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昌平之夜（四）

山下奉文是真的準備拼命了。可惜，他卻漏算了一點。他不會想到，學兵軍對于化學武器有著系統而嚴密的防護。當第一枚芥子毒氣彈在學兵軍陣地上爆炸開來的時候，敏感的侯華立刻感覺到了。然后，他毫不猶豫的下達了全軍立刻戴上防毒面具，并且撤出戰斗的命令。

日本人實在是太瘋狂了，雙方部隊此刻還完全糾纏在一起呢，他們竟然也敢使用化學武器。因為歐陽云的存在，任丘軍校設置有專門的針對化學武器的課程。而學兵軍的防化裝置，比之當前的美軍也毫不遜色。每個士兵除了配備有先進的防毒面具，還配有防護手套。

侯華并不知道日軍使用的是芥子毒氣，但是，毒氣彈自有其鮮明的特征，比如爆炸后產生的碎片較少，幾乎沒有什么爆破面等等。

步兵營全體官兵很快都戴上了防毒面具，并有序的朝后方撤退。同時，得到訊息的戰車團也開始著裝、撤退。

學兵軍的反應快速而準確，雖然事后依舊有一百余人因為吸入了毒氣而不可避免的出現大量的傷亡，不過河同區域的日軍相比，他們的傷亡要輕得多。

山下怎么也沒想到，年輕的學兵軍在對付芥子毒氣這方面，有如此老到和成熟的手段。雖然此時吹的是東南風，學兵軍出于下風口，可是，在侯華做出撤退的選擇之后，“英勇”的79聯隊迅速的接收了他們留下的陣地，這直接導致，日軍的毒氣彈最后直接作用到了自己人。

79聯隊的官兵中，也有不少人對芥子毒氣有一定的認識。日軍也裝備有單兵防毒面具，不過，他們的反應比侯華要慢上許多，直到山下的命令傳達，所有的鬼子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中彈”了，此刻再戴上防毒面具，卻只能起到心理安慰的作用了。

學兵軍快速的逃離了戰場，向昌平靠攏。山下忽然發現自己發射的炮彈完全落在了自己人頭上，不禁又急又氣。而等他下令停止發射，已經有四十三枚炮彈打出去了，其中，除了開始的十余發擊中了敵對目標，其它的竟然全部由79聯隊給承受了。至于他本來的目標戰車團，則因為車體的密封性問題，僅僅有三個機槍兵吸入了少量的芥子氣。

“將軍！支那人跑了！”不幸的森木大佐也吸入了少量的芥子氣，這讓他在向山下請示下一步行動的時候，嗓音顯得有些嘶啞。

成百上千的鬼子在黃蒙蒙的霧氣中慌亂的戴著防毒面具，這種景象讓山下如臨深淵。他嘶聲吼道：“追擊，追擊！即使全體玉碎，也要摧毀支那人的戰車！”然后左手扶額，心說：完了，完了，這一次，自己真的完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支那人是這么說的

面對快速撤退的學兵軍，日軍緊追不舍。不過，因為日軍的防毒面具制作工藝粗糙，護目鏡嚴重的影響到了視力，間接的影響到了其行軍速度，故，日軍的追擊最終只是雷聲大雨點小，根本無法起到應有的作用。

芥子毒氣的潛伏期是212個小時，這是理論上的作用時間。事實上，一旦人的皮膚被毒氣沾到，便會有過敏反應，然后開始紅腫，起水皰，發癢并開始腐爛。而一旦吸進身體里，那么接下來就會出現嘔吐還有劇烈咳嗽的現象。

步兵營因為吸入芥子氣出現的第一例死亡發生在晚上七點多鐘，那個戰士不堪忍受折磨，直接用刺刀自盡了。

此時，歐陽云剛剛從前線趕回昌平，面對野戰醫院里近百個出現嚴重自虐傾向的步兵營官兵，小長官憤怒了！他朝身邊的劉奎等人吼道：“誰，是誰？”

小長官難得發火，這話又有點詞不達意，劉奎等人都不敢出來應對。

看見了一臉羞愧、雙眼通紅的侯華，歐陽云走過去雙手抓住他的衣領，不費勁的就將他整個人提離了地面，他瞪著一雙紅通通的眼睛喝道：“告訴我，是誰？是哪個鬼子帶領的隊伍？！”

“日軍是第40旅團，隸屬于二十師團。旅團長應該是山下奉文！”

“山下奉文！這個王八蛋，他竟然使用毒氣彈！”腦海中對這個鬼子名有點印象，歐陽云放下侯華，狠狠的一揮手對潘媚人說：“記錄命令，以后，但凡遇到第40旅團的鬼子！一律斬首！”

“軍座，兄弟們怎么辦？看著他們受折磨，我，我這心里實在是，實在是——”侯華說著，眼中有英雄淚流了下來。

一個醫生走了過來，輕聲說：“已經注射過各種抗過敏藥了，還有鎮靜劑，止痛劑，包括盤尼西林，但是都沒有效果。”

便是在歐陽云之前的那個時代，芥子氣也是無藥可治的。沉默，良久，他輕聲說：“轉送任丘吧！盡力治療！恩，我和大家說說話。”

抬起頭來，他整理了一下軍容，昂首走向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小伙子。這是一個中尉排長，本來正用手在潰爛的脖子上使勁的撓著，嘴里發著噓噓聲，看見小長官走了過來，他急忙想爬起來，但是被歐陽云按住了。歐陽云的聲音相當的響亮：“李彩文，掛彩了？你們今天打得不錯啊，不是你們打退了小鬼子從李家屯子發起的進攻，我們就不可能贏取這么大的勝利。告訴你，這一次我們足足消滅了三千多個鬼子……”

學兵軍官兵的袖章上都繡著自己的名字，部隊番號。

因為呼吸道受到感染，李彩文此時已經說不出話了，他的手比劃著，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比劃一會，還是侯華看出了意思，遞給他紙和筆。趴在床上，李彩文用顫抖的右手執筆寫著：軍座，我們死了的話，算是烈士吧？我，我家里還有兩個妹妹呢。

這算是李彩文現在最關心的問題了吧。學兵軍的福利，就當前來說，應該是國內最好的。雖然，不少士兵參加學兵軍并不是沖著這一點來的，但也不乏李彩文這樣家庭條件不好，一心想要從軍而改善生活狀況的。

歐陽云心中忽然被什么梗了一下，鼻子發酸，兩行熱淚便下來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歐陽云不是一個矯情的人，實質上，與現代人相比，后時代的人，神經要堅韌許多，臉皮要厚上太多。穿越到這個時空，算起來也有一年多了。經歷了太多的殺戮，手上的力量漸漸變得雄厚起來以后，潛移默化的，他的心也堅硬了許多。不過現在看來，原則性的、骨子里的東西并沒有失去。“放心吧，部隊里的條例，關于你們的福利，這個永遠都不會變。李彩文，答應我，一定要活下去，你要知道，我們的事業這才剛剛開始。我們不僅要趕走小鬼子，我們還要建設我們的國家，要讓我們的國家屹立于世界最前沿！”

李彩文聽完這番話，臉上露出了笑容，他提筆寫道：軍座，我第一次知道身不如死是什么滋味，但請你放心，我不會輕言放棄的！

“好兄弟！同志們，你們都要向李彩文兄弟學習，學習他敢于死神搏斗的精神！……”

歐陽云做事，從來都說到做到。如此，雖然總是給人以意氣用事的印象，但另一方面，卻也讓人不敢小窺他的任何一句話。而熟悉他的人更知道，他們這個小長官，在某些方面是睚眥必報的，特別是對于日本人和漢奸。

在離開野戰醫院不久，歐陽云便給斯特恩、楚天歌、單人雄還有郭彪這四支外放力量的主官下達了專門針對第40旅團的“斬首令”，且專門在《任丘日報上用兩版的篇幅揭露了關于日軍使用芥子毒氣彈的事實。這篇報道由已經外調的梅嵐書親自執筆，她最后引用歐陽云一番殺氣騰騰的話做了結尾。歐陽云在電話里是這么跟她說的：這意味著我們和日軍的戰斗從此將步入一個全新的階段，那就不是不惜一切代價、不擇一切手段對鬼子及偽軍加以撲殺！當然，對于那些還心懷祖國的偽軍將士，我們給予他們選擇的機會，歡迎他們加入到全民抗日的洪爐中來。

隨著學兵軍漸漸坐大，其下屬的媒體也越來越強勢，漸漸有了和南京《中央日報比肩的實力。其為國內唯一一家電視臺，任丘廣播電臺更因為是唯一能夠通過影像對這次戰事進行報道的機構，而吸引著國內外各方的注意力。

事實證明，歐陽云在這件事上搞出這么大的動靜，是有作用的。諸如美國等國家以書面形式向日本提出抗議先不說了，之后，當學兵軍利用同樣的手段對日軍進行這種打擊的時候，也就變得順理成章了。

那個時候，有人才醒悟過來：歐陽云早先搞那么多動來都是為了今天的行動做準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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