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貴氣逼人

精致的梨花型燈座、紅色真皮沙發椅，不知是印象派還是抽象派色塊點綴的墻壁，林蔚然走進清潭洞這家店面，不知道這里到底是咖啡廳還是西餐廳。

咨詢臺前掛著一張提示板，上面還寫著今天的特色菜單，林蔚然走到咨詢臺前，接待服務生的禮貌問候讓目光還停留在墻上的他反應過來，報出韓唯依的名字，看到服務生點頭應允，林蔚然這才松了口氣。

總算是沒找錯地方。

跟著侍者走進店內，林蔚然剛剛進入正廳就吸引了數道詫異的目光，這目光不含褒義，反而是容易讓人覺得自己臉上是不是沾了飯粒，奇怪中帶著微微嘲弄，就好像是林蔚然過去跟著國大華出入那些高檔雪茄吧時迎來的目光一樣。

正廳內女性居多，有人用餐、有人喝咖啡，有人則根本就是叫了一杯水在看雜志。林蔚然被侍者引著到了約定的位置，坐下之后才發覺這里格局精巧，乍一看去好像沒什么，實際上距離隔壁的每一桌都有一個恰當的距離。

“水，謝謝。”

韓唯依還沒當場，誰叫遲到是女人的專利？侍者聽到吩咐便合上菜單離開，林蔚然這才能好好的打量一下店內的環境。

那布滿了色塊兒的墻壁看上去就像是被黏上了許多七巧板，雖然有些奇怪，卻并不違和，墻壁中間偶爾鑲嵌著鏡塊兒，似乎是利用光反射原理讓店內更加明亮又不刺眼，還有很多少見的設置林蔚然說不上來，不過就連他這種裝潢的門外漢都能看出店主在這里花了大心思。

心意是收到了，但林蔚然卻難免覺得這里有點店大欺客的味道。

首先就是正廳中這些穿著時髦的美女，不管是何種類型，一舉一動都帶著十足的女性氣息，那些放在桌上或者椅子上的名牌包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更不用說她們身上穿戴的名品服飾沒一個是林蔚然知道的。

然后就是環境，安靜，非常安靜，就連音樂也是被刻意調小了音量，清清淡淡的，就像是提醒客人們要小聲說話似地。

最后就是林蔚然自己不喜歡，在這種環境下他一向吃不進多少東西，自行慚愧到不至于，但自得其樂卻絕不可能。

好歹是跟著國大華見過了世面，比這更‘貴’的地方林蔚然也不是沒去過，平靜的做派并非是裝模作樣，因為第一次跟著國大華見世面的時候林蔚然就學到了一個道理，很多時候所謂上層人士的鄙視目光，其實都是自卑造成的。

結束了OLIVE9收購計劃的林蔚然無暇顧及隨后的權利交割，因為‘IdolWorld’和三星廣告的合作計劃才是他應該關注的焦點。按照那天的口頭協定，‘IdolWorld’將會分成四份，國、黃、顧再加上他林蔚然利益均沾。如果想把這項目變成可以挪用的資金操作起來卻難免復雜，畢竟名義上‘IdolWorld’還是朝亞投資和S.M共同投資的產物。

至于如何操作林蔚然心中已經有了腹稿，此次和三星廣告的合作計劃就是其中的關鍵一環。交到韓唯依手中的合作預案已經收到了回應，三星廣告果然大感興趣，但正式洽談卻是明天才開始，而今天被韓唯依叫到這種地方來，林蔚然也不知道這女人賣的到底是什么關子。

十分鐘，剛剛好，就像計算過的一樣。看到走進正廳的韓唯依，距離約會時間剛好過了十分鐘。而見到這女人，他才深刻的體會到什么叫艷光照人。

她是注定吸引視線的存在，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被服務生引著，正廳中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了她身上，有些女人的反應頗為有趣，竟然直接面露晦氣，就好像是被逼著和戰勝不了的對手再度對決一般。

韓唯依目不斜視，林蔚然自然也樂的錦上添花，他站起身，拿出有限的紳士范兒，不過拉出椅子這種工作卻不用他，因為有侍者在。

聚集過來的目光再度變化，是詫異，也是驚奇，然后就有點說不出味道，就好像一個身穿校服的高中男生卻戴上一塊兒老遠就能看出的名品手表，引人遐想的同時，也會引發某些惡意的猜忌。

“對不起，我遲到了。”

林蔚然看著面前身穿絹花蕾絲連衣裙的韓唯依，真想問問她怎么把時間掐的這么準，剛好遲到十分鐘也不是什么容易事兒。

韓唯依看了眼林蔚然的穿戴，心下感嘆果然不出所料。臉上卻是露出迷人微笑，問道：“吃點什么么？這家餐廳的東西味道很不錯。”

吃飯？吃的舒服才怪了。或許是因為近來合作不少，林蔚然也沒把這讓人心猿意馬的女人完全放在合作伙伴的定位上，他搖頭微笑道：“算了，說是喝杯咖啡就喝杯咖啡算了。在這種地方我吃不進去東西，不舒服。”

林蔚然倒是直爽，卻讓韓唯依整個人一愣，她看了眼侍者，發現對方臉上沒有任何異常，這才道：“給我們兩杯藍山，謝謝。”

侍者合上菜單，恭敬轉身，就好像什么都沒聽到一樣。

看出韓唯依的想法，林蔚然玩笑道：“放心，這種地方的工作人員都好像機器人，我們的點單就是輸入程序，其他的一概不管。”

“就算沒有我們合作的項目，林制作現在年薪加上分紅怎么也接近一億，不說定制西裝，阿瑪尼和克萊恩這種牌子的西服也總該有幾套。如果林制作對這方面不感興趣，我倒是可以幫幫忙。”韓唯依盡量斟酌語氣道，人靠衣裝，什么段位的男人自然就要有什么做派。別的不說，她今天就是為此前來。一想到自己還要操心這家伙的衣著穿戴，韓唯依就心生怨氣。

細節決定成敗，想要成功就不能忽視任何的蛛絲馬跡，這是韓唯依的生意經，憑著這個她促成過不少生意。單單說這衣著就很容易決定一個人初印象，如果第一面就覺得不是一路人，相信也很難合作下去。

‘IdolWorld’和三星廣告的合作只有成功了她才有的賺，三星廣告那邊的合作意圖十分明顯，只要敲定林蔚然這里，相信此次合作會很快被促成。

她是皆大歡喜的好意，但卻有點選錯了時間跟地點，這里讓林蔚然想起一個他極度厭惡的人，而且場合上韓唯依這話也能延伸出其他意思。

林蔚然收斂微笑，平靜道：“如果韓小姐覺得不妥我可以站起來自我介紹一下，相信這里的人如果知道我是誰，對我穿什么牌子的西服就沒那么在意了。”

這話是囂張，也是自信。制作等同制造，換個形象的說法就是導演，制作這個圈子里卻沒有文藝和商業的說法，賣座就是優秀，不賣座就是劣質，衡量一個制作人優秀與否的唯一憑證就是他手中項目的收視率或收益率。

娛樂圈有很多導演本身就是編劇，就好像現在的林蔚然，他幾乎是以一己之力完善了‘IdolWorld’跟‘虛擬偶像’的基本概念，然后又以運營者的身份把他們紛紛送上軌道。這種優秀制作能力便是圈內對他評價極高的關鍵因素，如果在場的女人們知道這個，但凡聰明的都會意識到林蔚然這種男人的潛力可要比那一身西服來的金貴許多。

韓唯依一愣，緊接著就反應過來，侍者正巧這時候送上來了咖啡，擺好之后便鞠躬退去。這一個小插曲讓韓唯依想要說出的解釋很容易再被誤會成托詞，看著林蔚然面部表情的喝了一口咖啡，韓唯依當然冤枉。

兩人就這么沉默了幾分鐘，相對無言。

“林制作是認為我覺得和你坐在一起丟人？”

“怎么可能？韓小姐誤會了。”

林蔚然的笑容落在韓唯依眼中就成了皮笑肉不笑，她怒從心起，微微蹙起眉間。

“上次我們好像說過吧，我比你大上幾天。”

林蔚然眨了眨眼，有些語塞。想起這聲‘唯依姐’就能想到大年夜他蓋在韓唯依腿上的那件衣服，想起那件衣服就能想到自己出賣色相。雖然實際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兒，但林蔚然卻難免弱氣許多。他摩挲了幾下那觸感極好的咖啡杯，磕磕絆絆道：“唯依……姐？”

韓唯依依舊沒有露出笑臉，她側過身子，一雙眼睛卻是盯在林蔚然的身上，伸出一只腳，神情認真道：“喂，這鞋看見了？一雙一千二百美金，穿起來不但不舒服，走上半個小時從腳面到膝蓋沒有不疼的。鱷魚手包？真正的鱷魚皮是什么樣我不知道，這種卻是很硬，而且很容易臟，裝不了多少東西不說，破了就要重新買。絹花蕾絲連衣裙？穿上了它我都不知道是我走路還是它走路了，站坐之前都要先顧忌它，麻煩到要死。”

鞋，手包，衣服，韓唯依給林蔚然通通展示了一遍。

“但你知道我為什么要買這些、穿這些？很簡單，穿上了這些我在別人眼里就是有發展的女人，跟死腦筋的店員要贊助只這一身衣服就能剩下幾個小時。外景租用？這一身衣服至少可以降低兩成租金。導演、演員、編劇、燈光、攝影，在這身衣服面前提不起半點藝術范。為什么？因為我是有能力的女人。就算是腹誹我這身衣服是有男人給我買的他們也會顧忌我身后的男人。

韓國人就是這樣的一群人，身上沒有個名牌包包你就是沒眼光、沒發展、沒背景的三無女人。出身不好怎么辦？長的好就要勾引個大款，長的不好就要打工，透支一年的薪水去整容然后再找個有錢的男人。在職場就算是年薪只有一千五百也要先買上一身名牌，即便一年穿不上幾次混搭著別的名牌也要買。為什么？社會就是這樣，男人的眼光就是這樣，不穿名牌的女人在男人眼里就是容易的貨色，只有穿著一身價格讓你們心顫的衣服你們才會小心翼翼。”

韓唯依這一席話讓林蔚然無可辯駁，他愣愣的看著面前這什么都很精致靚麗的女人，被她這另類的推心置腹給震撼到瞠目結舌。

韓唯依輕描淡寫的喝了口咖啡，十足的姐姐做派，剛剛那些話更是一句敬語都沒用。她抬起頭看向林蔚然，嚴肅道：“所以不要跟我說什么這些沒用，你如果穿一身阿瑪尼戴一塊雷達談判的時候至少會省很多口水，一句話都不要多說，跟我來！”

她真就站起身向門外走去，這男人和她見過的其他男人不同，雖然都是一門心思往上爬，卻彰顯出一股讓人嫉妒的自信感，在別人于他這位置都拼命模仿上層社會的行為衣著的時候，他卻是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復雜的事情。一個圈子終究是需要他去迎合并加入，人家不可能打開大門來歡迎他，然后恭恭敬敬的迎著他進去。

先是被同化，然后悄悄的融入那個圈子，任誰都是這個流程。

站在門口，臨近四月的首爾還是有些冷，穿戴不多的韓唯依并沒有因為怕冷的體制皺一下眉頭，反倒是長長的嘆了口氣。這一通發的是哪門子脾氣？林蔚然是什么段位她憑什么跟著操心？再說，不少男人眼中自己的這身穿戴不也是總和拜金這樣的詞兒畫上等號么？

韓唯依一陣心煩，卻聽背后傳來一個聲音。

“如果讓你誤會了什么我很抱歉，具體理由有點復雜，解釋也說不清楚。但請你相信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

林蔚然站在韓唯依身后，就算是‘雛兒’他也知道對方這是生氣了。對方應該是誤會了自己把她當成拜金女？今天到這里來林蔚然的本意也是韓唯依更加親近，兩人現在合作的三個項目牽扯了他的全部計劃和資金，這樣的人如果只放在合作伙伴的位置上未免就有些不足了。

侍者開著一輛紅色的奔馳跑車停在兩人跟前，韓唯依沒有回話，鉆進車內猶如一只高貴卻不乏靈巧的波斯貓。林蔚然往后面望了一眼，沒看到自己的現代，卻看見韓唯依打開了副駕駛的門。

無論怎樣都是他有錯在先，從大年夜那天給這女人腿上蓋了西服開始林蔚然就一錯再錯。女人畢竟不是男人，和她這樣的女人合作，還真不是什么輕松的事兒。

上了車，系好安全帶，等車子發動韓唯依才輕聲說了句。

“車不用擔心，這里我是熟客，停上一個下午都沒問題。”

林蔚然‘嗯’了一聲算是回應，怕多說多錯，也就沒再開口。

紅色的奔馳在清潭洞就像是舞臺上的視覺系歌手，鮮艷的色彩是它吸引目光的最強武器，韓唯依熟練的駕車技巧不像是個女人，偶爾讓別人毫無脾氣的搶道超車彰顯出她性格中的霸道成分。這是個錯生了女兒身的漂亮女人，如果她是男人，林蔚然覺得她可能會比現在更加成功也說不定。

目的地到了，還是清潭洞，卻和剛剛截然不同。琳瑯滿目的時尚店面配合街上過早迎接新春的時尚男女，遠遠的就透出一股潮流味兒。

和韓唯依一起走進百貨商場，這女人一身的光鮮就足以讓人驚艷。看她熟稔的和導購交涉，林蔚然不禁也有些意動。旁人眼中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模樣？是顧寰口中的‘雛兒’，還是其他人口中的林制作？反正不會是電視劇中的男主角大叔。

人靠衣裝或許是顛簸不破的真理，但要說這衣裝也是一門大學門。一個身體羸弱的人非去喜歡軍裝風格的服飾那就是沐猴而冠，一個面色黝黑且皮膚粗糙的大叔非要穿戴Dior那就是不倫不類。韓唯依挑選西服的眼光還算不錯，幾次拿衣服在林蔚然身前比量都不算是太遭，但這明顯不符合韓大小姐的脾氣，既然來了，自然要就要做到最好。

阿瑪尼、古姿、塞露蒂、拉爾夫.勞倫，賣場內的男士專柜韓唯依都轉了個遍，或許這林蔚然有時候讓她很是生氣，但轉悠了兩個多小時卻沒吭一聲的男人也不多見。

‘HUGOBOSS’，這是一個德國品牌，主打風格為嚴謹陽剛的男人，低調樸素的剪裁和細節設計上的精巧好像很適合林蔚然的風格，把這男人發配進換衣間，韓唯依這才坐到一邊歇歇腳。

正如同她所說的那樣，這雙一千二百美金的高跟鞋讓她從腳面到膝蓋都疼痛不已，但從她臉上卻看不出絲毫端倪。

導購就站在一邊，對兩人之間這種奇怪的相處自然感覺好奇。他們站在一起很不搭，看著像是大小姐和司機，相處卻又像姐弟，每當韓唯依把西服比量在林蔚然身前的時候，他們給人的感覺又有那種男女間特有的曖昧。很有眼力的導購不知道如何評定他們的關系，自然也就沒法給出建議。

“這里的定制怎么樣？純手工的話大概多長時間能做出來？”

“至少要一個月。”

一個月？韓唯依嘴角一抿，又站起身來，她可沒有那么多時間，“我想再挑幾件給他試試，如果不方便的話我想跟店長交涉。”

不方便？看到韓唯依這一身裝扮自然能聯想到那數字后面的一串零，不方便也方便了。

忍著腳痛，韓唯依逐個挑選起剛剛看好的幾套西服，顏色不同，細節不同，就連袖口變個位置都能自成一種款式。女人的時尚或許還有大方一說，但男人的時尚卻全部都是細致，一條領帶的顏色和紋路，一件西服的衣領和袖口，方方面面比女人的還要復雜。

一聲響動傳來，是林蔚然出了換衣間，韓唯依朝那個方向看去，立刻就愣在原地。她身后的導購小姐也是一樣，看著這‘改頭換面’的男人，一時間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才好。

貼身的剪裁并不緊致，不會影響男人的行動又會塑造出所謂的形體，男人的挺拔來自筆直的線條和褲線，幾近苛刻的肩部設計更是能體現出這男人的嚴謹。

這套西服并非是‘HUGOBOSS’的經典設計，難得的卻是林蔚然這份氣質。

韓唯依隱約就覺得這個牌子或許適合林蔚然，但怎么都沒想到會這么合適，她走進林蔚然，幾乎目不轉睛的打量讓這男人有些尷尬。她拉著他慢慢轉過身，兩人正對著那面立起來的鏡子，鏡中的兩人，是一對看上去十分相配的男女。

韓唯依情不自禁的伸手整了整林蔚然的領帶，動作親昵，話卻是刻薄。

“你真不考慮去整個容？”

林蔚然被說的一愣，他當然也能看出自己的變化。他用手在臉上比劃了一下，誠心求教道：“你這個多少錢？”

韓唯依一愣，一開始還沒聽懂，等反應過來立刻就被氣的二佛升天，很沒形象的大聲叫道：“喂！姐這是天然的！”

林蔚然厚著臉皮揚起無辜純良又帶著不知所措的臉，心下卻是很爽的偷笑了一把。

韓唯依不是林蔚然的女朋友，林蔚然自然也不是韓唯依的小白臉，挑東西是她來選但付賬的卻是林蔚然自己，進了賣場再一出去就是將近一千五百萬，相當于大中型企業最普通職員的一年年薪。

這是一種投資，林蔚然知道，而對韓唯依說出的那句話就是冒險，林蔚然自然要付出代價。

看著那輛紅色的奔馳遠去，林蔚然一個人提著五六個袋子，這就被留在了路邊。

被撇下不管林蔚然也沒生氣，他乘著地鐵到那家西餐廳取了車，然后一個人回到宿舍，把買來的這套裝備規規矩矩的放好，其中就屬那塊八百萬的手表最小、最貴。站在增值了近乎十倍的衣櫥前，林蔚然凝立許久，突然摸出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

“喂，你想做有眼光、有發展、有背景的女人么？”

電話那頭的林潤兒像是在睡覺，迷迷糊糊的應了一句，之后又滿是懵懂的發問：“什么樣的女人？”

“三有女人。”說了個新名詞，林蔚然徑自輕笑出來。星媒舵手 113 貴氣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