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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道本玄妙誰知意

更新時間:2012-07-26  作者:常書欣
香色傾城 第14章 道本玄妙誰知意
睡覺是個技術活,和吃飯、談戀愛并列大學必修三大科目。

之所以叫技術活,那是因為必須在不想睡的時候也能睡著,在能睡著的時候,睡得起不了床,否則這個科目都不算合格。文青賢弟曾經總結說,幸者為豬不幸為人,不過單哥和雷哥是幸運的,最起碼睡得像豬。

對此單勇一笑而過,來了不怎么喜歡的學校、不怎么喜歡的專業,如果不睡覺,那種無所事事的困惑會比眼澀打哈欠的困意更難受。而睡覺則不同,很多紊亂的思緒在平躺著的時候會軟軟隨著睡意漸起而消失,特別像現在午后的時光,陽光已過向南的窗口,靜靜的躺在床上,感受著空氣中的暖意和午后時光的靜謐,會讓人在這種慵懶的氛圍中不知不覺地打發時光,直到日落山西。

不知不覺就這樣打發走了四年的光陰,學了點什么,單勇說不上來。將來出去干什么,單勇也想不出來。甚至于對自己將來能干什么,單勇也說不上來。所聞所見諸多畢業求職無門、從業無路的事,好像在反證知識改變命運這句話,而且對于潞州學院這所二流大學,多數的畢業生都會被所謂的大學知識改變成這種悲情的命運。

每每想到此處,單勇的目光里會變得惆悵,會懷念原來家里在英雄路的大房子,會懷念早年父親發跡買的那輛皇冠車,會懷念原來開在八一路的驢苑酒樓,這些都是曾經可以向人炫耀的資本,如果能延續到今天的話,或許自己的命運會是另外一個樣子。

他記得,從貴族學校輟學的時候,自己是逃也似的奔出了別人鄙夷的視線,曾經簇擁著自己的朋友、同學,只剩下一個腦子不大靈光的雷大鵬。他記得,猝來的不幸,擊倒了眼中無所不能的父親,車賣了、店盤出去了、房子賣了,一個家垮了。他記得,自己也差一點沒有走出那種巨大的心理落差,也許可以接受由富到貧的現實,可接受不了別人眼中鄙夷、譏誚和可憐的目光。

當辛苦成為一種生活方式、當容忍成了一種日常習慣,對很多事的感覺就會變得很淡,就像現在,即便就真有什么悲情命運在等著,雖然惆悵,卻不驚慌,因為想不出還能有什么比多年前那場更不幸的事。

想著,漸漸的困了,朦朧中似乎又看到了那個倩影,紅衣長發,飄飄欲仙在站在漳澤湖岸,單勇在伸手,可總也夠不著。那是沉寂了很多年,又一次讓他如此心動的倩影。

通……一聲巨響,門被踢開了,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似睡非睡的單勇沒動,睡得很蛋定,能用這種方式進門的,除了雷大鵬就是體育系那幾位狐朋狗友,懶得理他們。

果真是雷大鵬,而且是和司慕賢一起回來了,進門奔到床上,一踩梯子,雷大鵬一把揪著上鋪的單勇,單勇回頭,眼神懶洋洋地,嘴里吐了個字:“滾!”

這貨典型的間歇性狂躁癥,想起什么玩的來,那是說風就來雨。這不,拽著單勇喊著:“快快,蛋哥,快起來,看美女去。”

“沒穿衣服的我現在興趣都不大,何況穿著衣服的,自個看去吧,別打擾我睡覺。”單勇懶洋洋的仰面躺上了,沒搭理這貨。

不料雷大鵬爆了句:“你真不去呀,就昨天去你家吃飯那妞。還有腦袋上一根雜毛沒有那老頭。來咱們系了。”

嗯?一扭頭,單勇一驚,一屁股坐起來了,看著兩人,愕然道:“不是蒙我吧?這么巧?”

“還真不蒙你,我看著宋教授陪著他們上三樓階梯教室了,那老頭叫左南下,*南大學的退休教授,是宋教授專門邀請來給咱們中文系講座的。”司慕賢道。

“關鍵不是老頭。”雷大鵬強調道:“本來六十多個男生三分之一都沒到全,咦喲,一看來了個絕色,來回電話一通知,我靠,不到五分鐘,男生全去階梯教室報道了,外系的都來看來了。”

“不會吧?這么夸張?”單勇愣了愣,沒明白巧合究竟是怎么樣發生的。

“走走,他不去拉倒,別說我沒通知你啊,丫的睡覺連手機都不開,累得哥們還得跑一趟。”雷大鵬拉著司慕賢,不待和單勇磨嘴皮了。

“等等……誰說不去了!?”

單勇一個激靈從床上直跳下來,趿著鞋,提著褲子,追了出去。

在這一點上,不管男生還是男人,都是共通的,更何況是那位讓單勇念念難忘的美女。

幾乎是小跑著往教學樓奔來,一奔起來,反倒雷大鵬落后了,罵罵咧咧跟著,進了教學樓,上了三樓階梯教室,單勇的腳步停下了,后面的兩人也跟著簇上來,停下了,教室門口,系主任王恒斌、系里的宋教授還有各班的班主任,正圍著那位昨天見過的老頭說笑著什么,看著班主任任群也在列,單勇三人沿著墻角準備溜進教室,不料系主任發現了,很不悅地斥著:“又是你們三個?干脆不來多好。”

三人尷尬的笑著,不犟嘴,但也沒有羞愧的意思,左南下一看這三位,猛地眼一直,倒吸涼氣,愣了下,任群還以為是老教授看不過眼了,趕緊地趕著三人揮手道:“單勇、大鵬,去教室搬幾個椅子,沒座位了。”

一句如逢大赦,三個人掉頭就跑,跑到了二樓的教室,各搬著椅子,出門單勇不確定地問著:“怎么沒見那妞啊,別看不著美女,凈聽老頭一通瞎扯蛋哲學,那可郁悶了,系里領導都在,溜都不好意思溜。”

“我無所謂啊,我和王華婷坐一塊,哎蛋哥,你說我和她之間這層窗戶紙怎么捅破呀?”雷大鵬邊走邊問。司慕賢接口教唆道:“直接是你的性格、委婉不是你的個性,下了課到她面前含情脈脈注視十分鐘,然后直接說‘我愛你’”。

“尼瑪,你就會這一招,也不換換花樣?不管用怎么辦?上回追英語系那個叫張萌的,就你教的這辦法,她呸了我一口就跑了,不但那次跑了,以后見了我就跑。”雷大鵬罵道。

看來雷大鵬被捉弄得已經有戒心了,單勇和司慕賢謔笑著,前面快跑著,把雷大鵬搞得追也不及,到了教室門口,卻是已經開始了,三個人搬著椅子一進門,沒來由地哄哈一陣笑聲,被打斷了。系里不少男生招著手喊著:雷哥,來來,這兒坐。雷大鵬嘿嘿笑著,搬著椅子,進了過道里,嘭一放,當不當,正不正,離王華婷隔著兩人的距離,司慕賢眼尖,搬著椅子直往后跑,和男生扎堆坐了,單勇愣了愣,系里的領導都在第一排,一眼掃到了左前方正拿著DV調試的那位姑娘,此時也是頗為詫異地看著進來的三位。估計沒想這三個小吃貨是大學生。

不待系主任和班主任催促,單勇搬著椅子,直到左前,所有的座位前面,在那姑娘訝異的眼光中,大大方方把椅子放到她的座位一旁,然后大馬金刀一坐,這一下子,兩人成了全場矚目焦點了,后面一群起哄的男生噓聲不斷,雷大鵬倒沒想到蛋哥這么直接,直得瑟地鼓掌,連王華婷很不悅地側眼剜他一眼也沒注意到。

潞大的中文系是大系,有四百多人,平時也就兩三個班的大課,像這樣的全系聚會卻是不多,本來就對左教授帶來的這位美女都在評頭論足,論來論去的結果實在是和潞院稱得上校花的不可同日而語,不但男生在看,連女生們也忍不住會多看兩眼。單勇進門就和這位坐在最前準備錄像的美女坐一塊,看樣兩人居然還認識,這下子,惹得不少女生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了。

單勇在男生不多的中文系里也算個帥哥,是那種看上去和誰發生緋聞都不意外的帥哥,不過要和今天這位有瓜葛,那免不了有點意外了,至于男生都摁捺不住心里的羨慕嫉妒恨了,后面的一堆人扯著司慕賢問長問短了,主要奇怪的是:蛋哥不釣魚高手么,什么釣妞也成高手了?

怎么著就和美女搭上訕了?其實也沒什么,單勇坐到左熙穎的身側,貌似親蜜地說了附耳說了句客氣話:“謝謝啊。”

“謝謝!?謝什么?”左熙穎上當了,扭頭問著,被搭訕上了。

單勇一瞟幾百雙眼睛都盯著自己,得意地道:“謝謝你沒有拒絕剛才的搭訕呀!?因為你,我收獲了現場絕大多數的羨慕眼光。”

左熙穎微微一愣,回頭時,發現問題所在了,現場不少的學生的眼光有意無意往這個方向瞟,自己和單勇貌似親蜜的一句,怕要引起猜測紛紛了。敢情是故意來搭訕的。

不過她對此好像并不十分介意,無語地看了單勇一眼,剛剛從驚訝中跳出來,實在把這位現在一身校服的和水庫所見的野后生印象重合起來,連她也覺得這相遇太過巧合了,訝異地四下掃過一眼之后,輕聲道:“那恭喜你嘍。”

“恭喜什么?”單勇問。

“恭喜你找到可以向朋友炫耀的機會了。”左熙穎笑著道。

沒想到左熙穎這么豁達和落落大方,單勇樂了,就坡下驢輕聲問著:“那我有幸知道給我炫耀機會的這位美女芳名嗎?否則我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回去炫耀啊!?”

“既然是可以炫耀的芳名,自然不能輕易讓你知道了。”左熙穎眼睛一睜圓,抿著嘴笑笑,像是個促狹的鬼臉,不過看得單勇心顫了顫,有種貓抓癢癢的感覺,離得這么近,心砰砰直跳,好在講座開始了,左熙穎開著DV對著講臺,單勇本待說什么,人群一安靜,這倒不敢造次了。

人老實了,可眼睛不老實了,單勇細細地打量著一身夏裝,白坎肩、青色長褲、蹬著休閑鞋的這位美女,一眼過去要比潞院那些個青澀妞養眼多了,偷窺了良久,單勇一直試圖找出這妞身上最吸引他和最出色的地方,是線條?是臉蛋?是眼睛?還是……說不上來,也沒有找到準確的答案,因為他發現,那一樣好像并不是十分的出色,但你不得不嘆服造物的神奇,這些元素組合在一起,卻是覺得處處都很出色,否則也不足以把全系幾十號喜歡看美女的色哥色弟全吸引來了。

講座開始了,先是宋教授講的話,是潞院唯一還推得出來的貨真價實的名人,研究紅學頗有建樹,退休后還經常被系里請回來講幾節課,這老頭簡簡單單介紹了幾句*南大學來的哲學教授、碩士生導師左南下教授,此次回潞州觀光,特地邀來舉辦一期講座云云。

草草一介紹,掌聲中,左南下老頭意氣風發地從座位直上講臺,單勇驚訝地看著左南下,又側目看看正專心致志錄著DV的這位美女,心里泛起個酸酸的感覺:娘的,真是人不可貌相,都是吃貨,這差別怎么這么大涅?咱哥幾個吃貨都是草包,這吃貨居然是個教授!?

不過不可否認,那吃貨的風度確實不錯,滿頭銀發,步履矯健,意氣風發,要再年輕點,傾倒在座大多數不諳世事的女生一點問題沒有。

講臺上站定,擺著手示意著掌停,左南下笑著來了個開場白道:“古往今來有句叫文人相輕,大家聽出來了,我們沒相輕,而是互捧,原因是我和宋教授是朋友,不過他把我捧高了啊……呵呵,大家別因為我這個身份顯得生疏啊,我其實是被宋教授硬扯來的,像我這類學哲學的教授不值錢,到哪兒講座,出場費還沒有酒吧歌手的高,所以我不談哲學很多年了。”

一句開場,全場皆笑,談笑風聲的左南下立時拉近了和現場學子的距離,本來以為又是什么辨證法、正反論一類的枯燥話題,可沒想到這么輕松愜意,不少學生不自然地為左老頭鼓起掌來,單勇注意地觀察著前一排的系里領導,不少臉上稍不悅之色,似乎應該高雅的東西被左南下搞得粗鄙不堪了,有誤導學生之嫌,不過單勇心里暗樂,有點喜歡上左老頭這不拘一格的調調了。

“什么是哲學?”

一句突問,老頭一欠身雷語出來了:“這個問題……我解答不了。”

下面哄哈一笑,左南下微笑著繼續著,一波三折,聽得人興趣頓來,又一個轉折道:

“在哲學文化市場越來越萎靡不振的今天,哲學家越來越被排擠到文化的邊緣地帶,已經落拓到和千百種職業同槽爭食的地步,早已喪失了昔日的自信、博大和雍容……現代的人喜歡講生意,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看哲學,那么哲學家應該是做人的靈魂生意的,不過可惜的是工業、科技時代的文明驅逐著人的靈魂,曾經飽受頌揚的偉大、崇高、英雄、溫情、善良、純潔等等之類,都成為歷史不合時宜的沉積,遭到蔑視和摒棄,靈魂越來越少,所以我們的生意就越來越難做了,這也是哲學越來越走向衰微的所在,物質時代,大家關心的是高薪和飯碗,而不是理想和信仰……所以我說,我解答不了,即便能解答,也不會讓大家信服。”

漸漸地,話題走向沉重,引起共鳴了,不少學生目不瞬眨地盯著,傾耳聽著,眨眼間,左南下給單勇的印像又來了個大翻盤,那些話給他的感覺似乎也是他無聊中能隱隱約約抓到的,只不過不會像這樣侃侃地說出來、說得這么清楚,甚至于這老頭的所說對他的吸引超過了身邊的美女,好一會兒注意地聽著,忘了心猿意馬了。

“什么是哲學?還是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左南下繞回來了,手指指點間,話鋒一轉道:“其實也不用我回答,雖然衰微了,但并不等于消亡了,文化的因子就像種子一樣,根植在每個人的骨子里,你可以無視,但你無法否認它的存在,其實哲學就在我們中間,每個人都或多或少會有他的哲學思維,比如我進潞院大門時,就發現潞院的哲學氛圍其實很濃……保安都懂哲學。”

老頭神色飛舞,撂了個懸念,不少人在猜測下文,不過猜不到老頭的思維所向,左南下笑著釋疑道:“保安攔住我們,問了三個問題:第一個,我是誰?第二個,我從哪里來?第三個,我到哪里去?……這三個問題,恰恰是哲學要解決的終極問題,連保安都在思考哲學問題吶,還用我解釋嗎?”

哄哈一笑,這肯定是個玩笑,像這號人物保安肯定不敢攔,不過這個玩笑把剛剛的沉重化解了,從沉重婉轉到了輕快,單勇看到左熙穎也微微笑著,似乎已經習慣了父親這種開玩笑的口吻,不用說這是要引出下文,就見得左南下兩手支桌,傾身道著:

“帶著這三個問題回歸到今天的主題,在座的我相信大家也許會有過這種經歷:當我們站在高山之巔,面對蒼茫浩淼的天空;會有一種虛無感,會覺得世界實在一無所有;或者當我們站在高樓大廈的鋼筋水泥叢林之間,淹沒在人海和車海中,想一想,我們自己像恒河沙粒一樣毫不起眼,注定會沿著生老病死的軌跡走完這一生,會讓我們在虛無中失去本就不多的存在感。

人如何找出生活的意義,走出虛無感,這是中西哲學都在探索的問題,二者之間的不同體現在它們的超越精神上,西方的哲學精神更多的是一種宗教情懷,簡單地舉個例子,比如老外們遇到讓他們愕然不已的事,第一句話是:Oh,Mygod!這體現出他們骨子里濃厚的宗教意識,把超越的對象歸之于人格化的神。而中國人則不同,遇到不可理解的事,第一句話會驚訝地喊:我的媽呀!這體現出一種理性的精神,體現出一種人生的智慧,也就是常說的,有事了我不求神不求人,我靠我爸媽……呵呵,中西哲學最大的差異就在這里。”

一番話引出的笑聲不斷,漸漸地把在座的系里領導說得也是笑意滿面,風趣、幽默的話題吸引了全場的注意力,單勇不經意看到雷大鵬那貨時,他居然還兩眼瞪得炯炯有神,聽得津津有味,能讓雷大鵬聽進去,那老頭還真就不一般了,雷哥從來是一上課就睡覺,比吃安眠藥還靈。

等著笑聲漸息,左南下轉著換了種說法,踱著步,拿著粉筆在移動黑板上寫了一行“中國哲學的人生智慧”幾個大字,龍飛鳳舞,頗有翰墨之風,漂亮的板書贏得一陣噓聲,回頭時,滿頭銀發的老頭道著:

“以下咱們共同探討中國哲學的人生智慧,我們以提問式開始,問與答互動,咱們不要沿襲我說你聽的教條模式……誰先來?最好能把我掛到講臺上,我也好對哲學徹底死心。”

這一問,又是一陣善意的笑聲,對這個老頭有好感的人不在少數。在場的不少躍躍欲試了,不過相互看著誰也沒舉手提問,畢竟哲學這玩意正如左南下所講,衰微到少有人問津的程度,正常的學科都沒人學呢,誰還有閑功夫學哲學,左南下四顧沒人舉手,干脆點名了,這一點,直接點得是直著脖子饒有興致聽的雷大鵬,一叫道:“那位同學,你有問題嗎?”

壞了,單勇嚇了一跳,雷大鵬傻不拉嘰看看四周,愣眼站起來,然后是教室吃吃笑聲一片,雷大鵬想了想,很誠實地道:“我沒學過,你讓我提什么問題?”

嘩聲哄笑一片,雷哥向來實話實說,不過這句倒不怎么雷人,左南下不介意地道:“那我問你個問題怎么樣?”

“你看你這人,我都沒學過,你問我,我能會呀?”雷大鵬埋怨道,哄笑聲音更大。

前座的一排老師都掩著臉笑,潞院擴招要求放了很低,雷大鵬屬于那種擴招都不合格的,還多讀了一年預科。笨學生不少見,笨到雷大鵬那種水平的可真不多見。左熙穎把DV對準雷大鵬了,雷大鵬本來迷糊一臉,看著左熙穎呲嘴笑了,這一笑,又把不少人逗笑了。

本來以為要亂場了,不過左南下似乎根本不介意,很和靄地道:“沒關系,我問的很簡單……比如,你叫什么名字?”

“哦,我叫雷大鵬,認識我的都喊我天雷哥。咱們認識啊。”雷大鵬樂了,馬上回答上來了,又是一陣哄笑。

“那你學習怎么樣?不介意回答吧?”左南下笑著問。

這一問笑臉更多了,不過雷大鵬苦臉了,咬著食指,顯得很難為情地囁喃說著:“肯定不怎么樣呀!我媽說供我上學糟塌的錢都夠買輛奔馳車了。”

更多的人笑得瞇上眼了,天雷哥的坦誠經常雷得人外焦里嫩,不過左南下仿佛很贊賞這個蠢貨似地,又是問了句道:“那是什么原因呢?別人比你聰明?”

這一問,雷大鵬有點不服氣了,左右環顧,不確定地道:“不覺得我比別人笨呀?”

笑聲更大了,后座的同學里有人起哄:天雷哥最聰明,誰說天雷哥笨了。

因為雷大鵬張口的緣故,氣氛更熱鬧了,有人這么一贊,雷大鵬受用不已,回身抱拳施著禮直說謝謝,半晌回頭左南下示意雷大鵬請坐,露了這么個臉,雷大鵬頗為高興,樂歪了,沒想到問題這么簡單。還有更樂的,左南下一指點道:

“……也許雷大鵬同學沒有在座大多數同學聰明,不過我敢說,他比絕大多數在座的同學快樂,從他的身上可以反觀出道家哲學的影子,這是中國哲學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老子輕視知識,提倡寡欲和回復到嬰兒狀態和愚人狀態,他的主旨是要達到一種‘天人合一、物我兩忘’的境界,在這種境界越不在乎身邊的感受,就會越有更強的自我意識,道家所謂的道,更多側重于美學的層面,它講宇宙間自有一道而貫之,無處不在,而又流動不居,人生最大的快樂莫過于靜觀其道,獲得‘道通為一’的境界……什么事達到極致,都可以稱之為道,大道是相通的,比如我就知道雷大鵬同學喜歡美食一道,而且頗有心得,那種道給了他很大快樂,對不對雷大鵬同學,你吃得快樂嗎?”

“對呀,快樂歪了,老爺子你真有才,這你都看出來了。”雷大鵬驚訝地起身,豎著大拇指興喜地道。

一室皆笑,左南下擺手讓雷大鵬坐下時,笑著贊道:“繼續保持,你很有哲學家的潛質。”

這會得把全場樂歪了,哄笑了好一陣子,不少人竊竊私語,這里面還真有那么點哲學思維讓人折服,潞院里苦悶、郁悶以至于自殺的大多數都是品學兼優的。活得舒坦的呢,還凈是些一無是處的貨色。而且你看,這類貨色的代表雷大鵬果真是自我意識極強,被這事樂得自信心極度膨脹,眼睛不時地瞟著王華婷,王華婷笑瞇瞇地,忍不住讓雷大鵬覺得自己和王華婷簡直是天設一對、地造一雙,恨不得馬上來個天人合一。

“好,接下來,我再提問一位同學,這位,離哲學家最近的一位,你叫什么?”左南下回身問道,是單勇,單勇正看雷大鵬樂子,冷不丁被老頭一聲邀請,激靈站起來道:“單勇。”

“你有問題嗎?”左南下笑吟吟地問。

“我…我沒有。”單勇笑著道,莫名地有點喜歡這個風趣的老頭。

“那我有個問題,你介意回答一下嗎?”左南下客氣一問,單勇搖搖頭,自然不介意了,再怎么也不會比雷大鵬差吧。老頭笑著問出來了:“你有信仰嗎?”

喲!?單勇一下子語結了,張著嘴迸不出來,霎時被問住了,好難回答的哲學問題!這年頭誰還有這玩意。

“我換個說法,你有理想嗎?”左南下道。

又問住了,平時沒少談過理想,無非是掙多少錢、上多少美女、當多大官之類的,可在哲學面前講,是不是俗了點?這一考慮,又語結了,尷尬地站在當地,連雷大鵬也不如了。

“看來你沒有雷大鵬同學聰明啊,他對道已經初窺門徑,而你還一片茫然,簡單地說就是,他知道自己該怎么活著,而你還不知道。我建議你了解一下哲學,特別是儒家‘極高明而道中庸’的哲學,里面所講即世間而出世間精神很適合你,意思是指既有出世之逸,又享入世之樂,人活得應該灑脫、自在一點,這叫‘從心所欲不逾矩’,不刻意了才會感覺到愜意,才會讓你站到更高的角度……請坐。我問了很多了,難道就沒有人想難為我一下嗎?如果真沒有,我的自信心可要極度膨脹了,說不定出門就要高呼哲學精神一統潞州學院,大家都要當我的信徒了。”

左南下示意著單勇坐下,踱到了講臺的中央,開了句玩笑,如此輕描淡寫、舉重若輕地講儒道哲學,倒讓一干懵懂的學生興趣大來了,不少只提問的手舉起來了。

提問開始了,不過糊里糊涂,一句沒答上來的單勇神游于物外了,這幾句話像醍醐灌頂一樣,觸動了他心里的那根弦,覺得這話似有所指,但想的時候,卻又空無一物,就像無法觸到的理想和憧憬一樣。

高人,單勇登時把左老頭列到了自己見過的高人行列。

氣氛更熱鬧了,宋教授也加入到討論中來了,不少女生把愛情觀也提出來了,單勇甚至看到雷大鵬也樂滋滋高舉著手要提問什么,等站起來提問,問得卻是左教授吃過螞蟻蛋沒有,沒有的話下回請你吃,惹得全系哈哈大笑。

活躍的氣氛中,單勇眼光又一次落到身邊恬靜、漂亮的左熙穎身上時,單勇微微笑了,倒覺得左老頭有一句話說得很好,人活得確實應該灑脫、自在一點。比如,雷大鵬都敢去追團支書王華婷,咱何必縮手縮腳,不敢勾搭身邊這位靚妞呢!?

于是,單勇傾著身子,小聲對左熙穎說道:“謝謝你啊。”

“又謝什么?”左熙穎回眼詫異道。

“謝謝你有這么一位睿智的老爸呀,要沒他指點,我還是迷途的羔羊呢。”單勇笑著道。

“不會這么快就悟道了吧?你的資質還不如大鵬呢。”左熙穎取笑著,看看沒人注意。

“嗯,我比他就差一點點,不過現在趕上了……聽你老爸講的帕拉圖愛情,現實的愛情是不完美的,因為摻雜了感性.欲.望的成份,欲.望的濃度越低,愛情的純度越高,這是我聽到最經典的愛情話題。”單勇嚴肅地說著,貌似崇拜得無以復加,等左熙穎懷疑這個表情是不是真的崇拜了,單勇又往前湊了湊話鋒一轉道:“不知道為什么,從見到你,我就老憧憬理想中的愛情。”

這話里多有調侃,左熙穎眼一忿,嚴肅的單勇哧一笑,趕緊解釋道:“別生氣啊,我在講純學術問題,欲.望濃度很低。”

忿眼的左熙穎噗聲也被逗笑了,臉趕緊矜持地扭過一邊,不理會單勇了,不過單勇從側面看著那吹彈得破的臉蛋上,映著一個淺淺的小酒窩,肯定她還在笑著,單勇的心花跟著怒放了,巴不得這堂哲學講座永遠持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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