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再造山河（十三）

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隨著學兵軍的日漸壯大，肯定會出現各種不和諧的情況，這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似姜樹人這類位高權重、且一向潔身自愛的大員，在他們身上發生點貪贓枉法的事情，其影響和意義可就不一樣了。

對于內部反腐等，作為那個時代過來的人，歐陽云一直相當的重視。在學兵軍成長的一年多時間里，也先后處置了一批人和案例。其中，就有類似于姜樹人這種生活作風問題上的。廣州常家的大女兒，據說是一位留過洋的新青年。關于她的故事，歐陽云多少聽說過一些，據說思想非常的激進，按道理說，這種新青年是不會讓家族操控自己的婚姻的。這樣以來，姜樹人和她的結合就讓人頗為費解了，如果說背后沒什么利益糾葛，且先不說世人信不信，歐陽云首先就會懷疑。

說起來，康達夫和姜樹人的私交算是不錯的，那么，對于自己老友的這次“告密”，他意欲何為呢？

歐陽云意識到他話中有話，腦筋瞬間電轉，道：“繼續說。”

康達夫：“司令，我的一個手下剛得到一個消息，說是常家很想得到‘長城精礦廠’的控股權，他覺得，常家大女和姜總的結合，正是奔著這個去的。”

姜樹人和范旭東總領廣東的財政，其中，姜樹人因為其軍方背景，在企業招投標活動中，一向掌握著最后的決斷權。也正是因為他手上有這樣的權力，所以常家才會費盡心機將大女兒嫁給他吧？歐陽云腦中極自然的出現這樣的聯想，他說：“你的意思，難道想要阻止姜總娶常家大女嗎？我雖然現在是廣東軍政負責人，可是這種私事也不好干涉吧？”

康達夫眨了眨眼睛，笑道：“為什么不好阻止，只要您宣布在廣東實行一夫一妻制，不就可以了？！”

“恩？”愣了愣，實際上是面前瞬間出現了三個女人的身影，歐陽云總算明白康達夫這次真實的來意了。

先不說姜樹人和常家大女結合這件事是真是假，如果他真的發布這條政令的話，那么第一個“受害者”便是他自己。

康達夫以為歐陽云猶豫了，開始滔滔不絕的講起一夫一妻制的好處：“司令，我覺得，像我學兵軍這么開明的政府，在坊間實行一夫一妻制很有必要。首先，可以向外界證明我軍的民主，其次，可以杜絕一些不良商人對我官兵實施‘美人計’，最重要的一條——我們學兵軍官兵大多都是光棍漢，廣東的女子資源有限，這樣可以一定程度上緩解男多女少帶來的弊端……”

“女子資源”這樣的詞組都出來了，歐陽云聽不下去了。“打住！”他喝止了康達夫，道：“是不是要執行一夫一妻制，這不是你我兩個人能夠辯清白的事情。學兵軍入粵時間太短，有太多的大事要去布劃，這種生活上的事情，完全可以放一放……”

“司令，放不得啊，難道您真的一點都沒聽到嗎？”

“什么？”

康達夫皺著眉頭，有點頗為艱難的說：“這段時間我奉命到底層部隊和市井聽到了很多關于您的傳聞。”

這話扯得有點遠，歐陽云不禁犯起了迷糊。康達夫道：“不管是廣東民眾，還是原粵軍的弟兄，大家對您的評價還是很高的。但是有一點，卻，卻覺得您做得不好。”

“什么？”

“認為你生活作風不太好——哎，我的司令大人哪，您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您知道常家大女為什么愿意嫁給姜總嗎？”

“不是她父母的原因嗎？”

“才不是。其實，常家大女看中的是你。不僅是常家大女，很多人家都想把女兒嫁給你……”

“啊！”歐陽云有點懵了。此時才明白，原來他說出姜樹人結婚的事情，其根本目的竟然是因為自己。

“但是，常家大女遇到白小姐之后——”

“你是說白流蘇？”

“是，她，她做什么了？”

偷看了歐陽云一眼，發現他的臉色還算正常，康達夫道：“她也沒做什么，只是告訴常家大女，說您已經有兩個女人了。她不會允許你再糟蹋第三個女子——”

“什么跟什么啊？啊！你又是怎么知道這事的？”

“是姜總長告訴我的。”

“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當然是他未婚妻告訴他的了。”

有點復雜，歐陽云這回是真的暈了。半晌，他吼道：“這些無聊的話題，以后不許再扯了，談點正事，附屬廠礦投標的事，結束沒有？”

“沒有，今天下午三點正式開始。”

“好，我們現在過去！”

因為張自忠的請求，最終，歐陽云沒有將任丘的廠礦都搬過來。這樣一來，與兵工廠、電子廠等軍工企業配套的廠礦企業建設就變得相當的繁雜。據范旭東說，需要開辦的新廠總共達到了五十余家，其中，還不包括和藥廠等民生企業配套的。

歐陽云和康達夫趕到招標現場的時候，參與投標的人員和主持投標的工作人員都已經到位。不少熟識的商家都在交頭接耳小聲的議論著什么。

學兵軍下屬企業，分兩種性質，一種是類如藥廠、兵工廠等具備戰略意義的廠礦，這類企業，除了極個別的允許一些愛國商人參小股以外，其它的都是學兵軍控全股。還有一類企業，屬于這一類企業的配套企業，或者是作為賺錢工具的胖類企業，學兵軍允許個人或者多人占大股。而為了讓學兵軍能夠影響這些企業，則選派一些高級軍官，由學兵軍資本委員會出資，由他們做代表以私人的性質參股，成為董事。這也是學兵軍高官分成的一個來頭。

總共近一千家企業，想要一天內完成投標是不可能的。放在今天的，一共有三十余家比較重要的企業，其中，不僅有藥廠等戰略廠礦，還有一些關乎民生的，比如電廠。

土地改革順利完成之后，不少的大地主搖身一變，已經成為了一些企業的股東。嘗到好處的他們是今天投標會的一撥主角，除了他們，另外一撥比較有實力的，就是廣東境內原先的那些資本家和大商人了。

歐陽云這廂才現身，這些耳目聰敏的商人們立刻就發現，登時，人們紛紛圍了上去。

“歐陽司令，久仰！在下是哪里哪里的什么什么人……”

“你好！辛苦了！”“這一次招標大會，還請多多支持！”……和半年前相比，此刻的歐陽云已經是一個老江湖了。熟絡的和個人打著招呼，他不著痕跡的掃視全場，很快就發現了鶴立雞群的常裕華。

常裕華正是前面提到的那所謂的“常家長女”。不得不承認，常裕華是一個美女，而且是很有現代氣質，相當符合歐陽云審美標準的那種。自歐陽云走進大廳，她的目光就跟蹤過來，兩人目光相觸，新青年不著痕跡的點點頭，微微一笑。

歐陽云回以微微的頷首，心中卻想：難怪姜夫子會動了煩心，甚至不惜背叛糟糠之妻，果然是個美女呢！

一邊和眾人寒暄著，在劉奎等人的護衛下，他走向了主席臺。那里，姜樹人早帶著一票手下站了起來，看見他，有軍職在身的立正敬禮，其他人也紛紛點頭問好、致意。

歐陽云和眾人打過招呼，徑直在主席臺上找個位置坐下，拿起招標說明書看起來。說明書是姜樹人和范旭東共同起草的，規章制度健全而慎密，并沒有可以徇私的地方。看完這個，他放心不表，見離三點鐘也沒多少時間，起身走到范旭東面前，他俯身對其耳語道：“范總，精礦廠的最后標的權，你交予我決斷。”

范旭東一愣，轉頭有些訝異的看著他，問：“為什么？這次招投標，我們提倡的就是公平公正，這樣，不太好”

歐陽云微笑：“放心，我有足夠的理由。”

“哦？”范旭東不吱聲了。

學兵軍在任丘執行的商業政策，重點就是藏富于民。在廣東，按照歐陽云的指示，將依舊執行這一政策，這樣一來，在指定標的的時候，所預留的利潤空間就相當的可觀。如此，就造成了眾商家踴躍投標抬價的情況。

學兵軍經過第二次長城抗戰，經營半年多的結余花的已經差不多了。此時，其實非常需要錢。按說，此時不應該再執行這種藏富于民的政策。不過，歐陽云卻另有打算。他故意將每個標的的利潤空間留得大大的，正是為了吸引更多的競標者。競標者多了，那么，只要收取不太過分的報名費，那對于學兵軍來說，也將是一筆不菲的收入。

事實證明，歐陽云的這個小聰明用對了。幾天后，姜樹人領導的財政人員統計出的數字是，光招標會的報名費用，學兵軍就入賬五十余萬。再加上那些中標企業的抵押金，這筆收入更是達到了兩百八十余萬銀元。這徹底的解決了學兵軍兩個月以內無米下炊的難題。而一旦熬過這兩個月，等學兵軍各個直屬企業投入正常生產，學兵軍的收支也就平衡了。

這次招標會，將直接影響到學兵軍能否安全度過這段政權過渡期。

整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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