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 現實中的夢想（1）

“今年第四季度的營收情況趨于良好……”

“換裝系統的制作已經基本完畢，目前測試未發現任何問題……”

“制作組的作家團隊已經完成建設，以三個月為模板的劇情設計正在進行當中……”

“百分之二方面對我們把單曲做為音源發售，所獲得利潤聯合進行慈善活動的提議很感興趣……”

新韓會議室，聽著下屬們的報告，林蔚然習慣性的擺出一張平靜面龐。很多計劃只要推上軌道就不必在親力親為，但項目進度和某些關鍵細節仍然容不得半點馬虎。林蔚然不需要為公司的真正持有者趙先生負責，卻要為了自己和這些水面下的合伙人負責。

會議簡報結束，布置了下階段的事業計劃，林蔚然宣布散會。

“哥，等一下。”

樸正昌自動留下，其他管理對這種情況也已經見怪不怪。除了羨慕樸正昌和林蔚然之間的私人關系外，樸正昌的個人能力也得到了他們的認可。

房門輕輕關上，樸正昌坐在林蔚然下手，笑著發問：“什么事兒？”

林蔚然握著雙手放在桌上，身子前傾，認真問道：“哥，你的夢想是什么？”

被他這副嚇了一跳，樸正昌下意識反問：“出什么事兒了？”

“沒有。”

“那你這是怎么了？”

“問下你的夢想，有這么奇怪嗎？”

樸正昌很不自在的聳了聳肩膀，輕聲回答：“不是奇怪……就是有些不自在。喂，我都多大了，還什么夢想……”

夢想，不知道什么時候變成了羞于啟齒的名詞。

林蔚然和樸正昌一樣，在問出這個問題之前，他也感覺很是別扭。這個詞兒讓他有點肉麻，甚至僅僅是去想都會讓他覺得不自在。

但他還是堅持：“真的沒有？”

樸正昌嗤笑一聲，用一副我知道了的表情說：“是不是你女朋友之類的問你這個？咱們男人還是別說夢想了，說是希望吧。我希望有很多錢，然后買一處風景好的房子，之后想做什么做什么。”

對樸正昌來說夢想是希望，希望的是錢。

這不是林蔚然想要的答案。

“哥，有份后續曲計劃你幫我起草一下，有關把‘虛擬偶像’第一季主題曲從單曲變成專輯的事。”

話題轉換的太快，樸正昌明顯沒反應過來：“什么？單曲變成專輯？喂，這么大的計劃我一個人……”

林蔚然直接打斷：“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就好，另外起草一份合同，是給JYP的Wonder－Girls，邀請她們的加入到這個計劃中來……文書上要是真的，但這個計劃只需要像真的。”

像真的？

像真的自然不是真的。

想要讓一個人繼續做夢，那自然先要給他編織一段美夢。

第二天等林蔚然到公司拿了計劃，時間已是下午，距離預約樸振榮見面的時間還有四十分鐘。

上了奔馳，坐在后車座右手邊的位置上，不需要林蔚然開口高棉藥就發動車子，一切都很自然。

粗略檢查一遍手中的計劃說明，林蔚然突然發問：“高叔，你說過要讓女兒變成英國人吧？”

“是。”高棉藥應了一聲，從后視鏡中看了一眼林蔚然，問：“突然說這個干什么？”

林蔚然不答反問：“這算是高叔您的夢想嗎？”

奔馳車突然在馬路上打晃，片刻后才重新穩定下來。高棉藥扶住方向盤，又看了幾眼后視鏡中扶著椅背兒重新坐直身子的林蔚然，張口訓斥：“喂，你想死？開車的時候突然問這個干什么？”

林蔚然自然也被嚇了一跳，他緩了口氣，應付說：“只是好奇。”

“對一個四十多歲的人問夢想，你也真問的出來。”高棉藥語氣不善，神情甚至有些煩躁。

林蔚然看著他的側臉，小心翼翼的說：“高叔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讓子女過的更好是父母的責任，哪算是什么夢想。”說到夢想這個詞，就連能出演殺手電影男主角的高棉藥都有些弱氣。

對高棉藥來說夢想是責任，責任是讓子女過的更好。

一路無話，三十分鐘后抵達了JYP的林蔚然被工作人員引著到了一間錄音室前，他敲門進屋，時間剛剛好。

樸振榮第一次見到林蔚然的時候沒有對他留下任何印象，多年來負責藝人的培訓工作，從無數懷有熱情的年輕人中挑選出如今站在臺上的歌手、出現在熒幕上的演員，他習慣于找到這些年輕人的閃光點，或者是他們性格中鋒利的一面。在那時的樸振榮看來，林蔚然只是一個普通人。

第二次見面時他是公司職員，策劃了一個不知道是做什么的項目，揮舞著支票上門。比起第一次樸振榮對那時的林蔚然有了些印象，也不過是一個能帶來盈利并且有著奇思妙想的年輕人。

今天是他們第三次見面，雖然之前耳聞了很多有關林蔚然的‘傳說’，但樸振榮卻更愿意親眼驗證。

結果并不出人意料，卻也有幾分無奈。因為不管樸振榮對林蔚然的印象如何，他都是需要被慎重對待的林代表了。

接過他手上的計劃書，樸振榮查看起相關細節，‘IdolWorld’一周年慶祝酒會上發生的那一切并不是他們第一次‘交惡’，早在夢想演唱會上林蔚然毆打經紀人時樸振榮就已經對他頗有微詞。如果再往前一段時間，‘虛擬偶像’在Wonder－Girls上線之后又加入了少女時代的行動，則只是不值一提的小糾葛了。

翻過一頁資料，樸振榮依舊不動聲色，聽到瓷碟和咖啡杯的磕碰，應該是林蔚然又喝了口咖啡。

他說選擇少女時代的最大原因便是Wonder－Girls身上的復古標簽，‘虛擬偶像’的主題曲雖然還未確定，但注定是輕快、青春、熱情的風格，與如今的Wonder－Girls并不相符。

他說選擇少女時代是無奈之舉，因為韓國沒有第三個擁有影響力的女團。

他說要出一張主題專輯，里面的歌曲至少有一半給Wonder－Girls演唱。

樸振榮不是白癡，做了這么多年社長他自然也懂經營。所謂合縱連橫李秀滿一直玩的都比他好，今年不過是跟YG合作了幾次，樸振榮就見識了那驚人的效果。

如果林蔚然選擇跟S.M合作樸振榮并不奇怪，東方神起、Super－Junior，這些韓國人氣組合都是林蔚然跟S.M合作的理由……但是少女時代？

合上手中的材料，樸振榮第一次提問：“林代表為什么要選擇女團？相比之下東方神起要更合適吧？”

林蔚然回答：“我有個助理叫鄭恩娜，是東方神起的粉絲，她會聽東方神起的每一張CD，偶爾也會聽聽少女時代的主打曲。我還有個前輩是少女時代粉絲，他會聽少女時代的每一張CD，卻不會聽東方神起的任何一首作品。”

男性粉絲和女性粉絲的特性，樸振榮知道，卻依舊不能信服。他頓了頓，說道：“理由不夠。”

“樸社長應該知道，做為新韓的代表理事我沒什么時間再涉足制作領域了。但因為‘虛擬偶像’的特殊性我需要在圈內建立我自己的形象，這個形象不能是見風使舵的追捧者，而是要有自己獨特眼光的伯樂。”林蔚然面無表情，只是又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

他的理由很充分，也很讓人信服，但樸振榮擔心的正是林蔚然的真正態度。韓國粉絲的最大網絡聚集地，‘虛擬偶像’如今的影響力雖然沒有完全發酵，但卻足以讓JYP這種韓國老牌經紀公司慎重對待。

如果林蔚然真的了少女時代，再加上S.M第一無二的推廣能力，雙劍合璧之下，樸振榮的美國計劃便必須被取消。

正如同李秀滿的猜測，樸振榮是打算讓Wonder－Girls延續Rain的模式。這股No－Body的模仿熱潮已經從整個東南亞刮到了大洋彼岸，在YouTube上這些模仿視頻的率都名列前茅，甚至有黃頭發藍眼睛的外國人也跟著模仿起來。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樸振榮必須在十二月前做出決定，前往異國是個冒險又復雜的決定，計劃一旦上馬，單單是公司的先期投入就讓他沒了回頭路。

“樸社長的夢想是什么？”林蔚然突然發問。

樸振榮一愣，反問：“林代表的夢想又是什么？”

林蔚然立刻回答：“我沒有夢想，全公司上下幾百人張著嘴吃飯，哪有時間做夢。”

樸振榮皺起眉頭，似乎明白了林蔚然再暗示什么。他挺直身子問道：“林代表到底想說什么？”

林蔚然平淡道：“樸社長的美國夢，如果不是我最近和其他幾個投資人會過面，還真不知道樸社長會有這么大的動作。把處于收益階段的女團帶到美國，樸社長這個夢的價格還真是讓人不能接受。”

樸振榮怒不可遏的質問：“兩天后的投資人會議是你提議的？”

林蔚然直接默認，然后提醒：“我只是想讓樸社長知道，美國計劃的風險已經讓我們覺得無法接受，所以不切實際的幻想，還是早點打消的好。”

欲擒故縱，真正目的是讓樸振榮到美國去的林蔚然玩起了這種手腕。他此時市儈的嘴臉，仿佛除了之外便不再信任任何東西的眼神簡直是堪稱影帝級別的表演。

樸振榮的臉色完全黑了下來，讓他原本就黝黑的皮膚微微發亮。他懂得經營，知道在有些人面前大吼大叫并不管用。

他定了定神，問道：“林制作有過夢想嗎？”

林蔚然停頓了一下才做回應，所以便顯得有些遲緩：“有過。”

樸振榮繼續問：“我能聽聽么？”

林蔚然明顯一愣，自打進了門之后變古井無波的臉上閃現出帶著尷尬的愕然，和聽到他提問時的高棉藥、樸正昌，如出一轍。

對大分部人來說夢想是買不起的奢侈品，提起它會讓人覺得別扭、肉麻，就算是聽到都會覺得不舒服。他們知道這個詞，卻無視這個詞，因為知道它只會距離自己越來越遠，所以便傲氣的永遠都不想再提起它。

但樸振榮不是，他認為自己是一個富有的人，所以便會在盡可能的情況下去擁有它。

此時此刻，林蔚然還是生活在現實中的林蔚然，而樸振榮，正一點點沉浸在他編織的美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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