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 我不是怕死

道之為物，為恍為惚。步離沉浸在蜃影的悲戚的氣氛中，無法自拔。步離不是怕死，而是怕自己死了，沒有人像是自己這樣愛著蔡小仙兒。

自己死了，她迷路了怎么辦？一個在大山里生活了幾近十年的丫頭還分不清楚東南西北，每次都要自己說左右，她還要伸手看看才能分清楚的糊涂丫頭。

自己死了，有人欺負她怎么辦？外柔內剛的姓子，會不會碰到南墻后撞得頭破血流？

自己死了，她還會不會用粗糙的黃紙卷著煙葉子，等自己回去抽？

自己死了，她會不會每天依門眺望，終曰以淚洗面？

自己死了，那么多年寂寞的時間，她要怎么去度過？

彈指便是萬年，彈指之間，步離想了很多，很多。蜃影里面蔡小仙兒孤單無助的樣子，蜃影里面蔡小仙兒故作堅強最后卻無聲痛哭的樣子始終回蕩在自己眼前，無法釋懷。難道最后自己就是那么一個結局？自己是什么結局，步離并不如何在意，男兒一世，死就死了，沒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自己死了之后，蔡小仙兒那悲憤欲絕的樣子卻讓步離不敢輕易的去死。

步離忽然想起前一世一句俗到了極點的話——我不是怕死，而是怕我死了之后，沒有人像我這樣愛你。

當然，蔡小仙兒也不會像愛自己一樣愛別人，步離知道。

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著站在白色霧靄之中強悍存在身邊的蔡小仙兒發呆，這就是離別嗎？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白色霧靄之中強悍存在手指一彈，半空中的蜃影仿佛是一個水泡般破碎，濺出幾滴冰涼露水落在步離的臉上。好像是幾滴眼淚，落在步離的臉頰上。

“步離，來杯茶。”白色霧靄之中強悍存在淡淡的說道，蜃影破碎，那存在像是根本沒有被蜃影之中無可名狀的悲戚情緒感染，根本沒看似的和步離說道。

“啊？”步離一愣，隨后想要笑一笑，臉上的肌肉卻不知什么時候變得僵硬無比，像是一整塊山石似的紋絲不動。即便是敷衍、客套的微笑，步離也做不出來。

“唉，我跟你說，我老人家想要喝茶。”白色霧靄之中強悍存在一字一字的看著步離說著，每一個字都像是黃鐘大呂一般敲打在步離心頭。晨鐘暮鼓，響徹步離心扉，痛徹心扉。

“哦。”步離輕聲應道，在儲物袋里取出杜天賜送給自己的生普，遞給白色霧靄之中強悍存在。

一個雨后青花茶盞被白玉一般的手托著，取了一撮生普放在杯子里。杯中清水落入，白色霧靄之中強悍存在雙手托著雨后青花，青花中茶湯早已氤氳而起。

“大爺，茶葉不是你那么泡的。”步離順口說著，想要化解一下自己心里面的煩悶。

“你懂個屁，還學人家附庸風雅。去去去，跟你說了，你也不懂。”白色霧靄之中強悍存在道，聞著雨后青花上飄蕩的氤氳茶香，似乎醉了。

雨后青花，白色的霧氣氤氳蕩漾而起，看著便美不勝收。托著青花的手像是白玉雕琢而成，初冬明月照在那雙手上，淡淡的清雅光澤泛著，步離不醉自醉。

“大爺，你剛剛給我看的，都是真的？”步離小心的問道，見白色霧靄之中強悍存在沒有搭理自己，而是和蔡小仙兒低聲說著什么，心里空落落的難受。

白色霧靄之中強悍存在瞥了步離一眼，訓斥道：“你都多大的人了？真假都分不清楚？東西放在那兒，你愿意相信就相信，不相信就當看電影了不是。”

擦！看電影……步離無語的看著正在嗅著茶香的黑色身影，心里想到，這要是你老人家放的電影，比3dimax還要逼真，看一場得多少錢？消費還真是高啊。只是在里面看見自己出場當男主角，就露了一面，還是個死人，似乎比平時的龍套還要龍套，連最后上墳的時候露個面都沒有，真是悲催。

可是……還真是……到底是看電影還是走進一部電影。感同身受啊，這個電影的科技還真是高。

“我這不是琢磨著是真的，才問你的嘛。”步離往前湊了湊，拉著蔡小仙兒的手，把蔡小仙兒擋在自己身后。小心翼翼的不讓蔡小仙兒受到白色霧靄之中強悍存在的蠱惑。要說步離覺得白色霧靄之中強悍存在什么法術最強大？必定是口吐蓮花，能把死人說活，把活人說的羽化成仙的那張嘴。真要是信了他，怕是要跟老蔓藤一樣，把自己賣了都得幫著數錢。

可是步離又怎能不信？要是蔡小仙兒真有個什么大背景，自己以后要面對的，以自己的姓子，必然會使這么一副場面。

所以說，不能算命……步離把蔡小仙兒擋在身后，不著四六的想著。

“你自己以為呢？就你那么個死倔的脾氣，真要有人要帶蔡小仙兒走，你他娘的就得那么一個下場。”白色霧靄之中強悍存在輕輕抿了一口茶湯，不咸不淡的說道：“你死不死的跟我也沒什么關系，了不起就是換個人躲著，我看杜天賜那廝還不錯。”

“大爺，你看你這話說的。”這話步離一點都不相信，要是能換的話，還是去杜天賜那里，擦！這不是糊弄小爺我呢嗎？不過步離這時候哪敢得罪白色霧靄之中強悍存在，拼了命的裝孫子都來不及。

“我這話怎么的？”白色霧靄之中強悍存在翻著眼睛看了步離一眼，忽然笑道：“要不然我直接奪舍算了，老子要是出去，誰他娘的都別想把這丫頭奪走。”

這一笑，忽而溫婉，忽而嫵媚，忽而豪爽，忽而鐵血，像是一個溫柔的女子在等待良人歸來，又像是鐵血鏗鏘的武將站在血海之中手武長刀，豪邁萬分。

無數種感覺凝聚在白色霧靄之中強悍存在的笑容里面，步離感覺……沒有感覺，被奪舍？擦，這狗曰的成天就知道扯淡。

“跟你沒有關系，你憑啥替蔡小仙兒做主。”白色霧靄之中強悍存在回味了半晌口沖濃茶，這才咽了下去，齒頰留香中說道。

步離沒有一點不好意思，道：“我是她哥，以后我要娶她過門，還要帶她回家。”

“那你得活著，她也得活著。要不然冥婚什么的，雖然煽情，卻沒啥意思不是。”白色霧靄之中強悍存在也沒有否定，只是一邊品著茶，一邊說著。冥婚二字從嘴里說出來，仿佛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想著蔡小仙兒抱著自己的黑白遺像的樣子，步離猛的打了一個哆嗦，真是詭異。

就在這時候，蔡小仙兒從步離身后怯生生的邁出半步，認真無比的說道：“哥，我去和老大人學東西。”

“……”想要反對，步離又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白色霧靄之中強悍存在給自己勾勒出來的悲慘的未來雖然步離并不如何相信，卻反復回繞在自己腦海里。不經意之間，步離已經中了白色霧靄之中強悍存在的蠱惑之術。只是這種蠱惑，半夢半真，似夢似真，步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一時間迷茫了起來。

心志如同步離一般堅硬的人，居然也會如此，當真讓人感喟。

“有求則苦。”白色霧靄之中強悍存在淡淡的說道，右手尾指沾起茶湯，搭在蔡小仙兒的額頭，一個茶印落在蔡小仙兒的雙眉之間。

“行了，和小五子走吧，別理會這混小子的想法。按照他想的，做的，最后只能是你抱著他的尸體，求死不得。”白色霧靄之中強悍存在道，言語之中沒有一點憐憫和悲傷，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哥，我覺得老先生說的有道理。”蔡小仙兒很少拿主意，基本都是步離說什么是什么，能守在步離身邊給看著步離修煉，蔡小仙兒就覺得那是她的整個世界。而這一次，蔡小仙兒說的聲音雖然輕，但言語之中帶著無比的堅定。

步離知道蔡小仙兒外柔內剛，既然她想要去，那就去吧。不知不覺之中，還是受了自己那便宜大爺的蠱惑，蔡小仙兒就這么走了？

輕輕的抱起蔡小仙兒，柔軟的身子在步離的懷抱里沒有掙扎、躲避，反而雙手回抱步離的脖頸，伏在步離肩頭輕輕啜泣。

拍著蔡小仙兒的后背，步離心中凄苦，柔聲道：“仙兒，哥哥早些去找你。”

蔡小仙兒已經泣不成聲，在步離的肩頭趴著。不想哭，不想讓步離難受，可是悲從心起，痛如刀絞一般。勉強忍住哭出聲音來，肩背輕輕顫抖，卻讓步離更是難受無比。

過了一會，白色霧靄之中強悍存在喝光了杯子里面的茶，才慢慢悠悠的從檀木紫雕的椅子上站起來，笑道：“又不是生離死別，有什么難過的？就當是蔡小仙兒出去玩一玩，你看看你們倆，想什么樣子。要不然干脆我老人家回避一下，你們直接今天就圓房了得了。真要是大著肚子，萬一有什么事兒，也多了一個說法不是。”紋獵天下 243 我不是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