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媒舵手 194 夜話(2)
194夜話(2)
厚厚的圍巾仿佛金太言的面具,的確能夠御寒,卻無法展現真正的自己。別人看不到她的表情就不知道她再想些什么,自然也無法體會她的真實感受。
這條圍巾摘下來過,那次她拋開一直勉力撐起的堅強外衣、扔掉道德理智的諸多束縛,和一個她唯一覺得‘安全’的男人去了首爾最好的酒店。一夜過去,她本打算從今以后不再展現那床榻間赤-身-裸-體的自己,卻沒想到這個男人和她當時能找到的所有男人一樣麻煩。
他說這是剛剛開始,金太言只覺得他這是厚臉皮。她想忘記有關這男人的一切,但隨之而來的情況卻不再受她控制。特別是當他站在臺上親口說出少女時代的時候,那整場下來都無人關心的落寞蕭條立刻就變成了萬眾矚目的誠惶誠恐,但讓她不能忽略的是,在某一瞬間,這反轉帶來的快感讓她非常著迷。
第二次摘下這條圍巾的時候是在Mnet的那場秀上,他暫時離開,金太言獨自藝人看著臺上的表演,年末評獎季的戰火幾乎燒遍了娛樂圈的各個組合,卻一直都沒有燒到過少女時代的身上。公司的想法高深莫測,‘Dancing-Queen’的MV拍攝之后便再沒了消息,金延平只是說快了快了,但在他的臉上誰能感覺到一點異樣的訊息。
最近成員們問她這方面消息的次數明顯多了,‘虛擬偶像’的主題曲計劃宣布之后也遲遲沒有消息。大家也知道金太言和她們一樣什么都不知道,但就好像例行公事一般的詢問卻能幫助她們稍稍安心。
只是,誰來安金太言的心?
她煩了,這種煩躁讓她想要大吼大叫,讓她想要對誰發脾氣。心里能承受的再多也有個上限,她覺得自己要到達極限了。
她開始懷念那個曾經的自己,懷念那個時候的很多人,還有很多事。
當那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她想要靠上去。
當那厚臉皮的男人說幫她,她想點頭同意。
但就如同那個不屬于她的獎杯一樣,她認為是她的,卻不是她的。
今天,在重新溫暖起來的車上,她摘下圍巾,看著自己一側車窗上的倒影,看著自己。
兩人上了車之后便一直保持沉默,林蔚然原本想說點工作上的話題活躍氣氛,但金太言卻總是在考驗他的應變能力。從想抽煙因為她抽不了開始,他的一切計劃在這個女孩面前都形同虛設,現在就連老天也想這樣考驗他的似地。
想放些音樂緩和氣氛,卻發現車里少女時代的那張CD不知道被誰拿了去。打開廣播,最初的頻道正在播放No-Body,隨后是Wonder-Girls的電臺訪談,最后是電臺DJ正在和某個女性聽眾探討男朋友出軌的問題。
他關掉廣播,一張臉上越發尷尬,只得繼續專心的開車,然后保持沉默。
大概十分鐘后,目的地快到了。窗外熟悉的景象讓金太言不再胡思亂想,甚至回頭看了眼開車的林蔚然。隨著奔馳上了橋,甚至駛入側道并開始放慢車速,她終于忍不住發問:“你到底想怎么幫我?”
“做我能做到的事。”說了等于沒說。
金太言耐著性子問:“你能做到的事兒是什么?”
“抽出時間看看以前的你。”
奔馳車緩緩停下,林蔚然轉頭看向金太言,繼續道:“我不知道以前的你是什么模樣,也不知道你想找回的是哪一部分,所以我去看了視頻。”
“我們出道之后拍的那些?”金太言不可置信。
林蔚然點頭確認:“恩,都看了。”
金太言回避林蔚然的目光,看向窗外問:“為什么是這?你本身就是制作人,該不會覺得那視頻上的東西都是真的吧?”
林蔚然回答:“有三分真就夠了。”
金太言重新沉默下來,旁邊的路燈把昏黃的燈光撒進車內,照在她身上,卻有幾分冷清的味道。林蔚然躊躇片刻,還是盡量用柔和的語氣說:“我不了解以前的你,可以說是不認識你。我只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是一個習慣性的去關心別人的女孩。更多的你我不了解,想了解也沒有辦法,你不相信我,因為我們的關系的確不值得信任。這段時間我也不知道我到底都在做些什么,但我只想跟你說一件事,在那天晚上想要不顧一切的不只有你一個。我還想告訴你,如果不是你,可能就沒有現在的我。”
‘啪嗒’一聲輕響,是林蔚然打開了自己一側的車門。
“讓我為你做一些事,什么都好。車就停在這,在我想做的做完之前都不會走。”
林蔚然下了車,金太言還是看著面前的置物箱發呆,目光散亂,顯得心神不寧。
情況脫離控制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金太言卻依舊沒有習慣,她觸犯了一些規則,不知道自己還要付出什么代價。她不知道將來會如何,不知道如何面對這樣的林蔚然,更不知道該應該怎樣面對知情前和知情后的林潤兒。她對這些未知的情況產生了恐懼,只要聽到林蔚然的名字就會心神不寧,她很惶恐。
這里是漢江大橋,少女時代拍攝的第一個綜藝節目中有個片段就出自這里。她沒想到林蔚然會仿佛粉絲一樣去看那些夾雜著臺本和表演元素的視頻,然后振振有詞的說要了解過去的自己。她想嘲笑,卻發現自己笑不出來,因為過去那個金太言的所有閃光點都被濃縮在了那一段段她現在自認為虛假的視頻里。
不知道過了多久,應該是有一段時間了,她看了眼站在路燈下等自己的林蔚然,昏黃的燈光趁著他的背影。
抓了抓手上的圍巾,金太言決定出去。
關于殺人有很多形容,直白的、生硬的,甚至是充滿藝術的,不管是在小說還是在影視作品中,對于殺人導演們都有很強的執念。他們把殺人者塑造的非同尋常,讓每一個殺人者背后都有特別的故事,所以便讓普通人覺得那和自己很是遙遠。
那天夜里林蔚然原本是不用去的,但他最終還是去了。就如同他回國老老實實過完自己平凡的一聲,但他最終還是選擇了留下。
他從沒糾結于如果能再一次做出選擇自己會怎么樣,因為事情已經發生了,就好像等式上的最終結果。
這個結果對他造成了很多影響,詩意一點說就是更加復雜、深邃,通俗一點說就是他有了自己的故事。拿到想要拿到的一切,他開始覺得自己的故事將面臨一個高潮,因為這是一個非同尋常的故事,所以肯定要有非同尋常的過程和結局。
他開始膨脹,雖然并未展現出來。但是,他遇到了故事并未按照預計發展的金太言,他覺得這好像是自己的另一種結局。
身后傳來響動,林蔚然轉過頭去,看到了下車的金太言,她沒戴圍巾。
一盞路燈照著兩人的身影,十一月的冷風不可小覷,身上還穿著秋季西服套裝的林蔚然吃了不小的苦頭,即便如此他還是和金太言一起往江邊的欄桿走去,也不管那里的風更加凜冽。
如果是夏季這里會有很多行人納涼,如果是白天這里會有很多旅客留影紀念,但在臨近午夜的這個時候,就連在橋上飛馳的車都少了許多。他們站在欄桿邊上往遠處眺望,白日時必定絢麗的風景此時卻是漆黑一片,除了橋上照明圈出一塊隱約可見的暗淡江面。
“聽預報說今天會下雪,是初雪。”
林蔚然突兀的一句話讓金太言愣了愣神,聽著像是沒話找話的閑聊,又好像是他特別挑選了這個日子。想起男女一起看初雪的那個曖昧寓意,金太言生出一股諷刺他的沖動,卻如同往常那般忍著,只是沉默。
她披散著頭發,有江風吹過,打散了她的留海,撩起耳邊的頭發,金屬耳釘在路燈下反射出微弱的光。其實他們背后那一側的風景更好,那里可以遠眺市區,即便依舊看不到腳下的江,卻能望著那萬家燈火。拍攝時因為不順路、又懶得掉頭的原因PD把位置定在了這,風景不如那邊,甚至可以說是什么都沒有。
“金太言,你可以做到!”
一聲大喊徹底打斷了金太言的回憶,她看著身邊把雙手比在嘴邊做喇叭狀的男人,微微張開嘴巴,瞪大眼睛。
“金太言,你可以做到!”
瞠目結舌的金太言看著林蔚然微微鼓起胸膛,下一刻,這句因為當時她有些害羞,而喊的有氣無力的話再次回蕩在耳邊。
林蔚然呼呼的喘著氣,這兩聲大喊似乎用了他不少力氣。金太言看到他那紅起來的耳朵,不知道那是凍的,還是害臊的。
他轉回頭來,放下雙手,目光一開始還躲閃著,最后卻和自己對視在一起。
金太言眨了眨眼睛,問:“我能做到什么?”
林蔚然也問:“你想做什么?”
金太言又眨了眨眼,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才好,她垂下眼簾,準備再次沉默,卻又被一陣大喊打斷。
“金太言,你可以做到!”
抬眼又是林蔚然對江大喊的模樣,她無法思考,本能的想笑。
林蔚然說她可以做到,所以她笑了。
‘撲哧’一聲,看到金太言捂著嘴轉過身,林蔚然臉上的尷尬也變成了傻笑。他放下雙手,剛剛仿佛電視劇男主角一般的行動讓他冒了一身冷汗,如今被江風一吹,結果可想而知。
等金太言抖動的雙肩稍稍平緩,林蔚然立刻問:“你不喊兩聲?”
金太言背對著他搖了搖頭,不想回頭去看他,是因為不想給他好臉色。但是林蔚然那副樣子,又讓她冷不下臉來。
林蔚然不依不饒,他飛快繞到金太言身前,看著本能抬起頭的她,留海細碎的分部在額頭上,眼神中的慌亂和那刻意收斂笑容卻又做不到的模樣讓她更像個倔強的孩子。
“這么做有助于身心健康……”
林蔚然想說服,卻無奈與口才有限,而且喊了之后讓人全身都泛起雞皮疙瘩的感覺怎么都不算是對身心健康有幫助,他謊話再編不下去,所以張口結舌,這副模樣讓金太言忍俊不禁。
直接轉過身背對他太像是開玩笑的情侶,所以金太言側過身面向漆黑一片的那江,她把頭維持在一個讓林蔚然看不清的角度,本想就此讓氣氛冷下去,卻感覺到林蔚然迅速抬起的雙手。
“金……”林蔚然只喊出一個字就停了下來,因為金太言突然抓在他手臂上的那只手。
兩人對視,金太言完全無語,而林蔚然則好像是習慣了厚臉皮。他很堅持,這從他的眼神就能看的出來,金太言不知道他能在這喊多久,但她覺得自己好像再承受不住他的下一句了。
她放下手,輕聲分辨:“那時候的我能做到,現在……”
“金太言,你可以做到!”
這男人,胡攪蠻纏……不過,也有些可愛。
金太言無奈的問:“你就不能換一句嗎?”
林蔚然咽了口唾沫,熱騰騰的臉頰依舊不能阻止他。他重新把雙手放在嘴邊,大聲喊:“金太言,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
喊聲戛然而止,剩下的是一陣咳嗽。林蔚然真的是用了力,所以便咳嗽的很大聲。
金太言的右手抬了抬,是想去拍林蔚然的背,但最終卻還是握成了拳頭,放在身邊。
咳嗽聲停了,林蔚然喘著粗氣看著她,印象中這是金太言除了公式化笑容之外,對他展現的最友善的一個笑容。
即便,林蔚然只能從那微微勾起的唇角才能看出她此時再笑。
“我能做到。”她輕聲說著,音量比這兒的風聲大不到哪去。但她的眼神變了,變得有些坦然,也不再那么深邃,好像還帶著點輕松的味道。
她轉過身,跟林蔚然一樣,把雙手放在腮邊。
“我能做到!”
先聽到聲音中夾雜的哽咽,然后才感覺到她臉上滑下的兩行淚水。她喘了兩口氣,再次大喊,卻已經帶著哭腔。
第三次,她沒有喊出來,只是放下手,讓臉上的淚水在林蔚然面前肆意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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