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大人物（1）

現實就是這樣，在有人勤勤懇懇以期待別人敬佩目光的時候，有的人卻已經因為本身的地位而受到他人的膜拜。不過唯一慶幸的是這現實并沒有絕了人們想上攀爬的路，雖然這路很不好走，卻總有幾個幸運兒能夠脫穎而出。

此刻被人視作這幸運兒的林蔚然正面帶和善笑容與燈光組的頭頭握手，轉遍了大半個片場，如果說導演是片場的上帝，那制片人就是上帝的監督。林蔚然負責的工作并不是拍攝中的細節，而是從大局出發，保障拍攝的順利進行，他掌握的財政和先期策劃是決定劇組命運的命脈，如果把劇組比喻成一條大船，那林蔚然就是需要帶領方向的舵手。

“您好，林制片。”見是林蔚然過來，全智賢和他的經紀人連忙起身。

“不用，不用，是我打擾了。”林蔚然連連道：“不好意思，這個時候還來打擾你們休息。我主要就是想問問智賢小姐有沒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如果對拍攝有什么意見現在也可以提出來。”

“意見倒是沒有，不過就是胃口有點不好。”看林蔚然笑容和善，全智賢也想讓談話的氣氛更平常一些，只是工作往來還太過生硬，和她經紀人要求的長期交往相差甚遠。

林蔚然順勢體貼道：“胃口不好的人還是吃點流食才好，我來的時候看到附近有一家早餐店，現在可能還會提供飲食，不如我去叫助理買一份回來。”

“這倒不用，我去就好。”全智賢的中年經紀人適時插口，不由分說的拿起西裝就走，為林蔚然和全智賢留出了能安靜說話的私人空間。

或許是看林蔚然很好說話，待那中年經紀人走遠，全智賢便走近林蔚然，擅自捻起他的領帶，驚訝道：“林制片，你的領帶好像臟了。”

林蔚然低頭看去，只見全智賢的拇指在他領帶上滑動了一下，拇指過后，果然有一小塊兒新鮮油漬。搞不懂她賣什么關子的林蔚然只得后退一步，道：“應該是吃飯的時候弄上了。”

全智賢這才返身從臨時化妝臺上拿出一份小巧的禮品盒，笑道：“因為太匆忙，我們也沒準備什么禮物，這只是一點心意，看來現在正好。”

禮品盒打開，里面躺著一個小巧的領帶夾，看質地應該不是便宜的那一種。林蔚然還沒等拒絕，全智賢就又上前來，取出領帶夾幫他戴上，那塊小小的油漬就這樣被遮掩了下去。

“希望您喜歡。”她推開兩步，端莊笑道。

全智賢一進一退之間拿捏得當，既讓人心中癢癢，又生不出任何褻瀆之感。工作這幾年林蔚然還從未遇見過如此處事成熟的女人，心中自然有點驚訝，反應也就慢了半拍。

見林蔚然沒有回應，全智賢又道：“當然，如果您覺得不舒服的話，我這還有單據。領帶上帶著污漬始終不好，這就當是我替您先墊錢買的吧。”

反應過來，看著面前滴水不漏的女人，林蔚然拿起那領帶夾，笑道：“單據就不用了，至于這個，謝謝你了。”

如果是野蠻女友中的那個全智賢，自己過來打攪她吃飯估計早就被踹飛了吧？走出不遠，林蔚然回身望著端起飯盒細嚼慢咽的全智賢，腦海中的那個‘野蠻女友’徹底淡化。他轉過身，重新戴上一臉溫和的笑意，口中嘀咕了一句，“人精。”

后背，全智賢也抬起頭望向這邊，看著林蔚然的背影，她夾起一筷子米飯放入口中，細嚼慢咽。待林蔚然走出一段距離，她才露出帶著點小精明的微笑，口中喃喃道：“適應的還挺快。”

在片場巡視一圈，林蔚然特別忽視了趙仁成的休息區，這個細節被看到的人無限放大，原本還在傳播林蔚然和他那助理八卦的人立刻都閉了嘴。因為這位看起來很和善的制片人，好像一下子就威嚴起來。

休息時間剛一結束，拍攝便緊鑼密鼓的展開，場地租用時間正式進入倒計時，好在劇組進度不錯，能夠在規定時間內完成拍攝。林蔚然心底緊繃的那根弦此時方才松懈下來，這是他第一次擔任制作人，在規定時間內沒完成拍攝計劃就是最大的紕漏。

只是，他又遇到了點麻煩。

“怎么了？”林蔚然小聲問道，此時的他明顯被身邊的林潤兒牽住了心神。

她淡淡道：“沒什么，就是有點累了。”

“那我送你出去？”林蔚然建議道。

她搖搖頭，只是說：“看完吧。”

數次試圖交談都是這個結果，林潤兒回答很短，聽起來好像是有心事。他們此時一起站在片場邊兒上看著場中的最后拍攝，自從巡視回來，林蔚然就覺得這小丫頭有些不對，而那種一看到拍攝就熊熊燃起的興奮勁兒，也好像一下子就被人澆滅了。

“是不是我做錯了什么？”他試探著問道。

“不是。”林潤兒只是搖頭道：“是我真的有點累了。”

她扯出一個笑臉，似乎是企圖告訴林蔚然自己沒事兒，但那笑容中的牽強卻是讓林蔚然皺起了眉頭，他臉色一正，嚴肅道：“如果有什么問題你可以找我幫忙。”

林潤兒低下頭，只是沉默，看的林蔚然干著急。

“Cut！”

郭景仁的大喊聲傳來，只見他站起身，在導演席上排起了手。這就好像是一個訊號，掌聲立刻響起，不時還有歡呼聲傳來。

林蔚然跟著拍手，臉上露出公式化的笑容。一天的工作終于結束，沒有加班，過程輕松，這本就是一個值得慶賀的事。

廣告不同于電視劇，拍攝之后沒有聚餐，劇組的工作人員紛紛加快行動，收拾起那些昂貴且繁雜的設備。郭景仁走了過來，全智賢和趙仁成也走了過來，林潤兒抬頭看了一眼，只是對林蔚然道：“我去那邊等你。”

她匆匆離開，低著頭，好像怕被人看到似地。

“辛苦了。”郭景仁問候先到，絲毫沒有給林蔚然追過去的機會。

“我辛苦什么，是您和演員們辛苦了。”林蔚然收斂心神，看到走過來的全智賢和趙仁成，在話中加上了一個稱謂。

郭景仁哈哈笑道：“是大家都辛苦，不知道林制片接下來還有什么事兒么？如果沒有的話，我們一起去喝幾杯，智賢和仁成也來。”

三人翹首以待，林蔚然的答復會確定今晚的行程，沒想到這剛剛還處事圓滑的制片人，這一刻卻不近人情起來。

“抱歉，我晚上還有點私事。”

話中拒絕的意味相當濃厚，郭景仁意味深長的看了林蔚然一眼，笑著道：“沒關系，今天不行還有下次，劇組那邊還有點事兒，我先離開一下。”

郭景仁走了，還剩下全智賢和趙仁成，依舊抽不開身，林蔚然盡量平心靜氣，臉上卻還是稍顯端倪。

全智賢識相道：“我這邊也還有點事兒，不過一周后在我會在家舉行一個派對，不知道林制片能不能賞光？”

“好，我一定到場。”林蔚然倉促應道。

又一人飄然離去，只剩下了欲言又止的趙仁成，這個一進片場就孤僻非常的家伙似乎此時才想起來交際，臉上帶著歉意道：“真是非常抱歉林制片，我就是有點演員的毛病，拍攝時除了合作演員和導演之外不能和別人接觸……”

林蔚然倉促打斷道：“我知道了，這事兒沒什么，真的沒什么。我這邊還有點事兒，要離開一下。”

他敷衍的安慰了一下趙仁成，然后轉身就順著林潤兒離開的方向快步追了過去。追出不遠，就看到林潤兒站在露臺的欄桿旁，好像是在眺望的遠處的夜景。這里地處市郊，所以視線極好，即便沒有入夜的萬家燈火，也自有一派繁榮景象。

林蔚然走了過去，站在林潤兒身邊，學著她倚在欄桿上，輕聲問道：“到底是怎么了？”

“其實也沒怎么。”林潤兒皺了皺鼻子，她看向身邊的林蔚然，道：“我突然這樣是不是讓你嚇了一跳？”

林蔚然老實道：“知道就好，雖然很多人告訴我女孩的心思你別猜，但在你這我是不猜不行啊。”

林潤兒發出一陣輕笑，笑聲很是好聽。

她重新望向遠處，輕聲道：“其實我也拍過廣告，但和你這個不一樣，沒什么制片人，只有廣告主和導演。可能是因為我沒經驗，Cut的次數也多，試鏡失敗的次數也多。最近兩年因為試鏡，我至少落榜將近兩百次。”

她聲調一變，帶著點林蔚然說不出的味道，“你不知道那個滋味，那種心灰意冷的感覺我永遠都不能習慣。就這樣一直，一直，一直失敗，但還不想放棄。有時候我也在想，如果公司真的看重我，為什么不直接給我資源？讓我別這么一直失敗下去。只是我從沒問過，是不敢，也不想。”

她看向林蔚然，道：“但現在我明白了。”

‘咳’，一聲咳嗽突然傳來，正在靜待下文的林蔚然回過頭，只看到趙仁成和他經紀人兩張尷尬的面孔。

這時看到他們，林蔚然怒從心起，真想喊上一句。

‘你們，這算是陰魂不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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