目光尋找到羅瑞清!尋著一個時機,給殿外的羅瑞清使了個眼色,示意現在正是時候。

羅瑞清心里嘆了一口氣,只好硬著頭皮走進殿內。擺上笑臉道:“皇上,小臣這里有了一首‘臨江仙”想得皇上五十套‘霸王別姬’的賞。”

皇上一笑道:“羅愛卿的詩詞倒是極好的!既然敢開口請賞,那必是有好詞了,不過,賞不賞也要先念出來給大家聽聽才知道。”

羅瑞清信心滿滿,這首詞是他與秦佩松專門花了一下午的時間議出來的,就是專奔今天晚上的夜宴來的。因對著皇上行了一禮,才揚聲誦道:“客路光陰渾草草,等閑過了元宵。村雞啼月下林梢。鸞聲驚宿鳥,霜氣入重貂。”

羅瑞清隨手接過同僚遞過來的捧場酒,一飲而盡繼續詠道:“漠漠風沙千里暗,舉頭一望魂消散。問君何事不辭勞,平生經世意,只恐負封朝。”

“好!”眾官員一齊擊節叫好起來。

趙普點了點頭道:“好則好矣!倒也當得起五十套‘霸王別姬’的賞。便是那三斛酒,你羅瑞清也盡可以吃一吃。”

羅電腦}訪問wα}}瑞清倒似就在等趙普的這一句話,剛才還一副舍我其誰的樣子,這會兒功夫便謙遜起來道:“有蘇大才子在,這三斛酒小臣斷不敢吃,最多只吃兩斛到頂。”

“喲,蘇愛卿,有人點你的名了!”趙普哈哈一笑,看向一邊站立的蘇三。

這殿中的官員,才發現原來蘇三早就在這殿內了,而且就在皇帝的親衛之中。想起蘇三幾天前還不過是一個毛頭小子,如今倒可以與他們同殿共處,心里自然是有些不太對付。

羅瑞清是早就設計好了的心態,聽了趙普調侃的話,連忙辯道:“小臣對蘇大才子的文采是極欣賞的。在小臣看來,蘇大人的文采是舉世無雙的,斷沒有比試的心!”

秦佩松心知這種場合,羅瑞清越是捧蘇三,眾人對蘇三的反感就只會越大。因此羅瑞清一邊說著話,秦佩松便仔細打量殿內眾人的神氣,果然見許多人露出不忿的神氣。

能讓這殿內的人,露出不忿之色的事情,在他們的心里,顯然已經是很上心了。秦佩松一喜,心知今晚有戲可看。

蘇三可不是愣頭青,羅瑞清一開口,蘇三就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太對勁。他與羅瑞清根本就不認識,突然被羅瑞清這么吹捧,自然是有些怪異的。

若是蘇三少不更事,還只是以為羅瑞清是真欣賞自己的才華;可蘇三比吳臺銘更老奸巨滑,豈會這么看?

能站在這里說話的人,誰不是人精?真欣賞自己,就不應該這樣讓自己出風頭。在這種場合下出風頭,那不是捧他,而是害他。

吹捧有根基的人,那叫錦上添花;吹捧沒有根基的人,那叫雪上加霜。這一點,蘇三門清。

不過這里頭的意思,趙普可辨不清楚!

趙普聽到羅瑞清的話,卻是正合心意,笑道:“若說起文采嘛,蘇愛卿倒是不俗。寧遠,你往前站,站到殿中間來。既然有人這么欣賞你的才學,你就也做一首上來,可不要讓諸位大臣們失望哦。”

蘇三知道羅瑞清一定有鬼,也來不及細想蘇瑞清背后還藏著什么人!別人有千般萬般變化,他也有自己的一定之規。

在他看來,只要皇帝高興了,那一切的問題,就不是問題。因笑道:“詩可以做,但這酒小臣卻喝不得,別說三斛了,就是兩斛,臣也一準得醉了。”

趙普正要說話,秦佩松忙揚聲笑道:“蘇大人!這可是剛才皇上定的規矩,諸位大人可都是依此例行事的,蘇大人不要掃興嘛。”

趙普見秦佩松這么一說,便把想說的話給咽了回去。

羅瑞清也笑道:“蘇大才子不要推辭了!我等心中正仰慕的緊,若是大才子做出三斛之作,瑞清給大才子執杯。”

羅瑞清此語一出,舉坐嘩然。也跟著起哄道:“大才子若不想喝酒,可以做出差一些詩詞嘛。哈哈。”

整個殿內氣氛,表面上看起來異常地融洽,但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這席間大部份人,都是在針對蘇三。

女席那邊,用幾面鏤空的屏風與正殿隔開了一道!太后領著后宮的一眾女子們,在這里吃酒敘話,一邊感受著這殿內的熱鬧勁兒,一邊也在討論著哪位大人的詩作好。

趙倩起初還在與娜仁說著話兒,一聽到屏風外頭在說蘇三了,那顆心就再也不在這邊席上了,可勁地聽著外頭的變化。

娜仁格日樂心里想著外頭的行動,覺得這時候,也應該是開始了,所以,吃起酒來,也不是很暢快,便索性與趙倩擠在一起,從鏤空的屏風里,一齊朝外頭看。

太后與周太妃見蘇三出了場,也一起動了心思,側耳傾聽了起來!

只聽皇帝笑道:“諸位臣工也不要笑鬧,大才子便是大才子,就是隨口做出來的詩,也是好的。前幾日,朕聽太后說,那天蘇大才子與濟老一齊到宮中探望周太妃,隨意口占了幾句,聽來也頗覺意味深長,今日倒要與眾愛卿共賞。”

眾臣自然是一齊稱善。

趙普便笑詠道:“有盈無月恨茫茫,有月無盈恨轉長,如此盈盈如此月,莫將盈月作尋常!”

眾臣乍一聽覺得有點不通,什么叫‘有盈無月”有月無盈’啊!正想不明白的時候,便聽旁邊有機靈的人小聲地議論著:“這盈應該指的是周盈盈;這月自然指得是最近風糜金陵的‘霸王別姬’的東家,李月兒。”

又有人道:“聽說‘霸王別姬’讓出身武陵李家的這位李月兒賺瘋了,光是金陵城的馮家就一次性的押出十萬兩白銀,據說拿貨還要另外付錢。就這樣有錢的妻子,叫我也不肯舍棄喲!”

許文臣此時便在坐中,他聽到這樣的議論,不由皺了皺眉頭。在與馮家爭奪‘霸王別姬’的代理權時,不論從財勢,還是人脈上,許家都勝出馮家許多。原本代理權落在許家,那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而且起初談的時候,李月兒也是對許家很偏向的,那個時候馮家都準備要放棄了。可是沒過兩天,再來談的時候,李月兒就完全變了態度,居然與馮家談得很是投機,反倒冷落了許家,直到馮家意外地得到了代理權。

許文臣事后分析,一定是蘇三對李月兒施加了影響,才使‘霸王別姬’的代理權落到了馮家。因此他聽到有人談論李月兒與蘇三的關系時,自然是不太清爽的。

李月兒是蘇三的正妻,這誰都知道!有人點破了詩中的‘盈’是周盈盈,‘月’是李月兒。大家自然就聯想到,蘇三這是在形容自己與兩女之間的關系。

一個是大財主!一個是寶珠郡主!蘇三倒是左擁右抱,坐享齊人之福了。再回味這詩的時候,大家才品出這詩的真實含義來。

只是心中對蘇三原本就不是很平衡的人,聽到這樣炫耀自己后堂的詩,心中自然就更加不順了。

越是不順,大家就越是大贊起來,一個勁地說,好詩!好詩!有意境,有擔當。

趙普哈哈一笑,對著蘇三道:“聽見了沒有!隨口占得幾句就這般有趣了,用心做來的,必然是好詩!寧遠要是有意以次充好,朕可不答應。”

蘇三見事已至此,便也不藏著掖著了,先應了皇上的話頭,再對眾官員拱了一圈手才道:“那寧遠就不藏拙了!”

大部份人是沒什么預謀的,只是跟著起哄!他們雖然很希望看到蘇三出丑,但蘇三若是不出丑,他們也無所謂!自然是沒什么要致蘇三于死地的心念,畢竟大家都是從年輕時走過來的,年輕人有些輕狂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有少數幾個有心人,才想借勢制造事機,意圖給蘇三當頭一棒。

蘇三慣于應付這種場合,再不會只知道放,不知道收。他正好要借著這個機會,看看到底是誰在后面搞鬼,因此倒要先放放,試試水的深淺再說。

笑里藏刀!大家都在笑,但有些人卻是帶著刀的。

因掃了眾人一眼,略一沉思索便笑道:“已經有了幾句,好不好大家將就著聽聽罷了吧。”

眾人都笑指著蘇三,說他謙虛太過了,哪里是將就,做出來必然是好的。

蘇三心道,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巴不得自己做出差詩來。若是自己做出來的詩,不是絕好,這些人心里只怕會說:什么大才子,這詩做的也不過就是普通嘛!

蘇三還就不讓這些人如意,便笑詠道:“這幾句短!真就是隨意做的,并不是謙虛。”說完再不客氣,清咳一聲朗道:“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

這兩句算是平常,花市燈如晝雖然夸張,但大家都知道武陵城熱鬧,夜里的花燈如晝的說法也過得去。很平常的句子,倒不是很出彩,真像似隨口做的。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眾人一愕,繼而大笑起來。有人疾呼道:“倒是個風流才子!不知道約的是盈啊,還是月啊?還是另有其人?為什么一定非要約在黃昏后啊?”

一連串的發問,引得堂中哄然大笑!

蘇三并不為所動,而是保持著微笑,靜靜地等著眾人息聲,也不評論,也不受其影響,而是繼續朗道:“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幾句下來,倒是清新自然,又別有一番神思!拿去年之事與今年之事做了個對比,一股淡淡的離情,躍然眼前。果然是一首好詩。

“好!”趙普首先給了個肯定。

于是眾人也一齊評說起來,這般好,那般好,竟把蘇三的詩給捧到了天上,再扯回人間,真正說出了一個不同凡響。

蘇三漸漸有些飄飄然了,羅瑞清便當真端起酒壺給蘇三倒酒。蘇三也不推辭,杯到即飲,三大斛下去,蘇三面堂火紅,酒意醺然。

秦佩松瞅準時機喊道:“如此美景,大才子怎好只做單曲,當再賦詩一首,以為成雙成對之念。”

大家見蘇三有些醉了,自然要再來捧他,一齊要蘇三再來一首。詩酒不分家,飲完酒豈能無好詩?蘇三似乎真不善飲,這會兒功夫,舌頭都大了。

趙倩在屏風后頭看到,不由小聲地道:“這些人怎么這樣!他又不會飲酒,非要灌人家三大杯!”

娜仁格日樂看著趙倩這么忿忿的樣子,不由笑道:“男人嘛,喝酒就要這樣爽快才對。”

趙倩輕打了娜仁一下道:“人有善飲與不善飲兩種!不善飲還逼人家飲酒,這不是強迫嗎?”

“可娜仁看這位大才子,喝得很高興呢!”

趙倩見娜仁一味的打諢語,一點也不幫著自己的腔,便不理會娜仁,轉頭去看外頭。

娜仁倒沒見過趙倩對哪個男子這么上心,心道:趙倩必是喜歡上蘇三。

可惜啊!皇上再寵信蘇三,趙倩與蘇三之間,也是不可能會在一起的。就算有這個可能,蘇三還能活到那一天嗎?

趙普看蘇三醉了,怕蘇三失態,正要讓查理把蘇三扶下,可蘇三卻應了秦佩松的話道:“好,那本才子就再來一首!”

秦佩松一喜,心道:果然口不遮言了!本才子這樣的狂語都出來了。

蘇三步履有些蹣跚地一瞇眼,手里還抓著酒斛,身形微晃之間,便又一首詩脫口而出!

“火燭銀花觸目紅,揭天吹鼓斗春風。新歡入手愁忙里,舊事驚心憶夢中。但愿暫成人繾綣,不妨常任月朦朧。賞燈那待工夫醉,未必明年此會同。”

又是一首好詩!眾人便是不想叫好,也不得不服氣,這蘇三是真有才學的大才子。就詩詞一道,別看人家年紀輕輕,但就是高人一籌!不服老都不行。

元宵是年年都有詩會,也是歷代詩人都做爛了的時節!但蘇三這兩首出來,仍然讓大家感覺不俗,由此可見蘇三詩中的靈性。因此,這回稱贊,許多人倒是真心里贊服的。

秦佩松打點著十二分精神聽完,卻沒有尋到蘇三的錯處。再見眾人的風向有點變化,心知再不激著蘇三說出一些狂妄的話來,便永遠失去了機會,便笑對蘇三道:“大才子,這兩首詩一出!只怕今晚再無好詩了。”

蘇三撒著酒瘋兒,晃著步子走到秦佩松近前,張口便是一口唾沫噴了過去,“我呸!”

大殿內頓時一靜!秦佩松臉上青一陣紅一陣,表情極怒,心里卻高興的很,大叫道:“你,你。”

蘇三卻不看秦佩松,而是對著眾人,伸出雙手大叫道:“大才子?我算個什么大才子?這里,這么多前輩,哪個不是大才子?”一邊打著結巴,一邊一個個地指著眼前的眾人,一一地道:“你看,這是老才子!這是胖才子,這是青衣才子,這是紅衣才子。”又指著皇上道:“這是黃衣才子!”再指著屏風后頭道:“那里還有許多女才子,老女才子,小女才子。”

一邊說著,一邊醉意醺然地掰著手指頭,低著頭數道:“一個才子,一對才子,三只才子,四頭才子,五匹才子。”

眾人聽得早就哄堂大笑起來,趙普更是笑得眼淚兒都出來了。只有秦佩松臉上難看至極,可偏偏沒得道理說。明顯蘇三是醉了,他還能怎么計較?

蘇三還在那里數才子呢,只是有些站不住了。查理連忙去扶蘇三,蘇三卻一摟查理的脖子道:“你來倒酒來了?好,咱們倆一醉方休。”

查理忙搭住蘇三要往下扔的身子,說道:“蘇大人,您醉了!”

“只有醉了的人,才會說別人醉了!我看是你醉了。”

得,開始說胡話了。

查理也不說話了,直接拖著蘇三就要往下走。蘇三卻賴在地上,叫道:“不行,不能走!黃衣服的才子還沒打賞呢。”

趙普真是啼笑皆非了,笑道:“好好好,賞一百套‘霸王別姬’!”

“不稀罕。”蘇三張口就頂了回去。

秦佩松看到皇上臉上一窘,心中不由一喜,看來自己的計劃還是成功的。這下有戲了。

蘇三緊接著便道:“娘子那里一萬套也有,就算你是皇上,也沒有拿別人家,多得裝不下的東西,再賞給人家的。”

趙普一拍額頭道:“朕倒忘了這茬兒了。不過,既不賞這個,那你想要什么賞呢?”

“我要做官,皇上賞我個官吧?”蘇三涎著臉笑道。

眾人俱都是一驚!天底下哪有當著皇帝的面,要官當的。秦佩松這會子徹底把表情給放松了。

可讓眾人沒有想到的是,趙普居然沒有反對,而且應下來了,笑道:“好啊!你想做什么官!”

“做將軍!”蘇三一把推開查理,一下站得筆挺。

趙普倒是知道為什么蘇三這么一心念地想做將軍,心下不由有些感動!人常說酒后吐真言,看來這位蘇大才子,是真心為大封朝在著想,是真正的忠臣啊。

娜仁有些搞不清楚蘇三這是在演戲,還是真醉了。她本人便是演戲的高手,但好像此刻蘇三倒似真醉了。

蘇三確實是真醉了!但是誰又能料到蘇三的自制力已經達到了驚人,就算是醉態之中,也保持著最低的底線,警醒著自己不要說錯話。

這里頭,當然也有表演的部份,不過蘇三自信,誰也看不穿他的表演。

“這個朕不好答應你!”

“你說話不算話。”

此語一出,眾臣工又是大驚!連帶著屏風后頭的周太妃,趙倩也是嚇了一跳。

可趙普卻是一笑,擺了擺手道:“君無戲言,朕答應給你個官,可沒說給你做將軍!怎么就說話不說話了,你再說說,還想做什么官?”

蘇三又晃了起來,查理連忙扶住。

秦佩松巴不得此刻蘇三說出要做皇帝的話來,雖然就算說出這樣的話來,也會被別人看成是酒后的戲言,但只要這話一出,蘇三已然失德,就算皇帝還護著他,他也絕無可能再主持春闈。

可是沉默了一陣子,大本家再一看時,蘇三居然靠在查理的肩頭流著口水,睡著了!

哄,又是滿堂大笑。

趙普對著查理擺了擺手,苦笑地道:“罷了罷了,先扶著大才子下去睡一會,等酒醒了再說吧。”

秦佩松嘆了一口氣,眼睜睜地看著蘇三被查理給扶了下去,心知機會已然錯過了。早知道蘇三這么不善飲,三斛就醉成這樣,起初提建議的時候,應該少說一斛好了的。

蘇三雖然醉了,但趙普的興致卻仍然不減,開言道:“好了,既然在坐的有這么多匹,大的小的老的幼的才子,那就再做幾首好詩出來吧!朕倒不信這一百套的大彩頭,沒人拿得到手。”

因此殿中的氣氛再度激烈起來。

這且不說!且說,經此一事,對蘇三的看法大為觀的人,不在少數。趙允也從心里把蘇三再次擺到一個必需爭取的位置上來。而整個晚宴中最憋屈的人,倒是秦佩松,計劃沒有實現,還無端地被蘇三啐了一口。落了笑柄不說,還不能與蘇三計較,真是倒霉透頂。

眾臣工做著詩,便說起殿中無景,沒有詩興的話。便由趙普領著,一齊轉‘戰’園中,又是賞月,又是賞梅!自然也有被勾起情愫的好詩作出現,搶走了那一百套的‘霸王別姬’。蘇三在后面小睡了一會,堪堪酒醒!等喝了醒酒茶,再回到皇帝身邊的時候,賞月正進入高氵朝!

正當大家都興致高昂的時候,二皇子接到手下的密報,才發現,金陵城里已經鬧翻了天。

這鬧翻了天,自然不是指燈市上的熱鬧!而是原人的轅所著了火,繼而京人的轅所又著了火,緊接著,城中許多地方,都有蒙面人出現!有一間皮毛制衣行,也被人洗劫之后放火焚燒!種種亂勢集中在一個時間段里發生,引得城內謠言四起,人心惶惶,燈市之中竟然有嘯變的趨勢。

域域皇城,居然發生這樣的事情,而且還是在上元之夜!趙允心中的怒氣可想而知,可是他不敢在這個時候掃了皇帝的興致。原本自己在父皇的心中的地位就不及趙廣,這個時候再掃皇帝的興,那印象就更不好了。

趙允往邊上掃了一眼,只見有人把吳臺銘拉到一邊,小聲地說著什么,繼而吳臺銘的眉頭都擠到一處去了。心知吳臺銘也一定是得到了消息,便把眼睛看向別處。

他得到消息可以不說,但吳臺銘得到消息,卻不能不說!吳臺銘若是不說,那便是欺君!城中動亂不斷,流言四起,真要造成民變,那可是頭一等的大事。這個罪過,吳臺銘擔不起。

娜仁格日樂與女人們坐在一起,并沒有跟著皇帝去園中賞花賞月。她在心里盤算著,都這會兒功夫,消息早就該傳進來了,怎么到現在仍然沒有消息?

不禁拿眼去看自己的使女,卻見使女正好看向自己,使了一個眼色!娜仁格日樂心中一喜,心知事情已然得手,便有意與王后說起話來。

正說了半截,娜仁的另一名使女慌張地跑了進來,附在娜仁耳邊小聲地說道:“轅所失火了,可是京人的轅所也失火了,而且烏里木大人被刺身亡。”

娜仁格日樂原本就要裝出驚慌的樣子,可是聽到使女的話,娜仁格日樂這回是真驚慌了。

轅所著火,這是自己的安排!可是京人的轅所也著火了,這是怎么一回事?

烏里木竟然也死了,這,這又是怎么回事?

娜仁格日樂的腦子急轉著,感覺事情超出自己的料想太多。

京人轅所著火,可以理解為京人轅所之中有高人看破了自己的計劃,快速地想出了解決之道!可是烏里木難道也是京人原本就在計劃之中的事情嗎?若是這樣,自己的這個對手,就太可怕了。

“娜仁公主?娜仁公主?”王后連叫了娜仁公主兩遍,也沒有聽到娜仁的回音。娜仁臉的表情就好像凝固了一般,讓任何一個人都明白,一定是發生了什么大事。

太后也被娜仁的動靜給吸引了目光,轉過頭來,看向娜仁。

娜仁格日樂被使女輕輕一碰,立刻驚醒了過來,看到眾人都看著自己,不由滿臉的委屈,兩顆斗大的淚珠就流了下來。

眾女人見娜仁這么反應,再也抿不住好奇心了,見娜仁格日樂什么都不肯說,便問娜仁的使女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使女吞吞吐吐地道:“我們的轅所,被人給燒了!公主起居的房間,都被燒毀了,幸好今天公主進了宮,否則。”

否則的結果,大家都心知肚明!不由一致聲討起放火的人來。

倒是周太妃問道:“是不是轅所里的人不小心,才失的火?”

使女這回卻不吞吞吐吐了,急道:“火油都是從外頭扔進院子的,還有人往里頭射火箭,有幾個人還被射傷了呢?”

太后也是一驚,這可真是大膽至極了!不由對娜仁格日樂道:“孩子,不要哭!這事哀家管定了。哀家這就讓皇帝下旨徹查此事,給你一個公道。”

這原本是料想中的結果!但現在這個結果,卻并不能讓娜仁格日樂滿意,因為京人的轅所也‘被人放了火’,這一棍子打下去,只怕打不著京人。所以,這結果也就可有可無了。

看來自己還是低估了京人!他們不僅看破了自己的計劃,也跟著燒了自己的轅所,而且還有余力殺了烏里木,倒要看看是誰有這么大的本事,可以這樣主導局面。

娜仁格日樂按下這個心思。抹了眼淚兒,謝了太后的關愛,只是情緒還是有些恍惚。大家見娜仁這般模樣,也不好作樂了,便散了席。

更熱鬧的還在外頭。

吳臺銘聽到城中發生的事情之后,悶悶地盤算了一回,偷偷地把太子叫到一邊,把事情簡單地一說之后,才緊接著又道:“這事咱們不能接手!多半是原人與京人自己搞出來的鬼。太子爺千萬別往這頭湊。”

趙廣自然是忙忙地點了一下頭。

吳臺銘這才走到皇帝的身邊。

趙普正讓翰林院的高在先詠梅,詠完一首,皇帝布了賞,正要再抓一個人來做詩,吳臺銘瞅準這個機會,前跪奏道:“老臣該死!這種時候,還要掃皇的興致。只是城里確實發生了大事,臣不能不奏。”

趙普那叫一個頭大!有心要發火,看到吳臺銘顫微微地跪在地,再一聽確實有急事,哪里還發得出火來,便對吳臺銘道:“丞相請起。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吳臺銘起身,急稟道:“事有三件!其一,稍早一些時候,京人與原人的轅所,都被人縱火,火勢頗大!不知何人所為;其二,一伙蒙面人出現在城中,闖入民宅,喊殺之聲充耳,此情不止一兩處。”

趙普被吳臺銘說的話給吸引住了心神。

“其三,也是最關鍵的一件大事;此時城中謠言四起,說是去年在武陵城大鬧的賊人,流竄到了金陵!因此人心惶惶,城中甚至出現了踩踏事件,街市之中,一片混亂。”

趙普大驚失色!他是知道民變歷害的。流言一旦在鬧市中嘯傳,為了避禍,平民們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

“這,這可如何是好?”

吳臺銘極快地道:“應該從九門巡司提調人馬肅清街道!”

九門巡司干得就是這個活,這是他們的正職!若是莫少華還在任,這種事情先有了布置,自然不會鬧大,吳臺銘也不用這么著急。可是莫少華此時正在獄中,而九門總巡捕的位置還空在那里,九門巡司正是群龍無首,這才出現了空檔,而偏偏這個時候,出現了這樣的變故。

趙普很想說,那就叫九門巡司去處置便是。卻才想起莫少華被自己下了天牢。不由對著身邊的人道:“誰去?”

趙允很想去!但是他心知一惹這事,善后的事情就很難處理。先不說嘯變的事情自己處理的了,處理不了!就算處理得了,難道原京兩國轅所的事情,就置之不理了?回頭沒有功勞,反而要惹一身騷。

就內心里而言,趙允自然不怕自己處理不好這些事情!其實他是有信心去處理這些的事情的。只是萬一沒有處理好,父皇可不會管自己的出發點是好是壞,父皇只會以為自己沒有能力,不能為他分憂。

這才是趙允內心里最怕的地方!因此他也學趙廣的模樣,呆呆地立在一邊。

太子與二皇子做出這種模樣,下面的百官也自然就噤若寒蟬,再也沒有一個人敢吭聲。

蘇三看準時機,往前一蹦,跳到趙普跟前道:“小臣請暫為九門巡檢司總捕頭,為皇解憂。”

趙普一喜,卻道:“這事不是玩笑,寧遠年紀輕輕,沒有經驗,只怕。”

“初生牛犢不畏虎,亂拳打死老師傅!寧遠心中已經有了對策,皇盡管放心,等小臣的好消息便罷。再說,皇可是答應過小臣,要給小臣一個官當當的。”

趙普見再沒有人出聲,便道:“好,就讓你暫署九門巡檢,全權處置眼下之事!若做不好了,朕可要親自把你拉下來的。”

“謝皇!”

“查理,你陪著蘇愛卿即刻去九門巡檢司衙門傳朕的旨意,朕就在宮里等你們的好消息。”

事出緊急,兩人領了皇命,立刻飛也似地出宮。

秦佩松擠在人群里聽到蘇三攬了這活,不由又高興了起來。心道,這蘇三到底是年輕,太孟浪了一些,這種事情,也是他這個小娃娃能解決的?

查理陪著蘇三一邊急跑,一邊埋怨蘇三道:“寧遠老弟,不是老哥說你!喝酒誤事啊,你看你,怎么就接了這么個差事啊!這個差事可不好辦!小心把自己給搭進去。”

“放心老哥,寧遠心里有數。”

查理嘆了一口氣道:“你不知道,這事情本身就是一池子臟水;先不說眼前這大麻煩,便是解了今晚的圍,這事情的起因,難道你就好丟開手不查了?滿朝的官員都沒有一個敢說話的,可見這里頭的關系歷害!再說,你年紀輕輕,根本震不住九門巡檢司里的那些營頭,萬一這些人不服管,誤了事,那可就麻煩了。”

“放心,有你老查在,那些營頭要是不聽話,蘇三能當場砍了他們!再說,街面出了事情,若是沒有處置好,他們也脫不了干系。他們越油滑就越好,就怕他們不油滑,看不清這里面的歷害關系,不知輕重緩急。老查不用操這個心,寧遠自有手段。”

兩人一陣急跑,也不騎馬,直直地殺奔九門巡檢司!

街果真是一片混亂!

今天元節,主要街道都是人頭攢動。有些地方,有混亂;有些地方,還有許多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有人想離開,有人還想往街道里擠!人擠著人,人挨著人,隱隱可以聽到恐怖的謠言正在人群中流轉,謠言所到之處,便是一片混亂。

聽到謠言的人想離開!沒有聽到謠言的人,卻還在往里擠!不安的情緒正在醞釀之中,任何一個火星子都可能引起一場劇變!

蘇三對這種事情是知之甚詳的,前一世曾經有一個盛典,就因為橋的正常晃動,導致大規模的踩踏事件發生。以至事后清場的時候,悶死在人堆里的人,拔都拔不出來。

蘇三可不想看到這種場面在金陵城中演!無論如何,平民都是無辜的,畢竟謠言的源頭,也有自己的的影子。

還好九門巡檢司就在南門這邊,離宮門很近。蘇三一進大門,便見幾個營頭正在那里爭論不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這種時候,誰也不敢牽這個頭,這種頭牽好了,是沒有什么好處的;牽不好,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滿院子兵,都看著幾個營頭爭論,他們沒有處置過這樣的事件。這滿街的人,他們就是喊叫,也沒人肯聽。

查理對著院子大叫一聲道:“皇口諭,欽命蘇三暫領九門巡檢司總捕頭,爾等即刻前聽令。”

查理是大內侍衛統領,權柄極重,在九門巡檢司也有著極高的威望。有幾個營頭,早年也都在查理的手底下呆過。因此查理一說話,院子里頓時安靜了下來。

蘇三到了這里,知道也急不來!冷靜地一掃眾人道:“我就是蘇三!”

看到眾人都看向自己,這才又道:“院子里的營頭,近前來。”

四個營頭往前一站。

蘇三掃了四個營頭一眼,又粗略的計算了一下院子里的兵士,便淡淡地道:“這院子里的人,有一個算一個,聽我號令!此時御街最堵!你們分段隔住人群!讓所有人從偏街中走出去,不要往御街中間擠。”

“柯守義,你帶四十個,從郭巷鉆過去,組成人墻,把路頭揪斷,游想進御街的人,全部喝令回頭!下游要擠出去的人,一律堵住,沒有我的手令,人墻不許散。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去!”

柯守義倒沒有料到蘇三一開口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看到蘇三的語氣不容置疑,他根本沒有時間不服氣,也沒有時間想蘇三為什么能叫出自己的名字,直接就在院子里召了四十人,悶著頭出去了。

柯守義出去后,蘇三便更不急了,郭巷離巡檢司衙門最遠,過去最花時間。

緩了緩跑急了的氣息,才一指營頭史玉道:“史玉,你去宮門那頭,也帶四十人組成人墻,不許人再進御街,往御街出去的人,全部放走,只許出不進,注意不要亂,要緩緩的,有紀律的放行。去!”

有柯守義打了前陣,史玉沒有道理不聽號令,便一點頭,也帶著人走了出去。

“鐵金石!你是鐵平的弟弟?”

“是!”

“嗯,你的任務最重!直接扎進御街的中間,把御街從中間隔斷!你去叫召集六十個人,我呆會跟你一道去。”

杜興一聽沒他什么事,不由道:“蘇大人,我呢!”

蘇三笑了笑道:“你把剩下的人手下都帶走,各條小巷,都派兩個人,往御街方向去的人,都讓其回頭。快去。”

杜興忙跑走了。

蘇三又對查理道:“這里只有四個營頭,還有五個營頭不知在什么地方,麻煩查統領跑一趟。讓他們各自帶人把聚在其他主要街道的人,都往外散!不要管這些人說家在什么地方,要往什么地方去,一律先往外散開再說。”

查理點了點頭,也跑了出去。

這會兒功夫,金鐵石,已經整理好了六十人的隊伍。蘇三也不說話,一招手,讓金鐵石帶著人跟著自己,往街中心走去。

情況已經到了危急的邊緣,街中心民變已經開始發生!許多人往外擠,卻擠不出去,而各個方向,仍有大量不明情況的人從各條大街小巷中往御街來。

信了謠言的人,擠不出去!便在人群里散播新的謠言,指望著身邊的人一齊往外擠!因此各種變體的謠言騰空而起。先是說有蒙面人當街殺人,緊接著又說有流匪進了城,隨后在極短的時間里,便傳出街中間跳出一只吃人的怪物,見人就吃,已經死了百人!

謠言就像一陣風一般,迅速地在人群中席卷起來!變故已經發生,更大變故將接踵而至。要等所有人都明白街中間發生了什么時,一切就都晚了。

情況已經有些失控!能挺這么久,都算是奇跡!原人的轅所就在御街,皮毛制衣行也在御街,京人的轅所也在御街周邊,這幾個地方同時出事,不傳出謠言,那才叫怪事!

蘇三帶著人從小街中跟著人群,好不容易才擠到御街時,更大的騷亂正在迫發之中,不安的情緒在平民中漫廷,嘯街只在呼吸之間。

那情形,好像瞬間可以把所有一切都要壓倒!

蘇三對金鐵石道:“不要怕碰傷了平民,一定要把這里給我攔死!否則,我們一個也活不成!”

金鐵石沒有處理過這種場面,神情已經是極度的緊張!蘇三微一笑道:“不會有事的。”

金鐵石感受到蘇三的信心,不由精神一振,對著眾兵士道:“聽著,一邊三十個人,背著背,給我把御街給攔起來。”

眾兵士其實也緊張,但官的語氣不容置疑,也給他們平添了信心。轟然應諾,把平民嚇了一跳!緊接著兩隊兵士,手挽著手,沖進人群,硬生生地把三四丈長的御街給生生地擠開一道縫。

蘇三大喝道:“把人往兩邊擠!中間空出一丈的地方來。”

眾兵士一齊轉身,把人往兩邊擠!

蘇三又叫道:“跟著我一起喊:往后退,往后退!”

眾兵士又大叫起來:“往后退,往后退。”

可是六十個人的聲音實在是小,到處都充斥著喊叫聲,哭鬧聲!誰會理會六十個人的呼聲!人群之中到外都傳著后面有殺人怪物的流言,可是誰也不知道怪物在哪里,因此只能到處瞎跑,見空就鉆。

金鐵石有些不安,兵士們也感到頂不住兩頭往中間擠的人壓力。

蘇三倒是沉靜地很,又大叫道:“給你們身邊的人說,一齊喊:往后退!”

蘇三一邊這么叫著,一邊自己大聲地喊道:“一起喊:往后退!往后退!”金鐵石渾然沒有主張,也一并喊了起來。

漸漸有兵士身邊的人也跟著喊了起來。并且極力地往后頂,以緩解兵士們的壓力。但是聲音還是太小,力量還是太弱。

蘇三一邊帶著眾人喊,一邊指揮著眾人往前頂,兩邊又各頂出半丈遠!中間空出了近五米的空間。

蘇三見情形還沒有得到緩解,更大的騷亂正在席卷而來!這一刻,他也緊張了起來!再不遏制住這些平民的動亂情緒,那后果不堪設想,自己這六十個人,一定會成為夾心餅干!便對金鐵石道:“一邊站不下三十個人,多余的人全都集中到中間來,我有用。”

金鐵石連忙把散在后排用力頂的兵士給抽了回來。蘇三對著這十幾個人道:“亮刀!”

眾人一愣!

蘇三道:“亮刀!給我把刀拔出來!”

眾人一齊把刀抽了出來,雪亮的片刀,閃在眾人驚惶的臉,讓人膽寒。

“跟著我喊!”蘇三定定地看著眾人,這才重重地喊道:“殺!殺!殺!”蘇三一邊喊著,一邊用刀身拍擊著刀鞘,發生強烈的撞擊聲。

十幾個人,跟著蘇三的節奏,一齊大喊起來,每喊一聲,便用力用刀身拍擊一下刀鞘!每喊一聲,便拍擊一下,由于聲音單調,漸漸形成了和聲。

另外幾十名兵士,受了這股氣勢的影響,不僅心氣來了,也跟著喊起‘殺’來。

殺聲傳開,比‘往后退’更加管用。幾十名兵士,的壓力頓時減輕了許多。頓時又把防線往外推出半丈!

蘇三見形勢有了控制,立刻讓金鐵石從角落里開了一個口子,放進幾十平民到中間的隔離帶,令其一齊跺腳喊‘殺’!

幾十個平民進到這個真空的環境之中,也失去了在人群中的惶恐,便一齊跟著喊了起來!

一時之間‘殺’聲震天!遠遠地往處傳去。

擠在人堆里的平民,不知道發生什么事情!只聽到街中間一片殺聲,哪里還敢往中間去擠。都以為吃人的怪物就在前頭,哪里還敢往前去,便紛紛掉頭往后跑。這時御街前后兩段已經收到了效果,沒有人持續進入御街,也為御街的人,提供了撤出來空間,因此眾人慌亂的后退,雖然頗為慌亂,但方向卻是一致。反而敞通了許多。

蘇三一邊指揮著把防線往外擴大,一邊指揮著閑散的兵士,把附近的小孩與老人救到保護圈內,直到外頭的人群越來越稀疏,蘇三這才長吐一口氣!

他知道處置的辦法,但是就怕時間趕不及。他很明白,一旦嘯變成形,就是給他六百個人,也是白搭。好在,時間還是趕得剛剛好。盡管如此,街面被踩傷的人,還是很多。

防線不再往外擴展了,而是慢慢地收了回來,中間被拉進來一齊喊殺的平民,已經超過了五百人。幸好這個殺字喊起來極簡單,否則也不可能有這么大的和聲。

蘇三自然是這和音的指揮,他騎在金鐵石的脖子,每揮一下手,眾人便高喊一聲殺。估計這聲音連皇宮里,都能聽得到了。

看到場面已經控制了下來,蘇三手勢一停,喊殺聲才漸漸地收住!蘇三從金鐵石的肩頭下來,把兵士們召集在一起道:“現在告訴大家,一齊喊: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眾兵士聽到蘇三這話俱都一笑!蘇三一瞪眼,眾人便連忙進到人群里,把這話與眾人分說了。金鐵石這回做了指揮,一揮手,大家便一齊喊了起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初時,這喊聲并不統一!但喊了幾趟下來,這聲音也統一了。一時之間,整個金陵城里,便都回蕩著這個聲音。

喊了大半天后,蘇三便把這些嗓子都喊破了的平民給遣散了。街頭也已經恢復了平靜。

等蘇三回到九門巡檢司衙門的時候,九門的營頭也都回來了,民變來的快,收得也快,一旦平靜下來,再也尋不到半點痕跡。

查理已經回宮繳旨去了。而九門里的營頭,卻眼瞪瞪地看著這位從天而降的頂頭司。

蘇三見眾人這么逼視著自己,心知街面的混亂結束了,這里的戲碼卻才剛剛演!也不理會他們大眼瞪著小眼的樣子,直走進正堂,坐在檢事廳的最頭!這才抽出心神,打量著這九個營頭。

“都坐!”蘇三淡淡地道。

可是沒有一個人肯聽蘇三的指揮!就連剛才與蘇三并肩‘作戰’的金鐵石,也一動不動地站著。

蘇三也不在意,微瞇著眼掃視著眾人。

金鐵石其實是很想聽蘇三的話,坐下去的。蘇三剛才與他并肩平息民亂時,他便已經看出蘇三的不俗!而且他從大哥鐵平那里已經知道,蘇三是大哥的救命恩人,在這種情形,他沒有道理不給蘇三的面子!可是九門里向來是共同進退,他要先坐了下去,一定要給你罵死!

杜興則有另外一番心思!此時他的心里對蘇三是極反感的。好嘛!我去求你救莫大人,你人沒有救不說,卻你一轉身,居然把莫大人的位置給搶了去,你也是個東西?有了這番心思,對蘇三,杜興怎么舒服的起來。

剛才幾個人之所以聽了蘇三的號令,也是因為街面的事情緊急,事急從權,才暫且壓下了這些心氣,并不是真心服蘇三的。須知若真的民變,他們也逃不脫干系。

但現在事態已經平息了,這些壓下去的心氣,便自然而然地冒了出來!在他們看來,九個營頭向來是共同進退的,再沒有九個人壓不下一個人的道理。何況蘇三還只是一個暫署的名頭!

他們也承認這個蘇三確實有些能耐,一出手便把一場變亂給平了下去。不過,就靠這些,就要他們心服口服地跟他,那是不可能的。

把眾人的反應看在眼里,蘇三便輕輕地一笑。心道自己再年長個十來歲,再把‘暫署’那兩個字去掉,這些人未必敢這么當面頂撞!

其實他是無所謂的心態!他也不需要這幾個營頭對自己服服帖帖的!這個九門總巡檢的名頭,也不是他想要的。他出現在這里,不過是為了救莫少華出來,順便給自己撈點資歷,以后從軍方便而已!

因此蘇三,從案首的筆筒里取了一支令牌,拿在手里看了看,隨后往廳下一扔。

“咣呤!”令牌打在地面,發出一聲清脆地響聲!

九個營頭都拿眼來看蘇三,不知道蘇三此舉何意!

只聽蘇三懶洋洋地道:“蘇三既然受命暫署九門巡檢司!那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的。九門巡檢司有督察外事的職責,那外事嘛,本巡按自然是要一手抓起來的。來人啊!速去大理寺,把此前處置外事的莫少華提來,本官要連夜辦公問案,不負皇的信重。”

說罷,對著杜興使了一個眼色。

杜興一愣,老半天才反應過來,原來蘇三唱得是這出戲。把莫少華提到巡檢司來,那豈不就是接莫少華回府?可是,莫少華是欽命的囚犯,蘇三敢這么大膽說提來就提來?

蘇三看著杜興發愣,手指頭有節奏地叩在案,仍然緩緩地道:“怎么?沒人接令?”

杜興心道,反正是蘇三擔干系!先把人提出來再說,免得在大理寺受苦!因此連忙往前一挺道:“杜興接令。”

蘇一擺了擺手,從手邊取了紙,草草地寫了幾個字,用了巡檢司的大印,往下一扔道:“去。”

杜興撿了令牌與文,悶著頭便走了。

蘇三也不理采其他營頭,而是對著金鐵石道:“嗓子都冒煙了!”

金鐵石只好硬著頭皮對外頭喝道:“都沒長眼睛怎么地,不知道倒茶來啊!”

幾個堂下站著的兵士,連忙跑去準備了。

話分兩頭說!且說,這巡檢司的衙門里頭,可不僅僅只有九個營頭!

事實上,平常時節,九個營頭也都有各自的衙門辦公,不會每天都到巡檢司來。只是每三天,到司里點個卯,聽莫少華嘮叨幾句便各回各自的一塊地頭!

司里自然還有許多推官,主簿之類的屬官。巡檢司可是一個大衙門,有自己的大堂,也設有監獄。而且監獄的規格,比金陵府和大理寺的都要大!許多江洋大盜,都是關在九門巡檢司的大牢里的。

巡檢司里也有自己的捕快,就不管著九門里的九個營頭,那權力也是極大的。這里基本上承擔了前一世警察與武警的雙重職責!又加上,這里是在都城,所以這處衙門是真正的要害職缺。

蘇三看到外頭有幾個人冒著頭在往里看,便猛一睜眼道:“還有沒有規矩了,探頭探腦的做什么,都進來。”

于是,一下子進來一大片的人!這些人都是衙門里的屬官,上官已經到了堂上,他們怎敢不來見面。都是聽到查理傳旨后,聞訊趕來的。

九大營頭可以不理蘇三,他們這些人可不敢忽視蘇三。蘇三是皇帝的寵臣!現在親視九門巡檢司,雖說是個暫署,但看蘇三這架式,今晚又立了這么個功勞,只怕摘掉這個暫署的名頭也不遠了。

蘇三不理睬那些營頭,而是對著堂下束手見禮的一眾司官道:“都介紹一下!是什么職位,叫什么。”

眾人便挨個地說了姓名,蘇三提著筆,一邊聽著,一邊時不時地在紙上記兩筆!眾人見蘇三聽得認真,自然也不敢馬虎,小心在意地介紹,并不敢把蘇三當一個毛頭小子來對待。其實越是毛頭小子,就要越要小心從事,年輕人火氣大,更不能頂撞。

等所有人都介紹完了,蘇三才放下筆,看著其中一個官員問道:“馮天元?”

“屬下在!”

蘇三道:“本官記得,你好像是個驛丕?什么時候跑到這里來了!”

馮天元一愣,再沒有想到蘇三這么快就知道這個,連忙回道:“正是年后最新的任命!”

蘇三知道馮天元,是因為代理‘霸王別姬’的馮家。他曾讓‘聽潮軒’查過馮家的勢力。

這馮天元其實不能真正算馮家人!他是馮家下人的兒子,考出為官的馮家奴才,因為出身不好,所以官場一直不太得意。

蘇三最喜歡用不得意的人!

給一個快要餓死的人,一口飯吃,那人必是要載恩載德一輩子的;一個吃得飽飽的人,就算是魚翅燕窩給送過去,他也記不住你。

所以,蘇三但凡是用人,收人,并不是沒有原則的。像唐超像小安這樣的人,自己都是要有恩情給他們,才會放心收用的!杜如悔也是這樣,莫少華也是如此,都要是落了難,自己才想著要留一留的。這也是他在看到馮家的資料,為什么留意馮天元的原因。

“唔,那你走一趟原人的轅所。請娜仁格日樂公主即刻到本官的衙門里頭問話。”蘇三靜靜地道。

馮天元一愣!感到一陣頭痛。外臣再沒有到衙門里受審的先例,但是這是主官交給自己的第一樁事情,卻推脫不得。因俯身應道:“是!”

馮天元得了令出來,便去捕房里調了幾個捕快,急急地往原人的轅所走。心道:原人的轅所今晚被燒了,里頭還知道怎么亂,這差事可不易辦;而且這娜仁格日樂是個女子,如今又聽說,過一段時間便可能成為皇帝的妃子,自己這么驟然去請,怎么可能請得動?

只是這位小蘇大人的如此信重,什么人都不點,就點了自己的差,顯見得是要用自己的意思!這樣的機會,說什么也不能錯過,說不得,也只好硬著頭皮硬磨了!

馮天元剛走到原人的轅所門外,卻看到浩浩蕩蕩的一支隊伍從街那頭行來。卻正是娜仁格日樂的車駕!敢情娜仁格日樂這個時候,才從宮里頭回來。

隊伍前頭,領隊的人,看到馮天元帶著幾個帶刀的人,正堵在轅所門外,一齊緊張起來,齊齊地抽出了兵器,朝馮天元這邊張望。

這一變故,把馮天元嚇了一大跳。原本以為是原人的護衛草木皆兵,可再一細看,卻見是宮中的侍衛,忙叫道:“我們是九門巡檢司衙門里的人。”

那些侍衛們聽到這話,便立刻有人上前來驗牌,確證了眾人的身份,才吐了一口氣道:“路上碰到一群蒙面人,想襲擊車駕,嚇死我們了。”

馮天元也嚇了一跳,卻不敢多問。那些侍衛們聽說馮天元是來請娜仁格日樂到九門巡檢司問話的,也不敢做主,便原話傳給娜仁格日樂。

娜仁格日樂從馬車中下來,卻沒有心思去什么九門巡檢司,看也沒看馮天元一眼,便往里走。

原人轅所臨街的店面已經燒殘!因為火燒轅所的計劃,并不是誰都知道的內情,所以轅所之中早就是人心惶惶!后來街上又有騷動,又把原人嚇得不輕。

一看見娜仁回來,當真是找到了主心骨,便一齊都出來,迎娜仁格日樂進去。

馮天元見娜仁格日樂睬也不睬自己,只好硬著頭皮往前一走,側半個身子,微攔了娜仁格日樂一下,才壯著膽子道:“我家大人請公主即刻前往!”

“大膽!”畢力塔與畢力拓聽聞娜仁回來,一齊出來。卻見馮天元膽敢攔路,便要上前來推馮天元。

幾名捕快見馮天元要受難,連忙上前一步,要護住馮天元。九門巡檢里的人,在金陵城里還沒有怕過誰,自然不會怵原人。

娜仁格日樂一擺手,揮退了畢氏兄弟,卻用目光看住馮天元。馮天元在驛所里呆得久了,臉皮就是厚,也不在意這些,只悶著頭做出請的姿勢。

“九門巡檢司的主官,不是下了天牢嗎?那你家大人是誰?”

馮天元回道:“蘇三蘇大人!”

“蘇三?”

“正是!”

娜仁格日樂愣了愣!她倒不知道蘇三這么快便做了九門巡檢司的主官。難怪街面上傳聞,九門巡檢司的人平息了騷亂。這么說,那喊‘殺’聲,與‘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的話,也是蘇三弄出來的動靜?不知道他要問自己什么話。

因一笑道:“原來是蘇三大人!那娜仁便走一趟吧。不過,請貴使容娜仁換件衣裳!”

這個要求倒不好拒絕,事實上馮天元倒沒有料到娜仁格日樂聽到蘇三的名字,便這么好說話了,因此也是欣喜,由著娜仁格日樂自便。

“畢力拓,領著他們先到里面用茶。”娜仁格日樂說完,便走了進去。

馮天元跟著一臉鐵青的畢力拓走進轅所,見后面的院子極大!前頭雖燒毀了,但后頭卻完整無缺。許多原人還在院子里談論這場火災,馮天元倒是聽得懂一點原語,知道他們是在懷疑這場火災,是京人干的。其實他也懷疑是京人干的。

今晚的情形應該是京人先放火燒了原人的轅所,隨后原人便又報復了回去,放火燒了京人的轅所。隨后他們又在城里挑動了幾場騷動,最后才造成謠言四起。難怪蘇大人一上堂,便要自己請娜仁格日樂去問話,蘇大人應該也是有這個懷疑。

只是這種事情若沒有抓到現形,哪里扯得清?

娜仁格日樂進入后院!叫過畢力塔問道:“怎么回事?”

畢力塔忙道:“屬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京人轅所的火絕對不是我們干的。”

“那烏總哨的死呢?”

“也不清楚!只知道其他人都轉移了。烏總哨隨身帶了一些重要資料,也正要離開,卻被人暗中給殺了。”

“就烏里木一個人死了?其他的據點呢?”

“沒有絲毫損傷。屬下剛剛招來了暗探詢問,初步懷疑是刺客一早就潛在制衣店里,候著所有人都走了,只殺了最后離開的烏總哨后,才放火燒店的。若不是店燒起來了,我們還不知道烏總哨已經身死。”

娜仁格日樂臉色平靜地可怕!“都有些什么資料被人拿去了?”

“我們在封國暗探的花名冊!”

畢力塔艱難地說完這個消息,便看到娜仁格日樂臉色一白!畢力塔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怔了半天!這簡直是不能接受的損失,影響太過巨大了。

沉默了有那么一會兒!

娜仁格日樂才道:“這次京人完全掌握了主動權了!是娜仁的錯,娜仁以為格拉蘇爾就算開口,也不會這么快!就算格拉蘇爾這么快開口,京人也不敢沖進我們的總據點;就算敢沖進去,烏里木也有機會銷毀重要文書。娜仁完全沒有料到事情的結果,會是這樣。我應該為烏里木的死,負全責。”

畢力塔想勸慰娜仁格日樂兩句,但是他知道勸也沒有用。只好悶著頭,不再說話。他知道這其實不是娜仁格日樂的錯,畢竟誰也想不到,京人會這么雷厲風行,做起事來這么有膽魄。

娜仁格日樂道:“不過,有些事情,還是有些奇怪。娜仁總感覺這里頭有些不對勁。”

娜仁似乎是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這才對畢力塔道:“傳我的命令,通知所有能接觸到的暗探,再次轉移,并且一律不準使用原來的身份。但愿還來得及!”

畢力塔扼手道:“這樣一來,我們在金陵這么多年的努力,就全部沒有了,而且我們也成了瞎子一樣了!”

“成了瞎子,我們至少還有腦子!總比京人一舉吞食我們要強。有了人,一切還都可以從頭開始;沒有了人,一切都是白搭;去,把我的命令傳達下去,轉移盡可能的快,我可不想再聽到有關損失人手的報告。這件事情,你親自去做。”

娜仁說完,開始動手換衣服。她要趕緊到蘇三那里去,她相信,蘇三不可能只招她一個人去,而把德赫拉放在轅所里!若德赫拉真不在蘇三那里,她也要逼蘇三把德赫拉叫來。好給原人暗探的轉移騰出時間。

娜仁自然沒有想到,刺殺烏里木的人,根本不是京人!

與其同時,德赫拉也才剛剛回到轅所。他靜靜地看著轅所內的核心人物,也問了娜仁格日樂同樣的話:“怎么回事?”

有人回道:“先是原人的轅所起了火!緊接著我們的幾個據點被人給襲擊了!再后來,咱們轅所里的那個封人采辦李名,跳起來要我們放火燒自己的轅所。我們自然不能聽了他的話,可是這家伙卻在自己的房子里放了一把火,連帶著燒了一大片房子,幸好救得及時,否則咱們的轅所就全都燒光了。”

德赫拉看著滿屋子的人,見大家說起李名時,都是一臉的忿恨,便問道:“李名呢?”

便有人把李名給推了來!

李名被五花大綁著,身還帶著傷,看來是被轅所里的人打了。李名一見到德赫拉便跪倒在地,叫道:“德大使,李名冤枉啊!”

“冤枉個屁,你敢說這火不是你放的!”有人叫著,還要來打李名。

德赫拉斷喝道:“住手!”這才親自過來,給李名解開繩索,鄭重其事地給李名拱了拱手道:“李先生,你受委屈了!德赫拉給你賠罪了!”

李名看到德赫拉如此反應,眼淚都下來了。

一屋子的人,見德赫拉給李名行禮,都不由大驚起來,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德赫拉這才對眾人道:“你們糊涂!李名是在救咱們,你們知不知道?”

自然是不知道!知道的話,李名也不會被綁起來打。

“這是一個陰謀!是原人玩的陰謀。你們也不想想,除了京人,誰會吃飽了沒事做,去燒原人的轅所?可是我們明明沒有干這樣的事情,原人的轅所怎么就燒起來了呢?”

德赫拉見眾人不答,便接著道:“很簡單,因為是原人自己干的!他們燒自己的轅所,就是要嫁禍給我們!這個計劃毒啊,若是原人的轅所被燒,而咱們的轅所完好無損,那是個人都要把這罪行,算到咱們頭了。你們知不知道這樣的后果?告訴你們,這個后果,最理想的結果都是我們被驅逐。而且原人也不會放過機會襲擊我們。李名火燒我們的轅所,不是害我們,而是在救我們。這把火放得好,也燒得好!可是你們居然還這樣對待救我們的有功之人,你們是不是太笨了一些。”

其實德赫拉也是才想到這一層的!

眾人聽了德赫拉的話,頓時恍然大悟。

李名則是感激地一跪,對德赫拉道:“小人的心思,終于有人可以明白了。”

“想不到我們轅所里,還有你這么一位慧眼在!這可真是京國之幸啊。李先生,你且安心地呆在這里,封人不能給你的,我們京人照樣可以給你。現在你就專門做我的參贊,其他的事情都不要做了。”

“謝德大使賞識!”

“給李先生準備一間好的房間,月俸按最高標準配發。一應的消息也往李先生這里傳報一份,另再賞一百兩白銀,補償李先生的損失。”

李名一時之間,感激涕零。

大家見李名的地位一下升到極點,隱然成為轅所內不下于德赫拉的存在,便一齊向李名道起歉來!正雜亂之間,突然外頭傳來稟報,一名京人護衛高聲對德赫拉道:“外頭來了幾個人,說是城里九門巡檢司里的官員,要請德使去九門巡檢司里問話。”

德赫拉一愣!轉頭看向李名道:“皇帝新任了蘇三做九門巡檢司的總捕頭!蘇三這個時候叫本使去問話,本使是去?還是不去?”

李名是知道蘇三的,但也僅僅是知道蘇三這么個人而已,所知并不是很深。聽到德赫拉的問話,他的心思急快地轉動起來,好在他慣于參贊,所以極快地分析了利弊之后,便有了想法。這才道:“去!為什么不去?不去的人,才是理虧的人。小人料定,這位蘇大人也一定請了原人的使臣,他請德使您去,必是想讓你們當面對質。”

德赫拉認可了李名的說法,卻一笑道:“對質?這能對出個什么名堂?本使在宮中,這才回來,自然是什么都不清楚。他又能對什么質?”

“您去還是要去的!小的聽說,這個蘇三很得皇帝的寵信,就算不對質,德使至少要給他這個面子。”

德赫拉不是不想給蘇三的面子,只是他知道蘇三雖然年輕,其實很難纏,他是有些心虛的。茶韻閣里發生的事情,還在眼前,他可不想再看到這個蘇三,所以不是很想去。但是他明白,李名說的是對的,這一趟必須是要走的。誰不去,誰就理虧。

便囑咐了轅所里的人,要小心謹慎,不要惹事,又派人去外頭傳信,讓外頭的暗探們也安靜下來,沒有自己的吩咐,不能有任何異動。

吩咐完這些,德赫拉這才帶十名護衛,跟著巡檢司里的人,進了巡檢司!

只見巡檢司衙門的正堂里燈火通明,里頭站的都是人,堂坐著一個主官,正是蘇三!蘇三似乎正在審著一個犯人,那犯人手還綁著鐵鏈,因背對著自己,德赫拉看不清楚那人的長相。

推官進去復了命,轉身出來,便領著德赫拉到了偏院!喝令所有的護衛只在偏院廳下的小隔間里候著,不允許到偏院的廳中去,這才離開。

小隔間可以看到偏院的大廳,但卻因為隔得遠,聽不到聲音。小隔間與大廳中間,站著全副武裝的許多兵丁,不允許生人靠近,周圍的環境倒也安靜!因此護衛們倒也不擔心主人的安全。便安心地坐在小隔間里候著。

德赫拉獨自一人走進偏廳,只見偌大個偏廳里,還坐著一人,卻正是娜仁格日樂。心道:果然被李名料個正著。

娜仁格日樂見進來的是德赫拉,不由一陣氣惱。有一種被人算計了的怨氣。

她在這偏廳里已經坐了一會兒了,蘇三不僅迎接她,連個面也沒有露;更為可氣的是,德赫拉居然還比自己晚來,這叫她如何不怨氣沖天。不過好歹德赫拉也來了,否則娜仁格日樂可坐不下去。

因此娜仁格日樂,瞪了德赫拉一眼,悶著頭一言不發。

德赫拉心中也是有氣的!今晚這些事情,都是娜仁格日樂弄出來的鬼。若不是李名機靈,眼下哭的人恐怕是自己。他沒有想到,這個該死的女人,長著善良的面孔,卻有著蛇蝎般的心腸。

卻反瞪了自己一眼,德赫拉便不去理會她,只坐在她的對面,眼睛只往廳外看。

廳外兩間小屋,斜對著偏廳!小屋內坐著的雙方護衛,也跟斗雞一般地相互盯著。若不是廳下站著武裝齊整的兵丁,雙方似乎隨時都要開打一樣。

偏廳里安靜異常!時間卻在這安靜之中慢慢地流趟。

莫少華再也沒有想到,午才與蘇三見過面,晚便會在巡檢司的大堂,再次相見。杜興把莫少華帶進巡檢司衙門大堂的時候,莫少華還跟做夢一般!

蘇三正要與莫少華說話,有推官進堂道:“德赫拉請到了!”

蘇三道:“帶到偏廳去,本官呆會就過去。”說罷便笑看了莫少華一眼,有些陰陽怪氣地道:“你的這些屬下,還真是精神。讓坐不坐,都喜歡站著,那蘇三就只好讓他們站著嘍。來人啊,把那鏈子拿開,看著心煩。”

杜興忙前把象征性掛在莫少華手的鐵索拿開。

莫少華看了一眼堂中的眾人,不由也是一臉的苦笑,卻并不答蘇三的話。事情的經過,杜興雖然在路都給他說過了,這里的情形他也了解了一些,但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個場面,他是一囚犯,再沒有命令這些人的資格。

蘇三朝身邊一指,對莫少華笑道:“過來坐!來人啊,去弄些酒菜來,這一晚忙活的,早餓的前胸貼后背了。”

又對一眾推官們道:“除了幾個營頭留下來陪審之外,其他的人該干嘛還干嘛!不要再圍在這里了。都散了。”

眾官員便一齊辭了出來,各自回去休息。只幾個營頭站在堂中,動也不動,也不說話。

不一時,酒菜來了,倒是得極多!看來是把幾個營頭的酒菜也準備了。可蘇三卻沒下令讓營頭也一起吃,而是拉著莫少華,一起大吃起來。

莫少華的性子是灑脫的,但是他再灑脫也沒有在公堂之中飲酒吃喝的習慣。只是,此一時彼一時,如今這堂不是他做主,便也沒有他那些規矩,反正是無所謂的,因此便陪著蘇三大吃大嚼起來。

蘇三是真餓了,進宮前吃的飯,現在快半夜了,又這一番忙活,哪能不餓。一頓猛吃,那吃得叫一個香,吃幾口便給莫少華倒一杯酒,吃幾口又給莫少華倒一杯,自己卻不去喝。

莫少華倒是吃得斯文,用得不多,只是陪著。其實凈想著自己的心思。

蘇三酒足菜飽了,便一抹嘴站起來道:“那個,你們幾個幫著本官問問案子,本官到偏廳走動一下。”

又對莫少華道:“你的案子比較復雜,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問得清的。所以,讓他們在牢房里給你準備一間住得地方,你先呆在巡檢司的大牢里,等本官慢慢地審問。”

說罷,背著手,一步三搖地往外走了。

九個營頭傻愣愣地看著蘇三就這么走了,把莫少華扔在堂中,不由的都摸不著頭腦了,雖然猜到蘇三是有意把莫少華提出來,但卻沒有料到,提出來后就這么扔給了他們。

莫少華看著眾人,嘆了一口氣道:“有話問沒有?沒有我就去睡了!”

眾人便一齊圍來,七嘴八舌地說起許多話來。自然是有許多為莫少華鳴不平的聲音,但莫少華也只是笑笑,并不去抱怨什么。

大家很自覺地就著酒菜吃了一通,也早就派人去把值獄人的房間給騰了出來,又鋪好暖暖的床,搬了許多莫少華喜歡看得進去,這才各自散開了。

蘇三走到正堂外,看到馮天元還跟在自己的后頭,便停下腳步道:“還沒回去?”

馮天元忙道:“大人都沒有休息,屬下怎能休息!”

蘇三便笑了笑道:“那你去衙后,整理出兩間院子!今晚娜仁公主與德赫拉大使,要住在這里。”

“啊!”馮天元愣了愣,看到蘇三微微地笑容,連忙應了一聲,轉身離開。

倒是一個不多嘴的人!可以一用。蘇三看著馮天元離去的背影心里轉過這個念頭。

月掛中天,新月如洗,金陵城已經完全慢慢地安靜了下來。蘇三這才出現在偏廳之中!

他請娜仁與德赫拉來,可不是為了對質。

這種事情,若是對質就可以解決,那搶這差事的人,便海了去了。他的目的,只是要限制住兩國使臣的首腦,讓他們沒有時間去動什么歪腦子。

若是兩國的使臣首腦,還是那么一意孤行,不能領會到自己的意圖,那自己就限制到他們能領悟到的那一天。反正他限制兩人的理由十分的充分,兩國使臣再反對,也是沒有辦法的。就算告到皇那里,蘇三也是不怕的。因為,只要他們不搞事,皇是不會管自己是不是拘緊了他們。

實在不行,自己就暫時把他們給放了!回頭再一天幾回地把兩人召進來,煩也要把他們給煩死。這種限制的辦法,他多得就是,否則他可不敢來接這份差事!

這些他都不擔心,他擔心的是:今天晚,他在御街的表現,只怕會被有心人看出自己有些不俗!他擔心,有人會開始真正地審視自己了。

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多幾雙眼睛盯著自己,自己的行動自然而然地就要受到限制!

只是這事情也沒有辦法避免!

他要入軍職,勢必要有一些功勞!他要救莫少華,這是最簡便的方法!他想提高自己的影響力,也不得不拿出一些真本事。

想有所得,便必有所失!天底下自然是沒有免費的午餐。

蘇三懷著這樣的心情,走進偏廳的時候。迎著他的,是兩張拉了老長的臉。

娜仁格日樂這個時候,氣得都氣不起來了!她看到蘇三進來,睬也不睬他。德赫拉倒是收起長臉,站了起來對蘇三道:“沒想到蘇大人升得這么快,再見面就已經是朝廷大員了。”

“哈哈,什么大員小員的,暫署,暫署而已。”蘇三哈哈一笑,朝著看也不看自己的娜仁格日樂點了點頭,這才坐了首。

蘇三左看看右看看,好半天才笑道:“本官看娜仁公主的氣色不是很好,似乎是要休息的樣子!這樣,娜仁公主便先到后院去休息一下,休息好了,蘇三再來問話!”

娜仁格日樂一愣,再沒有想到蘇三會這么說,便道:“蘇大人有話盡管問,娜仁格日樂不需要休息。”

蘇三‘唔’了一聲道:“那德大使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德赫拉正要回答!蘇三卻一擺手道:“還是先休息一下,蘇三有些事情,要單獨先問問娜仁公主!這一問也不知道要問多久,后面已經準備了休息的地方,自有人領著德大使前去休息。娜仁公主這里問好了,便立刻召德大使前來說話!德大使若不放心轅所里有什么事情,可以派護衛前去傳信!轅所里若是有什么公事要處置,本官這里,也是不會禁的。”

德赫拉頓了頓,也只好立起來道:“轅所之中事務繁多,還請蘇大人盡快問話。”

蘇三站起身送德赫拉道:“蘇三也自然也想盡快查清這一系列事情的前因后果。有人敢同時對付京國與原國的使臣,這件事情已經震動天聽,蘇三想不急都不行啊。”

德赫拉見蘇三這么說,便只好退到后院,暫且休息。

蘇三返身走回偏廳,也不往首坐,而是在娜仁格日樂身邊的椅子坐了下來。

娜仁格日樂看了蘇三一眼,也不說話!靜靜地等著蘇三來問。

蘇三看到娜仁格日樂一本正經的樣子,突然一笑。

娜仁格日樂瞪著蘇三,怒斥道:“有什么好笑的!”

“看到娜仁公主,寧遠想起一個故事!這個故事,有些意思,是說有個人,腦子有點不太靈光,對什么事情都搖頭,別人問什么,她都說‘沒有’。娜仁公主聽過這個故事沒有?”

娜仁格日樂銀牙咬斷,惡狠狠地看著蘇三道:“你,好膽!你就不怕娜仁到皇帝面前告你調戲末來的王妃?”

“調戲?”

蘇三一愣,不知道娜仁怎么會用這個詞!不由地撓了撓頭,立刻坐遠一點,板起臉。可一開口卻還不是正經話。

“你說調戲就是調戲了,這里是什么地方?是九門巡檢司大堂,堂下那么多侍衛站著,你一句調戲,皇帝就信了你?我倒不信。要不,你去說說看。”

“說就說!”

“你要是與皇說蘇三調戲你,那蘇三就敢說是你勾引我。你長得好看,蘇三長得也不俗,倒要看皇帝會信誰!”

娜仁為之氣結,見蘇三一本正經的樣子,好像他真做得出來這樣的事情。她倒沒想到蘇三怎么變成這么無賴了,卻偏偏拿這種無賴沒有辦法。因此只能悶悶地不再答話。

蘇三小小地打壓了娜仁格日樂一下,讓她明白自己不是那么好嚇唬的之后,才一擺手道:“娜仁公主先去休息!你的問話先到這里,現在蘇三要問德赫拉了,這一問,也不知道要問多久,蘇三會隨時傳娜仁公主問話的。”

“你這是要軟禁本公主嗎?”

“不是!”

“那本公主少陪了,現在就要回轅所。”

“本官的話沒有問完之前,你不能回轅所!”

“那你快問!”

“有些問題要想一想再問!”

“那大人想好了隨時到轅所傳本公主來。”

“哦,本官突然想起有幾個問題要問了,娜仁公主請坐下,稍安勿躁。”

娜仁格日樂見蘇三這么玩賴也是無奈,只得坐下了。

可蘇三卻站起身,在偏廳里走來走去,還時不時地把他那把破扇子,變進變出的,再沒有一句話要問的。

等她去催的時候,蘇三便慢吞吞地蹦了一句:“你與京人有沒有仇啊!”

娜仁格日樂有些無語,這算是白癡一樣的問題了。因說道:“沒有!”

蘇三‘唔’了一聲,便又沒了聲響。接著在廳里走來走去,一臉的思考狀!娜仁再催,他便說要想一想。再催得急了,蘇三便又蹦出一句:“你有沒有想過轅所為什么會起火?”

徹底無語了,“沒有!”

蘇三又開始轉起圈來。娜仁見蘇三根本不帶正緊兒問,正要發怒,卻聽蘇三突然一笑道:“想不想聽故事!話說有一個笨蛋,別人問她什么,她都說沒有。對了,這個故事公主聽過沒有?”

蘇三微笑地看著娜仁格日樂,而娜仁格日樂卻要殺人!

沉默了半天,娜仁格日樂終于從牙縫中跳出去一句:“本公主累了,要去休息!”

蘇三忙一拍手,極快地叫來巡檢司里的護衛道:“快,護送公主去后院休息!”一邊卻小聲地道:“真是的,早去休息不就皆大歡喜了嗎?非要逼人家如此。”

蘇三這話聲音不大!但足夠讓娜仁格日樂聽到。娜仁格日樂拼命地咬著牙,強忍著要暴走的沖動,陰沉著臉走到后院。等九門巡檢的人全部走空了,院子里就只剩下自己的護衛。娜仁格日樂,才終于忍不住,突然抽出畢力拓腰間的彎刀,瘋了一般以地剁在院中的一顆小樹的樹干,一邊剁一邊叫道:“我砍死你,我砍死你。”

眼看著一顆小樹,在娜仁格日樂的催殘之下,斷成了兩截!娜仁格日樂才吐出胸中的一口濁氣,恢復了平靜。

娜仁格日樂把刀一扔,轉過身子,臉色平靜卻語氣森然地對護衛們道:“很好看嗎?”

一眾目瞪口呆的護衛,連忙把頭別開。

蘇三送走了娜仁格日樂,便拍了拍手道:“搞定收工!”便出了巡檢司衙門,自回蘇府睡大覺去了。

再說宮里頭,趙普被城里的事情鬧的什么心情都沒有了!便與眾臣,返回殿內,只悶悶地坐著。小太監們早就把殿內收拾了干凈,文武百官都直挺挺地站在殿內,擠成了一團。

外頭,更加具體的消息不斷地傳了進來,都是說街面如何如何混亂的!又說已經死了多少多少人,哪家的小孩的腸子都踩出來了之類的話,一時之間,殿內的議論之聲不絕于耳。

正雜亂之間,猛地聽到遠處傳來一片‘殺’聲!聲音越來越強,唬得一眾臣工,臉色發青!若不是都知道京人再不可能一點聲息沒有地就進入封朝腹地,簡直就要被這‘殺’聲給嚇破了膽。

趙普也是面色發白,不安地從龍椅站了起來,看了看吳臺銘,又看了樞密院中的幾位太尉!

吳臺銘忙道:“斷不會有什么人殺進城中,這也許是蘇大人的計策!要嚇走亂民。”

趙普心中稍安,卻再也坐不下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殺聲歇了下去,緊接著又響起:‘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的叫聲。

殿內群臣一聽這喊聲,一時之間是面面相覷!吳臺銘一聽,倒是一喜,連忙對皇道:“外面的動亂,一定是平息下去了。”

一眾臣工也漸漸醒過味來,神情開始輕松下來。趙普卻還是有些心驚膽跳,不肯全信吳臺銘的話。直等到查理回宮復命,把街面的情形詳細地一說,趙普這才把老大個擔心給安回了原處。

聽到查理的回話,殿內的諸臣自然又是起了許多議論。有人在說蘇三處置得當,也自然有人在說,應該有更好的解決辦法,應當如此如此才更為合理。

趙普聽到這些話,很是反感!現在來說應該怎么處置,怎么處置,有什么用?早干什么去了!便讓所有臣工都先散了,心里已經拿定主意,要把九門巡檢司交給蘇三打理。

有勇有謀,有膽有略,有文有武的大才子,又且忠心事君,這樣的人才,應該給他更重的責任才對。

經過這一晚,許多人都醒悟過來,蘇三這顆朝廷新星,已經冉冉升起!再也無法阻擋。一介平民,兩年之中,嚴格來說,只有兩個月。便竄居高位,前途不可限量啊。自己是不是也應該與這位小蘇大人,親近親近?

元節晚發生的事件,影響還在不斷地擴大著!

蘇三一開始,也沒有料到事態,會比自己想象中發生的影響還要大!

在他的設想中,他應當先在皇帝那里求到封官的許諾!隨后,再以京原兩國之間的紛亂為借口,向皇帝請求代理莫少華的職務。

他相信,兩國之間的紛爭,是太子黨與二皇子黨都不想趟進去的渾水!自己傻大膽的請求,百分之八十以的可能,會得到核準。這樣一來,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救出莫少華,隨后再向皇帝進言,一步一步地把莫少華給保救出來。

這個計劃很保險,而且成功的機會很大!只是蘇三沒有料到這一切來得太快,太激烈,竟然一個晚就解決了。

不過也好!省得夜長夢多,再出現其他的變化。

至于大家都避之為恐不及的京原兩國間的爭端,蘇三是早就有了對策的,因此這一部份,他根本就不發怵。

他深知,京原兩國之間的事情,是不好由封人出面來管的,而且就算是管,那也是管不住的。既然管不住,那就另辟蹊徑,加以控制便罷了。

反正皇要的結果,就只是兩國的使臣不要再鬧事,不要再讓皇煩心。所以,別人看來很困難,很怕的事情,到他手里,解決起來的方法就很簡單。換個思路想問題,看起來很困難的問題就會變得容易。

如果皇一定要自己給他一個明明白白的結果,那自己也照樣有辦法解決。

京人不可能承認他們在對付原人;而原人也同樣不會承認他們在對付京人。既然如此,那一定就是外人,就是匪人,或者干脆就是其他外國人,在針對京國人和原國人!這種說法,雖然很難讓明眼人相信,但是京國人會信,原國人也會信,自然皇帝也會信。

誰不信,那誰就來徹查好了!

他是慣于處置這種事情的,只要京原兩國就此收手!那就不會有任何問題。至于京人與原人會不會收手,這個問題對他來說,就更不是問題了,他有相當多的手段和花樣,讓他們不得不收手。

因此,元節后的第一天,蘇三一走進巡檢司衙門,第一件事情,便是朝兩國的轅所,派兵!

蘇三召來莫少華,在側席給莫少華安排了一張桌子!把這段時間積壓下來的公務,一骨腦地丟給了莫少華,

才對莫少華道:“讓杜興抽四十個兵,守到原人轅所的外面里去!打著保護原人的名義,對原人進出的人員都要登記,備案!沒有正當理由,便要勸說他們不要隨便走動了。”

莫少華看著蘇三老實不客氣地指揮著自己,不由苦笑地搖了搖頭。只能按照蘇三的吩咐,扯過文,寫了一番!也不給蘇三過目了,直接就手邊取了大印蓋了去,叫堂官遞了出去。

蘇三又道:“京人那里也要保護起來,不過就不能派四十個兵了!只能派二十個!畢竟咱們和原人的關系好一些嘛。從金鐵石那里抽二十個人。”

莫少華又扯過一張紙,寫好行文,用印遞了出去。

蘇三這才心滿意足地在堂架起腳,一邊擺手讓莫少華去處理公務,一邊叫過馮天元,讓他把昨晚街面的事情,代自己詳細地寫一個折子來。

過了好一會兒,馮天元才把奏折擬好,小心地遞了來。他不知道蘇三為什么要讓他來寫這個奏折!不過蘇三既然這么信任他,他也只好勉力而為了,他雖有些文采,但這些年在驛所里呆得,腦子都銹死了,哪里能寫出什么好文章,所以把折子遞去后,他心里很是惴惴不安了一回。

蘇三接過來看了一眼,見馮天元倒是有什么就寫什么,一點也不夸張,都是平實之言!其實倒正合了他的心意,便只在后頭加了一句:京原兩國之事,臣已在竭力解決,請皇恩準臣再多暫署幾日!

落了款后,便交給馮天元道:“你走一趟東府!交到吳相那里,請吳相代稟。”

這本奏折進去后,不到中午,皇那邊便批了下來,見后頭加得朱批是:只要愛卿想,便可一直暫署下去。

這就算是把這個從二品的實差,交給自己了!蘇三微微有些感動!其他且不論,就皇對自己這知遇之恩,他還真是沒什么話說。可是,有些事情,是沒有辦法改變的。

有了這個朱批,就說明皇已經把九門巡檢司委給了蘇三!因此在沒有圣旨下來之前,早已得到風聲的一眾官員,紛紛過來道賀。

這些也都是后話。

且說杜興的人與金鐵石的人,齊刷刷地往兩國轅所門前一立,把前后門一堵,娜仁格日樂與德赫拉那里,立刻便得到了消息,兩人都大怒起來,一齊要找蘇三問個明白。

他們要問問蘇三,憑什么強行封住他們轅所的門,為什么要限制轅所的人員進出。

可是蘇三根本不見他們,先把他們晾在那里,一直拖到中午吃飯的時候,這才在偏廳里同時接見了兩人。

仍然是那副呵笑的樣子,對著兩人道:“你們也知道,本官新官任,諸事繁雜!不是很有空。聽說兩位要見蘇三。這不,蘇三急急地就跑過來了,中午飯都沒來得及吃。”蘇三呵呵地笑著。

兩人一時氣絕!這還叫急急地跑過來啊,從早晨到中午,兩個時辰的時間也過去了。

娜仁格日樂見蘇三依然是這副不正經的樣子,心知再問不出什么正經話來。她好歹有自知之明,昨晚吃了蘇三的虧,這回說什么也不主動開口問這事了。

倒是德赫拉不明所以,急問蘇三道:“蘇大人!你的人堵住了我們京人轅所的大門,這件事,你知不知道?”

蘇三呵呵一笑,一挺身子道:“嘖,老德。你看你,一見面就說這些公事做什么?什么事情不能等到吃過飯以后再談?來人啊!看看本大人的飯菜送來了沒有,送來了就趕緊端過來,餓死我了。”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德赫拉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與蘇三就這么熟了,‘老德’這個稱呼都從對方嘴里出來了,便只好放下臉來道:“蘇大人!這件事很嚴重。轅所,是京國尊嚴的象征,你這種行為,會給兩國關系帶來極惡劣的影響。”

蘇三見德赫拉把話說得這么重,便把臉一冷道:“老德,你這話可就不對了!蘇三可是一心為了京國人著想的,京國轅所先被人投毒,后被人放火,安全早已經成了問題。既然你們不能保護自己,那蘇三派人過去保護你們,那是為了你們好啊。再說我的人,都是在門外呆著,一步也不走進轅所,怎么就犯著京國的尊嚴了?這大冷的天,你以為我容易啊。真是的,好心當成了驢肝肺,若不是看在咱倆交情的份,你以為蘇三很想管京國轅所的事情?”

說罷生起氣來。

德赫拉有心要說京人的事情,不需要封人來管,但是看了看一臉沉靜的娜仁格日樂,德赫拉便不再說話了。

蘇三不理睬德赫拉,便轉頭對著娜仁道:“有些人就是不知道好!一心為著他,卻偏偏來指責別人。娜仁公主,你不是這樣的人。”

娜仁呵呵地笑道:“不是!”

蘇三一拍手,變出折扇笑道:“我就說嘛,美麗的容貌,通常都是美好心靈的外在表現。娜仁公主這么善解人意,真正讓蘇三欣慰異常。事實,蘇三對娜仁公主可是極關照的。別的地方,蘇三只派了二十個人,原人的轅所,蘇三卻派了四十個。”

“那倒是要謝謝蘇大人的關照了!”

“哈哈,應該的,應該的!畢竟娜仁公主將來是要嫁到封國來的,多些關照也無可厚非,無可厚非。否則,四十個人,在轅所外頭,又是風吹又是雨淋的,有人愿意,蘇三還不樂意呢!畢竟出勤費啊,額外的餐費啊,也是一筆不小的花費。”

娜仁格日樂道:“蘇大人既然這么為難,那這錢,我們出好了!就算是娜仁邀請蘇大人協助維持的補償可好?”

蘇三臉一沉,用折扇一拍桌子,意氣飛揚地道:“怎么好讓娜仁公主破費呢?公主不說蘇三多管閑事,就已經很理解蘇三了。”

娜仁也一緊臉道:“蘇大人就不要推遲了!封朝的兵士協助原人保護轅所,已經是莫大的恩情!再讓兵士們受苦,我們心里哪里過得去。這一點點小心意,蘇大人就不要再推遲了,娜仁此意已決。”

蘇三很為難地嘆了一口氣道:“蘇三還答應給他們每人每天一百文的額外補貼!既然娜仁公主都這么說了,那蘇三也只好勉為其難的全部同意讓原人來出這筆錢了!”

“好說!”娜仁格日樂并沒有因為蘇三額外再敲她一筆竹杠,而惱怒。

蘇三便看向德赫拉。

德赫拉連忙道:“請蘇大人給京人轅所增派至四十人,一應的費用京人加倍執行。”德赫拉算是想明白了,既然蘇三要在兩國之間來這么一下,那自己還是順著一點好。畢竟自己的人還在這里,若是蘇三不肯放自己回去,轅所里群龍無首,再被原人打壓的話,那也不是什么好事。聽娜仁格日樂這么一應,他倒覺得,有封人保護,也并不是什么壞事。

蘇三猛地一拍德赫拉的肩膀笑道:“就說嘛,咱們男人哪能落在女人的后面。說一百文就只給一百文?真是小氣!一斤炸魚塊還要五百文的價錢,一百文就要別人幫著賣命,天底下有這么好的事情?要蘇三說啊,還是老德你爽快,一開口就翻倍了,好,好樣的,給咱們男人漲臉了。”

娜仁格日樂感覺蘇三就是自己的克星!每次碰到他,都不會有什么好事。從小到大,沒有敢碰自己一下,是這個蘇三,一棍子砸在了自己的額頭!此后每碰到蘇三一次,便受氣一次。似乎老天底專門派來了這么個人,要給自己氣受。

你不要落在我的手里,否則有你好瞧!

德赫拉見蘇三十足的兩面三刀做派,不由也是苦笑連連!

他很難想象,這種圓滑和這種說變臉就變臉無賴至極的性格,會出現在一個享有大才子美譽,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年輕人身。

這并不合理,也非常地特別,讓人心中有些迷惑的同時,又感覺印象深刻。

越是看不清蘇三的性格,便越想探究!可越探究,卻越發現蘇三的性格多變。以至于不知道蘇三是一個什么樣的人。蘇三就像一個謎,一個普能人解不開的謎。

“好!既然兩位對這件事情都沒有問題了,那今天蘇三就大方一次!請你們吃一頓好吃的。”蘇三很高興地道:“外頭可是很難吃到的哦!”

話聲才落!只見幾名兵士護送著一名女子,捧著幾個大食盒走了進來。這女子,卻正是虞鳳。

蘇三看到虞鳳眼前一亮,站起來接過虞鳳手里的食盒笑道:“今天是你準備飯菜嗎?”。

虞鳳微微一笑,對著蘇三行了一禮,目光又在德赫拉與娜仁格日樂臉轉了一圈,對著娜仁格日樂笑了笑,這才應著蘇三的話道:“嗯!好不容易才巴結到這個機會呢!只是不知道有這么多人吃飯,不知道夠不夠吃!”

蘇三看了一眼兵士們布來的菜,見是五個炒菜,再加一鍋烤魚便拍了拍手笑道:“還有烤魚。”

“才學著做的,都說鳳兒做的好,所以才大膽作了一道過來。”虞鳳微笑著端著小鐵鍋!蘇三則從一邊的炭盆里取了火,放在小爐子里,塞到鐵鍋下頭燉著。只一會兒的功夫,香味便飄開了。

蘇三把其他五個菜往德赫拉與娜仁格日樂面前一推道:“盡管吃,不要客氣!就把這當成是自己的家。”

一邊說,一邊把烤魚往自己的面前一拉,讓虞鳳就近坐在自己身邊。竟把娜仁與德赫拉當成了空氣,只與虞鳳兒說些俏皮的話。引得虞鳳巧笑連連。

娜仁格日樂也不說話,也不動筷子,其實她用筷子有些笨拙。因此不想當著蘇三的面吃飯。

德赫拉可不管這些,拿起筷子便吃!第一口下去,便‘嗯’了一聲,又緊夾了幾口,道:“味道很可口啊!果然在外面很難吃到。這位姑娘的手藝,著實不錯啊。”

蘇三見德赫拉夸獎虞鳳,便來了精神,用公筷夾了幾片冬筍給德赫拉道:“嘗嘗這個,香脆微甜,也只有南邊才吃得到這個,京國是沒有的。”

德赫拉連忙吃了,果然很美味!一點也不澀,還很有嚼頭。

蘇三便大談起這冬筍的作法!說得娜仁格日樂都有些動心了,終于動了筷子,試吃了一口。一口下去,娜仁格日樂,雖然沒有說什么話,但是筷子卻沒有再停下來的意思,各種菜都嘗了起來。

甚至還站起來,伸手去蘇三面前挾了一塊烤魚吃!吃完后,又忍不住站起來挾了第二口。

德赫拉見蘇三不反對娜仁挾烤魚,也站起來去挾!蘇三卻用筷子一攔道:“停停停!蘇三這里都不夠吃,老德你湊什么熱鬧!”

德赫拉面一窘,訕訕地坐回來,卻拿眼看了娜仁格日樂一眼。蘇三便道:“她一個女人,肚量小得很,能吃多少?這也要妒忌?”

娜仁格日樂一愣,什么叫女人肚量小的很!

不由心頭火起,知道若再在蘇三面前裝矜持,恐怕飯都吃不飽!便站起來一叉腰對蘇三道:“你不是說請我們吃頓好的嗎?怎么?這烤魚就不是我們可以吃的?”

蘇三正要答話!娜仁格日樂卻直接把烤魚整個兒端了起來,又對德赫拉道:“喂,把那爐子拿到中間來!”

德赫拉立刻站了起來,伸手把爐子抽了過來。娜仁格日樂把烤魚的小鍋往爐子一放,也不坐,站著大吃起來,那樣子恨不能用手去抓。

蘇三一聲怪叫!筷子一伸,先挾了一大塊魚肚皮的好肉,放到虞鳳的碗里。又給自己夾了一大塊,一邊吞著飯,一邊抖索著嘴,大嚼起來。

德赫拉是真兒八經的京人,早年也曾在草原放過馬,真大吃起來,也是食量驚人,為了不落人后,他也站了起來,把手頭的動作加快。

娜仁吃虧在自己筷子用的不熟,但站在那里架子卻擺得十足,一點女人樣也沒有了。如果趙廣看到眼前的場景,一定會大驚失色,估計不會有再有要娶娜仁格日樂這種女子的想法。

蘇三,德赫拉,娜仁,三個人就這么站在桌子的邊,一邊大吃,一邊彼此看著對方大嚼,經常是為了爭奪一塊好肉,一塊好魚,筷子大打出手!

三個人都不再說話了,悶著頭吃!生怕菜被對方全部吃掉了一樣。

娜仁格日樂比較狠,把筷子卡在魚骨頭里,把魚一整個夾了起來道:“哎呀,不好意思!卡住了。不過,也只剩魚骨頭了!我屬貓的,這骨頭就我吃了。”其實那面,還有大片的魚肉沒有被瓜分。

德赫拉不甘示弱,直接把小鍋端在手里,才道:“魚湯都燒干了,再燒下去要糊鍋了,不能再燒了!”說罷,把湯啊料啊,還有散落在料里的魚肉,佐菜,一齊倒進碗里。

蘇三氣不過,直接把其他五個菜的盤子底給撈空了!連湯帶汁,極快地掃到自己的碗里,中間還從娜仁手里奪了一個盤子,攔住了德赫拉想就近再撈一個盤的舉動,全部掃空后,蘇三才道:“只好吃些你們剩的菜了。”

見所有的盤子都空了!三個人才怡然自得地坐了下來,把速度放慢,悠然自得地吃了起來,就好像剛才站著搶食的不是他們,與他們完全沒有關系一樣。

虞鳳這下長了見識!原來,高層人物吃起飯來,都是這樣的德性啊。

娜仁不小心打了個飽嗝!臉一紅,卻很自然地對虞鳳道:“能不能教教娜仁怎么做這個烤魚?”

虞鳳一笑,卻搖了搖頭道:“這是師門不傳之秘。其實不是很難,娜仁公主想吃的話,過段時間我們開了店,金陵城里也可以吃得到的。”

德赫拉舔了舔嘴,他沒有吃飽,所以有些意猶未盡的意思。聽到虞鳳的話,便很感興趣道:“那老德我是一定要去捧捧場的。”

蘇三也沒吃飽,但有個六七分飽,不餓也就差不多了!一邊用手抹了抹嘴,一邊笑道:“這可是老德你說的!事先提醒你一下,就今天中午咱們吃的這些,了桌,起碼得要五十兩銀子。”

“你干脆去搶!”德赫拉對著蘇三道。

“愛吃不吃!”蘇三擺了擺手,讓兵士們收了桌的碗筷,又對虞鳳道:“以后就只送我一個人的飯菜就行了!不要送這么多。送多了也是浪費,有人要是想吃,我可以特許他們十兩銀子一個菜從你這里買,否則就讓他們吃街買來的,那些普通的飯菜好了。”

娜仁格日樂立刻道:“今天晚,娜仁還想吃烤魚,麻煩虞鳳姑娘了!”說罷一擺手,讓身后的使女掏出十兩銀子,遞到虞鳳面前。

德赫拉一時臉收不住,卻只好默不作聲。心道娜仁格日樂還真會給自己找難堪。

虞鳳可不會不好意思收錢,把錢一收笑道:“謝謝娜仁公主照顧生活!您的烤魚晚飯時一齊送來。”

娜仁格日樂卻一笑道:“這是娜仁吃過最美味的魚!娜仁想一個人,靜靜地吃,幸好可以用錢買到,娜仁應該謝謝虞鳳姑娘才對。”

碗筷收好了,虞鳳也退了出去。

蘇三叫了茶來,三個人圍著炭火,開始談古論今了。其情狀,就好像三個多年未見的老,在一起閑話似的。天南地北的聊,海闊天空的扯。再沒有一絲問案的情節。

經過一晚的思考,德赫拉與娜仁格日樂似乎都想明白了蘇三的意圖,因此根本就不談什么問案的事情,蘇三要想聊,那他們便陪著蘇三聊。

因此,三個人一會兒為,什么品種的馬好,爭論不休;一會兒又把封人的詩歌與草原的牧歌放在一起比較;再過一會兒,又談論起各自家鄉的風俗。

蘇三要是真想聊,簡直可以無話不聊。他的知識面之廣,所學之精之雜,讓德赫拉心里仰幕不已,也讓娜仁格日樂對蘇三又有了更新的認識。

說著說著,三人便聊到了草原。德赫拉與娜仁格日樂原本以為蘇三對草原的認識是很少的,但蘇三卻道:“其實,蘇三很喜歡草原!喜歡那種一望無際的遼闊,喜歡那種無拘無束的自由。”

這話蘇三是由心而發的!娜仁卻聽得異常糊涂,她絕不相信,蘇三去過草原。不過她倒很喜歡蘇三在談論草原時,目光中的那種深遂。

“老德,你會彈馬頭琴嗎?京人的貴族,許多人都會彈這種樂器。”

老德搖了搖頭道:“阿瑪會彈,我小的時候聽阿瑪彈過!后來我們南下了,阿瑪也不彈了。”

“這真是很可惜!民族的東西,才是最可貴的東西,娜仁會彈嗎?”

娜仁點了點頭。

蘇三卻又嘆道:“可惜這里沒有馬頭琴!否則聽聽也好。娜仁應該也會唱歌?唱一首給我們聽聽,我想聽聽草原的聲音。”

娜仁搖了搖頭,神情微醺地道:“草原的歌,要在草原唱,才有味道!”

“或許!可是心中有草原,遍地都應該是草原。”

“那,蘇三會唱草原的歌嗎?”

蘇三微笑地點了點頭!

德赫拉便道:“唱來聽聽!”

娜仁發現再沒什么蘇三不會的了,便也道:“娜仁也想聽聽。”

蘇三看著兩人道:“蘇三可以起這個頭,第一個唱!但不能只蘇三一個人唱!蘇三先唱,老德也唱唱,娜仁最后壓一壓,這樣才顯得有參與精神。咱們雖然不是同一個國家的人,不是同一個民族的人,但是歌唱卻是無國界,無種族的。我們三人同唱一曲草原歌,這未必不是一段佳話,怎么樣?”

德赫拉道:“娜仁公主肯唱,老德也豁出去唱了!”

娜仁看著兩人笑了笑道:“你們男人都不怕唱,娜仁就更不會怕了。”

于是蘇三便站起來,對著兩人笑道:“這首歌,蘇三用原語唱!只是有些地方記不很清楚,所以,若是有些聽不懂的地方,兩位就將就著聽。”

說完,調整了一下情緒,擺可愛的笑容,用原國語歡快地唱道:“阿瓦!哎!那啥子阿讀咕嚕有為?噢沉默了古!那土讀怎么咕嚕有為?噢沉默了古!阿我記得咕嚕有為?噢沉默了古!咕嚕古為一身呼身為,庫位!媽媽!哎!那啥子阿讀咕嚕有為?噢沉默了古!那土讀怎么咕嚕有為?噢沉默了古!阿我記得咕嚕有為?噢沉默了古!咕嚕古為一身呼身為,庫位!魯的瑪!啊?那啥子阿讀咕嚕有為!某虧?那次次的進么咕嚕有為!有為?阿無內的那個咕嚕有為!噢,趁摩的!咕嚕古為一身呼身為,庫為!”

德赫拉與娜仁格日樂臉的表情極為怪異!就像看著怪物一樣地看著蘇三。

這首歌是父親母親女兒三人對話的場景!歌曲中充滿了生活的情趣,唱起來別有韻味。這樣的歌曲,他們出身草原的人都沒有聽到過,卻不知蘇三是從哪里學來的。

“好聽嗎?”一曲歌罷,蘇三倒發現自己的嗓音還算不錯!不過比起玉兒還是差了那么一截,這歌要教給玉兒唱,倒是更有味道了,自己還是比較合適唱聲音厚重一點的歌。

兩人早已無話可說了,唱得應該說是好!至少不難聽,關鍵是歌曲里還有變音,這就不容易。再說,從一個封國人的口中,唱出原語歌曲,還是他們沒有聽過的歌,給個絕好的評價,也不為過。

德赫拉苦笑道:“蘇三這么一唱,老德可沒辦法開口了!隨便哼兩句。”

德赫拉的聲音很蒼老,哼得又是兒時記憶中的兒歌,濃濃的地方方言,蘇三倒能聽出一些味道。

娜仁格日樂見兩人都唱了,便也亮了歌喉。說來也是愧疚,其實她并不擅長唱,倒是聽別人唱得多,因此跑音的極多。但是大家在這種氛圍下,聽得也就是個意境和感覺。再不會在意其他。

“真好聽!”蘇三認真地道:“娜仁的嗓子很清很亮!雖然沒放開唱,但卻唱得很不錯。蘇三曾經認識一位從草原流浪到中原的朋,他用封語唱過草原的歌,也非常的好聽,很有意境,就好像娜仁唱得那種感覺,高亢而清遠,讓你浮想聯翩。”

兩人便用期待地眼神看著蘇三。

蘇三也不推讓,便順著話里意思,開腔唱了起來:藍藍的天空,清清的湖水,綠綠的草原,這是我的家哎耶,奔馳的駿馬,潔白的羊群,還有你姑娘,這是我的家哎耶,我愛你我的家,我的家我的天堂,我愛你我的家,我的家我的天堂!

一曲動人心弦的歌曲唱罷,娜仁的眼中又多了一些神色。一邊的德赫拉也神思魄動,心歸草原,爭斗之心居然也淡了不少。

三個人,就這么聊著天,閑扯著話,說說笑笑,時而唱唱,完全忘記了外面的世界。此一刻,國家的紛爭在這種氣氛下,消失的無影無蹤。多年后,娜仁格日樂一起起與蘇三在巡檢司偏廳里的時光時,還是心動不已。

莫少華處置完許多公務,把一些需要蘇三加簽的公文放在一起,把一些不需要蘇三過目的公務都打出下去辦理之后,這才發現已經到了半下午!

匆忙地吃了幾塊點心,便問道:“蘇大人呢?”

“在偏廳里問案呢?”

莫少華唔了一聲,心知蘇三正在應付娜仁格日樂和德赫拉。

他在金陵城多年,與德赫拉打的交道很多。這人與索里圖雖然不是很對付,但是也是一個有心思的人。而娜仁格日樂也不是什么善類,這兩個人沒有一個是好對付的。

蘇三能把兩人扣在衙門里住一晚,那就已經是很了不得的功夫。現在蘇三又往兩國轅所派了兵,那兩人還不要跳起腳來的嗎?此時,只怕兩國的使臣,正在左右夾擊蘇三?也不知道蘇三會怎么應付他們,就算這件事情應付過去了,之前發生的那許多事情,皇那里蘇三要怎么交待?

蘇三為了救自己,攬了這么一樁誰也不肯接的活,自己怎么說,也要為他好好籌劃籌劃。可是有什么辦法,能化解兩國之間的紛爭呢?難啊。

“大人!”

“唔!”莫少華看了身邊的屬官一眼,擺了擺道:“不是大人了!直呼少華的名字。”

那屬官卻不愿意直呼莫少華的名字,而是略過這一節笑道:“依屬下看,咱們這位蘇大人,不簡單。”

“哦,何以見得?”

“剛才屬下到那邊偏廳去看過了!您是不知道啊,蘇大人,德赫拉,娜仁公主,三個人在偏廳里又說又笑,又唱又跳!玩得不亦樂乎呢?”

“咳咳咳。莫少華被點心沫子嗆到了嗓眼里,激烈地咳了一陣,好半天才緩過氣來。呆呆地看著屬官半天,確實了他不是在開玩笑,才急道:“真的?不是說在問案嗎?”

“親密的就差沒抱在一起了,我看不像似在問案。”

“不可能!德赫拉與娜仁公主會這樣與蘇大人一起說笑?”

“所以說不簡單嘛!”

莫少華有點忍不住了,想過去瞧瞧,卻又收住了腳步!

想返身去拿桌的文,找個借口過去,卻收回手,仍舊坐在桌子后頭,繼續辦公。

不知過了多久,身邊的屬官看到馮天元急急地從外頭進來,正準備往偏廳里去,便把馮天元招呼了進來。問道:“剛看到你急急地出去,現在又急急地回來,是什么事情這么急啊?”

馮天元見莫少華也抬頭看自己!雖然他沒在莫少華手底下當過差,但莫少華的名頭,他還是聽過的。盡管現在莫少華不是主官了,但馮天元卻不愿失了禮數,何況蘇三對莫少華禮遇有加,說是把莫少華提來問案的,可眼下哪里有一點問案的意思?

因對著莫少華行了一禮,才回答同僚的問話道:“去取‘撲克牌’了!說是一種‘斗地主’的物件。”說罷神神秘地從袖子里取出厚厚一堆竹片子。

莫少華看了一眼,見竹片刻著許多數字,還粗粗地刻著一些圖案,也沒什么特別的地方。只好收回目光,呆呆地看著桌子公文,不知道心思轉到什么地方去了。

馮天元便退出來,再往偏廳里去,把牌交給蘇三。

蘇三便拿著牌手把手地教兩人玩了起來!玩了一陣,天色便晚了下來。蘇三這才一長身起來,板著臉道:“好,今天問案就問到這里!兩位好好休息,咱們明天再好好問。明天問案可就不能往臉貼紙條了,那是要真金白銀的出錢地。”

說罷轉身離開。

蘇三一走,娜仁與德赫拉的臉色便有些不太自然了。德赫拉對娜仁道:“娜仁公主請先行!”

娜仁格日樂便微微一笑,略略行了一禮道:“那娜仁便逾越了!”說罷領著使女出了偏廳。一眾護衛們擁了來,一齊返回后院。

德赫拉靜靜地立在偏廳中,看著娜仁格日樂離開了,這才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看似今天一天大家一直都在閑聊,但是蘇三已經通過閑聊明確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那就是京原兩國在金陵城里活動,都要在他的控制下進行。

蘇三的態度很強硬!這個強硬并不是表現在說話,而是表現在實際行動中。不動聲色地把自己與娜仁請來,又一個招呼不打,就把轅所也控制了。偏偏手法并不激烈,拿捏的又恰到好處,讓自己根本無從反手。

這里就是封人的地界!若是蘇三一意地要把自己扣在這里,他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的。可是蘇三連一個扣留的名義也不肯擔,借口問案之名,行著扣留的之實,若是自己不配合,不息了爭斗的心,那就只能在這里慢慢地守了。

雖然蘇三不能一直把他扣下去,但是扣個個把月,還是不成問題的。德赫拉不敢想象,蘇三只扣自己一個月,而把娜仁格日樂放回去,會對京人造成多大的傷害!可他卻知道,這種事情,蘇三一定做得出來。因此,蘇三既然已經劃下了道,三人之間只能融洽共處,自己也只能陪著蘇三玩兒了。

娜仁一回到后院,畢力塔便開腔問道:“屬下怎么看這位蘇大人,是要一直把我們留在這里的意思?”

“呵呵!你才知道嗎?”娜仁格日樂今天下午的心情不錯,她發現蘇三也不是那么討厭。

“可,我們為什么不走?我們要是想走,這里的人還敢攔著咱們不成?”

“走?往哪里走!這里是封人的地盤,在沒有搞清楚這位蘇大人還有什么手段之前,咱們走不了。”

畢力塔好奇地道:“為什么?”

“就因為,把咱們留在這里的人是蘇三!”

“他還能把咱們怎么樣了不成?”

娜仁格日樂回頭看著畢力塔笑道:“誰知道呢?要是知道,我們就不在這里了。再說,德赫拉也不回轅所,咱們急什么呢?我們的花名冊被人拿走了,蘇大人把德赫拉留在這里,是在幫咱們的忙呢!”

“可是難道要一直這么下去?”

“也沒什么不好的!至少這里很安全,最好在這里呆到父汗的旨意來了,我們直接回草原才好。”

畢力塔緊緊地盯著娜仁格日樂道:“那,蘇三我們還殺不殺?”

娜仁格日樂聽到畢力塔的置疑聲,不由一呆,再看畢力拓也在朝她看。不由一掌抽在畢力塔地臉,怒道:“大膽!”

畢力拓忙把臉轉開,畢力搭也低下頭,不敢言聲。

“什么時候,你們也敢這么大膽地誹測本公主的心思了!你們以為本公主似乎對蘇三有好感了,所以就不會殺他了?”

兩人正是這個意思!因此頭低的更下了。

“滾下去自領十皮鞭!娜仁要不要殺這個人,不需要你們來指點,這不是你們需要關心的事情。不想呆在這里,你們就給本公主滾回草原!”說罷,便不理睬他們,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

畢力塔與畢力拓對視了一眼,解開衣,露出光溜溜的膀子,取來皮鞭,對抽起來!抽完后,便跪在娜仁門外請罪,請完了罪才敢回房間藥。

一邊藥,畢力拓一邊道:“大哥!咱們得把這事報告給大將軍。這情形不對啊,娜仁公主一年之中也沒有今天笑得多,我看那笑不是假裝的。公主看蘇三的那目光,就好像情人之間的目光。”

畢力塔一言不發地看著房頂!

畢力拓急了,輕輕道:“大哥倒是說句話啊!咱們不能負了思圖哥大將軍的恩情。大將軍的對娜仁公主的心思,草原誰不知道,我們不能坐視。”

畢力塔一下坐了起來道:“大將軍心里有娜仁公主,也得要娜仁公主心里有大將軍才行。(_)這是大將軍與公主之間的事情,不是我們該過問的。至于今天的事情,我已經想過了,公主就算會喜歡一個封國的小子,也不可能與一個封國人在一起。大哥開口問剛才那句話,便是大哥錯了,我們原本就不該去揣測公主!公主為了草原,可以獻出自己的一切,我們的想法只會讓公主傷心。難怪公主發這么大的火。”

“大哥的意思是說,公主還是會殺蘇三?”

“當然!到目前為止,大哥還沒有看到公主下定決心的事情,會改變主意。”

畢力拓想了想才道:“也對,公主既然要殺蘇三,再不會對蘇三動感情的。我們確實錯了。”

其實兩個人都錯了!感情的事情,遠比想象中來的復雜。有時候不是想不動感情,就不動的;有時候,不知不覺中,感情就在萌芽。

若是換了一個人,以娜仁的心懷,也沒人能打動她!可是蘇三不是普通人。蘇三身上散發出來吸引力,遠遠超過同齡的男子許多。要說娜仁對蘇三一點也不感興趣,那只怕也不可能。

只是這種感興趣是不是感情,是不是動心的感覺,并不好貿然地去評價。

娜仁格日樂一直提醒著自己,要始終地保持著理性,但有時候腦子里卻時不時地會浮現出蘇三的眼睛。她是適齡的少女,對同性的出色男子,心中自然是有渴望的。只是她心里也清楚地知道,自己與蘇三之間,有不可逾越的鴻溝。

“殺不殺呢?”一想起要殺蘇三,她心里便有些煩意;一想起不殺,心里倒是輕松了,卻清楚地感覺得到,蘇三必是她此生的大敵。

娜仁格日樂伸手抽出花瓶中的一枝梅花,一片花瓣一片花瓣地摘下來數著:“殺,不殺;殺,不殺;……殺,不殺;殺。”

看著光禿禿的梅枝,娜仁格日樂摘落最后一片花瓣,聲音卻停留在了‘殺’字上。娜仁格日樂有些惱火地把梅枝折斷,生氣地往地上一扔,靜靜地看著窗外那輪明月。

看來這是天意!

突如其來的漫天紛亂,在一夜之間,便完全平靜了下去!上元節后,九門巡檢司在城里張榜公告,把城中可能發生動亂的情節一筆掩過,對兩國轅所著火的事情,也根本不提。只重點解說清平世界根本不存在什么匪人。至于吃人的怪物,那更是子虛烏有。

安民榜一張貼,雖然沒有完全撫平城中人的驚惶情緒,但隨后的幾天里,城里平安無事,再沒有一點動亂的跡象,平民們倒也慢慢地安下心來。

幾天后,蘇三被任命為九門巡檢司總經略的旨意,明發了!

這一次,連全城的百姓,都開始談論這位封朝最年輕,最有才華的高官了。一時之間,蘇府門前熱鬧非凡,前來拜會的大小官員,鄉紳名士數不勝數。

蘇三耐著性子,一一接待著這些人!只要到府里來見的,他一概不會拒絕接見,總要奉承兩句話,才把人送出來。因此,蘇三年紀雖輕,為官卻頗為謙遜的名聲,便一下傳開了。

聽到這些,蘇三也只是一笑而已!

京原兩國的紛亂,已經平息了下去!蘇三、娜仁格日樂、德赫拉三個人,在斗地主的過程中,你一句我一句地,就商量出了一個三方面都可以接受的對外說法。

這個說法就是:從索里圖遇刺身亡開始,到上元節的紛亂結束這段時間里,京國與原國兩國轅所,所受到的攻擊,都是‘西了’人在從中做崇!西了人的惡險目的,就是想挑起京國與原國之間的爭斗。

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這個說法,有點離譜!過了氣的西遼人,遠隔著溪下與京國,再不可能出現在封朝的都城金陵。更不可能去做挑拔京原兩國的游戲,這根本就是一件沒有意義的事情。

但京原兩國都認可了這個說法,明眼人也自然不可能吃飽了沒事做,生生死死地要把這個說法給推翻。因此,在封,原,京三國的默認下,這個說法,便成了官方的最權威的說法。

不過,這些還都是把這個結案的說法呈報給皇帝以后的事情!而眼下,雖然京原兩國達成了諒解,蘇三卻并不急著把這個結果捅上去。

而是先拖著,每天一道奏事折,呈到東府里,通過東府向皇上匯報著案情的進展。蘇三自然不會讓皇上感覺事情這么容易就解決了,因此有意把案情說得極為繁復,京原兩國如何如何的難以溝通!又在字里行字,隱約點出發現了‘西了’人活動的痕跡,悄悄地為最后的結案做著準備。

繁復的案情,讓讀到奏折的趙普感覺,就算這個案子深究下去,最后只怕也查不出個結果!甚至都開始暗示蘇三可以拖一拖,緩一緩,只要京人與原人不再鬧事,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蘇三自然是主動請纓,表了表決心!表示一定要徹查到底,還兩國使臣一個清白,不負圣恩。在皇上肯定了蘇三的心志之后,蘇三便便順理成章地請求皇帝,把熟知案情的莫少華交給自己全權處置!以方便查案。

趙普此前已經知道蘇三把莫少華提出了大理寺的事情。莫少華原本就沒什么大罪,他也是一時心煩,怪莫少華既攬了差事,又沒有做好,所以才把他下了獄!其實他的心里還是有些悔意的,但決定既然已經做出去了,斷沒有再收回來的道理。否則天家的威信何在?

現在,既然蘇三給他找了這么個臺階下,趙普自然是順坡下驢,恩準了蘇三的請求,準許莫少華戴罪立功!

這些都是題中應有之意,蘇三操作起來也很老道!再不會出半點差錯。只是這些天,仍然有兩件事情,讓蘇三始料未及,有些頭痛!

第一件,便是趙允突然造訪九門巡檢司衙門,單獨找自己說話!

蘇三根本沒有料到趙允會折節下交,親自跑到自己這一畝三分地里來的。鬼都看得出來,趙允此來,招攬的意圖再明顯不過。

按道理,蘇一既然是趙允的人,那蘇三也多半逃不出這個影響。趙允對這樣的關系,應該是心領神會,根本沒有必要,多此一舉親自跑來才對。

事后蘇三在想,一定是趙允生性多疑,總想直接把人控制在手中所以才會親自登門。

對趙允而言,蘇一遠在成都府,基本可以說,已經失去了控制!就算他還能控制得住,蘇一的人遠在天邊,往來消息傳遞最快也要十天半個月,事實也幫不到他什么。

原本不成氣候的蘇三,趙允拉不拉攏也沒什么大妨礙。可是誰能想到蘇三一夜之間,成了九門的總捕頭,金陵城里的總經略!這下,趙允自然不能讓蘇三還游離在自己的眼界之外了。

對蘇一的控制力度小了,趙允自然就迫不及待地來找蘇三,他要當面確定一下蘇三的態度。

另一個讓趙允迫不急待的原因,是京原兩國使臣對蘇三的態度!

據說,京原兩國使臣從進了九門巡檢司的衙門,就徹底地安分了下來,表現的服服帖帖的不說,而且兩國之間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似乎一夜之間也平息了下來!憑誰都能猜到,兩國使臣一定是被蘇三給收服了。

雖然不知道蘇三用得是什么法子,平息了這些紛亂的事情!但毫無疑問,蘇三是一個極有心計的人。

一個有心計,又有文才,又得到父皇恩寵的人,若是被太子拉去了,那趙允才叫一個后悔。所以,這個時候再不登門,更待何時?

蘇三早就想過與趙允碰面之后,要用什么態度應付趙允!但是蘇三沒有料到,趙允會這么大大咧咧地走進巡檢司正堂,這么堂而皇之來與自己碰面。

看來趙允不僅是要自己有一個明確的立場,而且還要太子黨那邊的人,看清楚看明白自己的立場。

趙允的這個做法,若是換一個人,也許就達到了他預期的效果。可是在蘇一已經‘叛變’,蘇三又是蘇一‘叛變’過程的見證人的情況下,只能是失算的。

吳臺銘是絕不可能相信,蘇一與蘇三兩兄弟,可以逃得出他的控制。所以,趙允的這個做法,回頭傳到吳臺銘的耳朵里,吳臺銘不笑兩聲,那才有鬼。

這樣一來,蘇三也就不存在什么站隊的問題了。就算蘇三高高興興地站到二皇子那邊去,吳臺銘也只有高興的份!

因此,蘇三自然是堅定地表達了自己擁護二皇子的立場,隨后才把高高興興的二皇子送出了衙門。

哎,該要演的戲,只怕是一場都少不了!讓蘇三頭痛的是,此后他既要左右逢源,又要與兩邊保持距離,還真是有些難度的。不過,好就好在,不管是太子和吳臺銘,還是二皇子趙允,他們誰都沒有料到,自己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跟著誰,一條道走到黑。

自己真正要走道,只在自己的心中。

對目前的蘇三來說,進入軍隊,在軍中建立影響!這才是他這一階段的終極目標!

就算趙允不來確定自己的態度,自己也要尋機會,表現出往二皇子那邊靠一靠的意思。有了二皇子明面的支持,又有了太子黨暗地里的默許,再加皇的點頭,三管齊下,便再沒有人可以阻止自己進入軍中。

而文武科舉的考官事宜,現在接手的九門巡檢事宜,都是為了這一終極目標,積攢資歷,鋪平道路而已!

第二件有些頭痛的事情是:娜仁格日樂出人意料地,意然決定‘定居’在九門巡檢司的衙門里頭。并且專為此事,奏皇,請皇恩準她呆在這么一個安全的地方。

這簡直是太荒唐了,堂堂一個原國的公主,居然還在九門巡檢司的衙門里頭住癮了!而讓蘇三沒有辦法的是,娜仁格日樂的這個請求,皇帝竟然同意了!

這可真是讓人頭痛了!只要娜仁格日樂賴在衙門里不走,他還真沒辦法趕娜仁格日樂走了。請神容易,送神難!蘇三千算萬算,再沒有算到娜仁格日樂居然會這么死皮賴臉!這可真是失算了。

說蘇三這里安全,這明顯是娜仁格日樂的借口!

轅所里難道不安全嗎?蘇三做中,德赫拉與娜仁之間已經達成了協定,互不侵犯!而且,彼此也都明白再起紛爭,誰都撈不著好果子吃,因此誰也不會再輕易地重啟紛爭,沒有了紛爭,自然就天下太平,當然也就處處安全了。

再說,為防萬一!蘇三在兩國轅所外布設的兵士,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還會保留下來。所以說,呆在各自的轅所里,是既自由又安全!何來這么一說呢?這種借口,也只有皇帝才會相信!

看來不只是自己會利用皇帝,娜仁格日樂對皇帝的脈也把得很準!

既然娜仁格日樂留下來的借口根本不成立,那么她仍然要留在蘇三的衙門里頭,那究竟是為何呢?蘇三想來想去才想明白,娜仁之所以要留在九門巡檢司里不走,唯一的用意就是:惡心惡心自己!讓自己明白,她娜仁格日樂并不是那么好擺布的。

蘇三面對這樣的局面,也只能是很無奈!這個女人的適應很強,這么快就適應了新的局面,像她這么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子,有這樣的格局與境界,蘇三心里倒是佩服的緊。

其實對娜仁格日樂來說,呆在九門巡檢司里也沒什么不好!

既然京人已經安靜下來,那她呆在轅所里,也就沒有什么事情了。與其天天在轅所里吃了睡,睡了吃;還不如呆在這里,打打蘇三的秋風,蹭蹭他的伙食,閑瑕時找他斗斗地主,也不錯。若是在這里呆悶了,出去走動走動,蘇三至少還要再派幾個人保護著她。只要自己住在九門巡檢司的衙門里,蘇三就要負責到底,不僅不敢怠慢,還要小心在意!

你蘇三會玩賴,本公主玩賴也不差!叫你還敢打本公主的主意?

蘇三送走了到訪的二皇子,看著二皇子喜氣洋洋地離開了,這才返回正堂坐下。

二皇子到訪的整個交談過程,莫少華都在堂后的小隔間里聽到了。此時見二皇子走了,蘇三也回到了正堂,莫少華才從小隔間里不動聲色地走了出來。

蘇三看了看莫少華的神情,心知莫少華見到自己與二皇子表現的這么親近,必然有話要說。正好,自己也要給莫少華交底,因此便喝退了堂的諸人,把整個大堂全部肅空后,才對莫少華道:“坐!”

莫少華見蘇三把人全都趕到了外頭,便知蘇三這是要與自己攤牌了。剛才他在后頭,聽蘇三的語言之間,似乎對二皇子頗為親密,心中已經萌生退意!事實,這些天里,他也沒看出蘇三有什么非常特別的地方,值得自己扶助。既然蘇三要與他攤牌,那自己正好也借這個機會,拒絕了蘇三,遠離這些事非。

如今皇帝已經寬了自己的瀆職之罪,雖然戴罪立功之后,皇帝必然會有補償性的挽回舉措!但自己已然心灰意冷,對官場再無半點留戀,多留也是無益。

倒是蘇三這么費心思地把自己保出來,自己要怎樣給他一個交待呢!正考慮著怎么把自己這層意思說出來,卻聽蘇三先開了口!

“少華出獄有幾天了?”蘇三時不時地把手里的扇子,在指夾蓋轉動一下!似乎是不經意地在問。

莫少華一愣,知道蘇三這是明知故問!其用意,只怕是在提醒自己,是他把自己救出來的,是他對自己有恩。

莫少華是個心思極敏感的人,這些年在九門任呆著,心思靈動的很,聞蘇三的話音便知蘇三有挾恩之意,因此心中有些不爽,不由地挑了挑眉頭,苦笑道:“有六天了!”

“唔!六天了,嘖嘖。”蘇三晃了晃腦袋,突然把話題給移開了道:“京原兩國的案子,也該是要結案了!”

莫少華有些詫異地道:“結案?案子查清楚了嗎?”

蘇三呵呵一笑道:“本大人出馬,還有查不清的事情?這幾天本大人可沒有閑著,自然是查清了,否則德赫拉哪里走得了。”

莫少華看到蘇三的話氣有些輕挑,不由再皺了一下眉頭!不過,既然案子的事情,蘇三都這么說了,那蘇三自然應當是查清了的。

莫少華倒不清楚,蘇三整天里與兩國使臣聊著天,怎么就把案子給弄清楚了。仔細回想了一遍蘇三這幾天的所作所為,這才靈光一閃。想到蘇三其實根本沒有去查什么案子,而是與京、原兩國使臣在私底下達成了協議!

思路一變!莫少華立刻明白了蘇三玩弄的手法。借查案之名,行調停之實!只要兩國使臣自己愿意息事寧人,那案子就自然不了了之!到結案的時候,只要把事情隨便往外一推,找個替罪羊擔了這些罪名,那幾方面都交待過去了。嗯,倒不失為一個極好的解決之道。

難怪不見蘇三帶正經的問案,原來蘇三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帶正經問這件案子。不過也是,這原本就是一個問不清的案子,這么處理,再好不過了。

想到這里,莫少華心中對蘇三的才智,倒是又添了幾分欽佩!心知蘇三絕不是尋常人物,可是這么個不尋常的人物,又能有什么樣的作為呢?最終還不是要歸附在二皇子,或者太子門下。

與其自己跟著蘇三,最后仍然歸附在太子或二皇子門下;不如索性離開!要不然,自己這些年的堅持,不就成了一句玩笑話?

“那少華要恭喜蘇大人了,又立新功!”莫少華慢慢地說了一句,有些不太經心!這些于他已經沒有什么關系了,因此也沒什么感同身受的東西。

只聽蘇三仍然是淡淡地道:“這里面,也有你的功勞!”

莫少華可不想得這個功勞!這功勞就是個套,進去了就出不來。因連忙應道:“蘇大人此言差矣!少華并沒有過問這些事情,更沒有支言片語說給大人,何功之有?所以不敢得這個功勞。”

蘇三卻像似沒有聽到莫少華的話,而是自顧自地道:“有沒有功勞,少華說了不算,蘇三說了才算。只要蘇三一本奏上去,少華官復原職雖不可能,但謀一方主政的機會,卻并不是沒有。”

莫少華見蘇三利誘他,心中更是不耐!若換一個人對他這么說話,他勢必要當拂袖而去的。朝廷的官,又不是蘇三說給就給的,不需要蘇三在這里充什么好人。

就算真主政一方,那也是皇上恩德,有蘇三什么事情!再說自己若真受了這官,那與搖尾乞官有什么區別?這并不是他的風格。

“多謝蘇大人關照!可少華已離家多年,積年未回家鄉,這次經逢大變,正想松泛松泛。承蒙蘇大人解救,少華正感激不盡,至于其他的事情,少華想緩一緩再說!”

莫少華有些擔心自己這么說,蘇三會給他臉色看!畢竟蘇三為了救自己出來,還是花了心力的!自己這么拒絕蘇三的好意,換作是誰都要生氣!

可蘇三卻仍然是一臉平靜的樣子道:“唔!應該的!應該的。那你去吧!”

“啊!”莫少華再沒想到蘇三會是這么個反應,一時間有些弄不明白蘇三的真正用意所在。按理說,蘇三就算不暴跳如雷,也要說說人要知恩圖報之類的話。怎么可能,就這么放自己走了呢?

難道說,蘇三已經看透了自己的心意,知道再留自己也沒什么意思?所以,才有這樣的態度!可說不通啊,既然蘇三處事能這么果決,那當初又何必花心思來救自己呢?還是說,蘇三原本就想入主九門巡檢司,救自己出來只是順便的事情?

好像也只有這么個解釋了,否則蘇三斷不可能這么淡然。

莫少華便站起身來,對蘇三行了一禮道:“那莫少華告退了!”

蘇三擺了擺手,并不看莫少華!

莫少華慢慢地轉身,試探地往外走了兩步!見蘇三真得無動于衷,確實是要放自己離開的意思,心里才終于安定了下來。卻不急著走,而是轉過身來對著堂上的蘇三道:“其實蘇大人要想九個營頭服服帖帖,方法很簡單。”

蘇三冷冷地看著莫少華。

莫少華一接觸到蘇三的眼睛,便把話給收住了!莫少華清楚地感覺到蘇三根本不想聽他說這些。

只聽蘇三冷哼了一聲,慢慢地道:“本大人坐鎮九門,不需要外人指手劃腳!你以為,本大人沒有手段,要靠你來指點?嗯?”

莫少華臉上一熱,心道自己確實是多嘴!自己的本意只是想在臨走之前,表達一下自己的知恩之心,可是蘇三卻并不領情。看來他心里還是在生自己氣的。

既然如此,那自己還是趁早走吧!以免蘇三改了主意,不準自己離開,那就有些麻煩了。

便拱了拱手,快速地一轉身,朝堂下走去。

“等一下!”

莫少華聽到蘇三這么一叫,心頓時往下一沉,暗恨自己多什么嘴啊,這下好了,走不了。

有心裝著沒有聽到,要硬著頭皮往外走!可是看到堂外幾個守衛的衙役都朝里頭看,便知自己再不可能裝沒有聽到。

便只好嘆了一口氣,輕輕地轉過身。卻看到蘇三在案后對著自己招手,示意自己近前。而且看蘇三那臉上的笑容,好像剛才根本沒有生過氣一樣。

一步一挨地走到案前,莫少華看著蘇三臉上的微笑,感覺心里撲騰撲騰的亂跳!只好輕輕地問道:“大人還有什么吩咐?”

蘇三從袖子里一抓,掏出十幾張銀票,面值都是一百兩的!往案上一拍道:“知道你是個清官!花出去的,比賺進來的多。聽說到現在,你別說為家族謀點福利,便是自己娶妻都因為沒錢而拖延了。這可不行。蘇三心里佩服你,所以這些錢你權且收下,回家也好給家里人準備一點東西,便是回家的路途之中,也要準備一些腳力,拿去吧。”

莫少華一愣!聽蘇三這話里的意思,還是不反對自己離開的。可是拿錢給自己,算什么意思?是真心給自己,還是虛情假意地要用這恩情,對自己做最后的挽留?

自己再不是貪財的性子,就別說現在這情形,就是換個人,換個場合,這錢也斷不能收!

“多謝蘇大人的厚義!少華在城中還有一處薄產,倒是可以出兌些銀兩,回家的路費還是足夠的。所以。”

蘇三擺了擺手,很無謂地道:“叫你收下,你就收下。本官這錢又不是偷來的,又不是搶來的,難道還辱沒了你的名聲?有些人啊,一生就只圖個名,可是圖來圖去,總還是要食人間煙火的。這些人,就算不為了自己想,也要為自己的家人想想,家人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還不就是想你出人頭地?這可倒好,名聲名聲也沒了,錢財錢財也落空了,就連生兒育女這么個最基本的事情,也沒有著落。拿著這些錢吧,世道艱難,以后還不知道世道怎么變,你總不可能一輩子不娶妻生子吧,總不可能一直這么孑然一身吧。”

莫少華見蘇三用長輩的語氣教訓自己,臉上不由青一陣白陣。極想發怒,卻強行把火氣給壓了下來。冷著臉道:“大丈夫在世,行端走正,便再沒有對不起父母家人的!圖名之說更是無稽之談,莫少華在職一天,便對皇上盡忠一天,勤王事,全王恩,再不會有一絲懈怠。便是有些薄名,那也是別人給的,并不是存心去謀取的。蘇大人這些話,莫某不敢茍同。就是莫某的私事,也不勞蘇大人過問!告辭。”

說罷轉身便要離開。

蘇三一拍桌子,冷冷地道:“走?還有你回來的時候!”

莫少華心中一沉,心道蘇三終于還是說出了真心話!不由嘆了一口氣,心中暗道:所有人都是俗不可耐!

不理睬蘇三的話,硬著頭皮朝外走去。

只聽蘇三在堂上喝道:“你也算是個東西!忘恩負義的王八蛋。滾吧,滾吧,趁早地滾,養不熟的狼崽子,不要讓本大人再看到你,否則有你好瞧。最后送你幾個字:‘汝思為青天,憑你也配!’回去好好想想吧。”

莫少華被蘇三罵得臉陰沉的可怕,走到堂下,見一眾屬官皆低著頭不與自己對視。心中不免傷感了一回。

急急地回到居所,看著小小的院落,再想起蘇三那番刺心的話,不由火從中來。招來管家,讓管家即刻便找人看這處院落,他要賤價出售,這才悶悶地走回房間,把一些自己多年隨身攜用的物口打了包,讓門下抬出去,請局子發回自己的原籍。

候到半中午,管家尋來了買院子的人。莫少華沒有心思討價還價,讓對方出三百兩現銀,便把院子給賣了。交付了地契,寫了文書,便收下了三百兩銀票!

其中一百兩銀子交給管家,讓他隨著行李先回原籍;一百兩遣散了下人;自己身邊只留了一百兩。

管家含著淚道:“大老爺!咱們就這么打道回府了?這么些年咱們在這里,就這么白白地……”管家說了兩句,嗓子里哽咽的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這管家是莫少華從小一直就帶在身邊的,兩人都未曾娶妻,在金陵也少與其他官員走動。如今就這么離開,只怕連個送行的人都沒有。說起來,也實在有些凄涼。

莫少華心里并沒有什么過意不去的!他一生光明磊落,走到這一步,也沒什么可后悔的。只是管家這心情,他也能夠理解,不由嘆了一口氣,拍了拍管家的肩頭道:“你先回去吧,我還想在外面散散心!金陵雖好,卻不是老爺我這樣的人能長久呆的地方。滿腔的才能,滿腹的文章,也要碰到想用,會用的人才行。這一切都是命。”說罷,一腔郁思化做兩行苦淚流了下來。

管家抹著眼淚兒,也不知道該怎么勸莫少華,只是陪著掉淚兒。

院子明天人家來收,在金陵也只有一晚上好呆了,莫少華擔心蘇三那里起了變故,所以急切地要走。一等事情安排妥當,莫少華便隨身帶了幾件厚衣服,打了一個背包,往身后一扎,便朝門外走去。

正走到門首,卻見杜興引著幾個營頭,走進門來。

眾人一見莫少華如此裝扮,哪里還有不明白莫少華用意的。(8)

杜興便上前一把拉住莫少華道:“大人,您這是做什么。走,我們去找蘇大人給您評理去。”

莫少華苦笑一聲道:“行了,就別給我添麻煩了!蘇大人能援手把少華救出牢籠,就已經是厚情了,是少華要走,與蘇大人沒有關系。”

杜興道:“可是他當堂辱罵于你,士可殺不可辱,這需找姓蘇的辯一辯。”

莫少華看了一眼這幾個營頭,都是平時調教的最貼心的人,便苦笑道:“你們也不是傻瓜!蘇大人救我,是想用我。我已經有負于他,便當他一罵,又有什么關系!原本是沒有計較的事情,不提也罷。”

鐵金石也上前道:“可是您也不能這么就走啊!說什么也要讓咱們給您送送行。”

“對,哪能這么就走了。”幾個營頭也一齊叫了起來。

于是眾人便挾著莫少華就近尋了一處酒樓!要了一個雅致的包間,擺出了送行宴。

莫少華見眾人這般厚義,也只好受了這宴席。

平日里,莫少華有氣有節,遇事有擔當,有胸懷,所以才得了眾營頭的心。因此,眾人送行的情誼也是真真切切的,莫少華有感于心,心中又有壓抑,便索性放開了心思,與眾人一齊大喝起來。

一場渴飲,莫少華借酒澆愁喝了個大醉。

直等有兵士尋到酒樓,說衙門里有事情,要召幾個營頭去時,酒席才堪堪散去。

鐵金石,杜興等人一身的酒氣走進九門巡檢司議事的正堂時,已經是半下午時分了!

堂里黑壓壓地站著許多官員,鴉雀無聲,看情形是專等幾個營頭了。

幾個營頭見了這個陣勢,便都收了酒態,小心地站進隊伍里,朝堂上望去。

馮天元見人都到齊了,便對蘇三道:“大人,九門里的各級屬官都到齊了!請大人訓示。”

蘇三此前,一直都坐在堂上捧著一本書看,便是幾個營頭帶著一身酒氣進來,蘇三也沒有抬一下頭。倒是聽了馮天元的話,蘇三這才抬眼看了最后進來的幾個營頭一眼!最后卻仍然把目光轉回書上,靜靜地看完一頁,小心地合上,卻極隨意地把書往桌上一扔,這才在椅子里坐了個端正。

眾人心道:這位小蘇大人,好大的官威!

蘇三可不管這些人怎么想!下面站著的,都是他的屬官,他是正牌的大老爺,不在這些人面前擺架子,難道還裝孫子不成?

“本官到任也有六天了!一早就想召集諸位到場,一齊議議今年的司務。可是今天一召集,卻等了一個多時辰,人才到齊。這事若是出現在別得衙門,那倒還好說,可是這事出現在咱們這里,那就不好說了,咱們這里是普通的衙門嗎?”蘇三喝叫著。

聽到蘇三的聲音這么尖歷,所有人都知道這新官上任三把火,今天要開始發作了。眾人私底下看了幾個后進門的營頭一眼,暗暗埋怨他們怎么這么不小心,把這一堂的人都連累著站在這里。

自然也有人明白,今天九大營頭與堂上這位蘇大人,算是要較上勁了。

蘇三如今已經坐穩了堂口,皇上的任命旨意也早已下來!只怕就是九個營頭一齊聯合起來,也不敢觸怒了蘇三。蘇三畢竟是司里的主官,官大一級壓死人,營頭們再歷害,只怕說擼下去,還是要擼下去的。

要不然,蘇三為什么前幾天不召集眾人,偏偏要等正式任命下來之后,才召集眾人?

蘇三要是鐵了心,把所有營頭全都換一遍,那九個營頭也翻不到天上去。只不過九個營頭,在朝中的關系也是錯綜復雜,并不是那么好收拾,也不是說擼就可以擼的下去。

馮天元在邊上盤算來盤算去,心道今天只怕最受罪的,當數杜興了!杜興在這些營頭里,算是最沒有關系的,蘇三要尋替罪羊,找杜興的可能性最大。

“馮常卿,你說說看,擅離職守,公務時間外出飲酒,是個什么處罰?”

馮天元身上一緊道:“輕則罰俸,重者撤職!”

蘇三靜靜地聽到了,卻不說話。只拿眼來看幾個后進門的營頭。

九個營頭心知蘇三要向他們發難,有心要一齊共同進退,但是這事確實被蘇三拿住了由頭,自己這邊不占理。因此都使眼色給鐵金石。

鐵金石曾吹噓過,鐵平與蘇三的關系多么多么的鐵,現在就是證明他是不是有面子的時候。

鐵金石正是喝酒中的一個,心道這事自己脫不了干系。可是蘇三新官上任,燒得第一把火,自己斷沒有理由不給蘇三面子,讓他下不來臺。

讓蘇三下不來臺,就等于是讓自己下不來臺;自己不給蘇三面子,蘇三只怕也不會給自己面子!再說蘇三是大哥的救命恩人,是鐵家受了蘇三的恩情,而不是蘇三受了大哥的恩情,這種情形之下,就算蘇三教訓教訓自己,大哥知道了,只怕也不會幫著自己說話。因此他哪里敢出這個頭。只是連連搖頭,把頭晃得起花。

眾人見鐵金石甘愿受罰了,再見蘇三轉著眼珠子,心里不知道打什么主意,便一定神,強行把金鐵石往前一帶,九個人一齊往上走了一步,單膝跪倒道:“我等同甘共苦,有罪同領,有罰同受!”

堂中一眾屬官,看這情勢,還真是對峙起來的架式,不由要看蘇三怎么處置。

蘇三卻一笑道:“這是做什么!起來,都起來!”

九個營頭見蘇三收回了冷臉,知道事情有了轉機,便一齊站了起來,心道:法不責眾,便是蘇三也不敢把九個人都收拾嘍。

大家心里正得意。卻聽蘇三根本不說處罰的事情,而是微笑著道:“看到你們這么團結互助,本官心里很高興!這幾天本官正在想,你們九個營各管各的,會不會太松散,現在看起來,你們還是很懂得互相協助的!為了加強你們相互間的協作,本官想在九個營頭里摘出一個營頭來,既管著自己那一塊兒,也統管一下全局!這事,是司里的內務,本官盡可以做得主。因此,今天叫你們來的目的,也正是為了這件事。你們九個今天都在場,那正好,你們自己選選吧!選一個宮頭出來,協助本官管理九營。”

蘇三此話一落,九個營頭是面面相覷,感到剛才還心有默契的九人同盟,瞬間就被瓦解掉了。

馮天元也是一愣,暗叫一聲歷害!蘇三幾句話的功夫,就把九個人同乘的一條船給打破了,讓九個人只能各顧各的了。

平時九個人權柄一樣,勢力范圍又各不相擾,有些事情,需要協同的,還必需要與其他營頭搞好關系,因此眾人都是你有難,我來幫的架式,再不會傷了和氣。可是蘇三這么一弄,權力就失衡了,權力一失衡,就必然有人會起了爭奪之心。

等九個人都離了心,那還有誰敢當面頂撞蘇三啊。這一手,玩得漂亮,而且還沒有一個人能提得出來異議,就算有異議,上官拍了板,還能不遵照執行嗎?

蘇三的眼睛在眾人眼前一一地閃過,看到九個營頭都不說話,便道:“既然都沒有人說話,沒有人選!那本官就先指定一個先干著試試,干不好了,再換其他人。”

九個營頭身上俱是一緊,著意聽著蘇三的意思起來。

鐵金石心道:多半是挑自己的機會更多一些。

只聽蘇三一指史玉道:“你先試試吧!”

史玉一愣,再沒想到蘇三會點了自己的名。

蘇三接著道:“統管,并不只是一個名頭!你有過問各營事務的權力,可以置疑,也可以相機處置!衙門里要專設一個專門的位置給你,你可以去各營里挑出自己合意的精干人手,組成自己的班底。這些抽出人手的費用,都從司務里專門列出開支。若是查出哪個營頭里有違規違紀的行為,你直接就可以一查到底。但是你自己也要規矩一些,若是被人首告到本官這里,那就不是撤了你統管之職的事情了。”

史玉頭皮一緊,心中既喜又憂,上前一步道:“屬下領命!”

“馮常卿,你也在這個新部門里任個職缺。史玉要是有什么思考不周的地方,你也好協助協助他。”

馮天元一喜,立刻道:“屬下遵命!”

蘇三這才把驚堂木一拍,道:“下面說說營頭公務期間,外出飲酒的事情!”

眾人一愕,原本以為這事就過去了,誰知道蘇三殺了個回馬槍,又掉轉回來了。

“既然史玉你是統管,下面的營頭出了這檔子的事,本官就只能找你了,你說說,你該當何罪啊?”

史玉一時張口結舌,自己才上位,這事可是上位之前的事情啊!可史玉見蘇三一口咬死自己了,心知不認也不行了。再看其他營頭時,見其他營頭都垂下頭去,不再看他。史玉心知自己已經被逼到中間的位置,上不去,也不下來了。只好硬著頭皮道:“當罰!”

“你是個當兵的,本官就不罰你的俸了。來人啊,拖出去,仗責二十!”

“咣呤!”一只令牌丟了下來。

便有人捕快上前把史玉拖了下去!

“卟卟”的板子聲傳來,只聽到史玉的悶哼聲。也不知道是捕快手頭上留了情,還是史玉咬住了牙關,總之史玉沒有叫出聲來。

按理說,史玉應該大叫才對!這樣上官才會解氣,才會覺得罰到位了。蘇三心道:看來史玉還是挺老實巴交的一個人,自己的選擇并沒有錯。

一時之間,板子打完了。捕快們應該也是打得很有分寸,史玉除了行動稍稍不便之外,倒無大妨。但他滿面通紅,想來定是當堂受罰,面子上過不去。

蘇三寬言道:“以后好好約束幾處營門,不要再有類似事件發生了。”

史玉當真是恨也不能恨,頂也不能頂,只能伏首道:“是,大人!”

“那,都散了吧。該干什么,便干什么去。”蘇三一擺手。

鐵金石出了衙門口,在回營的路上便有些悔。這么好的差事,居然被史玉給搶了去。要怪就怪自己立場不堅定,人家蘇大人一到司里,便點明了他與大哥鐵平的這層關系,還與自己并肩安定了亂局。是自己不知道珍惜機會,幾次都沒有力挺蘇大人,否則今天這個差事,鐵定是自己的手里的肉。統管九門啊,那司里頭,就相當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了,真是可惜啊,可惜啊。

蘇三看著眾人散去,心情也輕松起來!這些小手段對他而言,太稀松平常了,就自己這一畝三分地,這么幾個人,他再沒有擺不平的道理。

今天推起來了一個史玉,就是要在他們之中,形成競爭的關系。有了競爭的關系,自己就有人要死命地表現。這樣一來,自己就不用費著心力,再去盯著他們,防著他們了。

無為而治,才是大治!事事親力親為的首官,其實并不是一個好官。這是蘇三一直以來,篤信不疑的觀念。

該放手的權力,留在自己手頭上,只會多受拖累,還起不到效果。營務交給史玉,內務交給馮天元,雖不是皇上封賜的權力,但只要自己在位一天,他們就可以使用自己增加給他們的這些權限。沒有特別的官職,卻有特別的份位,要想保住這種特殊的份位,就要老老實實地給自己盡心買命。

少了自己這么個頂頭上司,他們就失去了最大靠山。

蘇三把衙門里的事情,一齊推到馮天元的手上后,才走進衙后的院子里,院子里還有一個頭痛的麻煩,正等著他。

這個麻煩,自然就是來了不想走的娜仁格日樂!

頭痛,蘇三是真頭痛!看娜仁格日樂的架式,她不住到回原國的前一天,只怕都不會從這里搬走!是鐵了心,要惡心惡心自己了。

蘇三很想弄點什么事情出來,把娜仁格日樂氣上一氣,最好能把娜仁格日樂給氣走。可是最后蘇三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因為娜仁格日樂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燈。現在是她占了主動,自己落了下風,有皇帝在上頭給她撐腰,她可以放心大膽地與自己周旋。

要是自己一個不留神,有一點沒有顧慮到,那自己就算是砸在娜仁格日樂的手里了。這么不占優的局面,自己還是避一避的好。

何況自己也沒有必要為了一個娜仁格日樂花費那么多精神!這么多事情等著他,再要與娜仁較勁浪費時間,那可不上算。她要呆在衙門里,那就讓她呆著好了。反正吃是吃娜仁自己的,又不用自己掏腰包。

自己要是心情好,就勉為其難地答應她幾個要求;心情不好,理也不去理她。只要保證了她的安全,她還能用皇帝來壓自己不成?

想著這些,蘇三走進了娜仁格日樂居住的院子!

只見畢力塔與畢力拓正在院子里角力!幾個娜仁格日樂的護衛,也在一邊跟著叫好。蘇三一進來,兩人便歇了手。不過卻光著膀子,雙手交叉在胸前,露出虬實的肌肉,示威一般地看著蘇三!似乎有意買弄。

蘇三心中暗暗地笑了笑,不去理睬他們敵意的目光。而是端端正正地站在院子里,表情嚴肅地道:“本官來問問公主有什么需要沒有,煩請傳報一聲!”

蘇三格外的有禮,就好像幾天前,與德赫拉和娜仁格日樂又唱又跳的人不是他一樣。這里頭自然有說道,有德赫拉在場的時候,那叫三方會談,再怎么談,傳到朝廷里,那都沒有關系!再不會有人往歪地里編排他。

可此一時,彼一時!現在德赫拉回去了,這個院子里就只剩下雙方的人了。這種時候,就要小心了。娜仁格日樂畢竟背著一個和親的名頭在,只要奇可恩同意和親的答復,傳達到封朝,娜仁格日樂便是準王妃了。兩人要是獨處,就算沒有什么事情,被有心人一盆子臟水潑過來,誰也招架不住。

再說了,要是娜仁格日樂有心要用這事害他一害,那他哭都沒地方哭去。在蘇三看來,娜仁格日樂并不是做不出這些事情的人。

所以,這種時候,自己身邊要盡可能地多帶些人,而且要與娜仁格日樂保持充分的距離!這個距離,不僅包括空間,還包括態度。

娜仁格日樂在屋子里聽到蘇三的聲音,便走到敞開的門邊。今天娜仁穿了一件封人的棉袍,淡紅的綢緞印著她粉嫩的臉,越發顯得嬌嫩。漂亮女人,真是穿什么衣服,都透著誘惑。異域女子穿著封朝的服飾,就更有一股妖艷的誘惑了。

若今天不是蘇三在這院子,而是太子趙廣在這院子里,只怕失魂落魄是再所難免的了。可蘇三卻眼觀鼻,鼻觀心,一副毫不動心的樣子。

蘇三看著娜仁格日樂手里捧著書,略帶嗔怨地看著自己,便直接把目光垂下,不再去看她。在他看來。娜仁格日樂越是這么打扮自己,越是對自己流露出嗔怨,那就越說明這背后隱藏的東西不簡單,自己再不可能去上娜仁的當。

娜仁格日樂見蘇三極淡地看了自己一眼,便把眼光垂下。心中沒來由地一怒,繼而又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隔著門框,隔著中間這么些護衛,娜仁格日光對著院中靜立的蘇三輕輕一笑,高聲道:“蘇大人請進!”

蘇三當然不會進,而是高聲地道:“本官進來,只是想問問娜仁公主,有沒有什么需要,若是沒有,蘇三便回去了。”

娜仁格日樂抱著,格格一笑道:“這院子雖然是你的地方!但現在娜仁住在這里,那就是娜仁的地方。主人邀請客人進門坐坐,客人卻不敢進門,這是為何?還是說,你們封人的風俗都是如此?”

蘇三卻笑道:“娜仁公主客居封國,原本就不是主人。這主人與客人之說,原本就不合理。公主是外國使臣,蘇三是封朝官員,見面還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為好!”

好你個光天化日!娜仁格日樂心中一恨,見蘇三是鐵了心不肯進來,便擺了擺手笑道:“那蘇大人忙去,以后也不用天天往這里跑了。”

蘇三又一笑道:“皇關照過,要照顧好公主的起居。本官說不得,每天還要進來一趟,還請公主不要嫌麻煩。”

“你這每天幾十兩銀子括人家,還叫照顧?”這幾天娜仁格日光為了吃蘇府的菜,很是花了一些本錢。可是蘇三再不肯免費提供這些,所以娜仁格日光很有怨言。因此借機奚落一下。

蘇三聽到娜仁與他這么計較便笑道:“公主要是不想額外點那些菜,蘇三就從街面尋最好的館子下訂好了。這樣一來,公主的費用就省了不多。”

“真是小氣!”娜仁哼了一聲,便不理睬蘇三,仍就轉進屋里去了。

蘇三便揚聲道:“既然沒有其他的事情,那本官就告辭了。”

正堂的門框里,伸出一只拿著的手,在空中晃了晃做出告別的手勢,娜仁格日樂卻再沒有露面。

蘇三心道,還真是麻煩,每天都要進來與娜仁格日樂說這么兩句,娜仁不煩,自己都是要煩的。而其中關鍵的問題是:自己都準備要動手除去娜仁格日樂了,可她往這里一住,自己還怎么動手?

難道說,這女人已經看破了自己的心思?

聽到蘇三轉身,娜仁格日樂這才仰著身子,在門后面露出半顆腦袋,目送著蘇三出了院門。直等護衛把院門關好,娜仁格日樂這才收回后仰的姿勢,把往后一背,在屋子里兜起圈子來。

院子里,護衛們又開始打熬氣力了,大冷的天,一個個裸著身,抓對兒摔跌,娜仁格日樂對這些早就習以為常,并不因為自己是個女子,就對這種場面害羞。尚武,這正是男兒的本色。

不過,自己還是喜歡文靜一點的男孩子,像蘇三這樣的,也沒什么不好的。不管是文人,還是武人,只要是男人,那都得要有一股氣勢才行。少了這種氣勢,武藝再好,文采再出色,又有什么用處?

娜仁格日樂呆呆地想了片刻,轉身對使女道:“給和怡公主傳個消息,告訴她,娜仁現在就住在九門巡檢司的衙門里頭,讓她有空就來找娜仁說說話兒。”

九門巡檢司里是蘇三的地頭,趙倩那么關心蘇三,她一定知道蘇三就在九門巡檢司!為了有機會見蘇三,趙倩千方百計地會來。若是趙倩來了,蘇三還敢縮在院子里,不敢進門嗎?

我看你怎么躲!

莫少華一場大醉清醒之時,天已經接近黃昏!

管家給莫少華燒了熱湯腳,又端來一杯香茶給莫少華醒酒。莫少華慢慢地喝著茶,著腳,精神才慢慢地恢復了過來。問管家道:“下午有沒有什么人過來?”

管家搖了搖頭,嘆息著道:“再沒人來。”

管家感懷的是世態炎涼,而莫少華是擔心蘇三反悔。見再沒人要尋自己,莫少華反倒安了心,并不急著就要走。卻見桌擺著幾個元寶,便問道:“這錢是從哪里來的?”

“是幾個營頭讓人送來的!說是給老爺助助腳力。”

莫少華淡淡地笑了笑道:“你拿著!我身有一百兩就足夠了。”說完從盆里抬起腳,管家便前幫莫少華把腳擦干。邊擦邊應道:“還是老爺帶在身,您想在外頭散散心,多帶些銀子也是好的。”

收回腳,莫少華仍就偎進被子里,擺了擺手道:“按我的吩咐辦。”

管家一邊把洗腳水潑到院子里,一邊看了一眼慢慢來的月亮,到廚下做了碗面條遞進來道:“老爺將就著吃點面!”

莫少華‘呼呼’地大口吃完,抹了抹額角的虛汗道:“還是這么吃暢快。你也早點睡,明天還要遠行。城門一開,我就動身了,你不用起來送我。”

管家點了點頭,收了桌的銀兩和碗筷,回房睡去了。

莫少華吹了床頭的油燈,把床邊的窗子推開,偎在床頭,看著外頭清冷的月光。心中總有一種淡淡的離思,揮散不去。

自己也算是個極灑脫的人,怎么臨了了,還這么傷情?莫少華自嘲地一笑。居安思危,以前在任的時候,他并不是沒有考慮過今時今日這樣的場景!原本自以為就算碰到這樣的事情,也會很灑脫的離去,卻沒有想到,事到臨頭,終于還是逃不開俗情。

并不是戀著那官職,也不是為失去了皇恩眷顧而悵然;而是為整個封朝就要滑向災難的邊緣,國人尚不自知,自己又茫然無力而感傷。

亂世將至,前拒狼后來虎,這個國家,又有誰可以救得了呢?

二皇子倒是有些能力,可惜他那個性子,只能讓整個封朝進入更危險的狀況。若是蘇三真歸附到二皇子那里,或可幫助國人茍延殘喘,可是最終的命運,還是無法改變。

除非換一個皇帝,或可挽救于萬一;可是這可能嗎?別說當今圣精力旺盛,春秋無期。就算皇駕崩,承繼皇位的那兩個人選,也不是圣君的模樣。既然都不是圣君,那不論是太子還是二皇子中的誰做了皇帝,只怕也無法挽救這種局面。

莫少華嘆了一口氣,深深的無力感,縈繞在心間,久久不能平息。還是離開才是最好的結果,遠遠地避開主要軍事區域,居住到偏遠的地方,盡可能的避免戰事影響到家人。

可笑那蘇三自以為才能突出,聰明一世,又得了皇帝的信重,便一心貪戀起權勢。這些有什么用處?十年前,自己風華正茂,不也是圣意隆隆?可今天呢,不照樣是這么個結果!

滿腔的熱血,十年的青春,出色的才能,都白白地消磨了。人生起起落落,不就是這么一回事?你蘇三還再能做幾年?

用不了多久,封原兩國滅了京人之后,原人要南下時,你還能安坐在堂嗎?

想起今天蘇三在堂那么訓斥自己,莫少華感到臉一陣陣火燒。繼而又嘆了一口氣,再自嘲地一笑:都是已經離開了的人,還去計較這些做什么。年輕人,能把火氣壓那么久,就已經很不錯了。

倒是蘇三最后說的那些話,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難聽是難聽了一點,但現在想起來,卻有些古怪!什么叫:走了還會回來?

自己可能回去嗎?難不成蘇三拿了自己什么把柄?

莫少華再也想不出蘇三有什么可以挾制自己的地方!而且蘇三是個聰明人,他應該看出了自己沒有再為官的心思,就算強行地留下自己,那也是一個麻煩。那是什么原因,讓他說出這句‘自己還會回去’的話呢?

也許是蘇三氣急了,才口不擇言地亂說。不過,此后說的話,就更怪異了。特別蘇三最后送自己的那幾個字:‘汝思為青天,憑你也配!。

這幾個字,總覺得有些怪里怪氣的,自己確實是想做青天大老爺,事實,在九門任,自己也處置這不少疑難的案子。城中有說自己是莫青天的話,也不是虛的。

可怪就怪在,自己一個離了職的官員!就算有了青天之名,也沒有礙著蘇三什么事。稍有點心智的人,都不會罵出:憑你也配的話。

而且若是其他的年輕官員,這么說自己,那倒也還正常!年輕氣盛嘛!可是蘇三這么說話,那就不正常。蘇三的心智不比尋常人,怎么會這么沖動呢?這最后幾個字,不僅送得過于誅心,便是前面那些當堂罵街式的罵人話,也再不可能出現在蘇三的身。

可是這事卻偏偏發生了。

莫少華呆呆地盤想著這些,再也想不出蘇三為什么發起這個顛來。悶著頭想了半天,又是一笑,自言自語地道:“真是勞碌命,有什么相干的?自己走都走了,以后再也不會和蘇三打交道了,怎么轉來轉去,又習慣性地思索起這些了!怎么腦子就是閑不住呢?”

因躺平身子,決定不再想這些,準備好好地再睡一覺,明天開始游歷生涯!剛睡好,卻看到窗子還沒有關,一陣一陣地寒氣侵襲進來。便只好再坐起來,去關那窗。

關窗時,正瞧見那月光蛟白如洗,雖不是滿月,但也亮的可人,印在房間里,斑斑點點,別有一番情景。因想起蘇三曾寫過的那首詩明月詩,有道是: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哎,可惜了這么個大才子!”說罷,莫少華伸手把窗格輕輕往里一拉。

就在窗格將要關,卻未關之時,莫少華的眼睛好像看到了什么東西似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看著外頭,整個人突然僵直在了那里。關窗的手,也像似凍住了似的,紋絲不動的扶在窗格,再沒有半點動作。而莫少華臉的表情,就好像七魂去了六魄,猝死了一般。

莫少華此時的情景,若是被外人看見,一定以為這是看見鬼了,可是順著莫少華死勾勾瞪著地方去看,那里卻黑洞洞的一片,再沒有半點鬼影。

莫少華就這么坐在床頭,手扶著窗格,得有那么一柱香的功夫,才終于打了個冷戰,整個人才算是清醒了過來。

清醒過來的莫少華,用極快的速度把窗子關好!又摸到火折子,把油燈點亮,自己則披了衣服,開始在在屋子里來來回回地走來走去。整個人的精神,瞬間變得極度的亢奮,再也沒有半點睡意。行走之間,莫少華還時不時地來回搓動雙手,就好像發現了什么異常驚人的事情一樣。

自然是發現了一件極為驚人的事情!而且這件事情,真要是說出來,那就是捅破了天的大事。否則莫少華絕對不會情緒這么激動。

聽見莫少華嘴里不停地念道:“汝思為青天?汝思為青天?難道蘇三真是在出啞謎,出對聯?汝對我,思對想,為對做,青對黃,天對地!我想做黃地,我想做皇帝,我想做皇帝!”

莫少華每念一遍,便要倒吸一口涼氣!“他還說:憑你也配?對應著的,應該就是:舍我其誰!”

莫少華拍了拍腦袋,心里想道:我說蘇三怎么會有那么過激的反應,原來他是在暗示啊!若把‘汝思為青天,憑你也配’看做聯;那下聯豈不就是:我想做皇帝,舍我其誰?

我地個親娘嘞!這個蘇三到底是個什么人啊?這可是真要了親命嘍,玩大了玩大了,蘇三真是瘋了。

不過若不是蘇三真得這么瘋狂了,也不好去理解蘇三的那些行為。只有知道了蘇三的這個意圖,那蘇三的一切行為,才可以理解了。那句:你還會回來的話,現在可以理解了;今天蘇三當堂發怒,把自己趕走的行為,也可以理解為要暗地里收用自己。

只是蘇三怎么敢這么大膽地暗示自己?這可是逆天的大罪,是要誅九族的。他就這么放心自己不會去告密?還是說,他早就看透了自己,對現在朝局心灰意冷?

不管怎么說,蘇三就這么暗示了。那接下來,自己該如何面對?是繼續離開?還是留下來?

離開的話,那就是漂零江湖,坐視封朝被原人吞并!

留下來,那就是與蘇三一齊造反!

莫少華搓了搓手,心中有些舉棋不定。

他在想,蘇三有造反的能力嗎?他憑得是什么?他怎么就那么大膽?還是說,他還有后臺?

莫少華感到許多念頭紛至沓來,自己的心情也從來沒有這么紛亂過。總覺得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太意外,太激烈,以至于自己的腦子都有點不夠用了。

他的直覺告訴他,今天晚他將做出人生中最重大的一個決定!

往前一步,也許就是滅頂之災;往后一步,也許又與許多精采失之交臂。何去何從?

哎,自己怎么就碰著這么一個膽大包天的蘇三了呢?兩次與蘇三面對面的交流,兩次蘇三都讓自己自主選擇。第一次,自己選擇了向蘇三靠近一步;這第二次,自己是不是直接跳到蘇三的船去?

一想到,自己要往蘇三那條船跳,跟著蘇三一起造反,他的心里就砰砰地跳了兩下,就好像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一樣。

慌慌張張地往前后左右看了一眼,見屋子里空空的,再沒有一個人影,才稍稍地安下了心。可笑自己剛才還在笑蘇三可笑,只怕自己在蘇三的眼里,才是真正可笑的存在。

感覺自己的心緒還是有些亂,東想一些西想一些,始終不能安下心來想關鍵的問題。莫少華便干脆把燈給吹滅了,走到院子當中,讓寒風吹著自己的臉,極力地想讓自己的情緒冷靜下來。

時間其實還早,以前在任的時節,這會兒功夫,自己還在衙門里沒有回來。現在閑人一個,沒什么事情,天一黑便了床,倒是沒什么壓力。

好,這件事情,還是要慎重!蘇三那么大膽,自己卻不能跟著蘇三這么瘋。好好想想,再好好想想。

蘇三這個人不一般,連自己都摸不準他的性子,這種人只能用高深莫測來形容。這種人做皇帝,自己也拿不準是好事,還是壞事。但蘇三若做了皇帝,可以肯定的一點便是,他一定會是一個有手段,有胸懷,有格局的皇帝。

如今的局勢,正需要這樣的一個皇帝!百姓們,也需要這樣的一位皇帝,來救他們于水火。

那么,從源頭來說,若是國家真有蘇三這么一位皇帝,那也算得是百姓的福音。

那么,下一個問題是:蘇三為什么想做皇帝?

是單純的野心勃發,要謀朝篡位?還是也意識到了亂局將至,想拯救億兆百姓?

莫少華于這點想不清楚,雖然他直覺著蘇三不會傻到要在和平時期篡位,這是絕無可能的。但他也確實想不出蘇三怎么就這么大膽。

按理說,蘇三來到金陵才兩個月而已!就算蘇三絕頂聰明,眼光異常獨到,于官場又摸得門清,才從各種情勢中,判斷出亂局將至,但是才兩個月的時間而已,他不僅看破了未來的發展勢頭,而且還這么快的動作,就確定了自己想要的,便迅速開始布局了。

這是不是太不符合常理了?

確實不合常理,但實際情況好像又真是這么個情況。因此,這個問題,莫少華是再想不明白的。因此,他決定把這個疑問先放一放,直接進入下一個問題。那就是:蘇三有沒有做成皇帝的條件和可能。

若是等著原人開始南下,蘇三趁著亂局去做皇帝,那他這個皇帝只怕是做不成的。蘇三應該能想明白這一點,可是不趁著亂局做皇帝,那蘇三的計劃又是什么呢?他又怎么去實施他的計劃?

就算他的計劃都順利的執行,就一定可以擋得住亂局步步臨近。

莫少華越想越沒了信心!

他不是沒有想過,要去與蘇三當面討論討論這些問題。

但是自己真要與蘇三面對面,真要公開地討論這些,那自己就只能老老實實地坐在船上了。對蘇三來說,這一定是一個,打死都不能外傳的秘密!蘇三再不可能讓知道這個秘密的人,離開了。自己真要開口問,那就只能做好在船里永遠呆下去的準備。

莫少華還是有些猶豫!他再灑脫,這種事情也不得不慎重。

心底里有急切想往這條路上走一走的強烈愿望,腦子卻告訴自己要小心,再小心。這樣的心情驅使著他在院子里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當他走得全身出汗的時候,便強迫自己坐在臺階上。可是坐下來沒有一會兒,他便又站起來,越走越快。

如此種種,只到凌晨,莫少華才算真正地安份下來!

既然自己決定不了,那這件事情就聽蘇三的吧!蘇三說自己還會回去,那自己就回去當面問問他好了。自己沒有信心,并不代表蘇三沒有信心,事實上蘇三也確實比自己高明,也許他那里有更好的解決之道也說不定。

拼了算了,左右不過是一死。縱使最后結果自己不滿意,那也無所謂了,再糟也不會比現在終其一身,無所適從,要強上許多。

拿準了主意,莫少華便返回屋子,重新穿好衣服,不緊不慢地整理好自己的著裝,把頭發打理的整齊之后,仍舊把換洗的衣服背在身上。這才出了院子,朝蘇府走去。

街道上,靜悄悄的,再沒有人走動!

遠處的巷子里傳來值夜的梆子聲,已經到了寅時!一隊兵士舉著火把,從不遠處的街道斜著走了過去,那是杜興的手下。這一塊是屬于杜興營的管轄,從上元節后,在蘇三的要求下,這街面上的巡邏便已經成了定律。

看來就算自己離開了九門巡檢司,九門巡檢司的天也不會蹋下來。有些事情該怎么做,仍舊還會怎么做,不會因為自己的離開就中斷。

莫少華貼著街邊上的屋檐,小心地避開巡邏的隊伍,在暗影里走好一會兒功夫,才走到了蘇府的門前。

蘇府的門頭并不大,但是蘇府的內院卻是極大的!蘇一在任的時候,莫少華就曾經到過蘇府,如今蘇府已經換了主人,自己這次再來,卻是另一番的情景。

在門前的巷道里站了一會兒,莫少華終于還是走了過去,敲響了蘇府的大門。

按常理估計,在這個時候,就算門下有人值夜,也不可能這么快跑來給自己開門!因此莫少華有意把門敲得山響,而且連續不斷地多敲了幾下。

猛拍了好幾下,估摸著里面應該聽到聲響了,心知里面再不會這么快開門,便停了手,準備停一停再敲。

可門卻很意外地打開了。

‘吱呀’一聲,張工緩緩地拉開大門,朝外頭看了一眼。見門外站著莫少華,男子便把目光穩穩地落在莫少華的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隨后才小聲地問道:“您是莫少華莫先生?”

嚇!莫少華聽這名男子如此一問,反倒愣住了。這人怎么知道自己就是莫少華?

心知一個門子再不可能會有這樣的猜測,必是蘇三早有囑咐,說自己可能會出現,所以值夜的人才會有此一問。哎,自己果然還是落進了蘇三的盤算之中啊!

微微地一笑,莫少華對著門里的男子點了點頭道:“正是!”

張工見來人真就是莫少華,不由心中一喜,暗忖三爺交給自己的任務,終于完成了。

連忙把身一讓,請莫少華進來,輕輕地把門關好。才對莫少華一攤手,做出一個請的姿才道:“請!”

莫少華也不說話,默默地跟著張工往里走。

蘇府有三進大院子,每一進的面積都很大。兩人一直走到第三進最西邊的偏院。進了院子,張工把院門關好,才對莫少華道:“三爺說,您來了就只在這院子里候著,不要四下走動!”

莫少華點了點頭,還真就老打老實地站在院子里,靜靜地候著。

張工轉向院子左手邊的廂房,輕輕地敲了敲門。

不一會兒,門里出來一個極年輕的小伙子。莫少華借著院子里的燈光看去,見那小伙子十六七歲的模樣,面相極嫩。仔細地打量了一下,才發現正是前幾天與蘇三一齊到大理寺天牢,看望自己的那個小安管家。

張工與小安說了幾句話,小安便上前對著莫少華行了一禮道:“莫先生,請到屋子里坐坐,避避晨寒!”

莫少華這時早就放下了做官時的架子,事實上他做官時,也不太擺架子,因此倒能以平常心待人接物。笑道:“有勞小安管家了!”

“莫先生不用客氣。”小安笑著,把莫少華引到房中。

莫少華一邊走進廂房一邊想著: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只看蘇三身邊這兩個人,沉穩不驕的樣子,便能看出蘇三的不俗來。

張工去廚下取了火,在房中生起炭爐。小安取了凈水燒茶,忙了一陣,這才坐下來,在火邊陪著莫少華說話。

莫少華心里有許多疑問,心想著小安和張工既然是蘇三身邊的人,應該多少也會知道一些有關于蘇三的事情。便開口問道:“你們家三爺,一般什么時候起床啊?”

小安笑道:“卯前必醒,天天如此!再晚睡覺,這個規矩絕不更改。這會兒功夫,也差不多了。”

“原來這么勤奮!難怪他的文采那么突出。平時花在讀書上面的時間很多吧?”

“其實也不多!有時間才看看書,練練字。倒是每天早起習武,是雷打不動的。早先沒做官的時候,倒還有些時間看書作畫,現在這段時間忙,每天還要到衙門里去點拔差事,所以時間上就緊張了許多。”小安緩緩地說著,言語之間似乎一點防備的意思也沒有。

只是這些話,與蘇三想做的事情,再沒有半點聯系!

莫少華心知這么問,再問不出什么結果,心想蘇三對金陵城里的大情小事,似乎都很熟悉,一定是有人在幫蘇三收集這些信息。否則,蘇三不可能一入主九門,在沒有見過那幾個營頭的情形下,便可以點出了那幾個營頭的名字。

想來這些信息,必是蘇三吩咐門下的這些下人收集來的,便說道:“三爺時間緊,你們必然就要多受些累了!我看你們三爺對城里的大事小情,都很了然的樣子,倒是辛苦了你們。”

小安輕輕一笑道:“不敢說受累!事實上,這些事情都是有專門的人在做,根本不用小安過問。”

“哦!專門的人在做?”莫少華立刻豎起了耳朵,很好奇地追問道。

小安點了點頭,似乎沒有聽到莫少華的追問,而是緩緩地給莫少華沏了一杯茶!并不在這個問題上深入下去。

莫少華心里就像是被貓抓了一樣,卻沒有任何辦法。

小安看到莫少華急切想知道的樣子,不禁也是一笑。事實上,若不是蘇三吩咐他,對莫少華可以不用太遮掩,他連這個話也不會說出來。幾天前的教訓,還歷歷在目,他現在正是提著十二分小心的時候。若不是自己有心想說,就算是莫少華使出渾身的解數,也休想套出他半句話。

莫少華見小安不說,心里癢了一陣,便也拋開了。他畢竟是多年為官,心思深沉。既然小安不肯說,他也就不再多問了。至少現在他已經知道蘇三的背后并不簡單。

說來也是,一個想做皇帝的人,怎么可能就只有表面上看起來這么簡單呢?

正想著,還要怎么套出一點話來,卻聽到院子里傳來一陣響動。

莫少華跟著張工、小安的眼光朝門外看了一眼,見是蘇三已經起來,正在院子里習著武。看蘇三那輕緩飄逸的動作,不像似在習武,而像是在舞蹈。

小安回過頭來,看到莫少華已經起身,便道:“莫先生請在此等候,三爺習武時,最不喜別人攪擾。”

莫少華便笑了笑道:“想不到你們三爺還是文武雙全!”

張工在一邊接著茬兒道:“這才哪跟哪啊,何止是文武雙全啊,我們三爺那是樣樣精通,行行都是好手,就沒有三爺不會的。”張工這話是由心而發的。至少在張工看來,蘇三還會經商,還會做菜,并且知道蘇三不是一般的會,而是真正的精通。

莫少華已然看出張工也是習武之人,見張工說得話很大,便道:“那三爺與你的武藝比起來,誰高誰低?”

張工立刻道:“自然是三爺的武藝更高。三爺一拳就打死了霹靂手,張工才哪跟哪啊!不能比,沒法比。”

“霹靂手?”莫少華呆了呆,他主持九門倒也接觸過武林中人,自然知道霹靂手何昊天的名頭。不由問道:“霹靂手死了嗎?什么時候的事情?”

張工便道:“您不知道嗎?何昊天一直依附在林海錄的手底下,李道明欽差去武陵查案的時候,林海錄派何昊天等十數人追殺李欽差。若不是三爺一拳打死了何昊天,哪有現在的李中丞?”

莫少華聽到張工這么隨口一說,不由再吃一驚!李道明遇刺的事情,雖然具體的細節他不知道,但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他沒有想到,當時還是平頭百姓的蘇三,怎么與李道明扯上了關系,而且還發生了這許多事情。

能一拳打死何昊天,便是他這么一個從不習武的人,也能推算得出,蘇三應該是武藝非常不錯的。

有了這個成見,莫少華再抬頭看院子里蘇三那跳舞般的動作時,感覺便有不同了。

可是他就有點鬧不明白了,蘇三哪來的這么多時間與精力,在文武兩道上,都有這么出色的表現。而且現在想起來,蘇三心智的成熟程度,于人情世故的了解深度,甚至做起事來老道的手法,哪一樣不是出類拔萃?這樣的蘇三,簡直就是一個怪物吧?這樣的人物,應該只會出現在話本中,存在于人們無限的瑕想之中吧。

許久之后,小安站起身道:“天快亮了,三爺差不多該歇手了。我們外頭候著去吧?”

莫少華便收了心思,與小安張工一道走進院子當中!

另一邊的廚房里,一個小姑娘正在廚下燒火做飯,看樣子是在準備早餐。小安與張工拿著掃帚,正在清掃院子里的浮塵。一院子的人,似乎都很規律地各做各的事情,表明這些事情,他們都是每天要做的。

在院子里候了有那么一柱香的功夫,蘇三那邊才斂了氣息,收了手,氣定神閑之后,蘇三這才慢悠悠地看了莫少華一眼。

莫少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接觸到蘇三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就叫了一聲:“三爺!”

蘇三好像并不意外,只是很自然地點了點頭,道:“都到屋子里說話吧!”說罷走進了自己的屋子。

張工端進來了炭火,小安幫著玉兒端洗臉水進來,玉兒則把準備好的早飯一齊端了進來。看著一眾人忙活,莫少華感覺這場景似乎在夢里曾經出現過一樣,不由有些茫然了。

蘇三用紗巾抹了一把臉,又在脖子里擦了擦,這才接過玉兒遞來的夾襖套在身上,又穿了一件長袍,系扎的利落了,這才對眾人道:“都坐吧,咱們邊吃邊聊!”

小安請莫少華一齊坐下,幾個人便都圍在蘇三的書桌邊坐了下來。蘇三夾起一個團子,先往莫少華的碗里放了一個,才道:“嘗嘗玉兒的手藝!寧遠可是百吃不厭的。”

莫少華心想這么多人,也不好說什么話,便也放松心情,先吃飽了再說話。團子果然很酥軟,而且里面的料還很特別,吃不出來是什么,只覺得很好吃。稀粥也很暖口,配著幾樣別致的小菜,那真是求之不得的早飯。倒也顧不得許多,大口大口地用了起來。

事實上,大家也都是狼吞虎咽的樣子,絲毫沒有主次之分,所有人之間,有種淡淡的親情存在一般,就好像是一家人。

蘇三一邊吃著,一邊對小安道:“呆會把莫先生帶到‘聽潮軒’里走一趟。”

小安連忙點頭。

蘇三便又對張工道:“你別整天的瞎晃了,武舉也不僅僅是考武技,還要考謀略兵法。這一方面過不了關,你就跪在三爺面前哭也是沒用。多花點時間看看書,還有小半年的功夫,只要用心,時間上盡夠了。”

“這不是想求三爺給指點指點,挑些書給小的看嘛?”

“不挑!要看自己去看,武學院里指定的那些兵書,你都可以去讀,難道還不夠你讀的?”

張工便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笑笑。

蘇三便看向莫少華道:“今天讓小安帶著你轉轉,熟悉熟悉情況,回頭寧遠這里有些緊要的事情,要交給你來打理。聽潮軒是蘇三這里一個緊要的所在,你以后與他們必然有一定的聯系,趁早熟悉一下也好。有什么疑問,你看過那里之后,就自然會明白了,不需要寧遠再去解釋什么。”

莫少華斷沒有想到,蘇三根本不跟他談,直接就進入了正題。弄得他根本沒辦法拒絕。

原本滿肚子要問的話,被蘇三這么一堵,現在是一點也問不出來了。

倒是雷厲風行,處事果斷,只是蘇三對自己真就這么信任?兩人認識也不過才個把月而已。

蘇三卻沒有莫少華那么多心事,他是要做大事的人,不可能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對下屬的試探上。而且時間上,也不允許他這樣慢慢的來。

一個月的觀察時間,足夠蘇三看透一個人,特別還是這種暗暗地觀察,蘇三相信自己的眼光與判斷。事實上,就算真是判斷失誤了,蘇三也不是沒有后備的方案。

蘇三自然知道,此時的莫少華心中還有許多疑問,并不是死心踏地的要呆在這里。但是莫少華既然走到了這里,那莫少華就應該已經做好了,永遠留在這里的準備。

至于莫少華心中的那些疑問,與其自己一個一個問題地去解釋,還不如把現實一齊擺在他的面前,讓他自己去揣摩。

這個舉動,雖然有些冒進,還很大膽,但事實上莫少華始終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中,不可能逃脫。一旦發現莫少華的心思有些異動,自己隨時可以讓他消失的無影無蹤。

再說,蘇三這么快便把‘聽潮軒’放在莫少華的面前,并不是突發其想,心血來潮的頭腦發熱。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畢竟他想用莫少華來做的事情,是與支撐著自己整個帝國夢想緊密相關的財政大事。若是在這上頭出現了問題,那自己的損失將是巨大的。

這個巨大的損失指得不是錢,而是時間!他已經沒有時間再在金錢上面投入更大的精力了。形勢也不容許他再從容布局,而且就眼前的形勢來看,他必須還要有一些更大膽的舉措,在極短的時間里,再摟一大筆錢進來。

蘇三要趁自己還沒有進入軍隊,趁自己還有時間在這里主持,盡可能多的把散在民間的錢財集中到自己的手里,以期發揮更大的效用。

若是莫少華不能從‘聽潮軒’里,看出自己的戰略意圖,猜想出自己的全盤計劃,那莫少華也就不是自己想象中的莫少華了。不過眼前看來,莫少華既然能走進蘇府,那就足以說明,他是一個善于思考,善于觀察的人。自己應該不會看錯。

放下這個心思,蘇三便對玉兒道:“這幾天你那邊的事情,怎么樣?那些女人還聽話吧?”

玉兒吃飯是這幾個人里頭最斯文的,聽到蘇三的問話,輕輕地放下碗筷,才回答道:“嗯!都很認真的地在學。鳳姐姐學得最用心,往往是別人都休息了,她還一個人在練習,連玉兒都自嘆不如。”

“唔,去跟學員們說,勞逸要結合!只有充分的休息好了,才能更好的學習。張工,你也去學學!以后總有用得著的地方。”

張工一臉的苦悶,卻不得不點頭。

早飯吃的暢快,蘇三首先放了碗筷。一眾人也緊扒了幾口,放下碗筷。莫少華這才知道為什么大家都吃這么快,不吃快點可沒吃的機會了。便也跟著緊趕了幾口,才意猶未盡地放下。

張工幫著玉兒收拾,蘇三便轉身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對著書上內容,寫了一封信交給小安道:“莫先生在金陵城里人頭熟!出門的時候,要裝扮一下,不要露了行蹤!”

小安點著頭收下了書信。

蘇三便又對莫少華道:“以后你的任務比較隱密,所以需要你藏著點,還希望莫先生可以耐得住寂寞。”

莫少華倒沒有為名的心!見蘇三這么說,心中只是無謂。雖然現在他還不知道蘇三要交給自己什么事情,但安安心心做些事情卻正中他的下懷。因點著頭道:“少華最耐得住的,便是寂寞!”

蘇三微微一笑道:“這個寂寞可不是不讓你娶妻!你可別會錯了意。好了,寧遠要到衙門里去了!這幾天,你就先在‘聽潮軒’里呆著吧,會有人安排你的起居。你要是有什么私事,沒有處理好,也可以交給‘聽潮軒’來完成。”

莫少華便只好點了點頭,先應下來再說。

蘇三說完這些,便出門往衙門里走去了!這個時候,天空才剛剛亮起來,正是早晨最清冷的時候。

莫少華送蘇三到院子里,看了看天空漸漸亮起來的光線,感覺這段時間還真是做夢一般。人生的境遇奇妙如此,還真是讓人參悟不透啊!

前一段時間,自己還認為蘇三不過是一個稚嫩的年青人而已;可現在,怎么看,稚嫩的那個人,都應該是自己。別的不說,就說蘇三這勤勉的態度,也足以從旁證明許多問題!為官是這個勤勉的態度,做起事來,也必然是這個態度。有了這樣的態度,再配上蘇三那一身的才華,還有什么事情做不成呢?有這種態度的人,心性自然是再沉穩不過的。

蘇三確實很勤勉!每天睡眠的時間也并不是很多。現在他手頭上的局面,是百廢待興的格局。許多事情都要他定下規矩,再親眼看著施行。就算他兩世為人,有些事情也不得不從頭想起,全盤計劃,畢竟前一世的經驗,并不是可以一味地照搬照抄的,還是要結合實際才行。

只不過,蘇三也并不是莫少華以為的那樣勤勉!至少九門巡檢司里的事情,蘇三花的心思就很少。蘇三每天坐在衙門里頭,其實都是在研究司里庫存的機密文件,一應的日常細務,蘇三是能不過問,便不過問的。

還別說,自從蘇三沒有過問細務以來,細務處置的速度與完成狀態,比莫少華在任時還好。其實世事便是如此,事事都勞在身上,反而沒有把事情分開,讓大家一起參與進來好。只是大部份人,沒有蘇三看得這么透,這么舍得放棄手中的權利。

莫少華見蘇三離開了,便問小安道:“‘聽潮軒’是什么地方?”

小安也不知道怎么去解釋聽潮軒,便道:“唔!這處地方,是三爺最機密的要害所在,說白了就是給三爺提供情報的一個機構。”

莫少華神色一動,這情報機構都有了,看來蘇三還真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么簡單了。

蘇三路過第二進院子時候,看到李月兒正與完美店的姑娘們出來。便一招手把李月兒叫到一邊道:“最近其他幾個府路的代理權談得怎么樣了?”

“都差不多了,現在是僧多粥少!一個個急著要得到代理權,咱們占著主動,現在就只是選哪家的問題。還有,父親那邊為了產量的事情,也都快被馮家的人吵死了。生產基地要擴大,做工的人數也要增加。馮家的人已經在武陵城設了一個倉庫,專門派了人在那邊收貨,馮家擔心后期大家的代理都出來了,貨源的供應會緊張,所以現在不斷地在擴大庫存,恨不能把我們生產基地里的貨,全放到他的倉庫里面去,我都在想要不要控制一下。”

“暫時不要控制!馮家有多少錢,那就讓他投多少錢進來。最近我有一個計劃,需要大量用錢。你從今天開始,去做一件事情,那就是盡可能隱蔽地把手里的銀票,全部都兌成銀子。”

李月兒不解地道:“有十幾萬兩呢?近期代理權談好,就變成幾十萬兩了,全都換成銀子?”

“嗯,每一張銀票都要換成實際的銀兩!”蘇三肯定地道。

李月兒便不再多問了,點了點頭道:“月兒明白了。只是這幾十萬兩銀票要全部換成銀子,又要隱蔽的話,只怕不是短時間內,就可以完成的。至少需要一個月!”

蘇三笑道:“最多給你一個月,多想點辦法!李家蘇家在武陵城也有人脈,借他們的名頭,去換銀子也無不可!若是還嫌太惹眼,那就把銀票帶到其他路府里去換。”

李月兒吐了吐道:“幾十萬兩啊,幾萬斤的重量,光是抬來抬去,都不知道要費多少力氣呢?”

“沒辦法,為了賺更多的錢,受些累也是值得的!”

李月兒這才點點頭道:“那就交給月兒處理吧。”

蘇三點了點頭,離開第二進院子。

姑娘們見蘇三走了,便一齊擠上前來,圍著月兒道:“東家,蘇先生是不是邀請東家晚上過房一敘啊?”

李月兒聽著眾人曖昧的語調,不由地臉上一紅,想起那晚蘇三光著身子跳下床的事情,一時羞躁起來,嗔怒地對眾人道:“天天跟你們在一起,月兒都要變壞了。再拿月兒尋開心,小心月兒扣你們的工錢。”

姑娘們便哈哈地大笑起來,她們久經人事,于這一點上比普通的女子要放的開。她們天天看到李月兒只睡在第二進院子里,再不進去里頭與蘇三睡,早就猜出李月兒雖然是蘇三的妻子,只怕兩人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圓過房呢!

大家都是武陵城過來的,李月兒賭誓不進蘇家門的事情,誰不知道啊!

其實李月兒此時的心里,是很想與蘇三在一起的!甚至她隱隱覺得,圓房的事情要宜早不宜遲。蘇三身邊持續不斷出現的女子,讓她感覺很有壓力。

她也曾做過這方面的努力,可是那一次自己卻被嚇跑了。后來,雖然還有機會,但是從培訓之后,她對蘇三的了解又多了一層,那種急切的心理反而淡了下來,她總覺自己對蘇三了解還是太少,少得有時候讓她都覺得蘇三有些陌生!

這種情形之下,李月兒左思右想之后,還是覺得緩一緩為好。再說‘霸王別姬’這邊的事情也漸漸地多了起來,還是等自己手頭上的事情全部理順了,弄出一點成績了,再提這些事情也不是很晚。

好在完美店這邊的銷售狀況,已經漸漸地穩定了下來!

在把相應的大宗業務移交給馮家后,完美店的工作重心,已經開始全面向一百套以下的小額業務發起沖擊!由于貨源并不是由馮家控制,所以完美店所擁有的銷售政策,還是很靈活的!再加上一眾姑娘們使出了渾身的解數,工作開展也著實有著很高的成效。

馮家為了順利地從完美店接手大宗業務,不惜代價地支付了一筆不菲的轉介金給完美店。而馮家家主馮銀厚本人,在見識了完美店這些女人的銷售熱情和手段后,恨不能把完美店的女人們,全部都挖過去。

馮家算是一個大家族,在整個封國也有許多產業!馮銀厚本以為,以馮家的家勢,只要肯花錢,要從完美店挖幾個人,還是很容易的。

所以,這段時間馮銀厚只要是有一點空,便到完美店里來找李月兒說話。可是來了這么多趟,馮銀厚也沒能從完美店挖走一個人。那些女人們算是鐵了心,要在完美店里,出再高的工錢,也不肯離開。

馮銀厚還以為是女人們舍不得在完美店里的那點兒股份,卻不知道蘇三在培訓時,擺在嘴邊經常講的就是忠誠!

蘇三說:忠誠,是立世之本。不忠誠的人,走到哪里都不會被人重用。

馮銀厚見拿錢收賣是不行了,便把馮家年輕一代的男子,挑了十來個,一齊發配到完美店里來免費幫忙!美其名曰:學習!其實暗地里要打得主意,卻是要把完美店的女人們,都拐回馮家去。

嫁給了馮家人,那總得跟著馮家人走吧?

李月兒自然能猜出馮銀厚的心思,但是她也并不反對馮銀厚動這樣的心思。女人終歸是要找個人家嫁出去的,馮家的家世好,能被馮銀厚拘過來的子弟們,也都是一些馮家家族里,很上進的一些年青人!在李月兒看來,只要是人好,為人忠厚,未必不是女人的一個好的歸宿。

李月兒現在擔心的是,這些被蘇三撬動過思想的女人們,再也不是普通人的眼光,能不能從這些馮家子弟中挑出合意的,那還真是難說。

一切順其自然吧!

自己總歸不可能永遠呆在完美店!也不可能一直管束著這些女人,事實上這些女人也不是她想管,就可以管得住的。

目前,李月兒已經從完美店的具體事務中分離出來了,蘭草已經成為完美店的店長,開始管理日常的經營活動。

而李月兒的全部精力,都用來接待那些,從四面八方得到消息,奔著‘霸王別姬’代理權來的坐商。

得益于‘霸王別姬’被開發成禮品的影響力,又得益于過年時節大家頻繁的走動。這才讓霸王別姬的名頭在很大程度上被廣泛傳揚。否則,霸王別姬在各路府誠邀代理商的信息,絕不會這么快便傳出去。

而聽到這個消息的,立刻便動手趕來的人。無一不是膽子大,有眼光,并且領導一方財大氣粗的大財主。

來的時候,這些大財主們還是很樂觀的態度,認為順利拿下代理權的機會很大,或者還可以與李家做主的那個女東家提點要求!可是等他們到了地頭,看到整個院子里都是要爭代理合約的老相識時,他們早就慌了神,只求能簽到合約,哪里還有討價還價的心思啊!

李月兒自然也不一個個地去細談,而是參照與馮家簽的第一份合約,草擬出幾份內容大致相同的代理合約。不管哪個州府的人來談,便把合約給他們看,能接受合約內容的,留下;不能接受的,趁早離開。

其實留下來的,也不一定就能談成!畢竟一個路府里,只需要一個代理商。而競爭一份合同的大財東,一下跳出四五家對手,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最終的結果,必然是大多數的人被淘汰!不過,也有幾個路府的大財東也提出兩三家一齊來接代理。這倒是很合李月兒的意,畢竟三家的力量要比一家大,對初期的霸王別姬推廣,是很有幫助的。

等正月就快結束的時候,除了緊鄰成都府的京西路,因為離得太遠,還沒有人來,其他路府里的代理合約,都已經簽訂下來了。加起來五十多萬兩的代理押金也在合約簽訂之后,繳清了。

這可真是一大筆錢!加上各路府轉戰武陵府,瘋狂地囤積產品到自己倉庫里的收入,再加上前期馮家的投入,李月兒手里的現銀幾乎是眨眼的功夫,就接近一百萬兩了!

而此時,離‘霸王別姬’真正上市,也才一個月的時間而已!賺錢居然可以有這樣的速度,這大大地超出了李月兒能接受的范圍。

代理商瘋搶產品,不斷地擴大各自庫存的行為,把李老爺子急的是上竄下跳。

李家正之前還認為生產基地太大了一些,怕生產出來的霸王別姬會有積壓!要不是蘇三說生產基地還可以再大一些,只怕眼前的生產規模都不會有。

現在可好!李家正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伙人拿著白花花的銀子,守著他要拿貨,他卻只能每天吐出一點貨,干著急!做了一輩子的買賣,像這種火爆不斷的場面,李家正還真是沒有遇到過。

沒有辦法,產量是有限的,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待擴大的生產基地可以快點正式生產!在此之前,每天出來的產量,也只好把按照比例分派給各府路的代理商了。

本以為這樣一來,各個代理商會安靜一些。可是接下來,代表幾個府路代理商的代表,又為自己應該占多少份額,打起了口水仗。

貨就是錢啊,拿到的貨越多,那賺得也就越多!

現在‘霸王別姬’根本就不愁賣!哪個路府不是空著柜臺等貨來啊。爭取更多的份額,那就意味著更多錢,誰要是在這上頭讓一讓,那就是跟錢過不去。若是沒人吵這個,那才叫怪事呢!

大家要吵,李家正也沒有辦法,他也想多交點貨出來,可是現狀如此,又有什么辦法呢?

好在,年前的時候,李老爺子就已經開始騰出更多的莊子,來從事生產,要不是大過年的,實在湊不出更多的人手,也不會這么窘迫。等出了正月,情況就會慢慢地好轉過來,再過一個月,等各路府的銷量慢慢地穩定下來后,供貨應該可以恢復常態。

當然,代理商催貨催的再緊,李家正對生產工藝的保密還是不會松懈的。任何一個代理商提出要到生產基地去看一看的要求,都被李家正給拒絕了。

一應的代理商,都不允許進入生產基地參觀!其實外人進去了,也看不出什么名堂。配方是極度保密的,生產工藝也是分段完成的。整個工藝完整的流程,除了蘇三、李月兒和李家正知情之外,再沒有其他人知曉。

外頭叫得再亂,生產基地里,卻一點都不亂地在進行生產。只有這樣,這項生意才可以長久地做下去。

莫少華在‘聽潮軒’里呆了幾天,學了保密條令,學了蘇三親手編寫的一些小冊子后,莫少華才發現自己眼里認識的蘇三,真是太淺,太淺!

他越是接觸的東西多,看到的東西多,便越覺得蘇三有些深不可測。

幾天后,當莫少華再次走進蘇府第三進院子最西邊的院落時,他就已經從蘇三的諸項安排中,了解到了蘇三的格局,也隱約猜出蘇三的計劃。

現在看起來,蘇三應該是比自己還要早地,就發現了封朝所面臨的隱患,并且積極地準備著,要面對這一切。同樣是人,在看到同樣的事情后,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做事風格。蘇三想得是往上走,盡一切可能地去努力改變,而自己則心灰意冷地想要逃避。相比蘇三而言,自己就是個懦夫。

也正是因為這些,莫少華對蘇三更加的心服。

因此,再看到蘇三,并且心甘情愿地喊出‘三爺’這句稱呼的時候,莫少華便已經拿定主意,要死心踏地的為蘇三買命了。

“幾天不見,莫先生好像精神了很多嘛!”蘇三在院子里看到莫少華再次出現,不由微笑地道。

莫少華確實精神了許多,心中苦思良久的郁結,在這幾天里都找到了答案,看到了解決的希望,由不得他不高興。“精神好,也是因為三爺的格局大啊!”

“哦!”蘇三笑看著莫少華,請他到正屋坐下才道:“那,說說看!怎么個格局大了?”

莫少華心知蘇三是要聽自己表白想法,便把自己這些天的所思所想,一一道來:“說格局,首先便要說眼光!三爺雖然什么都沒有說,但少華卻猜出三爺的眼光再犀利不過了。”

“能看到封原兩國聯盟是大勢所趨的人,在朝廷里沒有一萬也有八千;能確實地相信,對京國的戰爭就在近一兩年內發生的人,在朝廷里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可是,能看到除去了京國人,原人會對封朝產生重大危脅的人,就只有百把人而已;而這百把人里頭,能確定原國在滅掉京國,傾全國之力也要強攻封朝的人,恐怕就只有少數幾個人了,而三爺就是其中之一。只有深入地研究過京人,研究過原人,又對咱們的封朝有很深理解的人,才會有這樣的眼光。”

蘇三微微地笑著,卻不說話!

“其次就要說到膽略!”莫少華接著往下說道:“能看到這一步的人雖然不多,但也并不是沒有。少華也是其中之一。只是看到了這些,與有沒有膽略去解決這個危局,還是有天壤之別的。三爺能開辟一片天空,想人所不敢想,為人所不敢為,這個膽略,不是普通人能擁有的。現在看起來,三爺是豪膽。”

“再次就是布局了!有膽子做別人不敢做的事情,并不見得就一定可以做得成功。想成功不僅要走對路,還要有一個合理的布局,支撐著往下走。少華不敢去評價三爺走得路就一定對,但少華目前也想不出更對路的方向。既然想不出更好的路,那么少華就估且認定這是一條可行的路。少華可以看到一些三爺圍繞著這條路,做了一些布局,包括‘聽潮軒”包括三爺目前想爭取到的名望,自然也包括三爺的大哥前往成都府任職這一重要一環。”

莫少華不緊不慢地說完這些,頓了頓才又道:“從少華眼下了解的這些事情當中,少華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三爺的格局實在是不小。但少華心中還是存在一些疑問。”

蘇三見莫少華已經大致摸清了自己的思路,不由高興起來,這表示自己果然沒有看錯莫少華。不過,莫少華在自己的布局上,還是有些認識不太全面,或者說沒有提到根本的重點。

要想打下一片新天地!只靠莫少華說的那些個布局肯定是白費氣力的。套用先賢的一句話就叫,槍桿子里出政權。所有的布局,所有的舉措,都只為了擁有一支強而有力的武裝力量,這個是根本。

若是看不明白這一點,那就不可避免地會走彎路,思路上也會產生偏差。這些在歷史上,都是有血淋淋的案例的。蘇三清楚地了解這些,自然就不會再浪費時間,做無謂的探索。

當然,要想擁有一支強有力的武裝力量,并不是那么容易的。這里又有三點不容忽視!

首當其沖的便是有一塊屬于自己的地盤。有了地盤,才有兵源,才有給養,才有緩沖,才有戰略上收縮的空間。否則就是有兵在手里,也只是一群孤魂野鬼,打不了仗。其次是要有錢,大量的錢,源源不斷的錢。有了錢,才可以開支巨大的軍費,才可以打得起仗;最后,就是管理。這里包括各個方面的管理。有軍隊的管理,有地盤上的制度改革,有思想領域的管理,等等。

總而言之,有錢,有地,有人,才會有軍隊!有大量的錢,有富饒的地,有同心同德的人,才會有一支強大的軍隊。

而這些,莫少華只隱約猜到自己想讓蘇一到成都府占地這一項而已!這并不能怪莫少華想不到,畢竟莫少華目前所知的事情,并不是很多,猜不到全面理所當然。因此,蘇三有必要讓莫少華了解的更多。

因從書柜里取出一幅大圖道:“你的疑問不說,寧遠也猜得出來,且先放一放,聽寧遠說。這張圖是在九門巡檢司的庫房里找到的,莫先生看過沒有?”

莫少華仔細地看起那張圖!

這是一張地勢圖,應該是京人還沒有南下之前,就繪制好的封國地勢圖。雖然很簡單,但是主要的軍事據點,都已經標示了出來。可以從這張圖上看出封朝原本的疆域。莫少華還真沒有看過這張圖,因此搖了搖頭。

蘇三指著圖道:“這張圖上,東北邊這大一塊地方已經被京人占去了!在京人的西北邊,就是原國。京人的正西邊的位置,是京人盟國溪下;南邊這一塊就是我們封朝。像吐凡,西了,大麗,這些我們暫時不用去關注!你看,京國是不是已經處在北原南封的夾擊之下。”

莫少華點了點頭,示意這些他很清楚。

蘇三的手指從京國的位置,沿著圖上一直劃,劃到成都府的位置,點了點才又道:“這里是成都府!在封朝的最西邊,上邊是京國,下邊是大麗,左上方是溪下,西了,左下方是土凡。以地理位置而言,成都府是這幾個國家最中心的位置。”

莫少華又點了點頭,認可了蘇三的說法,但卻不明白蘇三指給他看這些,有什么用意。

蘇三把笑道:“你可以從圖中看到,成都府所在的特別位置有多么的重要!一旦戰爭打起來,那里將是最后一片可以稱得上樂土的地方!那里四面環山,環境相對封閉,你可以想象一下,若是有軍隊把守住進入成都府的所有要道,便是在那里建立一個國家,面積也會比大麗要大許多。”

莫少華一愣道:“難道三爺想在成都府建國?”

蘇三并沒有回答莫少華這個問題,而是開始說軍隊的事情:“這么個好地方,是發展軍隊的絕好地點!咱們必需要有一個觀念,那就是手中有兵,萬事不慌!我們所有要做的事情,都只為打造出一支鐵軍。為了打造出一支有戰斗力的鐵軍,我們需要一塊地方,需要許多志愿進入軍隊的士兵,需要投入巨大的財力物力。這第一步,就是要控制住成都府!”

“嘭!”地一聲,蘇三一拳砸中圖上成都府的位置。

莫少華心中一蕩,心情也跟著激動起來。

原來蘇三所圖并不在金陵,而是在成都府!原來如此。不錯,果然是這樣的選擇更為合理一些。若是花力氣在金陵尋找政變的機會,那是既費力氣,又花時間,成功的希望還很渺茫的事情。

成都府離都城最遠,是封朝十個路府中受控最小的一個路府!正所謂天高皇帝遠,若是戰爭一旦打響,朝廷無力顧及成都府的時候,有蘇一在成都府經營,只怕呼吸之間,成都府便要姓蘇了。

著啊!自己怎么就沒有想到這樣一條捷徑呢?

莫少華神采奕奕地道:“少華就去成都府得了!少華一定協助安南把成都府牢牢地控制在手中。”若是控制住了成都府,只要把進成都府的要道全部卡死,緩上個半年的功夫,便什么都可以從容應付了。到時候,便是從頭開始訓練一支軍隊,時間上也來得及。

“成都府你是一定要去的,但并不是現在!成都府目前還是朝廷的地盤,有些事情還不能急躁,要一步一步地控制。而且,要想完完全全地控制住成都府,首先便要有一支真正屬于我們的軍隊。等時局開始動蕩,這支屬于我們的武裝力量,會消滅所有反對我們的聲音,保證我們對成都府的完整控制。寧遠已經囑咐大哥,要在合適的時機,利用重組府軍的名義,擁有這樣的一支武裝。”

莫少華訝然道:“難道三爺想讓少華去練兵?”

蘇三呵呵一笑道:“練兵哪有那么容易!你九門任的經驗,可用不到軍隊里面去。寧遠心里已經有了練兵的人選,只是眼下時機還不成熟,這個人選也需要再磨練一番。練兵并不緊要,緊要的是前期的準備工作!糧食要盡可能的貯藏;棉花布料也要大量的制成軍服;兵器庫也是要緊急準備的;這些臨時制作的速度,絕對跟不消耗的速度。也就是說,雖然成都府還不是我們的,但我們仍然要在成都府,秘密地把這些全部都準備好。表面,成都府里還風平浪靜,但暗地里,蘇三要讓戰爭機器提前啟動,并且全速動轉。”

“那不是要花很多錢?這錢從何而來?”莫少華一方面佩服蘇三想得深遠,一方面卻產生了關于錢方面的疑問。

蘇三伸手一抓,變出扇子,搖了兩下才認真地看著莫少華道:“聊了這么長的時間,到現在,才算進入重點。”

“啊!重點?”莫少華聽了這話,不禁一嚇,忙道:“三爺!該不是想讓少華去賺錢?不行不行,不是少華推托,少華自認沒有本事,弄到這些錢。”

擺了擺手蘇三笑道:“別嚇著了,沒讓你去弄錢!少華的本事,不在賺錢,而在花錢!不用擔心錢的來路,寧遠只想少華幫著寧遠,把錢分配到成都府正在進行的各項準備工作中去。除了聽潮軒的經費由蘇三單列之外,其他所有的支出,都要由少華把關。少華要管理這些錢的走向,要監督這些錢是否用到了實處,是否盡了財力,投下去,有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

這下莫少華更是驚詫了,眼睛瞪得老大,一方面是感激蘇三這么信任他;一方卻不明白蘇三到哪里去弄到這些錢,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

蘇三像是猜透了莫少華的心思,不緊不慢地道:“寧遠手里有個產品叫‘霸王別姬’!這個你應該知道。這產品雖然是李家在做,但事實全部都是蘇三的首尾!目前,僅是這個產品的代理權出讓,估計就可以進帳六十萬到七十萬兩白銀!再加近一個月內,各代理商真金白銀拿出來購買產品的錢;再加其他項目的收入,短期內蘇三這里便會有一百萬兩的現銀!”

莫少華眼睛瞪得圓圓的,簡直有些難以相信了!

蘇三自顧自地說:“這是短期的,就長期而言,就只這一個霸王別姬,每年都會向我們提供近五百萬兩的收入。你至少有兩年到三年的時間,可以安安心心地使用這筆錢。”

莫少華震驚地道:“不,不可能!一個‘霸王別姬’,能有這么賺錢?”

“不可能的事情會越來越多的!蘇三手里還有兩個任記炸魚店,雖然賺的總量不是很大,但是一年十幾萬兩的銀子還是可以擠得出來的。這是眼下的一些可以看得見的收入。等成都府被完全控制后,成都府治下的金銀礦,鹽井,都將納入財政計劃,一切都要實施軍管,這些都是強制性的,到那個時候,你就更不會缺錢了。你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地把這些錢用在實處,這并不容易。”

蘇三看著莫少華的表情越來越驚訝,便接著說道:“眼下,蘇三還有一個計劃正要實施!若是成功,短時間內還可以把手頭的近一百萬兩銀子,再番一番!運氣好的話,番兩番也不是不可能!這樣一來,你一開始就有幾百萬的銀兩可供支配。寧遠對這些錢的使用,只有兩個字,那就是:快和準!要緊快地用下去;要用得準。這件事情,非常重要,也非常的繁重,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莫少華搓了搓手,感到心火突突地往外竄,這件事情無疑是很有挑戰的,也相當重要。蘇三信他用他,根本由不得他拒絕。事實,他也無法拒絕這樣的安排。他為人最是精細,心思又靈動的很,再難有人能瞞得過他的眼睛。他相信自己可以把這些錢用到實處。這可是天大一般的事啊。

莫少華激動地站了起來,在屋子里快速地走動起來。

他并不是沒有想過,蘇三會把什么樣的事情交給自己來做,也設想過自己了蘇三這么船,會坐在什么樣的位置,可是他完全沒有想到,蘇三會這么信任自己,把整個發展的命脈,托負給了自己。

數以百萬計的銀子啊!就這么交到自己的手里,讓自己來安排調度,這是什么樣的膽魄啊!以己度人,這事情若是換成自己在蘇三的位置,再不可能這么輕率地就做出這樣的決定。

可是蘇三卻做出了這樣的決定。而自己卻明白,蘇三這樣的決定并不草率,因為蘇三的決定是無疑是正確的。自己并不是一個輕易會改弦更張的人,但一旦改了,那便是堅定不移的要做下去的。

莫少華極快地走了幾圈,這才重新坐下,對蘇三道:“三爺,您是不是再考慮一下。這個責任是不是太重了一些?”

“不用再考慮了!眼下蘇三手頭可用的人不多。能用得的人便是少得可憐。你是一個合適的人選,蘇三相信你可以勝任,你所需要的就是放膽去做。這件事情就這么決定了,不用再討論了。這段時間,你暫時留在蘇府,我有一些武器的樣稿正在整理之中;另外還有一種紡織機也在研究之中,若是成功了,可以讓紡紗的速度加快不少!你呢,有什么想法,有什么問題,隨時可以找我聊一聊。欲善其事,必利其器,在沒有開始之前,盡可能地多考慮一些,才會事半功倍。另外,蘇三正在策劃的那件事情,也離不開你的協助,你也正好從這件事情之中,了解一下蘇三做事的風格。”蘇三說完,把扇子在手里一拍,合了,表示就這么定了。

莫少華聽了蘇三的話,早已暗下決心,要把這一攤子的事情承擔起來。萬事開頭難,怎么開始?確實是一個要花些時間好好地考慮一下的問題。好在這段時間,自己都在蘇府,有什么問題可以隨時向蘇三請教!

而且莫少華對蘇三提到的那個正在策劃的事情,也非常感興趣。他很想知道,是一個什么樣的計劃,可以讓蘇三在短時間內,把手頭的銀子番一番,因問道:“能知道是什么樣的計劃嗎?”

“當然能知道!”蘇三呵呵一笑道:“事實,這件事情,還需要少華全程參與呢!”

叫玉兒換了熱茶來,蘇三慢慢地品了一口才微笑地道:“眼下,有一大筆銀子,正靜靜地躺在金陵城的某個地方!只要我們方法得當,操作順手,那么這一大筆銀子,唾手可得!這些錢,就算我們不去取,回頭也只是便宜了別人。與其讓那些銀子,最后便宜了一小部份人,還不如咱們現在取過來加強實力。不取,實在可惜。”

莫少華自然想不出蘇三要怎么去謀這一大筆銀子,因此眨巴著眼睛,異常好奇地看著蘇三,一臉傾聽的模樣。

蘇三見已經吸引住了莫少華的好奇心,便也不再賣關子了,把自己的想法詳詳細細地一說。最后才對已經張大了嘴巴的莫少華問道:“少華覺得,這件事情有可為嗎?”

“這個?”莫少華咂巴咂巴嘴,想想又撓了撓頭,老半天才道:“好像這種事情,從來沒有人做過啊!”

“那是自然的,要是有人做過了,寧遠想輕輕松松地賺這筆錢,哪里那么容易!”蘇三呵呵地笑道。

莫少華又道:“對方好像不是很好惹,真逼急了他們?”

蘇三擺了擺手道:“不妨,寧遠既然要做,就自然有不讓他們知曉是誰在搞鬼的手段。寧遠要讓他們吃一個啞巴虧!退一萬步說,就算他們知道是寧遠在背后搞鬼,那種情形之下,他們又奈我何?”

莫少華見蘇三成竹在胸,主意已定,便知蘇三一定是把各種可能發生的事情給想到了。也是,這么重大的事情,動輒就是數以萬計銀兩的大操作,蘇三不可能心血來潮。蘇三在與自己說這些話之前,一定是計較了很長一段時間的。

因此莫少華也不再提心中的疑問了,而是考慮起這種事情真要開始做,可能成功的機會有多大。莫少華思索著道:“聽起來似乎是有些道理,畢竟若真是發生了這種事情,他們不可能不采取補救的手段!真要是鬧得不可開交,朝廷也不可能坐視不管。最起碼的一點就是,就算把他們逼急了,甚至逼到要吊,他們也不可能跑掉。”

蘇三點了點頭道:“他們要是能跑,寧遠也不敢鬧出這么大的動靜!自然是跑不掉的,要不然他們也別想做這門營生。所以,逼急了他們,他們就是賣地賣房賣首飾賣兒賣女,也要把勢態給穩定下來。事實,寧遠也不僅僅是為了賺錢!畢竟這種事情鬧一鬧,對大多數普通人而言,也是一個警告!”

“嗯,倒是值得試一試!可以肯定的是,就算最后失敗了,咱們至少不會虧。”莫少華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肯定地道。

“好!”蘇三一拍手笑道:“這件事情,你牽個頭!聽潮軒那里,還有月兒,志遠鏢局的李技,都全力地配合你。這事不小,牽扯的人很多,有些事情,你一個人自然是操辦不來的,所以你手頭沒有人可不成。寧遠這里可以抽出一些可靠的人手給你,但是人手絕對不會多。少華你得自己想辦法多找些合意的人手。而且你以后的事情只會更多,沒有自己的班底可不成!”

莫少華見蘇三連任用人的大權都讓自己掌握,心中不由又是一陣感激!感激之余,莫少華倒是想一個合意的人才起來,只是這個人?

“怎么?”蘇三看莫少華似乎在為什么事情為難,便問道:“是不是有什么困難?”

點了點頭,莫少華看著蘇三道:“有個人,少華很想用!只是這個人現在有官職在身……”

“你說的這個人,是不是杜興?”蘇三打斷了莫少華的話。

“啊!”莫少華再沒有想到蘇三一下就猜到了自己的意思,不由點了點頭。

蘇三想了想道:“杜興這個人,倒是個人才。好了,我知道了!這事情我來辦,不過拉他進來后,暫時還不要讓他接觸太多,先把他‘騙’船,等到合適的時候,再讓他慢慢了解這些!”

“這小子鬼精著呢!騙他可不容易。”

“那可就要看少華你的本事了!反正這是你要的人,我只負責把他送到你面前,剩下的可就沒寧遠什么事了。”

莫少華想了想道:“暫時‘騙騙’他,問題應該不大!三爺放心好了。”

蘇三自然是放心的!若是莫少華連這點事情都處理不好,那以后自己還能指望他什么呢?

至于杜興這個人嘛,蘇三還是欣賞的!

這人有野心!任記金陵店開業的那一天,別人都沒有臺去向查理挑戰,他卻想要出這個風頭。出風頭的目的當然是想引起樓內人的注意。樓內有太子,有二皇子,杜興必然是抱著想更進一步的心思,才想著要露臉的。

只這一點,便足以說明杜興是個有野心的人!

若是一味的只有野心,其實是不足取的。真正讓蘇三欣賞杜興的地方是,這人還有一顆忠心!這一點從杜興對待莫少華事件的態度,便可以看出一二。莫少華落難,九門里的人,雖然沒有落井下石去害莫少華,但也沒有人主動想辦法救莫少華。只有杜興,在這個時候為莫少華下奔走。這一點尤其難得,也讓杜興在蘇三心中的位置直線地升。

事實,杜興也算是一個極機靈的人!善于把握事情的變化,善于應變,也算是不可多得。難怪莫少華這么看重杜興,一說讓他自己找人,第一個想到的,便是要把杜興給撈過來。

嗯,有忠心做基礎,再配野心與機靈,倒是可以成為莫少華的一大助力。

緊接著,蘇三與莫少華兩人,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開始討論起來,許久之后,兩人的討論才漸漸收住。

莫少華今天得到的消息太多了,他要好好地消化一下。所有信息,他都要在腦子里重新理一理,慮一慮!并且在腦海里構想出一個框架來。只有掌握了整件事情的主要脈絡,莫少華才能分出事情的輕重緩急,做出最正確的決定。

到了正月的最后幾天,一直晴好的天氣,突然下起了雨!綿綿的細雨一飄下來,整個氣溫也下降了不少。眼看著漸漸地要暖起來的天,說變臉就變臉,城里的閑人們,便再不愿在街面走動,只在茶樓酒肆里閑坐,打發這無聊的時間。

茶樓酒樓的生意好了,銀錢的流動量便大了起來。對于酒樓茶室而言,收到的銀票,自然是要兌成銀兩,以應付柜臺的流水;而對于客人而言,卻不希望懷里惴著沉甸甸的銀子,四處瞎轉。

所以,大家便都擠到銀莊去,存銀的存銀,兌銀的兌銀。銀莊從一早開門,到晚打烊,就從來沒有斷過人。倒是金陵城里人氣最旺的所在。而這個人氣最旺的所在,在整個金陵城里,就只有一家,那就是大通銀莊。

大通銀莊是封朝唯一一家朝廷認可的銀莊!是唯一一家可以簽發銀票的銀莊。事實,封朝境內,除了大通銀莊,再無其他的銀莊。因此,從某種意義來說,銀莊就是大通銀莊,大通銀莊也就是大家的說的銀莊。

大通銀莊里只做一項交易:收進現銀,簽出銀票;接收銀票,兌出現銀。銀莊里管這項交易為‘紙銀’,喻指以紙為銀的意思。收現銀開銀票銀莊叫進單;收銀票出現銀銀莊叫出單。當進單比出單多的時候,就意味著大通銀莊銀庫里的錢,就會多出一堆來。若是銀庫里的現銀,每天都多出一堆來,日積月累,那就是一筆不可小視的財富。

當然,這些財富并不是銀莊所有;而是手里拿著銀票的人所有。只是,手里拿著銀票的人,大多數都不會選擇把銀票兌成銀子。畢竟,銀票也可以在市面流通,而且買賣之間用銀票來結帳,比用現銀結帳更方便,也更安全。

只要銀莊很牢靠,銀票又隨時可以兌成實際的銀兩,那拿著銀票與拿著現銀的區別也不是很大。

這種思想只要在所有人心中成為共識,那銀莊里的現銀便只會越來越多,多到銀庫里都放不下的地步。連銀庫都放不下的銀兩,那可不是幾十萬兩,幾百萬兩,千萬兩,那可是以億來計的銀兩啊!

只是,眼下的大通銀莊,還遠遠達不到這種水平!

事實,大通銀莊的出現,才只有十幾年的時間。是封朝遷都到金陵,平穩了十幾年之后才出現的產物。

在大通銀莊之前,大封朝有一家官辦的銀莊。那個時候發行的不叫銀票,而是‘交子’。只是官辦的銀莊經歷了都城南遷的這一變故,又失去了公信力,所以才山窮水盡漸漸淡出世人的視野。

在那以后,以許家為首的,當時一些比較有勢力的世家,這才想到要聯合在一起,成立一家全新的銀莊,來,經營這項可以獲得大量閑散游資的買賣。

按當時的情形來說,大通銀莊的成立算是解決了朝廷的一塊心病,畢竟官辦的銀莊有許多爛攤子,朝廷無力解決。大通銀莊能全盤接管,自然是皆大歡喜。

這也是為什么封朝境內,只有大通銀莊一家銀莊的根源所在。

在普通人眼里,開銀莊應該是一個虧錢的買賣。(_泡&書&吧)

存銀子的人,可以拿到等額面值的銀票;而拿銀票來兌銀子的人,也可以兌出票面等額的現銀。既然是平進平出,沒有差價,那銀莊憑什么賺錢?

何況,銀莊在這個過程中,還要支付保管銀兩的費用,房屋店鋪的費用,請人工的費用。甚至還要花大力氣,把銀子在各府各路的分號中,倒騰來倒騰去。

這些都不說,就光是銀子在銀庫里的自然損耗,那都是一筆算不清的帳。

賺錢?虧得褲子都沒有得穿吧,又從哪里能賺出錢來呢?

只是,十多年過去了,大通銀莊不僅沒有關張,反而越做越穩當了。平民們想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因此也就不再去想了。反正他們只需要知道,拿著銀票可以從銀莊里取出現銀,便足夠了。

事實上,大通銀莊自然不會做虧本的買賣!也不可能讓銀子在庫房里發霉!這么一大筆錢,若是不用出去,賺些利錢進來,只怕以許家為首的幾大世家,睡覺都睡不著了。

因此,大通銀莊只是留下了部份的現銀維持著日常的流水。絕大部份的銀子,都用來囤集土地,囤積物品。十幾年來,大通銀莊帳面上結余的兩千多萬兩現銀,大部份都被銀莊用來了兼并土地,積攢物資。土地每年都會給銀莊帶來穩定的回報,囤積的物品也通過低進高出原則,給銀莊帶來可觀的收入。

這些收入反哺進銀莊中,不僅足夠支付所有的費用,而且還為幾大世家,提供著豐厚的回報。十幾年中,這樣的回報已經從最初的幾千兩幾萬兩,變成了現在至少每年幾十萬,上百萬兩的穩定歲入。

幾大世家漸漸嘗到了開辦銀莊的巨大甜頭。為了能更快,更多地得到巨大回報,大通銀莊一方面增多分號的開辦,盡可能多地吸進銀兩;另一方面不可必避地虛開銀票,用來大規模的圈地和進行各種能賺錢買賣的嘗試。

由于銀莊的財勢太大,在買賣的競爭中,簡直是無往不利!很多時候,只要銀莊一出手,便可以壟斷某一項買賣的全部交易,隨后銀莊便可以坐地起價,大賺特賺。

銀莊正是這樣,靠著從別人家借來的母雞,一刻不停地生著自己的蛋!這真是一樁無本的大買賣,而且可以預料的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把自己的家的母雞借給銀莊,讓銀莊大發其財。

最終,大通銀莊會成為一只巨大的噬金怪獸,把爪牙伸進每一個可以賺上一筆的行業中去。而大通銀莊的東家們,則會躺在金山銀山上呵呵大笑。

其中笑的最開心的,自然便是銀莊最大的東家,金陵城的許家!

許家是封朝的世家!家族中人丁興旺,每代都有人在朝為官,在封朝的影響力,自是不俗。不可否認的是,大通銀莊在創立之初,起步還是很艱難的,面對平民百姓的不信任,以許家為首的那些東家們,還是費了許多力氣的。如今,大能銀莊能有了這個勢頭,靠得是十幾年扎扎實實的經營。

只是在蘇三看來,大通銀莊注定是個短命的產物!

眼前的風光,只是暫時的,外部的環境已經不適合大通銀莊再發展下去了。如果連封朝都面臨著生死存亡,那依附在封朝軀體上的大通銀莊,那也只能是風中殘燭。

這不是大通銀莊的錯!而是大封朝并沒有保護大通銀莊平穩發展的實力。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破巢之下,豈有完卵?亂世之中,誰還會把不值一文的銀票拿在手里呢?

而許家的家主,東府里的侍郎大人,許文臣,卻沒有這樣的覺悟!

許文臣算不上是個真正的商人,也并沒有商人那么敏銳的目光!他能做侍郎,并不是因為他有多高的才能,而是他代表的那個利益團體,需要他坐在這個位置上,替他們發出聲音。

許文臣既然沒有什么突出的才能,那他在繼承了家業,繼承了家族為官的傳統之后,自然也就沒有要改變,要創新的思想。在他眼里,穩定壓倒一切!按部就班地維持著現在良好的形勢,便比什么都重要。因此,許文臣的許多決定,難免保守。

正是這么一個保守的,一心求穩的人,主掌著許家的命運,主掌著大通銀莊的命運!

其實求穩保守,無可厚非!若是封朝一直能平穩地發展下去,誰也不能把許家怎么樣,誰也無法對大通銀莊說什么。可是世道多變,許文臣碰到這么個時節,也只能是說一句:時也,命也了。

“老爺!三老爺和銀莊的分掌柜們進來了!”許府的管家王崇對著剛下朝回來的許文臣說道。

王崇原本是許府的二管家!自朱一光出息之后,王崇便從諸多二管家中被選了出來做大管家。王崇自然也想著能與朱一光一樣,獲得出息的機會。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推官,但能自己開府立戶,這樣的誘惑對他們這些下人而言,還是很能吸引人的。

所以王崇對許府的事情,是異常上心的,生怕自己做錯了事,影響了上進。

許文臣聽了王崇的話,不緊不慢地換了一身家居服,看著外頭天色將晚,天空還飄著星星點點的寒雨,才問道:“他們進來有什么事情?”

王崇一低身應道:“說是銀莊里的事情,具體的小的就沒敢問了。”

許文臣接過熱茶,香了一口才道:“讓他們到書房里等著吧!我這就過去。”

王崇便連忙退了出來,去廳里傳話。

許文臣安安身身地在椅子里坐了一會兒,心里想著今天朝中發生的事情!

原國那邊已經得到朝廷要和親的消息了!原國不僅同意了和親,而且派出了議親的使者隊伍,現在這支隊伍已經在繞道往南邊趕了!公孫勝那老匹夫,這次算是立了大功。聽說聯盟的和約談得很順利,這老家伙還為朝廷爭取到了許多利益,原人似乎做了許多讓步。

看來公孫勝再次入朝為官的局面,已經不可避免了,只是不知道皇上會把公孫勝安置在什么地方。不管怎么安置,老家伙進入東府是鐵定的。哎,東府里又多了一個老狐貍,以后辦差便要更加小心了。

哎,早知道這么好談!自己就該主動請纓,攬下這個差事。

算了算了,事情都已經這樣了,再想這些又有什么用?不過,朝廷與原國聯盟的達成,怎么看都對自己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于公事而言,政事堂里多了一個公孫勝,吳臺銘的地位必然就要下降一些,畢竟公孫勝幾十年副相的影響力足以與吳臺銘相提并論。反正自己是哪邊也不去得罪就對了!東府里的山頭越多,對自己就越有利。

于私事而言,封原兩國聯盟,應該會極大地震攝住京人!這個合約一談成,只怕三國鼎立已成定局,封朝的外部局勢日趨平穩的同時,大通銀莊的發展也會安穩許多!這不能不說,是個大好的消息。這消息,只要一經傳開,那銀莊里的進單只會越來越多。

許文臣一邊想著這些,那邊王崇再次走了進來!許文臣便棄了茶,提著暖手爐,朝書房走去。

一走進書房,許文臣便聽到一屋子的人都在激烈地談論著馮家。許文臣一進來,所有人便息了聲,全都站起來,給許文臣請安。

許文臣的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除了三弟許世杰之外,其他幾個都是各個東家派在銀莊里的分掌柜,平時也不做什么事情,只是共同監管著帳務。

許文臣眉頭緊了緊,心道父親真是有些糊涂。銀莊這樁生意許家完全可以自己接下來,為什么當初要把這些世家拉在一起?現在好了,每年的收益有一半都要分到這幾個世家去,這幾個世家光靠著銀莊,什么事都不做,也餓不死。

許家受些累,主持著大局,幫著這幾個世家賺錢,這些世家若是老老實實地坐等著分錢,那也倒罷了!可是這幾年,這幾個世家老是動不動就跳出來,這個提議那個建議的,讓人不勝其煩,這次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妖蛾子,連三弟也跟著胡混。

清咳了一聲,許文臣在書房的大書桌后坐下,這才對眾人道:“都坐吧!”,等眾人都坐下后,這才對三弟叫了一聲:“世杰!”

許世杰的面相有些老,雖然小了許文臣十歲,但年紀上看起來,倒是與許文臣相差不大!因為是在銀莊里做大掌柜,所以性子是愈發的沉穩。

許世杰有些怵許文臣,俗話說長兄如父,如今父親已經過世,所有的事情又都是這位大哥在做主。這位大哥的性子很執拗,一旦拿定了主意,八頭牛都拉不回來。所以,銀莊稍大一點的事情,許世杰都要進來問大哥的意思,否則一定是要挨罵的。

見許文臣一進來便叫自己的名字,許世杰剛坐下的身子又立刻站起來道:“大哥!”

許文臣很滿意三弟這么恭敬的態度,便擺了擺手讓他坐下,問道:“剛才你們在議論馮家?發生了什么事情?”

許文臣對馮家還是很心的。心的原因不外乎馮家從許家的手里,搶到了‘霸王別姬’的代理權。此時的許文臣,恨不得馮家在‘霸王別姬’的事情吃一個大虧!這樣一來,自己的心里就可以平衡一些。

其實許文臣對‘霸王別姬’是不看好的,若不是是許世杰說‘霸王別姬’怎么怎么熱銷,強烈要求許家一定要拿下這個代理,而自己又看到宮里頭,禮物送得都是‘霸王別姬’,自己是不會動心思,要接‘霸王別姬’這個代理的。

另一個原因也是因為去年銀莊給許家又賺進了許多錢,許家正要找些路子,用這些錢再做幾門營生。可是結果卻被馮家給接了去,為了這事,許文臣沒少生悶氣。所以,聽眾人在議論馮家,許文臣自然是要問一問的。不過,馮家似并沒有吃虧,反而是大賺了。

只聽許世杰道:“從馮家接了代理到今天,也只十來天的功夫,聽說馮家那邊的流水已經高達十萬兩了!”

十萬兩的流水額,只十來天的功夫,那是一個很恐怖的慨念。

“便是我們許家,也為馮家貢獻了大幾千兩!”許世杰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地道:“聽說這幾天,許多代理商都堵到武陵那邊去要貨了!要不是馮家這頭,武陵那邊的貨品接不,只怕還要大發利市。現在是許多人家都拿著錢到馮家那里下定,等著拿貨。金陵府治下的各個州縣的人,把馮家的門檻都擠破了。比咱們銀莊里還要熱鬧。”

許文臣倒沒有聽說‘霸王別姬’的代理權全都簽出去了,自然也不知道許多代理商堵到武陵的事情。再一聽說,馮家這么熱鬧。許文臣便冷冷地哼了一聲道:“也就是熱鬧這幾天而已,那東西這么貴,不就是金陵城里頭,能有此人用?下面的州縣還能賣起花來?好了,不說這些了。說說你們進來有什么事!”

許世杰見許文臣不想談論這些,也就只能做罷了。其實他是很眼紅馮家的!

自己經營著銀莊,各種營生都攔在頭里做,雖然因為財勢大,所向無敵,但往來的費用,花費的人力物力,也是巨大的。這些年雖然很賺錢,但是看馮家只接了一個代理,便這么牛市起來,自然是心中不太爽利的!

他心里倒是想著,若是大哥肯花些力氣,與蘇三搞好關系,說不定可以把金陵府的代理權一分為二,那時便不至于這么眼睜睜地看著馮家大把大把地掙銀子。可是看大哥的情形,是一點也沒有往靠的意思。心里也只能是暗嘆一口氣。

大哥沒有這個意思,許世杰自然不敢頂著大哥的意思說,因此只好接著大哥的話頭道:“最近,銀庫比較吃緊!武陵府,金陵府,江東路都有大量的現銀出單!而往年這個時候,出單應該是很平穩的,所以,我們覺得這事有些古怪。”

許文臣略為沉吟了一會兒才道:“去查了什么原因嗎?”

“查過了!可是查不出什么頭緒來。其實也沒有大宗的兌現,兌銀子的都是散戶!幾百兩千兩的,只是總量加在一起,就比較多一些。”

這種情況在最近幾天特別突出!許世杰先是在金陵城的銀莊賬目發現了這種異常,因此讓其他幾處銀莊也查查有沒有這樣的情況,這才發現武陵府與江東路也有這樣的情形。

私下里與幾個分掌柜的討論了以后,大家還是覺得應該進來聽聽許文臣的意思為好!畢竟這種變化,確實有些異常。

“唔!有人年后想拿些現銀在手里的情形也不是沒有。”許文臣覺得這個可能性更大一些,又問道:“大概有多少出單?”

“往年正月里出單大約都會在四十萬兩,今年估計達到了七十萬兩。”

“那進單呢?”

“還是一百萬兩,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

許世杰并不認同大哥年后,有人想把現銀拿在手里的說法!

事實,這種兌現銀的情況,多半會在年底前的兩個月。一旦過了年,進單就會穩定的逐月增長,出單則會快速的下降。

從近兩年的舊帳對比看來,就算是年底前的兩個月,出單也不太可能會超過進單的七成!可今年正月的情形,就有些詭異了,前二十天還好好的,就這幾天時間,出單量就沖了來,不僅沒有下降,而且超過了年底前的那兩個月,趣出進單總量的七成。

若今年每個月都是這樣的情況,那今年一年下來,凈存下來的現銀,就只有兩三百萬兩而已,這絕對會大大低于預算。與前一年相比,也會出現負增長。

可許文臣卻并沒有想這么多。在他看來,這些年銀庫里常年滯留的銀兩,已經累積到了兩千萬兩,就算如今每個月出單都是進單的七成,可那總歸還是進多出少!每個月凈余三十萬兩在庫里,一年下來,也要為庫銀貢獻出近四百萬兩!這也就不少了。

想想父親還在世的那頭幾年里,一年下來,銀莊能凈存一百萬兩現銀,都是要偷笑的事情,有四百萬兩還有什么說的?難道說去年有八百萬兩存銀,今年就一定要一千萬兩存銀,才能心滿意足?

因說道:“嗯!多了一些出單,也不是很出奇的事情。進單的量還是很穩定的嘛。不用太過驚慌!我們開銀莊,總不能攔著別人不來兌銀子,只是要咱們開出去的銀票,有多少咱們就收多少,你們只管調配好銀兩就是了!我一直在說,開源節流是不適合我們做銀莊的。銀兩流出,我們是不可能去控制的,我們唯一要努力的地方,是要開源。只要我們不斷地把銀莊開出去,進單自然就會與日俱增。你們的眼光要放長遠一些,不要只盯著出單多了,便不高興。開源才是你們要投入精力要做的事情。”

許世杰一邊聽著大哥的訓,一邊覺得有些話,還是與大哥說明白為好!

雖然銀庫的帳面結余有兩千多萬兩現銀,但事實,這些年來,陸陸續續地用于圈地,囤貨的錢,占去了這些銀子的一大半。真正在各個銀庫中維持周轉的銀子,不過是一兩百萬兩而已!

現在看起來還是進單高于出單!但是萬一出現了倒置的情形,那就意味著要把銀庫里的現銀,往里填!可是銀庫里哪里有銀子?銀子都花出去生利錢了。

而且,前兩年為了能囤更多的地,更多的房屋,更多貨品,銀莊陸陸續續地虛開了五六百萬兩銀票,這些都是沒有銀根的銀票,是虛開的。雖然這些銀票虛開出來,都投進了圈地之中去了,而且也賺了不少錢出來。但是賺到東家們腰包里的錢,誰也不想拿出來補回這些銀票。

一旦進單低于出單,存銀子的人少了,兌銀子的人多了,銀莊的經營就一定會有問題。

雖然就現在的情形來看,就算進出單持平或者暫時出現倒置,也不會動搖銀莊的根本。但還是要小心,可能會出現這樣的情形,否則十幾年經營下來的信譽,可就要不保了。

許世杰正要說話,許文臣卻接著道:“告訴你們,再過個把月,原人與朝廷聯盟的消息就會傳出來了,到時候朝廷的外邦心中的地位將會急劇升。當那些財東們再不用擔心京人會南下的時候,只怕銀莊一年凈余一千萬兩,也不是什么難事,所以大家沒有必要去計較這幾十萬兩的進出。我們做大事的人,要有大的格局,老盯著腳底下的路,那是要撞墻的。”

眾人聽到這個消息,不由俱都一喜!

這確實是一個大好的消息。封人懼怕京人南下的心情由來已久,許多商家寧愿把大筆的銀子藏在家里,埋在地下,也不愿意兌成銀票!

現在京人再無危及封朝的可能,那銀子也就不用捂的那么緊了。只要銀子一出來,那存進銀號換成銀票流通,是最為自然的事情。若是這樣,銀莊的存銀只怕立刻便會多起來,確實不用再去計較這幾十萬兩了。

許世杰雖然心中也是欣喜,但他為人謹慎,若不是事實已經發生了的事情,他都會抱有疑問。因此,許世杰道:“若是這樣,對銀莊長遠的發展自然是極好的一件事情!只是世杰還是有些擔心,出單這么怪異,若是偶爾一次也還就罷了,但萬一有人在暗中故意使壞,那就不太好了。”

“就算有人使壞,幾十萬兩銀子能動搖得了銀莊嗎?”許文臣看著眾人道:“再說,在封朝誰敢明目張膽地對付咱們這幾大世家?”

其他幾個世家的代表對許文臣的話,深以為然!都覺得自己是過于小心了,眼下形勢一片大好,再不可能出現什么狀況。事實,整個封朝也真沒有人敢對大通銀莊使什么壞點子!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墻,誰要使壞點子,幾個世家里,隨便誰動動手指頭,都要把對方給輾碎了。因此俱都放下心來。

許文臣見眾人再沒有其他的事情了,便單留住許世杰,打發眾人自去。等人都走了,許文臣才對許世杰道:“以后這種事情,你單獨進來與我商議便可,沒有必要把他們帶進來。大哥不是什么人都見的,就是他們各家的家長想見我,也不是說見,便可以見的。你有什么事情,先遞個話進來,實在解決不了再碰頭也不遲。你得明白,咱們是大東家,有些事情若沒有非常的必要,還是不要讓他們一一過問的好。”

許世杰連忙點頭應是!這才從許文臣的房里退了出來。

每次進來許文臣都要訓示他幾句,對于這一點許世杰早就習以為常了。其實若自己真不把這些人帶進來,回頭大哥又會說:有些事情,還是要大家一起商議的。咱們雖然是大東家,但該分攤的責任,還是要分攤的。

以前大哥就說過:大事就往里報,小事自己拿主意便可,有些事情沒有必要說給他聽!可是自己當真不說的時候,他又要說:店里的事情再小,那都是大事!要防微杜漸,一應的事情,就算決定了,也要往里支會一聲。

自己也搞不清楚,哪些是小事,哪些是大事!也不知道哪些事情,是要與眾家商議的,哪些事情又不要商議的。反正,有什么事情,自己還是照常報進來;不是正常在處理的事情,都與眾家商議。

一邊走,一邊把許文臣的訓示拋開,卻見許偉從外頭走進院子。

許偉是大哥唯一的兒子,大哥中年得子,把這個兒子看得比命還要金貴,所幸許偉還算聰明伶俐,文采也頗為出眾。此次春闈,許偉的年紀已到,正是大展身手的時機。相信用不了多久,許偉便可以成為許家下一代的翹楚。

不過,現在許偉卻一臉的酒態,不知道在哪里吃了這許多酒來。

不叫著許偉道:“哪里去吃了這么些酒?午飯早過,晚飯又還有一些時候才到,你這一身的酒氣,顯見得是午時吃酒吃到現在!要讓你父親看到,有你好受!”

許偉見是三叔連忙前行了一禮,卻并不拘緊,只是笑呵呵地道:“因下著雨,沒處走動。幾個同窗便約在一起評詩論文,倒是邊論邊吃得酒,其實并沒有吃多少。三叔又不是不知道小侄的臉,那是喝一點酒,便要紅的。您可千萬可別跟父親說,要不然又要訓小半個時辰。”

許世杰攏著袖子微笑地道:“訓你也是為了你好!春闈準備的如何了?”

許世杰其實只是隨口一問,依著他的想法,許偉的回答必然應該是自信滿滿的!可許偉聽到許世杰的問話,卻無端地嘆了一口。這下,許世杰便有些好奇了,問道:“這是怎么了?嘆的又是什么氣?”

“還不是為了春闈主考的事!”

許世杰這才想起,今年春闈的主考官早就選了出來,正是眼下炙手可熱的官場新貴蘇三。蘇家倒是很發了幾個人才,想當年,蘇一剛出道的時候,也是一跳風光無限。升官升到了侍郎,也只用了十來年的功夫。如今,蘇三就算受謀逆案的拖累,失去了位份,卻也是封疆的大吏!

這蘇三也不得了,而且看起來,勢頭更猛。聽說,前幾天蘇三又新任了九門巡檢司的首官。這種做官的速度,與蘇三的大哥比起來,那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下,這官升的,也著實太快了一些。

只是,這與許偉有什么關系?管他是誰做了主考呢?誰做主考還不都是考?至于嘆氣嗎?

許偉見許世杰臉露出不解之情,便解釋道:“這蘇三充其量就只是一個學子而已,不過是仗著皇帝的寵信,才做了主考。沒有功名在身,突然就做了主考,已經是名不正言不順了。再說這蘇三比小侄年紀還小,又是商人家出身的性子,要比起來絕沒有小侄的性子練達。就蘇三的性子,他要不偏幫了那幫武陵學子,那才叫出鬼。這樣一來,勢必就不公平,大家同樣是應舉,憑什么讓武陵人占這么大便宜!”

許世杰見許偉一腔的憤憤不平,不由仔細地想了想才道:“考生的籍貫、姓名可都是要封起來的!他不過是個空架子的主考,難道還敢公然循私,舞弊科舉不成?”

許偉苦著臉道:“就算他是個空架子主考,完全沒有勢力,可只要蘇三認得武陵府那幫舉子們的字,硬要點了他們的卷子,其他人也沒有法子。何況,現在他也不是一個空架子的主考,他要想拆出卷首去看,誰還能拿他如何?科舉里頭的事情,小侄不明白,三叔您還不明白嗎?”

許世杰心里盤算了一回,覺得許偉說得也有些道理,這種事情是極有可能發生的!蘇三本就是這次應試的學子,自然對自己同鄉的學子知之甚多,就不看字跡,只需從文章中看出該學子是武陵人,說什么也是會心里照顧一二的。就算蘇三一點根基沒有,做為主考,他要硬塞幾份卷子的能力,還是有的。

無怪乎許偉有這樣的擔心,武陵人選得多了,其他地方的考生自然就選的少了,這是必然之理。

許偉見三叔沒有說話,便又道:“再說,小侄與這蘇三還有些過節。若蘇三認出小侄的字,那小侄就是考死也是枉然的!”

“啊!”許世杰倒沒想到還有這么一層關節在,不由有些疑問。

許偉便把那次賭詩會的情節,細細地說了一遍!

許世杰靜靜地聽完,雖然認為那不過是意氣之爭,登不得大雅之堂。但蘇三正是意氣之爭的年紀,若是蘇三一意里要尋許偉的短處,那還真是有些麻煩。

許偉可是許家的未來,科舉這件事情又是大事,無論如何他都要為許偉考量一下。再說,大哥在朝廷里似乎與蘇三也不大對付,否則‘霸王別姬’斷沒有花落馮家的道理。

大哥也真是,不過就是一個新貴,也就是哄一哄的事情,干嘛那么固執,擺出一副老前輩的嘴臉,不愿意與蘇三親近呢?要不然這些事情,哪叫個事情!

“嗯,這事不算小!走,咱們一齊去找你父親商議商議!”

許偉搖了搖手道:“小侄現在這個樣子,可不敢去見父親。再說,這件事情,父親已經知道了。”

“唔!”許世杰點了點頭道:“那好。你且安心讀,有什么事情,你父親自然會處理的。你這里,若是有什么事情很為難,不妨告訴三叔一聲,或許在三叔那里就容易處置一些也不一定。”

許偉便把許世杰一拉道:“還真有一件事情,要求三叔!”

“是不是要錢?”許世杰一看許偉的樣子,便猜出了七八分。不過他素知許偉要錢并不是亂花,而是都花在了正處。若不是大哥向來拘緊許偉,許偉他不會向自己開口拿錢。

“嗯!”許偉點頭確定了三叔的猜測,隨后才呵呵地笑道:“不過,這回可要的多。三百兩。”

許世杰一聽要三百兩之多,便著意地看了許偉一眼,見許偉神并不是開玩笑,不由沉吟了一會兒才道:“三百兩可不少!這事恐怕要支會大哥一聲!”

“別,我的好三叔!您要是能給就給,不給小侄再想別的辦法。千萬別告訴父親。”

“別的辦法你有什么辦法可想?”

“總有辦法可想的,大不了把我屋子里那些古董兒拿到西市去賣了,也總湊得出這筆銀子。”許偉像似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

許世杰便微微一笑道:“三百兩對三叔來說,倒算不什么!以咱們許家的家勢,你就是拿三千兩,三萬兩在手里做事,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父親之所以拘著你,只是不想讓你像其他世家的子弟一般,學出那些狗屁倒灶的玩心來。不過,你不是那樣的孩子,所以只要你開口,三叔再沒有禁過你。這樣,你也不用倒騰你房里的那些東西了,這錢你到三叔那里支用好了。”

許偉一喜道:“要說,還是三叔好!”

“不過,你得告訴三叔一聲,這錢干嘛用!”

許偉略為沉吟了一番,才笑道:“小侄正在辦一件大事!這事若辦成了,那科舉的事情,就不用父親再操什么心了。至于更具體的,三叔還是不要問了。”

許世杰心中一跳,卻慢慢地隱了心中的疑問,只是輕輕地道:“你也不小了。有些事情,有膽子做自然是好的。可是,做事之前,也要想想做不做得成,有沒有必要親自去做。未慮成,先慮敗。引火燒身的事情,我們是能避則避。”

“嗯!小侄明白了。”許偉知道自己這個三叔事經得多,最是謹慎的。估計三叔是猜出了什么,要不然再不會這么囑咐。

把三叔送到門口后,許偉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獨自盤想起來。

許偉說的大事,自然是策動金陵舉子抗議!

朝廷極重視取士,若是舉子們都跳起來反對蘇三這個主考,便是乾坤獨斷的皇也要重新考慮考慮。再說他就不信了,滿朝的官員,就這么甘心情愿地讓蘇三這么出風頭?

別看蘇三升了九門總巡檢,多么多么的風光;背地里還不知道擋了多少人的路,被多少人忌恨。蘇三越是這么出風頭,那倒臺的速度就會越快。不是官場中人,不會明白做官的難處,其實做官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底子薄,沒根基,沒人望,想做高官,那是不可能的。

不過,三叔說的也很有道理!自己確實要準備一些后手,萬一這件事情出了疵漏,自己被牽扯到這件事情當中去,最后為此失去了科考的機會,那就得不償失了。

說不得,這事還只能讓李舒與單世杰去打沖鋒。李舒現在正恨著蘇三,對這事再沒有什么推脫的可能;單世杰嘛,是個禁不住人挑唆的憨貨,不怕他不趕著用命辦事。聽說他的家境不是很好,若是能讓他見到實際的好處,說不定什么事情,都是敢做的。

這幾天翰林院開課的時候,院里的羅先生似乎曾直言過蘇三資歷淺的話。從這里可以看出,翰林院的先生們心中也盡多怨言。怨心可用啊,不知道能不能從院里得到支持,若是秦佩松也能暗地里給些支持的話,那李舒他們必然能壯著膽子把事情鬧大。

這個方向,自己要指點給他們,但自己還是找個借口悄悄地退出來為妙。一切的主意讓他們自己拿,自己最好是躲在后頭看著。若是他們成了,自己可以得一份功勞;若是他們不成了,自己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對,就是這么辦!

暗暗地拿定了主意,許偉找來管家王崇,如此這般地吩咐了幾句,這才悄悄地出了門。先去銀莊里支了三百兩銀子,再去酒樓里定了個包間,使兩個小廝去把李舒和單世杰以議事之名喊了過來。

大家下午才分的手,李舒與單世杰都不知道許偉又把他們叫出來,是為了什么事情。吃了一陣酒后,便拿這話來問許偉。

許偉正等著他們倆問呢,見問便認真地道:“中午商議的事情,煥之想過了。煥之覺得,要搞還是要往大里搞,小打小鬧,只怕不頂什么用處。”

李舒應道:“怎么往大里搞?除了請愿,不就只剩下罷考了!”

許偉聽了這話,便含糊地應了一句道:“也不是不可以!”

李舒吃了一嚇道:“若是這樣弄得話,還真是搞大了。真是成了,倒還好說,若是弄不成,可是要擔莫大的干系。”

單世杰則道:“怕什么,我們現在都已經聯絡了一百多人了,到時只要我們振臂一呼,在考前頭一天晚,往院里一跪,朝廷怎么著也要給個說法。這次咱們準備的周密一些,充分一些,便是秦佩松也拿咱們沒有法子。”

“可是!”李舒有些猶豫!

把對蘇三不滿的人拉在一起去請愿,那是一碼事;可為此組織罷考,那可是另一碼事。罷考不成,那組織者是要擔干系的;就是罷考成了,也難保組織者不擔干系。

許偉看了李舒一眼,知道李舒出身官家,腦子比單世杰要世故一些,因此連忙在一邊敲著邊鼓道:“聽說翰林院里的先生們,對蘇三做了主考也很不滿。要知道以前,這主考之位都是翰林院里主事的。渙之以為,秦佩松對這種事情是樂見的。他應該是怕事情鬧不大,鬧不大他得收拾殘局;鬧大了,他反而樂見其成。”

李舒聽了這話,心中也是一動!若是有翰林院的先生在背后撐腰,那這件事情就有可為了。

單世杰聽了許偉這誘導,細細一想道:“好像羅先生似乎很不滿,要不我們去探探口風?”

許偉便不說話了。

李舒想了想道:“倒是可以探一探!其實翰林院的人也不是瞎子,咱們在做什么,他們難道會一點都不知情?若是他們能容得下我們搞大,那我們就搞大。”李舒說罷便拿眼睛來看許偉。

許偉道:“還是要隱密一點好!至少罷考的事情,不能讓太多的人知道!只讓他們知道會有事情發生,到時候讓他們參與進來便可。只要咱們幾個打頭的人撐住了場面,他們再不可能臨陣退縮。”

單世杰感到很興奮,這可是一件大事。要真是做成了,那自己在金陵學子中的名聲可就鵲起了。

許偉看單世杰喜形于色,而李舒也是一臉的躍躍欲試,便從袖子里取出三百兩銀票放到單世杰的面前道:“這些錢,你且拿著。有什么事情,也好取用。”

單世杰還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多錢,見許偉把錢交給自己,一時之間有些無措。急道:“還是許兄收著好了,萬一掉了。”

許偉自然是一臉的無謂,笑道:“一點小錢,丟了就丟了,有什么好心痛的。”

李舒見許偉大出血,便也對單世杰道:“他家就是開銀莊的,有的就是錢,不用跟他客氣。咱們談事情總不可能干談,總得有些花費,正好從這里面花差。”

單世杰見李舒也這么說了,便把銀票小心地收好。銀票入懷之后,單世杰感覺整個人的腰桿子都硬了,說話都有底氣多了,就好像天底下的一切,無不可為。原來有錢的感覺這么好的。

李舒對這些錢倒不是很在意,而是想著怎么把蘇三給整倒,以雪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被蘇三教訓的大恨。

幾個人正議著,便聽到包間的門,被人敲響。李舒驚了一下,意識到此地并非商議重要事情的場合。單世杰有些莽撞,便揚聲問道:“是誰?”

“我是王崇,許府的管家!”門外應了一聲。

許偉立刻對兩人道:“哦,是我府里的管家王崇!真是的,怎么尋到這里來了。”

單世杰聽了許偉的話,早就站起身,去把門打開。

王崇往里一看,一眼瞧見了許偉,便著急地道:“哎呀公子!真是讓小的好找啊,老爺正尋您呢?”

許偉臉色一緊道:“父親?有什么急事嗎?不能等回家去說嗎?”

王崇一臉的焦急道:“不知道是誰多嘴,說公子這段時間天天一身酒氣回家。老爺大發雷霆,已經騰出了城外一處僻靜的莊子,要打發公子到那里去讀,不到臨考不許回城。”

“啊!”許偉已經變了臉色。

李舒的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三個人,一向是以許偉為首的,若是許偉去城外讀了,那罷考的事情可怎么處?

許偉自是一臉的急色,頂著王崇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讀的事情自己難道還不會安排嗎?不去。”

王崇一臉為難地道:“公子爺!這事,您犯不著和小的說,小的也只是聽老爺這么一說,是不是這樣,一概還都不知道。要不您去向老爺說一說,幸許就不讓你到莊子里去了。”

許偉見王崇要自己去找父親說話,氣勢立刻便弱了一截。也不說話,只怔怔地看著桌的酒菜,似乎是生著悶氣。

王崇便催促道:“老爺正發著火呢,家人打發了好幾批出來尋公子。公子還是早些回去!”

單世杰一直在邊聽,見許偉這么為難,便斷然地道:“渙之且去,先平息了伯父的怒氣再說。不見得就會送出城外讀。便是真去了,城里的事情,有我們統籌也不是什么難事。”

許偉感激地看著單世杰,弱弱地道:“不行,不行,我一定說服老爺子,爭取留在城里。”

單世杰一拍胸脯道:“不必多言,成事不在人多。渙之盡管放心。”

“哎!”許偉重重地一捶桌子,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別著頭呆立了片刻,這才極不甘心地對著兩人一拱手道:“我就不信擰不過那老爺子!”

說完出了包間門,與王崇揚長而去!

許偉一走,李舒便對單世杰道:“干嘛你要一體應承下來?我們三個同進同出,他若真去了城外,這叫什么事?”

單世杰不以為然地道:“少了渙之,我們就做不了事情了嗎?這次正是我們大顯身手的機會。李兄該不是怕了?”

“哼!怕?你幾時見過我怕了?”李舒眉尖一挑道。

“那還猶豫什么!明天,我就去找羅先生探探口風。李兄再多聯絡些好過來,多些人咱們聲勢便更大一些,把握也就更大一些。”

李舒搓了搓手道:“行,不過你去找羅翰林的時候,可千萬別泄了底。離春闈還有個把月,咱們先慢慢地摸清楚羅翰林的實意才是真的。”

單世杰道:“放心!世杰已經有了主意,你就瞧好。”

李舒便問單世杰要用什么法子,單世杰便悄悄地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回。李舒聽罷,嘿嘿一笑道:“小心著點,別把自己也給誘在了里頭。”

單世杰臉一紅,卻認真地道:“不過是個必要的一個手段而已,世杰豈會沒有這點定力?”

李舒便擺了擺手道:“好,那便等你的好消息。”

兩人議完這些,便又開始商議要聯絡哪些人,直議到月滿霜華,這才散了,各自歸家。

單世杰回到家里,從銀票里抽出一百兩銀票,交給母親道:“今天兒子得了一筆外財,這一百兩,就放在家里用。”

單世杰的母親接過銀票,細細地看了一回,見是一張百兩的大鈔,不由嚇了一跳。這張銀票都可以把家里連地帶屋全部買下了,哪里弄來的這銀?單母不放心地問道:“哪里來的?”

“您不用管了,反正是正道來的。”單世杰得意地又抽出兩張相同面值的銀票,抖了抖。

“那母親明天把這銀票兌成銀子,放在家里?”單母被兒子手里的銀票晃得眼花,又高興又膽弱地問道。

單世杰豪氣地一擺手道:“這事母親自己安排便罷了。”

單母這才笑道:“我兒出息了,等春闈考下來,說不定就是個狀元,以后要做大官的。”

單世杰得意地道:“狀元只怕是沒您兒子的份,中個進士還是有希望的。”

不說母子兩人說話,且說第二天,單世杰起了一個大早,先去御街里采辦了幾樣珍貴的禮品。借著店里的紅紙筆墨,寫了一份禮單。便一路往羅府走來。

翰林院的差事閑得很,單世杰估摸著羅瑞清一定還在府中!若是真在,那自己就先套套口風!若是不在,那自己先把禮品放下,等羅瑞清收了禮物,再來說話不遲。

在羅府門前下了貼子,附著禮單一齊送到里頭。不一會出來一個管家笑著迎進單世杰,在偏廳里說道:“單小哥客氣了,我家老爺一大早就到院里去了,并不知道什么時候歸家,要不單小哥去院子里尋我家老爺?”

單世杰便笑道:“不必了!其實也沒什么事情。若是羅先生回來,還請管家回一聲,就說晚生夜間在‘翠香居’單請先生,望先生賞臉。”

管家便笑道:“這個小的可做不了主!回頭老爺回來,有了主意再說吧。若沒有時間去,府里一定派個人去小哥家里說一聲。”

“那就有勞了!”單世杰見管家挺客氣,知道是看在那豐厚的禮品面子上,吃不準他的來路。便拱了拱手退了出來。

管家送單世杰出了門口,這才返轉院中,在花園里尋著羅瑞清回話道:“來人走了!”

羅瑞清正在收拾幾株盆景,漫不經意地道:“都說了些什么?”

“說是請老爺晚間到‘翠香居’去吃酒!”管家連忙應著。

“翠香居?吃酒?還有誰?”羅瑞清直起了身子道。

“他說是單請。”

“嗬嗬!有點兒意思。單世杰?好像家境并不富裕吧,哪來的錢準備這些禮品!還請吃酒?還是在翠香居!嗬嗬,翠香居可不是什么吃酒的好去處,看來在這幫小子們的眼里,本翰林倒是個種子。”羅瑞清自言自語地道。

管家就裝著沒有聽到,靜靜地立在一旁。心道,一個學生的面子,估計老爺是不會答應的。

卻聽羅瑞清道:“得了!便去應了這個局吧。叫廚房里就不要備著老爺我的晚飯了。嗯,中午飯也不要備了,老爺我呆會便要出門。”

管家稍稍一愣,便退了下去。

羅瑞清仍然慢條斯理地整理起盆景來。伺弄了半個上午,看看天色近午,羅瑞清這才吩咐備轎,帶著一個小廝,直接進了秦府。

秦佩松見羅瑞清大中午地跑來,心知事情有了進展,連忙接到內院,吩咐把午飯送到書房里來。這才問羅瑞清道:“有進展?”

羅瑞清點了點頭道:“今個,學生中有一個叫單世杰的,找上門來了!這單世杰原本是個窮學生,可這次進門,卻備了二十兩銀子的禮,還約瑞清到翠香居去說話。”

秦佩松‘唔’了一聲,輕輕一笑道:“那去就是了!”

“自然是要去的!這還不是怕院正大人等急了嘛。”

秦佩松確實是有些急了。這些天,連著催了羅瑞清好幾次。自從被蘇三當眾啐了一口,秦佩松更是鐵了心要把蘇三給擼下來。否則自己幾十歲的老官腔,倒讓新手給叨噔了去,那還了得?

“好!有進展就好!”秦佩松心底里暗松了一口氣,他是擔心羅瑞清表面上應著自己,暗地里卻給自己松勁。所以,這幾天盡逼著羅瑞清了。

兩人商量著晚間該如何把院里的意思給透出去,又應當如何不動聲色地點拔一下單世杰。議了一中午,羅瑞清這才辭離秦府。

等羅瑞清走后,秦佩松在心里暗暗地想道:既然這個單世杰沒什么背景,要是萬一事情不利。最好就從單世杰那里斷掉,才是最保險的事情。就算事情鬧大了,只要沒人能找到這個單世杰,那也就完全扯不到翰林院的頭上。

不過,自己是不是也應該給蘇三找點麻煩了?蘇三雖是主考,但科舉考試的組織工作卻是翰林院在準備。自己怎么著,也不能讓他這個主考過得太輕松了不是?

因此過了兩天,秦佩松便開出了公文,遞進九門巡檢司衙門。公文的內容無非是說科舉考試多么重要,多么受到關注。隨后又言及科考之中還有諸多事宜需要準備,許多事情都需要主考官來定奪,因此懇請蘇三每日抽半天時間到翰林院里辦辦公務,不要耽擱了科考。

這也算是秦佩松的一個試探。

科舉考試之前,確實有許多細節上的工作要作。以往主考都是從翰林院中選出來,所以不存在要移衙辦公的事情;如今蘇三做了主考,情況有了變化,翰林院不敢獨自做主,所以才想到要請示蘇三,這也是正常之理。

馮天元處理衙務,接到這個公文后,自然不敢獨斷。便急拿著公文到檔案房里來尋蘇三。

蘇三一人占了一個大火盆,正捧著一本書冊坐在火邊看書!旁邊一張書桌上,還堆著許多類似的書冊。

這些書冊包羅萬象,有些甚至是南遷時,各個衙門里的資料。不知道蘇三為什么對這些很感興趣。便小聲地咳了一下。

蘇三抬起頭看了馮天元一眼,道:“什么事兒?說吧。”

“這里有一份翰林院過來的公文。公文中敦請大人前往翰林院出公,指導科考進展!屬下不敢做主,所以。”

“唔!時間倒過得真快。算起來一個月不到,便要科舉了。”蘇三一邊應著,一邊接了公文,細細地看了起來。只見公文上的用詞雖然客氣,但是字里行間流露出來的意思,怎么看都是要把自己拘到翰林院去的想法。

“你怎么看這事?”蘇三把公文輕輕地一放,雙手在火上烘了烘問馮天元道。

馮天元雖然猜到翰林院表面上擺出一副公對公的嘴臉,其實心里并不見得服氣。不過,科舉是大事,朝廷向來重視,主考若是不去主持,只怕也說不過去。

便道:“只怕還是要去應付一下場面!”

蘇三便笑罵道:“應付個屁!翰林院可不是寧遠的地盤,去了那里,還不是聽任他們擺弄。以前歷屆科舉都是他們準備的,我去指手劃腳,算怎么回事?一來,他們是辦熟了的差事,寧遠初去乍到,難免有思慮不周之處;二來,就算萬事寧遠都想到了,可下面全是陰奉陽違的人,寧遠說出去的話,那還不是放屁?沒有叉子,他們都會給本官找些叉子出來,回頭他們再一推二五六,把責任全賴在本官頭上,本官豈不是費了力氣,還不討好?”

馮天元一愣,心知蘇三說得都是實情。可是不去的話,豈不是更落了口實?

只見蘇三一抖手,摸出一把扇子,搖了兩下才道:“你去給他們回份公文,就說本官把諸多事宜全部委托給翰林院去辦了!再給東府也去一份公文,就說翰林院辦春闈的事情,是熟門熟路,再不會有什么錯處。這兩份公文的下面,都加抄文。往翰林院的公文抄在東府公文的后頭;往東府的公文,也加抄在翰林院的公文下頭。就按寧遠這意思,你掂量著用詞,把這事現在就辦下去便是了。”

馮天元退出來后,便在心里對蘇三的決定贊了一聲!難怪蘇三年紀輕輕便做了大人,而自己只配做個屬官。看來,一切都是有根有原的,單就今天這件事情的處置,蘇三就比自己高明了許多。

翰林院想將蘇大人一軍,可蘇大人不動聲色地就把這事給推了回去。

往東府去文,就是防著翰林院跑到東府里打擂臺;把兩邊的公文都加了抄本,就是把這件事擺在了明處。現在翰林院只怕要更加上心辦科舉了,但凡是出了一點差錯,都會讓人認為翰林院沒有上心辦差;而翰林院就是想把這些事情賴在蘇三的頭上,也不可能了。

反倒是翰林院若做不好了,蘇大人可以隨時上去打上一棍!

這一里一外,以客為主的變化,當真是有些老道。翰林院就是想駁回蘇三的行文都不可能,說不得還要回文客套一番,感謝蘇大人對翰林院的信任。嘿嘿,高!

連綿的春雨下了近十天了,感覺天地之間都霉了一般。到處都是凄風楚雨的,弄得人沒情沒緒,沒處著落的。

蘇三被馮天元一攪,散了心思。便索性不去看冊子了,從檔案房里走了出來。檔案房里的主簿見蘇三出來,連忙站了起來。

這段時間,蘇三一進府,便鉆進檔案房,原本他這極輕閑的閑差,倒陪起了十二分的小心,忙了幾個晚上,才把一應的檔案整理清楚!還好蘇大人并沒有因為檔案凌亂,而責備他。

就這樣,他都是提心吊膽,小心在意地在檔案房里侍候。直守到蘇三離開了,他才會松一口氣。

蘇三自然不會去關注下頭這些屬官的心思!只要不妨礙到他的事情,他是很樂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但若是擋了自己的路,那對方就自認倒霉吧!

走到正堂!一側的公房里,馮天元正領著一眾屬官在辦公,史玉也在另一邊的公房里議事;兩人見蘇三進了堂,連忙迎了出來。

馮天元雖然與一眾屬官平級,但現在日常的工作都是馮天元在主持,在衙門里的職分已經頂了天。一眾屬官再不敢大意,一個個都要小心地應承著。

史玉如今也是權大起來,頂著九營統領的名義,誰也不也小視了他手里的權勢。

蘇三看著兩人,對著馮天元道:“你去做你事!史玉,你坐著。有話問你。”

史玉卻不敢坐,而是直挺挺地站著!

蘇三便道:“專為你設的新部門,設了也有十來天了!怎么樣?可有什么難處?有什么人不服管的嗎?”

史玉忙道:“都很好!沒人不服管的。”

“要求每個營里遞來的日巡檢報告,大家都按時交了嗎?”蘇三又問了一句。

史玉連連點頭道:“都交了!”

“唔!”蘇三點了點頭,卻道:“拿來我看看!”

史玉一愣,再沒有想到蘇三要看日巡檢。其實日巡檢就是做個官面的文章,大抵都是說‘昨日無事’之類的話。不過蘇三既然要看,自己也不能反對,便連忙叫人到堂下去把日巡檢本子搬來。

蘇三隨手翻了翻,著意地看了看杜興的日巡檢!倒是寫得極認真,街面有什么異動,都著意地寫了進去。再看其他人的巡檢,許多都是‘昨日無事’之類的虛掩之辭。

便猛地一拍桌子道:“豈有此理!”

史玉唬了一跳!頭皮一麻,心道一定是有些營頭不端正的態度惹惱了蘇三。

只聽蘇三道:“別人負責的地方,都沒有什么事情!就是南門里頭,這個事那個事的盡多,細細讀來卻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當本官好糊弄嗎?史玉,你去把這個杜興拿來,本官倒要當堂問問他,本官是那么好尋開心的嗎?”

“啊!”史玉再沒想到蘇三竟對態度最好的杜興發了一通邪火,一時之間弄不清楚狀況。見蘇三大怒,也只好讓手下去南門營的衙門里頭把杜興叫來。

杜興倒是中規中矩地坐鎮在南門,聽了招喚便急急地走了進來。

蘇三不由分說,指著杜興便罵道:“好你個杜興,不知道倚仗了誰的威風,居然在日巡檢盡寫些雞毛小事,借此嘲弄本官。來人啊,給我拖下去,重重地打!”

杜興一進堂便吃了蘇三這一驚乍,正沒理會處,便被堂中的值班捕快叉了出去。捕快們也不知道打多少下,叉出了人,卻呆呆地不敢動手,卻聽到堂中蘇三喝道:“只管打,不喊停不許停!”

一時之間,亂棍齊下。捕快們品著蘇三的意思,自然不是要虛打的意思,但只好加了力氣,打了起來。

史玉不知道蘇三發得什么邪火,想來想去,只怕還是前任莫少華的事情,沒有了結。所以,蘇三才把最忠心莫少華的杜興拿來出氣。心里想著要為杜興聲張一句,可是看蘇三怒氣未平,只好忍了下來。

心里數著將將打了一百棍,知道不能再打了,便前道:“大人,便饒了他這一回,回頭屬下再好好訓導一下杜營頭便是。”

“哼!他也配做個營頭?算了,看在你的面子,便放了他這一回。”蘇三坐在椅子里,慢條斯理的道。

史玉連忙給外頭做了手勢。外頭這才住手,兩名捕快扶了屁股一團血糊的杜興走了進來。

杜興強咬著牙,眼睛睜成了通紅,也不跪,只是呆呆地看在空處。

蘇三便冷道:“看來這些堂吏還是沒有打結實!這么打下來,人還能站得住。”

一眾使棒的堂吏聽了蘇三的怪腔怪調,唬得臉色發白,生怕蘇三再把火氣撒到他們的頭。

杜興聽了蘇三的話,那是鋼牙咬斷,心中雖然怒火沖天,但卻只能忍住,一句話也不說!

杜興清楚地明白,自己要是在這個時候,頂住了蘇三話頭,說不定蘇興就能當堂把自己給打死。

“你知道錯了嗎?”蘇三見杜興忍住了,便淡淡地問道。

杜興只好先虛應道:“知錯了!”

“錯在什么地方?”

“不該拿公事糊弄官!”

蘇三見杜興知道錯了,便冷然道:“知道錯了便好!以后小心辦差,不要再耍什么小心眼,本官雙目如炬,什么事情看不明白?退下。”

杜興咬著牙,獨自走到堂下。在堂下叫出兩個跟著自己來的兵士,尋了擔架,送自己去藥鋪藥。

折騰到中午,杜興也想明白了!莫少華得罪了蘇三,蘇三再不會放過與莫少華交情最厚的自己。這次蘇三能當著一衙的人,這么打自己;下回就能尋機會殺了自己。

這一次若不是蘇三故意挑出來的錯處太小,不好明目張膽地把自己治死,自己連這一回也過不去。現在蘇三既然已經開了這個頭,回頭必然還有手段。

朝中也沒有人可以為自己圓通,眼見著自己這個營頭是沒法當了!雖然不甘心,但有蘇三在一日,自己這條命遲早便要送在蘇三的手里,還是跑了。

哎著氣,回到營房里,忍著痛寫了一封請辭。讓一名親信明天送到史玉那里,轉給蘇三。自己卻偷偷地回到住處,收拾了細軟金銀,包了自己的腰刀,要離開金陵城。

正走到北門街,卻見斜里過來一人,對著自己一拱手道:“營頭留步!”

杜興渾身一緊,拿眼來看那人,擔心是蘇三派人跟住了自己。只見那人不慌不忙地道:“我家主人請營頭一敘!”

杜興一臉的驚疑,再看不出這人的來路。便問道:“你家主人是誰?”

那人便湊近一步,小聲地道:“姓莫,名少華!”

杜興又是一驚!卻不再做聲,想了一回,又看了看四周,這才在這人的引領之下,拐彎抹角地忍著痛苦走了好些路,才走進一處院子。

這處院子倒是不大!不過院子里的景致卻是不錯,有假山,有池塘,還有小橋,只是屋子少了一點。不像是正經住家的院子,倒像是個養二房的別院。

莫少華正在橋觀魚,見杜興進來了,連忙迎了去。“好兄弟!你的事情,少華已經聽說了,是少華連累你了。蘇三可真是狠啊,放心,以后你就只管呆在少華這里。有少華一口吃得,就有兄弟一口吃的,不會比做那個營頭差。”

杜興聽莫少華這話里的意思曖昧,正要問這里什么地方,莫少華又在此地做什么。可莫少華緊接著道:“萬事休問,先住下養好傷再說。少華再不會害了兄弟。”

杜興自然是信得過莫少華的,也實在是沒有什么地方走了,便在此安住下來。

此后幾天,莫少華每天都要進杜興房里探望兩回,每天送進來的飯菜也是口味極佳。好好地將養了幾日,感覺棍傷好了許多,雖然結痂的地方,沒那么容易全好,但至少行動起來,不會那么痛苦難忍。

這一日,杜興實在奈不住性了,要找莫少華問出心底的疑問,卻見院子里突然來了許多人,一個箱子一個箱子的往莫少華的房里抬。杜興在門縫里看見,正猶豫著要不要出去看看,卻見莫少華從懷里掏出許多銀票,對著這些人囑咐著些什么!

一時之間,院子里的人便全都走光了。

杜興哪里按捺得住好奇,喊住準備回房的莫少華道:“大哥!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少華見杜興問及,卻是一喜道:“兄弟可以自由走動了?太好了,大哥正有事情要與兄弟商議!來。”

說罷,把杜興引到房中!先不說話,卻直接把房中的箱子打開道:“兄弟請看!”

只見一片白光閃過!屋子里頓時亮堂了許多。

杜興看到那片耀眼的白光,不由把眼睛瞪成了兩只銅鈴!“這,這,這是銀子?”

“如假包換的足紋銀!”莫少華‘叭’‘叭’地把所有的箱子都打開。

“這么多銀子,怕不有幾萬兩?”

“一箱五千兩!這里十箱,也就是五萬兩!”莫少華微笑著說道。

杜興好不容易回過神來,不由大奇道:“大哥!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說來話長!”莫少華把杜興拉回他的屋子,這才道:“其實很難給你解釋那么多!我只能告訴你,大哥碰著了一位高人。這人想做一些事情,而且格局之大,手面之壯,不是你我可以料想的。我要告訴你的是,這高人不是太子,也不是二皇子。”

杜興心中更奇怪了。

莫少華卻興奮地接著道:“眼下,大哥這里正在為這個高人做一樁事情,你若是能安下心來幫著大哥做,那將來必然是一番大出息;若是你不想做,大哥也不難為你,送你一千兩銀子,助你遠走高飛。你好好想想,是去,是留。”

杜興這回安靜了!呆呆地坐想了半刻,知道自己若是不想呆在這里,莫少華是不會清楚明白地告訴他這里頭是什么內情的。可是要他留下來,有還是有些顧慮的。

首先他不明白,莫少華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事情!其次,他也不知道自己真要呆在這里,有沒有前途。

亂亂地又想了許久,杜興突然一拍腦門。心道:自己可真是榆木腦袋。既然那高人能收服大哥,能讓大哥這樣的人物都這么死心踏地,那自己還擔心有沒有前途不是多余的?而且自己現在就是孤身一人,要死屌朝天,不死萬萬年,就算是殺人放火,也不過就是那么大的事情,有什么不敢做的?跟著莫大人就是了,以自己與莫少華的情誼,至少莫少華再不可能害自己,而且自己也什么東西能讓人再圖謀的。就自己那包里的幾百兩銀子,與面前這幾萬兩比起來,那還不就是個屁?就算有賊進來了,只怕也不會瞧自己這點身家一眼。

“留!杜興就跟著大哥干了。”杜興想清爽后,果斷地道。

莫少華見杜興這么說,自然是極高興的。事實,他也早猜著了是這么個結果,本以為要花些唇舌,可是杜興所有的心思,都讓蘇三一通亂棍給打沒了,完全就是一副豁出去的樣子了。

“好!有你的幫助,咱們眼下要做的事情,就更有把握了。實話告訴你,你剛才看到的五萬兩,那才是極小的一部份。這次咱們要做的事情,動用的銀兩,不下百萬!而咱們收手的時候,這些銀子至少要變成兩百萬兩才算成功。”

“百,百萬!兩百萬兩?”杜興這回是徹底地被震住了。這手面還真是夠壯的啊。

莫少華等杜興把這消息給消化了之后,這才道:“今天是初五!你還有十天的時間,可以準備以下兩件事情。”

杜興連忙把心思收了回來,聽莫少華的布置。

“首要的一件便是:要在十五的前一天夜里,大量散播京人南下的謠言!”

杜興沒有問莫少華為什么要這么做,只是靜靜地聽著。

“第二件是:在十五的當天,一大早便雇人去大通銀莊兌銀子!”

杜興倒吸一口涼氣道:“大哥這是要‘打劫’銀莊啊?”

莫少華微微一笑道:“聲勢要鬧大,越大越好!但是你自己卻要隱密一點,不要讓人知道你的身份。”

杜興想了想道:“這事交給別人做,不是很好辦!但是交給杜興做,卻是極好辦的。南門里的那些痞子痦子都有領頭兒的,只要給錢,什么事情做不出來。便是其他門里街里的人,我也盡是辦法,能讓他們動起來。不過,大哥可得給杜興點活動經費。”

莫少華呵呵一笑道:“這是自然,需要多少?”

杜興想了想道:“一千兩足矣!”

莫少華便從懷里掏出厚厚一沓銀票,有五十兩的,一百兩的,莫少華數出兩千一百兩遞給杜興道:“兩千兩是活動的經費!一百兩是你薪俸!”

“還有薪俸?一年的?”

“一個月的!”

杜興不禁搓了搓手,看著莫少華道:“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少華這里每個月是二百兩的俸。這是頭定下了來的規矩,就咱們這一塊做事的人,所有人都拿有豐厚的薪金。但頭也定了另一條規矩。那就是:該拿的你拿,不該拿的,你不能拿!不該拿的,你只要拿了一錢銀子,那都是要命的。杜興,你可一定要聽仔細,聽在意了。這可不是兒戲,你做營頭任的那點伎倆千萬不能在這里使!真出了差錯,大哥也保不下你。”

杜興認真地點了點頭道:“一個月一百兩,怎么花都花不完了,再不可能去動什么歪腦筋。”

“怕就怕人心不足!你既明白這些,便好。”莫少華站起身道:“你的傷沒有好全,事情也不急在這兩天!”

杜興見莫少華要走,想起剛才莫少華吩咐事情,心中有些疑問,連忙問道:“京人南下的借口是不是太虛了一點?這種借口用不了兩天,就會被人識破。大通銀莊也一定會第一時間出來辟謠的!”

莫少華點頭笑道:“沒關系,不過是一個借口而已,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大通銀莊里的存銀,根本兌現不了大量出現的銀票。不等他們把京人南下的謠言平息,新的謠言就會出現。這一點,我自有安排。”

杜興倒是真動了腦子,又問道:“聽說大通銀莊銀庫里的銀子有幾千萬兩!怎么可能沒有銀子兌?”

“這么和你說!市面若有兩千萬兩的銀票,按理說銀莊里便應該有兩千萬兩銀票。這一點,恐怕是大多數人都以為的。只是,大通銀莊開著十幾個分號,養著這么些人,還要費力地把銀子來回地運,圖的是什么?自然是圖大家把銀子都存到銀莊里,他們好把這些錢抽出去購地,購房,轉手,倒賣,并從中獲利。要不然銀莊靠什么吃飯?所以,銀莊里絕不可能有兩千萬兩銀子庫里頭。也許兩百萬兩也沒有!”

“這不可能?他們總得留一半的銀子應付這些兌銀子的人?”

“有人兌銀子,就自然有人存銀子!若是存銀子的人,比兌銀子的人多,銀莊里還會留那么多銀子在庫里嗎?”

杜興頓時失色地道:“這么說,萬一出現大量的擠兌,銀莊很可能無錢可付!”

“一旦京人南下的謠言傳開,到處都是兌銀子的人,你認為還有人敢存銀子嗎?”莫少華輕輕地一笑。“據說大通銀莊為了能更多的購置地產,甚至私發了許多銀票!若是沒什么事情,他們自然有時間可以慢慢地把帳扯平,但是他們已經沒有時間了。”

“這么一來,大通銀莊豈不就跨了?”

“沒那么容易!畢竟幾大世家還是有些家底的,實在不行,他們還要賤賣手里頭的地和貨品嘛;再說,咱們也不能一棍子把人打死了不是?好了,就說到這,你先把這兩件事處理好,接下來咱們還有得忙!”

杜興看著莫少華出了房門,卻沒有什么心思趴著養傷!只覺得心底里異常興奮,也不知道是要做一百兩萬的大事興奮,還是為了能‘打劫’一下大通銀莊興奮。

總之,他算是明白過來了,自己眼下要做的事情,絕對算得是大事。而莫大哥所說的那個高人,也確實手面夠大!不僅手面大,而且膽子更大。

連幾大世家在背后撐著的大通銀莊都敢下手,那可真是膽大包天的人物啊!也不知道這高人倒底是誰?自己的記憶里好像還真沒有這么一號人物,按理說,這樣膽大包天的人物,應該是很有名氣的才對啊!可是自己一路尋思過去,再沒有一個人能靠得這個邊的。不過,這么大的格局,他喜歡!

這才叫做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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