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藍頭巾（下）

羅醫官送來禮物醫療物質，這讓芮妮感到驚喜萬分。她看到三大箱滿是繃帶、嗎啡、血漿還有手術器械的物質的時候，忽然腳一軟就坐倒在地上。

羅醫官從后面一把摟住了她，然后小心的將她扶住，往旁邊找了個干凈的地方坐了下來。這時候，和芮妮一起工作過的黑人姑娘也出來了，羅醫官讓她找人將物質搬進去。

“真是太感謝了，先生，我們迫切的需要這些東西”黑人姑娘驚喜的發出尖叫聲，然后奔回了急救站，過了一分鐘，就從里面跑出幾個醫生還有護士姑娘以及醫護兵。

“霍華德，你先幫他們將物質搬進去，等會我再找你”羅醫官對著赫夫朗道，“在這里面找點熱食，那對你有好處的，昨天晚上你們可累的夠嗆的了”

赫夫朗跳下車，一邊和救護站的醫生、救護兵們搬運著物品，一邊不滿的對著羅醫官道：“尤金，我和你說過很多次了，別叫我霍華德，你可以叫我赫夫朗或者貝比”

“是的，是的我會這么叫你的，但是現在你得幫忙搬運那些物品”說著羅醫官走到一旁靜靜的坐著的芮妮身邊，默默的在她身邊選了一個地方坐下來。

芮妮靜靜的看著救護兵們搬運東西，她臉上還是帶著一絲憂傷，兩只手絞在一起，她看了看羅醫官，又抬起頭看了看天空，不由抿了抿嘴。兩人一時間沒有說話，就那么靜靜的坐在那里。芮妮的嘴唇還在微微的顫動，她臉上的淚痕還隱隱的可以看得到。

“她從哪里來？”羅醫官想要打破這樣的沉悶，他不想看著這個美麗的姑娘因為這個而憂傷，他知道芮妮是因為剛才那名死去的士兵，她的情緒還沒有完全的恢復過來。

芮妮聽來這話，微微的側過頭看了看羅醫官，有些不明白。雖然這句話打破了沉默，但是她完全不能明白這是什么意思。

“我說的是那個黑人姑娘”羅醫官補充了一句。

芮妮露出恍然的神情道：“剛果”

羅醫官雖然已經準備接受這個無所謂的答案，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她為什么來這里？”剛果，一個離這里很遠的地方他甚至不知道剛果在地圖上得具體位置。

“和我一樣，她是過來幫忙的”芮妮忽然感覺有些冷一樣，她用雙手抱住了肩膀。接著又伸出一只手，從口袋里摸出一塊吃了一半的巧克力，那空著的半截包裝紙捏在手中，顯得癟癟的，就像是羅醫官的心情一樣。

“巧克力”芮妮將半塊巧克力伸向羅醫官的面前。

羅醫官搖了搖頭道：“看起來你的情緒不是很高，和剛才那名死去的士兵有關系嗎？”

芮妮一愣，然后慢慢的縮回自己的手，顫抖著從紙包裝中掰下一小塊巧克力，放進嘴里，慢慢的咀嚼著：“不，不是，剛才——剛才我看到了你們運送來的醫療器材，我就在想，如果……如果我們早點擁有著一些的話，我就能找到他的動脈，我就能救他，但是——”她的聲音忽然就停了下來，她又掰下了一小塊巧克力，準備送進嘴里。

羅醫官看到了她的手，那兩只原本白嫩的手，這時候卻滿是血污，即便是這樣，她卻一點也不在乎一樣，用這只手將那塊掰下來的巧克力送進了嘴里。

“你的手——”羅醫官欲言又止。

芮妮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滿是血污：“我的手？”她反復的將自己的手看了看，然后用手搓了搓上面沾上的血污，看了看尤金，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一笑。

“你是一名好護士”羅醫官沖著她點點頭道，“看你的手就知道了”

“好護士？”芮妮忽然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然后一伸手就將自己的藍頭巾扯了下來，露出結成了小辮盤成發髻的金色的頭發，她的頭發很漂亮，淺黃色的，有幾縷在風中輕輕的飄動著，輕拂著芮妮的臉頰，她低著頭，默默的盯著自己的雙腳。

“不，我不是”芮妮終于開口了，她有些黯然的搖著頭道，“我不想再處理傷病了，我寧愿在肉鋪里工作，你知道那種感覺，我相信你知道。看著人就那樣無助的死去，讓我已經越來越不能忍受這里了，我想會不會崩潰？”

羅醫官吃驚的看著她，他忽然明白了芮妮的感受，自己也曾經就像芮妮一樣，在處理傷員的時候，幾乎是不想動，聽到有人大聲的叫喊著“醫生”的時候，一點也不想跑過去，就是因為怕看到士兵們那瀕臨絕望或者恐懼的眼光，也怕看到他們死去的無助的神態。

“我知道，我知道”羅醫官點點頭，但是他又認真的看著芮妮道，“可是，我感覺到，因為你的觸碰，讓人鎮定這是上天賦予的天賦”

“這不是天賦”芮妮搖著頭，她的聲音里呆著無奈和痛苦的掙扎，“上帝不會讓人如此痛苦的這一切我都不知道該和誰說，我只知道我有時候都想哭，但是找不到一個可以哭得地方，我忙著處理傷員，忙著傾聽他們痛苦的呻吟和瀕死的叫喊，我沒有時間去哭泣……”說著說著，芮妮忽然間就哽咽了起來，她使勁的吸了一下鼻子，聲音里呆著顫抖。

“一切都會過去的”羅醫官忽然間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他忽然伸出手，緊緊的握住芮妮那雙還在顫抖的手，小心的撫摸著上面的血污的痕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芮妮，你相信我。戰爭很快就會過去了，我們會勝利的。”

芮妮似乎想要輕輕的掙扎，但是她沒有掙脫，就靜靜的讓羅醫官抓住她的手，有些哀傷的眼睛抬起來，看了看羅醫官一臉的嚴肅的表情，露出一絲微笑道，“是的，我相信你，一切都會好的”

這時候，一輛吉普車疾馳而來，上面車蓋上得擔架有一名傷員，一名駕車的士官對著這邊大聲的叫喊道：“護士，護士，我們這邊有傷員，快點過來幫忙”

芮妮一驚，輕輕的掙脫了羅醫官的手，站起來，輕輕的理了一下鬢間的飄動著的一律長發，然后將藍色的頭巾戴上，沖著羅醫官微微一笑，立即快步的朝著那輛吉普車走過去。

藍色的頭巾在風中揚起了一角，輕輕的擺動了一下。羅醫官看著她漸漸的走遠，并且幫著摻扶著傷員朝著救護站走去，仿佛整個灰蒙蒙的天空就像是她的頭巾一樣，藍藍的，讓人覺得就是一種透心亮的顏色，也是讓人心境變得明亮的顏色。

“你會沒事的，你會熬過來的”芮妮的聲音輕輕的柔軟的傳入到了耳邊，羅醫官愣了愣，站起身，然后跟隨者芮妮走進急救站。他沒有走進去，只是在門口靜靜的看著急救站那藍色的頭巾就像是美麗的翩然飛舞的蝴蝶一樣，忙忙碌碌的蝴蝶，但是確實最美麗的蝴蝶。

“尤金”這時候赫夫朗在一旁大聲的叫喊著他的名字，“我們得回去了，我們不能在這里呆很長的時間，我們回防線去”

羅醫官再次的看了一眼那藍色的頭巾，轉過身，朝著吉普車走過去。赫夫朗這時候正在吉普車上用一個飯盒喝著熱氣騰騰的湯。看到羅醫官走過來，將飯盒遞了過去道：“要不要來點，說實在的，我現在覺得渾身都懶洋洋的，上帝，我昨晚可是忙活了一個通宵。這熱湯可真是解乏，讓我渾身都充滿了精神。”

我不需要”羅醫官說著，坐上了吉普車，“開車吧，我們回防線”

吉普車轟鳴了一聲，飛快的朝著E連的防線駛去。赫夫朗和羅醫官并排坐著，他看了看一臉嚴肅的羅醫官的道：“怎么啦？被那個小妞拒絕了？”

“閉嘴吧，喝你的湯”羅醫官沒好氣的回了他一句。

“我就知道是這樣的”赫夫朗嘿嘿的笑著，談后他開始了夸夸其談，“你知道我將那些東西搬進去的時候，那些醫生和護士門看著我的眼神嗎？上帝，感覺真是太好了，好像我就是他們的救世主一樣，說實話，我很享受這種感覺”

羅醫官還是沒有說話。赫夫朗沒有得到回應，他的興頭有些低了，不解的看了一眼羅醫官道，“嘿，想什么呢？她叫什么名字？”

羅醫官看了一眼赫夫朗，本來不想回答，但是看著他熱切的眼神，不由搖了搖頭道：“芮妮”

“芮妮”赫夫朗點了點頭笑道，“非常漂亮的名字。人也挺漂亮的。”然后他自己又補充了一句道：“她戴著藍頭巾的樣子很漂亮”

羅醫官心中一動，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道：“是啊，藍頭巾非常的漂亮”

赫夫朗見羅醫官同意他的意見，不由又興奮期啦，他點著頭道：“其實救護站里還有比她不會差得姑娘，說實在的，這些姑娘都挺不錯的，她們很多都是志愿者，這才是我喜歡她們的原因……”赫夫朗的聲音在雪地上隨著吉普車的飛馳，落在了樹林中，就像是沿途灑下的歡快的鈴聲一樣。

羅醫官沒有和他說話的興致，他滿腦子都是一個畫面：被風輕輕撩起的藍色的頭巾……

前面是一片樹林，樹林中掩蓋著白得向天空中云朵一樣的厚厚的積雪，在積雪上，一群大兵們正在守著他們的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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