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三千世界自在天

“哎，末法劫至，人間有難！”

白眉和尚嘆息一聲，雙手合十，目光悲憫。

極樂真人遙望天穹，雙目中神光湛湛，似是驚訝，又似深思。

“可嘆紅塵又一劫！”

芬陀神尼與極樂真人一般遙看蒼穹，目露惋惜。而與她并肩而立的心如神尼卻是面露驚訝之色：“果然是心性如一，讓人難以預料，只是此路能否走通，成敗各在五五之間啊！”

“諸天非天，諸行無常！”

尊勝禪師面含微笑，宛如平常，微微抬頭看了一眼天穹，道：“法尚應舍，何況非法！”說罷，一步邁出，飄然而去。

“天外皆是客，紅塵非吾鄉，原來如此！”

尊勝禪師言罷，赤杖真人突然長笑一聲，揮一揮衣袖，招過一片云彩，踏上云朵翩然而去。

轉眼間，越空而來，挽救浩劫的六位佛道高人已經走了兩位。心如神尼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長空，突然一笑，向芬陀神尼道：“走不走？”

芬陀神尼雙掌合十，嘆息一聲，道：“不如歸去！”

說罷，兩人同時邁出一步，身形消失。

看著諸位道友先后離去，極樂真人突然一笑，向白眉和尚道：“和尚怎么不走？”

白眉和尚嘆道：“欄里欄外皆紅塵，又怎生一走了之？”

極樂真人聞言，不禁哈哈大笑，道：“欄內人還是方外人，和尚倒是好選，只是為我和赤杖道友出了好大一個難題。”說著，又斜望了一眼天空，搖頭道：“這場架打不起來了，左右還有許多因果要了解，且看未來吧！”

說完也不再管白眉和尚，微微轉身，已經落到了破敗的玄龜殿中。

于此同時，天外太虛之中，獨孤鳳和長眉真人隔空相望，互相看到了對方代表的浩蕩大勢。

峨眉大興，掃蕩群邪，領袖群倫，是過往諸代金仙，峨眉歷代祖師苦心籌謀，預想算計，花費數千年時光，一代代轉劫再生，積累無邊善功，才有的因果福報。是這個世界正統延續的大勢所向，是歷代仙人渡過千三大劫的希望之光，順應了時代的展，故而無可阻擋。

“上古之時，天界傳道，人仙混居，有廣成子，授徒軒轅氏，是為圣皇治世，此為道統之始。”

“五帝末世，大禹率眾神，定五方五行，弭水禍天災，大地使為安樂，此為救世之功，禹王之德，不遜圣帝。”

“先秦之時，有天界嫡仙艾真子降世，雖無圣帝禹王功業，卻遺有數件天府奇珍，為未來預算！”

“兩漢之交，太元真人，萼散子，連山大師諸位前輩，就已經多次轉劫，積修無數……”

獨孤鳳負手而立，閑閑而談，將自過去未來中看到峨眉因緣從容的訴說出來。

“峨眉道統，與人，上承廣成子之業，又竟禹王未完之功，與天，上習紫府之法，代行天府之意志，可謂榮耀，可謂功德，亦可謂正統！”

獨孤鳳淡然笑著，亦是如此說著。

這并非是嘲諷，亦指責，只是簡單的說出來事實。正統之說，并非虛妄，而是一種大勢，一種傳承，具有一種無可辯駁的力量。縱觀此界，修行之法，來源于天界，人道繁衍，又起于上古諸位圣帝。與人最有功德的，又最有遺澤流傳后世的，非廣成子、圣帝軒轅、大禹王莫屬。

對于此界中人而言，無論何人，只要繼承這三者之一的傳承，都可以說是此界的正統。原著之中，峨眉一方窮搜廣成子遺寶，又盡心盡力的誅殺大禹王鎮壓的水魔妖孽，等等行為，并不簡單的強占法寶，搜羅天下遺寶，而更多的是通過繼承先賢遺產，完成先賢留下的麻煩，來獲得天地正統的地位。

峨眉先后數代努力，數十世的轉劫積修，已經將這些遺產收羅了大半，因此想要動搖峨眉的正統地位，是極為不現實的。

不過，不能動搖卻不代表不能挖墻腳，不能分庭抗禮。峨眉的功業確實偉大，峨眉的地位也確實是道統，但是他們亦有一個無可彌補的缺憾，那就是人道未來。

“先輩遺澤，非一家一姓所能有。”

獨孤鳳歷數完峨眉的道統來歷只有，又輕輕一笑，反問長眉真人道：“有權力必有義務，有繼承必有延續。不知峨眉承繼先輩遺澤之后，又能為后世開辟出怎樣的未來呢？是僅僅補完先輩因果，就立世飛升呢？還是要繼往開來，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呢？”

作為一個仙俠門派，作為一個正教魁，峨眉無疑是合格的，無論是掃蕩群邪，還是廣施恩惠，相助群仙渡過千三大劫，都是一個領袖群倫的正教魁該做的事情，縱然后來的峨眉三代弟子行為跋扈，小節偶有瑕疵，但是大節立場上，卻沒有什么可指責的。

不過若是把峨眉的責任放大了看，作為一方預定的世界主角，作為繼承了廣成子、軒轅黃帝、大禹王、天界嫡仙艾真子道統的位面之子，峨眉做的卻遠遠不夠。值此人道昌盛，紅塵擴張，三千年未有之變局的時刻，峨眉所作的事情也僅僅是四代之后，絕傳人間。任由仙道在此界沉淪，漸漸的由仙俠世界墮落為普通的劍俠世界。

以此看去，峨眉一派主角做的縱然說不上失職，但也不是怎么出色，假如能有更好的選擇，天地大勢未必會僅僅向峨眉一方傾斜。而獨孤鳳自旁門證道之法中覺悟，帶來的正是一種可能更好的選擇，這種選擇雖然只是萌芽，但是也立刻獲得了世界部分支持，分裂了峨眉領袖群倫、統御未來的無敵大勢。

長眉真人目光深邃，仿佛包容了整個宇宙，坐忘天地，寄托虛空的元神，自上而下的俯視，從現在的一點出，看到了由獨孤鳳身上引出的種種未來可能。那一幅幅波瀾壯闊的史詩畫卷。

術法廣傳，凡人修仙。

有煉器修士，造出種種技巧機關，輔助生活，供養萬民。有煉丹修士，練出種種靈丹，修為精進，只需嗑藥積累……

大地之上，座座高樓鱗宇林立，廣廈之間，飛車馳道疾行。天南地北間，又機關虹橋橫掛，田野鄉村之中，有嘉禾番薯成長，風調雨順，無懼災劫……

種種畫卷之中，人道繁衍，千百倍于現世，卻物產豐饒，衣食無憂，凡人生活勝于此時十倍。

然而，種種未來，卻并非全是一派光明。

紅塵擴張，人心鬼蜮，種種丑惡罪孽亦是千百倍于現世。術法廣傳，修行大盛，但卻摒棄道心，只依資源而行，所修所證，不過是力量強大的凡人。

有探險奪寶，為了一件法器而內訌。有為了一顆提升修為的靈丹，師殺徒，徒殺師，悖逆人倫。有兩國開戰，法器對轟，赤地千里，死傷億萬……

光怪6離，完全乎了長眉真人的想象，但是仔細思索之下，卻又是那么的自然合理。

長眉真人看完了未來千年的種種可能變化，沉默了片刻，才嘆息一聲說道：“這就是自在天人眼中的末法世界嗎？”

隨著人道繁衍，紅塵擴張，世間人心會更進一步蒙塵沉淪，再難以清明脫，這是紫府傳承的終結，也是傳說中的末法時代。只是自獨孤鳳影響中流出的未來，卻與長眉真人看到的未來截然不同啊！

沒有術法擴張，沒有器具輔助，人道繁衍自有其極限，人間世代也不過是治亂循環，禮樂崩壞，一代代的重復下去，直到末法劫去，下一次仙道復興再起而已。

而自獨孤鳳帶來的未來可能之中，紅塵千百倍于現世，罪孽更是積厚無比，但是物產豐富，人道興盛，雖有無邊罪孽，卻又生機勃勃，昂然向上，不似人間，不似地獄，更不是天界。讓長眉真人感覺怪異無比。

“你稱之為末法時代！”獨孤鳳淡淡的道：“但是我更喜歡稱其為人道天堂！”

“人道天堂？”

長眉真人目光一閃，瞬息間產生了一種明悟，他雙目緊鎖的望著獨孤鳳，道：“三千世界大自在，須彌山上又一天。道友果然是要成就大自在天位業，只是這畢竟是我們的世界，不是域外天人的成就資糧啊！”

“你們的世界？”

獨孤鳳看了長眉真人一眼，不禁一笑，又微微抬手，掬起一捧星光，輕笑道：“不知道此時，論起此界的烙印，是你身上多一點，還是我身上更多一點呢？”

長眉真人是此界生長，修行的卻是天界功法，一旦脫殼蛻變，就是異界仙人，與此界再無瓜葛。

獨孤鳳是天外來客，卻以力斬斷了與天界的聯系，一身力量來源都是根植于此界，論起土著的純粹程度，獨孤鳳還要勝過長眉真人。

土著要飛升，而穿越者卻要融入。這一刻，誰更能代表本世界，不言而喻！

無盡破碎 第八十七章 三千世界自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