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風暴來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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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故國，牛約翰還是有點感情的，但其程度也就只限于“有點”而已。

關于故國的印象，他完全是道聽途說來的，所以最深的印象就是：文化源遠流長，但是很窮。窮得連自己的國土丟了，政府都不敢向人家宣戰。

“懦弱的政府！可憐的人民！”他當時是這么評價的。

下了船，踏上了香港的土地，發現這里并不窮啊，甚至比蒙他拿州的州府都要繁華呢。好奇心起，便向剛認識的幾個朋友打聽，然后才知道，這里現在是人家英國人的地盤——難怪。香港的下一站，便是寶安了，沿途雖然沒有下車，但是，看著那些低矮的草房、那些拘謹木訥的人們，他心中一凜：還真是窮啊！一窮，自然也就愚昧落后了耕地還用牛呢。

以為整個廣東都這樣子了，然，越靠近廣東，沿途所見，卻變得不同起來。心中不禁有了些期待：聽說學兵軍政府相當富有，而且開明，看來不假啊。可是等進了廣州城的范圍，他又傻眼了。面對來來往往的各式車輛：卡車、馬車，甚至牛車、人力車；再看看那到處都有點餓殘垣斷壁，他開始懷疑：這是遭地震了嗎？再次不恥下問，這才知道，這是剛被日本人炸的。

“日本人炸的？學兵軍不是小鬼子克星的嗎？怎么還被炸得這么慘？”

“這個，我也不知道。”

許是在美國聽到的關于學兵軍的好話太多了，心中便產生了一絲期許。現在，卻見學兵軍的總部被蹂躪成了這樣，這失望可就大了。雖然對故國還有學兵軍的認同感并不強，但是情緒上還是感到很失落。這失落一直延續了兩天，直到進入番禺軍營。

寬闊的水泥馬路，荷槍實彈的哨兵，嶄新的營房，然后是那些停放得整整齊齊的坦克、戰車，再就是那排著整齊隊列齊步跑過去的年輕軍人。

“殺！殺！”經過的幾個操場上，一列列的士兵要不在挺槍直刺，要不在揮舞著大刀，還有在鐵絲網下面的泥坑里匍匐前進的。這讓曾經在美營里參觀過的牛約翰失望的情緒一度變得熱烈起來。他眼眸一亮，想道：有點強軍的樣子咧！看見閃著寒光的大刀片子，心中又產生了疑惑：熱兵器時代了，這種冷兵器能起什么作用？學兵軍很窮嗎？可是，那些坦克戰車樣子都很威武的啊！

顧戀云從美國帶過來的人里，軍事上的內行并不少。這些人里面，所有人都是滿懷一腔熱情，想著要報效故國的。他們的看法和牛約翰可就完全兩樣了——不愧是小鬼子的克星，學兵軍真的不錯啊！那是重型坦克吧？就是學兵軍自主研發的“繼光型”？長城牌越野車，美國陸軍都在用呢……

至于那些純粹的外國人，目睹這一切的想法又不一樣了——這是一支值得托付的軍隊！在美國我混不上去，在這里，應該有機會；我們猶太人能獲得這樣一支軍隊的庇護，短時間應該沒有后顧之憂了，有點遺憾的是，這里離大海太近了，隨時都可能成為中心戰場，希望德國人不會打到這里來。希特勒那個瘋子，和中國的關系貌似還不錯吧。

這一次有幸參加這個歡迎宴請的，除了顧戀云領銜的一支，便是那些從各地來投奔學兵軍的進步青年了。他們沒有牛約翰那樣的見識，有幸見到的強軍就是占據當地的軍閥部隊或者中央軍了。不管是哪一種性質的部隊，無論裝備水平還是官兵的精神面貌（有一支軍隊除外，至于是哪一支，兄弟們自己去想了），和學兵軍都沒得比，這讓他們深深慶幸自己來對了！

顧戀云剛回到廣州的時候，歐陽云曾近距離的見了她一面，當時小心肝就“呯”的一跳，迸出了一腔的粉紅花瓣，喉結一滾，吞下了一口口水。

半年不見，無疑，顧戀云更女人了。本來就是熟透了水蜜桃，現在，又增加了一些婦人才有的風情，那種一舉一動的熟女氣場，只有嘗試過的人才知其中滋味。偏偏在她如畫眉眼里，又隱藏著一絲只有他才能讀懂的幽怨，這可真正要了他的老命了。

當時人太多，有些話說不得，有些動作做不出來，本想宴會的時候先培養一下情緒的，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潘媚人刻意為之，偏偏將姜樹人的位置安排了兩人中間。隔著這么一盞大燈泡，歐陽云縱然心中有百般情思、千般念想，卻也只能循規蹈矩，做好自己的總司令了。

顧戀云今天的打扮，是花了心思的。雖然已經是11月了，不過廣州的氣溫依舊保持在20°以上，所以夏天的衣服依舊穿得。所以她選擇了一套乳白色的裙裝，這裙裝腰身窄窄的，裙擺卻寬大的似一個大喇叭，上下一收，這上下的兩處凸起可就更加的顯山露水，那個殺傷力，讓姜樹人這個老古董簡直是不敢斜視，倒看得歐陽云竊笑不已——這個妖精，勾引人的本事是越來越大了！

既然是歡迎宴會，有些場面便必須走一遭了，首先自然是歐陽云發表致辭：“諸位，首先，我代表閩粵兩地民眾、學兵軍廣大官兵及自治政府全體工作人員熱烈歡迎大家加入我們這個大家庭。”“啪啪啪”——掌聲響起，他停頓了一下，然后擺擺手。“諸位無論是從海外遠道而來，抑或是從全國各地跋涉而來，所為的，不外乎一個目的！驅逐日寇、恢復河山、富國強民。在此，我謹以個人的名義，對你們的義舉，對你們心懷國家安危、心懷民族存亡的大無畏精神表示由衷的敬佩——諸位，我先敬大家一杯——為表敬意，我先干為敬！”

“吱溜——”他說完舉起酒杯，朝各方示意一下，一口飲盡。

歡迎宴會，重點在于歡迎和宴。而能夠將這兩者巧妙結合在一起的，則是飲了。歐陽云在那個時空，是深受亢長的會議毒害的，所以他自己召開會議，除非情非得已，一般都是少說話多做事，能短則短。

潘媚人剛剛宣布“下面請學兵軍海陸空總司令、自治政府主任為大家講話”的時候，牛約翰是很有些擔心的，不知道這一番講話會延時多久。待他發現這個年輕的總司令不過寥寥數語的時候，不禁對其產生了好感，覺得單從這方面來看，這個年輕的總司令，應該不是官僚主義者。

歐陽云的歡迎致辭為下面其他各色人等的講話奠定了基調。總司令就講了這么幾句，其他人當然不能講得太長，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于是這場宴會，很快便進入了主題——宴會。隨著潘媚人一聲：“下面就請大家盡情享用吧！”食堂的氣氛登時為之一變，然后，讓香蕉男目瞪口呆的事情出現了——針對歐陽云的敬酒車輪戰開始啦！

牛約翰因為有古羽這層關系，一直受到了顧戀云的區別對待，所以被安排在緊鄰她的那一桌，和小愛坐了對面。這使他很直觀的欣賞到了特具中國古典文化傳承的酒文化的表演。

“總司令！我敬您，祝您工作順利，祝我們學兵軍的事業繁榮昌盛——我先干為敬，您隨意！”

“好！謝謝！”

“總司令！我是任丘的，您帶著學兵軍走了以后，我們那可遭了殃啦……我們什么時候殺回去啊？我敬您！”

“總司令……我敬您。您隨意。”

牛約翰開始是當戲劇來看的，看著看著有點不解了：別人都說了“您隨意”了，怎么這個總司令還是干掉了？再看下去，他的目光開始留意歐陽云的肚子了：他這肚子容量可真夠大的啊，那么多酒下去，都不顯形的！要是我，先不說醉了沒有，只怕早撐爆了！

牛約翰真沒有投筆從戎報效祖國的心思，所以自始至終他始終表現得很理智，他像個觀眾一樣看著隔壁桌上發生的一切，所謂旁觀者清，漸漸的便看出了一絲不對來。

不對的感覺來自對面那個叫小愛的女孩子，盡管她隱藏得很好，他還是發現了，她從隨身的坤包里往外掏手帕的時候，包里露出了一個鬧鐘。

本來，隨身帶一個鬧鐘也沒什么，但是，再在那中間的凸柄上按上一下那可就不正常了。

有些事情就是這么巧，如果換作其他人，沒擺弄過這玩意，可能根本不會當回事。偏偏，牛約翰有過這方面的經驗，甚至因此被他老爹扇過兩個耳光，所以見到這一幕，他的心臟立刻劇烈的跳動起來：那個不會是定時炸彈吧？如果真是，這個小愛想干什么？她不會是日本人混進來的奸細，想要謀殺總司令他緊張的想著，留意小愛，見她有意無意的總在瞄歐陽云，心中更加篤定，做兩個深呼吸調整一下情緒，決定不管是不是真的，都該立刻站出來指明了。

白流蘇曾經擔任過歐陽云的警衛團的團長，所以，對于警衛工作還是很有一些心得的。被安排坐在歐陽云周邊的人，都是經過狐瞳調查，身世還有來歷沒有可疑的。另外，為了防止有人渾水摸魚實施暗殺，她還挑選了兩個最精干的娘子軍始終站在歐陽云的身后。

不過，小愛身份特殊，她和顧戀云是半友半仆的關系，而且又來自海外，狐瞳雖然沒有她的翔實資料，但因為她和顧戀云的親密關系，卻也將她安排在了歐陽云的附近。

牛約翰正準備站起來揭露小愛，后者也終于等來了機會。她拎著坤包，端著酒杯就走向了歐陽云。

懷仁青還有狐瞳外務部本部的那些高干們不知道的是，她其實就是那封詭異電文中的“菊”，至于含苞待放，則是指她有了接近歐陽云的機會。而催肥一說，則指為她提供暗殺所需的武器。

作為早早就潛伏在美國的“西洋菊”，宮本小愛并沒有接受系統的間諜技能培訓。以至于她通過合理途徑出現在顧戀云身邊以后，身上一直都沒有配槍。這也使得顧戀云毫無顧忌的信任了她，為今天這一幕埋下了禍根。

直屬于日本軍部的“菊”，確切的說是一個組織，在日本各種特務機關中，“菊”乃是最為神秘也最為恐怖的存在。“菊”根據任務的不同，分為好幾種類型，其中一種便是宮本小愛這種“死菊”。“死菊”平時就真如她們的代號一樣，好像從人間消失了一樣，除了她的唯一直接上線，根本沒有人知道她們的存在。但是，一旦她們出手，那么也必定會帶來“死亡”。

自進入食堂，看到歐陽云的那一刻起，宮本小愛就一直在等待機會。坤包里的定時炸彈早就調試好了時間：五分鐘。按下啟動按鈕，只要在五分鐘之內靠近歐陽云，那么，她的任務就完成了。從此，大日本帝部的英魂薄上便將會多上“宮本小愛”這個名字，而她的家人也將從此衣食無憂。

只剩三分鐘了，三分鐘，走過去花一分鐘，等待其他人敬酒一分鐘，還有一分鐘，自己站到歐陽云的身旁上早就準備好的祝酒詞——一切似乎都在按照她剛才設想的那樣發展著——她甚至都看到了炸彈爆炸后產生的絢麗火光——

然而，牛約翰忽然跳起來喊出的一番話卻像一盤冷水，瞬間就將這火光澆滅了！牛約翰并不缺乏勇氣，不然他也不敢冒著被老頭子抽耳光的危險和戴安娜那個美國妞私定終身了。

他站起來，指著宮本小愛喊道：她身上有炸彈，別讓她靠近總司令）

宮本小愛一驚，瞬而感覺到投注到她身上的目光，更多的只是疑惑，她又笑了。這個該死的牛約翰，這個蠢驢，他喊出的竟然是英語。歐陽云聽得懂英語嗎？那些警衛聽得懂英語嗎？顧戀云聽得懂，可是附近就她一個人，她又能怎么樣？宮本小愛有點詭異的笑著，快步向歐陽云走了過去，嘴里說道：“總司令，我也敬你一杯！”

牛約翰并不知道自己的喊話有問題，看著那兩個荷槍實彈的女兵毫無反應，他急得大叫：狗屎，快攔住她，她身上有炸彈）

牛約翰第一句話喊出來，聽得懂的人便被驚動了，他們紛紛站了起來，其中有人感覺到了問題，立刻翻譯成中文大喊。不過，此時食堂里太吵了，他們離得又太遠，因此，并不能起到實質性的效果。

顧戀云當時臉色就變了，她想都沒想便拉起歐陽云催促道：“快走！”又朝那兩個女兵說：“快掩護總司令走！她是刺客！”

兩個女兵終于明白發生了什么，立刻轉身，然不等她們有所動作，歐陽云將顧戀云朝旁邊一推，吼道：“部趴下！”然后朝小愛撲了過去。

“歐陽，你干什么？”顧戀云驚叫。

見他向自己撲來，宮本小愛求之不得，投懷送抱，一把將他摟住了，倒好象情人重相逢一般。

歐陽云一把摟住小愛，一邊喊著：“大家全部趴下！放心，我沒事！”喊著，也顧不得避嫌，在她身上可能藏炸彈的地方亂摸。這時，牛約翰終于醒悟到了自己語法的問題，喊道：“在包里！”

宮本小愛抱住歐陽云的時候，就已經將坤包摁進了她和歐陽云的胸腹間。

歐陽云得他提醒，想都不想，雙手用力將她翻轉過來摁在地上，然后整個人趴到了她的背上。聽著“滴滴答答”的微弱鬧鐘聲響，他轉過頭見顧戀云還有不遠處的潘媚人、白流蘇等人朝自己撲來，他大聲道：“都別過來，我刀槍不入！”

他這一聲喊，不少人登時想起來了，總司令確實有刀槍不入的功夫。顧戀云等三女更是知道其中秘密的，三個人登時站住了。

歐陽云嘴上喊得大聲，心里面也很緊張，不知道這防彈衣在如此近的距離內還管不管用，又或者這枚定時炸彈是特制的。相對而言，這已經是目前最妥善的解決辦法了。不知道定時炸彈什么時候爆炸，這種等待是極為難熬的，他朝愣在一旁的顧戀云等人大喊：“趴下，趴下！趕快趴下！”

作為“死菊”，宮本小愛沒有經歷系統培訓，也不懂什么拳腳功夫，她斷然不會想到歐陽云身上有著不屬于這個時代的逆天存在，被她反壓在地上，倒也不驚慌，只是盡力的用四肢纏住了他，倒好象兩個情人在抵死纏綿一樣。

炸彈何時爆炸，她是最清楚的，事實上，從按下啟動按鈕，她心中便一直在默默計算著了，她的坤包幾乎就和她的心臟疊在一起，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幾乎和定時鬧鐘一起“滴滴答答”的走著，隨著時間的臨近，她的心臟驟然收縮——直到此時她才知道，自己原來也是怕死的。

“轟”的一聲沉悶巨響，在千眾矚目中，定時炸彈還是爆炸了。顧戀云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也炸裂了一般，她失魂落魄的爬起來，一時竟然不敢去看歐陽云。

這一聲劇烈的爆炸，也讓歐陽云的心臟驟然間收縮到疼痛，乃至全身產生了麻木感。不過，當硝煙過后，他感覺到了右手的疼痛，再雙手撐地試著爬起來，感覺到了雙手力量的存在，他知道，自己又逃過一劫。

“太神奇了，總司令竟然真的刀槍不入！”這是有幸參加那次宴會的人事后不約而同產生的感慨。而作為首先發現小愛有鬼的牛約翰，更是在二十年后就此事寫了一本書并一舉成名。

而從此以后，針對歐陽云的刺殺，再也沒有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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