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 孽緣斷也不斷

也就在他偽裝毒發身亡之時。浩瀚的時空中，一雙冷冷的眸子就鎖定著五行大世界，正是仙界龍尊。見白色的火焰瞬間洶涌接著消失，龍尊眼里露出些許疑惑，心道：“這一寸相思產生的烈火竟然如此霸道，連我都看不清嗎？”

七大真火乃是世間最純正也最霸道的火焰，秦漢將之融合于體內，自然掌握了這七大真火，運用之時，便能以意念幻化各種形態。他方才點出的乾坤真火，又是七大真火中最為隱秘的一類，而且時間極短，刻意令火勢異常兇猛，也就是剎那功夫，便進了仙靈虛空，只留下一個人形的灰燼。

前前后后，雖然不到一個眨眼的功夫，卻是秦漢經過深思熟慮，將一切因素考慮到其中的結果。萬萬不能留下疑點。他這么做最大的依仗，一是獨立空間仙靈虛空的神奇，二是一寸相思之毒最后發作的情景，沒幾個人知曉，更沒幾個人見過。

龍尊心中略微有些懷疑，神念仍然停在秦漢方才身死之處。過了許久，再沒發現什么動靜，心中一定，忖道：“一寸相思如此霸道的劇毒，我耗盡心血，遍訪好友，搜羅各地，才得以煉制成功。一旦中毒，便是必死。這秦漢小兒不可能躲的多。看來是我多慮了。也罷，在這件事情上，我已經耗費了好些時日，也該去閉關，參研規則之道了。”

不得不說秦漢的運氣極好。一寸相思的丹方，是龍尊從古書上尋得，他自己親手煉制而成，對這種丹藥的了解遠不及秦漢的婆娑大智慧音描述的詳細。除了知道中了此毒必死無疑，發作時身體被焚燒成灰。旁的性狀，連龍尊也不知曉。

他唯一感到疑惑的，是方才那道火焰洶涌時，視線略微有些模糊。接著，就看到了一堆人形飛灰，極為迅速，根本沒有看清楚。龍尊怎么也沒想到，秦漢已然金蟬脫殼，藏了起來。

秦漢呆在仙靈虛空，想到即將離開，不免有些不舍。然后就想到已經身死的小斑，心底黯然，拿出那枚明錄珠，上上下下打量，一臉悲戚。這枚明錄珠里，有小斑的遺言。

雖然三個月的期限未到。但此時又是月黑之夜。正常來說，自己已經身死。然而，方才一寸相思之毒發作時，足下連火焰都沒有燃起，唯獨心里全是小斑的樣子。

“雖然一寸相思之毒未解，想來我這條小命是保住了，也不用去守那三個月的期限了吧？”想起小斑臨死前的模樣，又想到這里面有她對自己所說的話，秦漢再也忍不住，輕輕輸入一道法力，打開明錄珠。

一層淡淡的光幕緩緩在當空凝現，明錄珠內出現一片美麗的情景。眼前是一片明亮如鏡的湖泊，里面生長著各色的鮮花，漂亮的蝴蝶在上面飛舞，美輪美奐。

紅花白裙的女子言笑晏晏，舉止溫柔，滿臉幸福，一邊的秦漢懶散的躺在地上，小斑拿著小小的刀片，為他細心的剔除唇上的胡須。

多么美好的場景啊……秦漢看到這熟悉的一幕，看到溫婉可人的女子，熱淚如洶涌的浪潮，終于肆無忌憚的蔓延。

輕柔的聲音從明錄珠內響起，正是小斑——

我出生的地方，是一片暗無天日的空間。這里沒有盡頭，沒有光明。我被一團血色的氣流包裹著，在這片空間里靜靜的漂浮。一直到我產生了記憶，一直到我身體漸漸變大，一直到我長出一條又一條白色的尾巴。

這段漫長的歲月無法尺量。周圍永遠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像無法預測的未來，充滿兇險。很多時候我都覺得，就在我的身前，一頭頭滿目血腥的兇獸，對著我凄厲的嚎叫，恨不得撕爛我的血肉，將我吞入血盆大口。

我好怕，真的好怕。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少年，我每日都在恐懼中度過。想逃，可是身體不能動彈分毫。想叫，可是嘴巴發不出任何聲音。我想，是有一只看不見的大手，將我緊緊的抓住，讓我過這種比囚徒還要黑暗，沒有希望的生活。

什么時候才是個盡頭啊……

于是我幻想在我眼前，出現一片白玉鑄就的宮殿，那里面坐著一個白衣的男子，對著我溫柔的笑。我會歡快的奔跑過去，匍匐在他的腳下，伸出舌頭，舔去他足上不慎沾染的塵埃。

每當這個時候，我的心里就充滿了安寧。

那個男子從此在我的腦海里無數次的出現，常常陪伴著寂寞恐慌的我。到后來，就成為支撐我繼續飄下去的勇氣，令我甘愿為之付出一切的恩人。雖然，我從來都沒有看清楚他的臉龐。

應該是一張極俊逸的面孔吧？

恍惚間好多年又過去了。終于有一天，這片黑暗的空間里陡然傳來一抹細微的亮色，好似在我沉悶的心田打開一片遙遠的光明。我驚喜的發現，我的身體可以動彈了，我的嘴里能發出聲音了。

然后我又發現，我長出了第十條雪白的尾巴。

過往的一切，瞬間明了。

我是九尾狐身死后，漸漸衍化而生的千面妖狐。我能變幻出一千張不同的面孔，我擁有各種尋常妖獸無法想象的異能，比如，自由穿行在不同的空間，不必理會天地間規則的局限。千年后能自動化身成仙，凝結仙體。身體里流淌的血液，能給予旁人強大的力量。

我開心的鳴叫響徹這片略微出現亮色的黑暗空間。從此，我自由了，可以去做想做的事情了。

這一天，我已經等待了很久了。

我要去找他，那個曾在我最無助最驚慌的時刻，給予我無窮的溫暖和信念的男子。我會站在他的面前，告訴他，我愛他。我會讓他的足底不沾染丁點塵埃。我會為他付出一切，哪怕是我本來就很脆弱的生命。

從此，我再度開始了漂泊的生涯。在這片浩瀚的宇宙里，鮮活的、死寂的、美麗的、荒蕪的，大大小小的星辰，高高低低的空間，都曾留下過我的足跡，我不放過其中的任何一個，仔細尋找，生怕遺漏那個曾出現在我夢中的男子。

這種雖然枯燥，但充滿信念的生活，耗費了我三萬年的光景。

這時候，我已經成就了仙體，幻化成了人形。只是我的修為仍然沒有太大的進步，我的生命仍然脆弱不堪。哪怕是凡夫俗子手里的尖刀，也能刺入我的身體，讓我永生永世，消散在天地之間。

在這三萬年里，每當我碰到極好看的女子，便會將她的容貌深深記在心里，臨摹、幻化，直到我能幻化成她的樣子。我美好的想象著，在我遇到他的時候，一定要展現最美麗的容顏，讓他傾倒，走到我的身前——萬一他無視我的存在，那將會讓我所有的信念與勇氣瞬間化為烏有，我的整個世界也會坍塌。

我搜尋到九百九十九張美麗的容顏，剩下的那一張無法改變，那是我的本體千面妖狐，雪白的腦袋，尖尖的嘴巴，明亮的眼睛，一頭長著十條尾巴的小狐貍。

那是令我無比驚喜的一天，我看到一個身材壯碩的白衣男子，在我的前方急速的飛過。那身影，那模樣，像極了夢中的那個男子。我趕緊飛奔上去，嘴里連連呼喊。

這個人，是我后來的師尊，仙界大有來頭的人物，龍尊。

就是我追上去的舉動，讓我從此落入無邊的苦難。就像……就像我和秦漢哥哥沒有早一些認識一般，都是令人絕望的錯誤。

我歡喜的跑到龍尊的身前。

龍尊微微一愣，他的眼神非常冰冷，淡淡的問我：你想做什么，小狐貍？

龍尊居然一眼就看出我的本體是一只狐貍，只是他怎么也沒想到，我不是狐類，而是十大靈獸之一，由身死的九尾狐經過漫長的衍變，最終形成的千面妖狐。

我的心猛的一緊。我的那個他，向來溫柔無比，怎么會對我用這樣的語氣？我的心好痛好痛，多么想這就是我夢中的男子，又祈求著上蒼，千萬不要讓我的他，竟是這種無情的人。

你能伸出你的左手，給我看看嗎，我求你了……我突然靈機一動。在那段黑暗的歲月里，白衣的男子在溫柔撫摸我的時候，我分明的看見，他的手心里閃爍著一圈淡淡的金光，上面有一個奇怪的字符。

龍尊的眼神又是一冷。他冷冷的說：小狐貍，莫要挑戰我的耐心，像你這樣的妖物，我只消動一動手指，便能抹殺。

我的心瞬間降至谷底。

這就是我要找的那個人嗎？然而心底帶著最后的希望，我跪在他的身前，萬般哀求。最后，無奈的龍尊朝我伸了伸厚實的大手，冷冷的說：看見了嗎，滾吧！

他的手心很光滑，哪里有什么金光，哪里有那么好看的字符。我繃緊的全身馬上就松弛下來，雖然有點小小的失望，但更多的是深深的歡喜。我的那個他，那么善良溫柔的男子，怎么會是這樣的人。

我開心的走開，立時想去別的地方尋找。空間的界限對我沒有任何限制。這便是造化弄人……我遇見龍尊的地方，是仙界的一線天，那是仙界和下界的分割線，也是天地間的規則劃分之地，仙與凡的藩籬。

而我，就在最不應該的時刻，沖破了天地的規則界限，從仙界降落到凡塵。

我沒有察覺到，龍尊的眼里露出震駭的光芒。

然后，我聽到龍尊高聲向我說：小姑娘，你是在找人嗎，他的手心里是不是有什么特征呢，我倒是認識一個手心里有標記的人，你回來告訴我，我興許能幫到你呢。

飛奔中的我連忙停下，心底無比歡喜，趕緊回到龍尊的身前。龍尊看著我再次輕而易舉的沖破仙凡界限，眼里露出驚喜的光芒，我剛想問他這個人的消息，一只碩大的手掌，緊緊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的身體再不能動上分毫。

告訴我，你怎么可以沖破仙凡的界限，不說的話，我就將你殺了，你再也找不到想找的人——龍尊冰冷的語氣與充滿殺氣的眼神，令我瞬間全身發寒，如墜冰窟。

這么多年來，我一直過著一個人的生活，不斷尋找，從這個地方到那個地方，從來沒有停留，沒有與任何人有過瓜葛，哪里知道人心的險惡。我傻傻的將自己是千面妖狐的事情告訴了龍尊，連我不懼仙凡界限的異能，也一五一十的吐露。

龍尊聽說，略微一呆，接著仰天狂笑，周遭的空間都因為他狂放的笑聲開始顫動。他惡狠狠的向我的嘴里塞了一枚朱紅色的丹藥，冷冷的說：這是七心化骨丹，每隔十年，你不找我服用解藥，你的骨頭就會化為膿血，成為廢人，永世沒有解救之法。不過只要你聽我的話，我不僅會按時給你解藥，還會幫你找你想找的人。讓你們一直在一起，永不分離。

我的心神沉浸在龍尊描繪的美好情景中，和他一直在一起，永不分離。雖然被龍尊脅迫，但若是真能找到他，又有什么打緊呢？只要能真真切切的看上他一眼，為他吹去足底的塵埃，我便心滿意足。

于是，我跟著龍尊回到了仙界的龍王府，被他嚴加看管，在一個方圓十丈的院落里，不允許踏出半步。

龍尊并沒有說騙我，不斷的為我找來左手手心有印記的男子。他是有求于我，所以討好我吧？我一個個細心的檢查，每每失望而歸。這些人的左手里，要么是黑色的痣，要么是奇怪的紋路，甚至還長著骯臟的毛……我看上一眼，便惡心的厲害。

我的那個他，手心里是氤氳的金光，是美麗的字符，那是天底下最好看最神秘的文字。沒有任何人能與他相比。

我數次向龍尊抗議，要他放我出去，讓我自己去尋找。要么是好言相勸，要么是厲聲斥責，要么是威逼利誘，這就是龍尊的面目啊。龍尊甚至威脅我，如果我執意如此，就去派人殺掉所有掌心有印記的人。

我只能屈服。

我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但是我不敢冒這個險，萬一他當真被龍尊的人找到，萬一他真的被殺死，就算我死，也無法彌補自己的罪孽萬一。龍王府是整個仙界最強大的勢力之一，龍尊更是有名的心狠手辣，這樣的事情，真的會做。

我只得一直呆在龍王府，被嚴加看管。好在，龍尊仍然在幫我尋找手心里有印記的人，雖然每次找來的都不是，也總算讓我的心略微安定了一些——那么多人去找，總好過我自己一個人亂撞吧？

一直到十三萬年前，龍尊很罕見的主動找上我說：你知道我把你帶到這里，是為了什么嗎？

什么？

幫我去下界，殺一個人。

殺了他，你就能放我離開嗎？

只要你幫我殺了他，我不僅放你離開，還會繼續幫你尋找那個人。從現在起，你就可以恢復自由，但是你不能離開龍王府百萬里之外，免得遇到危險。你可以在這個范圍內，去找他。此外，你得發下天道之誓，永生永世不背叛我。

我在忐忑猶豫中發下了毒誓，內容是，我若背叛龍尊，永生永世不能與我的他在一起，即便相見，也是陌路。

從那天起，我恢復了自由，成為龍尊座下最小的弟子。也可以在龍王府百萬里之內，自由行走和尋找。每當這個時候，我的身后總會有修為強大的人守護，那是生怕我萬一出了什么事。

把我看的如此重，龍尊要我殺的那個人，一定重要的不得了吧？

偶爾在龍王府，我能看到我的那些師兄，看向我時熾熱的目光，因為我平素展現的，是九百九十九張面容里最美的一個。他們會跑過來向我獻殷勤，尤其以安真、安水、安瀾、安風這四個師兄，來的最勤，粘的最兇。

我自然不理會他們。

那一天，就在我居住的院落，飛來一只極漂亮的小東西，長著兩只大大的翅膀，上面有美麗而斑斕的色彩和紋路，像極了他手心神秘的字符。我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小東西，它落在我的手里，好像在對我輕輕的點頭。

我趕緊問別人它的來歷，仆人告訴我，這是蝴蝶，畢生飛不過滄海，性命極短，卻能在有生之年，揮動最美麗的翅膀，綻放最美麗的色彩。

當晚，我夢到了這只小小的蝴蝶，它好像在對我說：你要找的人，很快就會出現在你的面前。

我驚喜的醒來，腦子里一直是它斑斕的色彩，于是為自己取了一個名字：小斑。

我相信它對我說的話。于是尋找的越發仔細，就在這一次次的失望中，三萬年的光景很快就過去了。這一天，龍尊帶著安瀾出現在我的面前，他拿出一柄明晃晃的尖刀，和一只碧綠的小碗。

一小碗的鮮血幾乎令我昏眩。到后來我才知道，知曉我天生異能的龍尊，是讓安瀾服下了這碗血，到了三千下界中的五行大世界。上下界的規則極為嚴格，仙人一旦下界，就要遭遇規則的嚴懲。而我的這碗血，大大降低了狂暴的空間亂流。龍尊和幾位好友，合力打開一條空間通道，送了安瀾下界。

秦漢哥哥，我們是命數中的愛人，卻又是命數中的死敵。怪只怪可恨的蒼天，造化弄人，我太晚遇見了你，又太晚發現了你手心里的字符。上蒼對我們如此殘忍，一步接著一步的讓我們走錯。

日子就這么波瀾不驚的過去，我仍然竭盡所能的尋找著，龍尊也時不時的出來好言安慰一番，信誓旦旦的向我保證著。在一次次的失望里，我的心漸漸冷卻，開始懷疑夢里的男子，是不是真的存在于浩瀚的世間。

十萬年的時間又過去了。就是這一日，龍尊一臉肅穆的找上我說：你要幫我殺的那個人，終于出現了。從此刻起，你秘密下界，將他一身的寶物盡數掠奪后，再將其斬殺。只要你幫我做完這件事，我向天道起誓，一定還你自由。

這樣的日子我一直在苦苦忍耐，終于到了結束的一天。我早就想去無比浩瀚的仙界，去細細的尋找，而不是在龍王府方圓百萬里內的彈丸之地，束手待斃。我滿口答應下來，然而龍尊并不愿意。

我千面妖狐小斑，向天道起誓。完成龍尊交代的事情，絕不背叛。否則，讓我與他畢生不得相見。即便相見，也是仇敵，不死不休。

這是龍尊要求的誓言，他心里明白的很，我對自己的性命并不看重，唯獨看重的，是與夢中的他相見相望相守。

帶著神皇雕像，帶著劇毒一寸相思，帶著大批的仙丹，帶著龍尊煉制的時間靜止之地——一線谷，帶著各種備用之物，外加龍尊的千叮萬囑，我來到五行大世界，和早就守在此地的安瀾匯合，盯上一個叫秦漢的男子。

秦漢哥哥，你知道嗎？你的小斑，命中注定相愛的我們，卻是帶著各種歹毒的物事，帶著不除你不后快的心，帶著血淋淋的屠刀，害你來了。

從仙界飛向五行大世界的虛空，我的心痛到無法呼吸。惡毒的龍尊向我出了一個天大的難題。要我向秦漢下一寸相思之毒。而下毒的法子，卻是與他合體相歡。

龍尊說，秦漢身上帶著逆天的寶物，他必須全部拿到，只有下了一寸相思之毒，才有這個可能。

殘忍的龍尊又耍了我一把。這個要求，是在我發了天道之誓后，才提出來的。即便我想反悔，也不可能。我無法容忍與他畢生不得相見。更無法容忍相見后，卻成為不死不休的仇敵。

我不敢去違背天道之誓。于是心底恨極了這個叫秦漢的人。這么多年來，我的手上從來沒有一絲血腥。卻恨不得見這個秦漢，千刀萬剮。

到了五行大世界，憑借著安瀾這么多年暗中的經營，我們重建了冰刺，這個邪惡的組織很快便有了不小的規模。我已經成就了仙體，擁有強大的神識。很多時候，我都緊緊盯著秦漢，竭盡一切可能，去尋找對付他的手段和機會。

那時候的秦漢只是一個很弱小的凡人，我心底奇怪，這樣的人犯的著如此大張旗鼓嗎？很快，他得到了蜚聲五行大世界的殺神浪白起垂青，浪白起是無比卓越的人物，欠缺的只是機遇，從這個時候，我才對秦漢略微高看了幾分。

接著，秦漢的身上出現了龍尊所說的功法：無量無極大吸收術。

原來這個凡人，果真有些不簡單呢。

便是因為如此，我把與秦漢最初相識那個叫初南的女子，抓到了冰刺。能用來對付他的一切手段，我都會用，都會去做。我絕不允許任何人妨礙我與夢中的他，在不久的將來相見。

龍尊說過，必須要在秦漢達到巔峰，氣運最強的時候才能動手，這樣一來，秦漢所有的一切，便能順理成章的繼承過來。進而將龍尊的生死大敵所有的氣運和希望，盡數泯滅。

我只能按照龍尊的吩咐去做。

神皇雕像，是龍尊下了大功夫，和他那幾個朋友聯手煉制的傀儡，目的就是攫取秦漢的一切。

這個傀儡需要吞噬十萬個五行秘境八重以上，下界修士的靈識與修為，才能產生靈智，進而掠奪。我只能下大功夫將冰刺進一步強大，然而在五行大世界，修為達到五行秘境八重以上的修士，還不到一萬，離十萬之數差的很遠很遠。

我刻意行向三千下界中旁的世界，用帶來的飛行旗，做好路標。一邊搜尋五行大世界根骨不凡的青年，讓他們服食丹藥在一線谷修習，又制定了天地玄黃四等任務。

這些任務，要么是壯大冰刺修士的數量和實力，要么是與秦漢有關的人。多抓一個，便能讓他多兩分投鼠忌器。為了和夢中的他相見，我絕不介意讓雙手沾滿血腥，屠戮蒼生，在所不惜。

愚蠢的飛劍俠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了冰刺，他殺的人，正是秦漢。

秦漢的修為以恐怖的速度提升。我不愿打草驚蛇，只是派出去五個低階殺手試探。不想，修為相差那么大的情況下，五個人盡數死在他的手里。也就是這時候，我對這個下界凡人，第一次產生了恐慌。

是到動手的時候了。萬一……就算是萬一，被他發覺其中的玄機，完不成龍尊交代我的任務，我都要追悔莫及。我咬緊了牙齒，終于下定決心，向秦漢下一寸相思。

那晚，我用手指捅破了自己的處子之身。這是我留給夢中那個他的，絕不允許被旁人褻瀆。我知道，下了一寸相思之毒，我就會成殘花敗柳。我在心里默默的想，等見到夢中的他，我會用自己骯臟的身體，舔盡他足底的塵埃，而不讓他觸碰到我已經不暇的身體。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哭的撕心裂肺。很快，飛劍俠再次找上門來，當時的秦漢，就在明珠城。我略施小計，殺了明珠城主和夫人，和安瀾搖身一變，喬裝成明珠城主，在九百九十九種面孔中，找了一張我不喜歡的，幻化成那般模樣，在深夜，敲響了秦漢的門。

我分明察覺自己心頭在流血，為了不引起他的疑慮，我用瘋狂的舉動掩飾深深的仇恨。他嘴里罵著我，身子兇狠的沖刺著，我下面痛的要命，卻只能強顏歡笑。恍惚中，眼前的男子變成了夢中的他。

怎么會呢？我那個夢中的他，肯定有一張俊逸的面孔，有溫暖的笑容。他的長相，差的太遠了。

我忍住心頭的惡心，悄悄的舔著他的耳朵。接下來的三日，每天晚上我都會去敲開他的房門，和他大行男女之事。我心底的仇恨越發深沉，只想著一旦他的氣運升到最大，必定剜出他的心，一刀刀狠命的刺。

飛劍俠的確是一個好幫手，他居然帶來了曼陀路花和屠靡草。太好了。這樣一來，秦漢只會把心思停留在這種毒物上，卻絲毫不知，自己的無形中，已經身中一寸相思之毒。

他揚言再看到我，便殺了我。我心里冷笑，以你的手段，也能殺了我嗎？我可已經成就了仙體，擁有下界凡人無法想象的神通。我還是裝作驚慌失措的逃離。秦漢將飛劍俠煉化成白癡，丟到荒野，我將之帶回冰刺，化為己用。

他終于中了一寸相思之毒，我的心終于安定下來。然而從此以后，好些好些時候，我的心里都在想念著他。夢中男子的身影，卻在這個時候開始模糊。好些時候，我甚至再也描繪不出他身形的輪廓。

我想我是一個下賤的女人，確切的說，我是一只下賤的狐貍。竟然開始忘記那個在我最黑暗的光景，陪伴我無數歲月的恩人，反而開始想念這個霸占了我身體的骯臟男人。

于是我對他的仇恨，越來越深。事實上，是我刻意讓自己對他越來越恨。然而越是恨他，心底里越來越想念。到了后來，我幾乎時時刻刻都在想念著這個可惡的男人，夢中白衣的偉岸男子，卻很少再想起。

我狠狠的抽著自己的臉，我真的是個下賤的女人。

雖然不知道中了一寸相思，秦漢卻開始懷疑冰刺。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我下令冰刺成員，停止對付與他相關的人，反正有一個初南，也就夠了，觀察了這么久，我早就發現這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那一刻我甚至卑鄙的想，若是我夢中的他，也能像他這么有情有義，該多好啊……

我略微做了些手腳，將天龍寺的靜觀引入無盡荒原，利誘妖族魔族大舉入侵，一則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一則，在生死相斗中，斬殺的生命越多，掠奪的氣運越大，他的氣運才會越大。天下越是大亂，越是能給他更多的機會。

我得盡快讓他成長起來，盡快殺了他。

這種時刻想念他的日子，我已經無比畏懼和恐慌。

天龍寺果然出手了。卑鄙的和尚們也對秦漢有所圖謀。若非他們手里那柄仙器，我早就和安瀾出手將之毀滅。仙器的威力，大到無法想象，連我們都不敢輕易招惹。更何況，在這樣的情況下，我還可以好生利用一番天龍寺，不是嗎？

我開始明白龍尊對秦漢的畏懼了。他居然有一頭連我看上一眼，都心驚膽戰的妖獸。居然修習了異常高深的功法。那頭妖獸竟能逆天取力。我本體是十大靈獸之一，自然知道逆天取力意味著什么。那是傳聞中，地位凌駕于一切神獸之上的遠古神獸……難怪龍尊會如此畏懼，也難怪龍尊會如此貪婪。

秦漢躲在凡人的王府，他果然很聰明，深諳大隱隱于市的道理。這一年多里，我一直默默的注視著他。好幾次都想將他揪出來。然而詭異的心境令我無法下手。最后，我又略微使了些手段，讓天龍寺大舉攻入琉璃福地。

他的師傅浪白起，我雖然略微有些不忍，也還是暗中幫助天龍寺擒拿。于是，他在乎的那些人，遭到巨大的災難。自此，秦漢和天龍寺結下再也無法通融的血海深仇。

我仍然在時時刻刻的想著他，看著他在果親王府下賤的模樣，他好似怡然自得，我卻心如刀絞。這本該是一個縱橫天地的男子啊，卻因為我，淪落到了這步田地。

我的心頭開始不忍，第一次對龍尊交代的任務生出厭惡。也理所當然的更加痛恨他。然而，在我不知道的時候，這個骯臟的男人已經深深走進我的心里，我對他再生不出絲毫恨意。

于是我開始痛恨我自己，開始在閑暇的時候，狠狠的折磨自己。好讓夢中男子的輪廓，再次出現在我的腦海里。

然而從來都沒有。我已經描繪不出他的樣子。這么久的時間里，連夢里都不曾再與他相會。

秦漢居然殺進天龍寺，我心底里為他捏了把汗，悄然藏身在暗處，隨時準備出手相救。他該死，但是現在不能死。我得完成龍尊交代的任務，將他的一切盡數掠奪，才能不至于受到天道之誓的懲罰，才能和我夢中的男子相會。

他居然擒拿了玄悲。天龍寺的那件仙器，登時威力大減。我原想出手滅掉這個骯臟之地，又打消了這個念頭。讓秦漢去吧，屠戮了天龍寺，他的氣運想必會大大增強。

秦漢終于對冰刺產生了巨大的懷疑，居然以身犯險，混入冰刺。再一次親眼看見他，我的心里好激動好開心。那一天我們瘋狂了許久許久，他體內的一寸相思之毒也開始發作。我光著身子躺在他的身旁，心底里一千一萬個不愿意，卻不得不承認，我深深愛上了這個霸占了我身體，將死的男子。

恍惚中，秦漢變成了夢中男子的樣子。

想到我愛上的男子，很快就要死在我的手里，我痛恨自己下賤無比的同時，心如刀絞。

神皇雕像吸收修士的修為與靈識，已經接近尾聲。秦漢分明發現了神皇雕像的不對，開始小心的刺探。我逐漸開始放任自流，只是將對付與他相關之人的任務取消。但我知道，這樣不可能瞞的過他，他一定有法子知道。

這一向是一個很聰明的男人。

知道了又能怎么樣呢，反正他就快死了，于是我的身體開始抽搐，心痛的幾乎令我昏厥。

我故意避而不見，卻終歸忍不住對他的思念。單純的看著他，已經無法傾訴我的相思。于是我日日和他在一起，聽他說話，讓他無休止的愛撫我，心頭有別樣的痛苦和甜蜜的同時，深深沉淪在這種禁忌之戀中。

他中了一寸相思，本就該對我無比親近。

他對我，也是極好極好的。我更愿意相信這是因為一寸相思的緣故，是他身不由己。于是一次次的欺騙，一句句的謊言。他從來都是信以為真的，或者，是努力的去相信。因為我分明感覺到，有些時候，他是清醒的。

這個發現讓我慌張，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清醒了，還會對我這樣好嗎？

我一直處在這種愛與恨的邊緣，冰與火的煎熬里，糾結、矛盾、絕望、痛苦、悲憤，不曾得到，卻一直害怕失去。

哪怕是他要前往雷音大世界，我都忍不住要跟著。如果看不到他，我覺得我會發瘋。至于那個夢中的男子，我已經許久許久不曾想起了。

我果然是個下賤的女人。

在那個美麗的湖邊，我用明錄珠記下我們的甜蜜。在我拿著刀片為他剃須時，看著他瞇起的眼睛，好幾次，我都想割破他的咽喉，終歸狠不下心腸。反而在他的溫柔中，淪陷的越來越深。

我知道，再這樣下去，我一定會違背天道之誓，受到嚴厲的懲罰，終身不得與夢中的男子相見。五行大世界的八大寶地，都是上界仙人所留，一旦得到，對氣運有無與倫比的好處。一番考量下，我再也不敢等下去，決定速速幫助他拿到其中的寶物，然后催動神皇雕像，將之滅殺。

原本，是我進入神皇雕像里去吸引他被吞噬的。我卻再也狠不下這個心腸，無計可施下，將他的初戀女子初南放了進去。

那也是他愛著的人啊，應該會有作用吧？

他從一處到了另一處，在短時間內搜刮著八大寶地的巨寶。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這是他在加速自己死亡啊……終于，再也狠不下心腸的我，等在千佛洞，故意詢問他獲得寶物的情況，讓他對我生出防范之心。

我能做的，我敢做的，只有這么多。

他果然懷疑我了，問我愛不愛他。我嘴上笑著，心里一陣絞痛。最后狠下心來，告訴他，我愛他，比他愛我還要多。

這一次，不是欺騙，不是謊言。

他說是要和我成親的。

我再也不敢說一句話，心里大雨滂沱。

便在此時，我的目光不經意間，看到了他的左手手心。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是那淡淡的金光，就是那熟悉的字符，是世間最神秘最美麗的文字。

夢里的男子在我的腦海里再次清晰起來，很快，就與他融為一體。那溫暖的手掌，那俊逸的臉龐。唯獨不同的，是他此刻穿著的灰衣，卻比不染點塵的白衣更加潔白干凈。

我的心兒在顫抖，原來他就是我一直要找的人啊！

淚水迷糊了我的雙眼，我將心中的震駭近乎完美的掩飾。這幾年來飽受摧殘的心，第一次得到徹底的放松。我的確完成了我的夢想，我找到了我的他，還與他恩愛了那么多，一次一次，一遍一遍，這已經足夠了。

不是嗎？

告訴他，我在佛陀墟等著他。

在離開的那一刻，我已經做好了打算。我不會再幫邪惡的龍尊做任何事情。我只要我的他安然無恙。

為什么不早點發現呢？

為什么不在一寸相思之毒還沒有種下前，我便攤開他的手掌看一看呢？

怪就怪那個時候，我仇恨著不該仇恨的人，在他身下委曲求全，不想再去了解絲毫。到了不恨的時候，又生怕看多了，以后愈發忘不了。

或者說，我從來就沒有想到這一點。連上蒼也在捉弄著我們。注定了要和最愛的人，命中注定的人，擦肩而過。

我用惡毒的語言刺激著他，我嘴上這么說著，心里卻在說，秦漢哥哥，我好愛你啊！

我的方法果然起了作用，他果然將長劍刺入我的心窩。我沒有躲避，我已經發了天道之誓，一旦違背龍尊的命令，我們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敵，要么他死，要么我死。

該死的人，自然是我。

我是千面妖狐，擁有異能，生有特殊的血液。只有他的劍尖沾染了我的血腥，才有能力斬殺上界的安瀾，以及那座隨時準備吞噬他一切的傀儡。否則，他終究免不了身死之局。

如此一來，他還有一線生機。

這一路，我做錯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將他害到了這步田地……想到這里，我恨不得將自己千刀萬剮。若世間真有主管一切的上蒼，請允許我用自己永遠消失的代價，來贖罪，乞求上蒼，換得他安然度過這一大劫，和以后的每一年每一天。

秦漢哥哥，對不起，是小斑對不起你……

秦漢哥哥，都分離這么久了，你還好嗎？

秦漢哥哥，小斑愛你，真的，比你愛我更愛你啊！流氓修仙之御女手記 219 孽緣斷也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