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4 理想主義者

他忙站起來想出去迎接，就看見常瑞青推門進來，笑呵呵地道：“主席，你可是錯怪蔡秘書長了。是兄弟我想念主席心切，聽到主席回南京了，自己就從湯山悄悄跑過來了，誰也沒有驚動，實在失禮喲。”說著就朝毛zd拱了拱手，滿臉都是爽朗的笑容。毛zd忙迎上去和常瑞青握手，轉頭吩咐蔡和森道：“快去讓廚房準備些酒菜，我要和常委員長不醉不休。”常瑞青連忙搖手：“不用麻煩了，不用了。今天兄弟只想和主席閉門而談，聽主席說說在蘇俄的見聞。”

毛zd眼中波光一閃，淡淡的點頭笑了一下，對蔡和森道：“把門帶上，不要讓人來打擾，對了，讓廚房弄兩杯俄羅斯咖啡上來。”蔡和森應了一聲輕輕地出門把辦公室的門帶上。毛zd走回自己辦公桌后面，對常瑞青道：“耀如兄，請坐，有什么事情，咱們好好談了痛快！”

常瑞青微笑著在一張沙發上面坐下，又朝毛zd的辦公桌前面稍稍湊了下。毛zd則一邊整理著案頭的文件，一邊半開玩笑地說：“去俄國轉了一圈，算是真正領教到什么是官僚主義羅，你看整個人都胖了一圈，好多衣服都穿不下了。”

因為政見不同，他和常瑞青的關系素來有些冷淡。除了面子上的往來，就是在黨的會議上見面。多半還會吵上幾句嘴，像今天這樣的私密談話是絕無僅有的。毛zd和蘇俄代表團抵達南京的當天，常瑞青就這樣主動上門，真是讓毛zd大感意外。但他心里也有數，估計還是為了中俄兩黨路線之爭的事情吧。

中俄兩個gcd雖然都舉著馬克思主義的旗幟。但走的卻是不同的路線。雖然都說要尊重對方的選擇。但是在宣傳上，誰都沒有少說對方的壞話！俄g的《真理報》上一直攻擊中g在走資本主義道路，是修正主義走資派！而中g的《新青年》也毫不客氣地指責俄g是“專無產階級的政”，搞得是特權加官僚主義！主持中g同俄g“論戰”的是中g的宣傳部長邵飄萍。作為黨主席的毛zd對此卻一直態度消極。誰都知道，他是中g黨內左派的領袖，雖然在公開的表態中也反對俄g的獨裁，可是內心里面卻是贊成俄g極左路線的。

但是這次在俄國的所見所聞，還是讓這位中g主席感到了深深的失望。同時也證明了常瑞青的某些觀點。并不是沒有道理的。

這時蔡和森又推門進來，送來了兩杯熱氣騰騰的俄羅斯咖啡——一種高熱量的飲品，由雞蛋、咖啡、巧克力、牛奶、伏特加和糖混合而成——毛zd指著咖啡杯對常瑞青笑道：“茶葉在俄國是很少見的，所以就學會喝這種俄羅斯咖啡了。這個東西本來在俄國是最普通的飲品，不過現在卻只有少數人能享用了……這是我們駐莫斯科代表團的人告訴我的。但是按照俄國人自己的說法，他們的勞動群眾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不過看普通俄國人的體形和面色也知道沒有什么吃的，怎么可能幸福……一個gcd怎么會連承認困難和說實話的勇氣都沒有，真是太讓人失望了……”

聽著毛zd在那里說得有些散亂，常瑞青一笑：“主席。有時候說真話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俄國布爾什維克在沒有上臺的時候開給俄國勞動群眾描繪了一個地上天國。正因為有這個天國做目標，他們才煽動起無數的追隨者去和沙皇政府斗爭，去和資產階級的臨時政府斗爭，還血腥鎮壓了支持社會革命黨和孟什維克的工人群眾，還建立了契卡和集中營來對付一切疑似的反對者甚至是懷疑者。在內戰中又實行戰時gc主義，用機關槍從俄國農民那里奪取口糧，殘暴的俄羅斯沙皇和他們比起來簡直就是圣潔的天使！

最后俄國布爾什維克差不多是親手毀掉了半個國家把權力奪到手的。可是權力到手以后，他們卻發現他們根本沒有辦法實現地上天國的承諾。這可怎么辦才好啊……這個權力來的是多不容易呀，掌權的滋味又是如此的美妙。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手的……所有任何有可能讓他們失去權力的東西都必須扼殺，而其中最危險的就是真話！包括說真話和聽真話！”

毛zd微微搖頭，靠著椅子上面，沉吟良久，終于開口道：“耀如同志，我們全黨上下都知道你對社會主義的理論研究極深。你很早就預料到了俄國gcd的官僚主義化和特權主義化，而不愿意說真話和聽真話也應該是官僚主義的一部分……雖然這兩些問題現在看起來并不特別嚴重，但是這樣的發展下去的后果還是令人擔憂！那你看我們是不是應該出于國際共運的總體形勢考慮，幫助俄國gcd糾正官僚主義和特權主義的錯誤呢？我想俄國gcd要是因為官僚主義和特權主義失去民心和政權，對我們也不見得有好處……”

這些看來就是毛zd這位中g主席的真心話了。他的蘇俄之行果然是有所收獲，雖然蘇俄當局極力在隱瞞真相，但是毛zd還是發現了蘇俄體制所存在的問題——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現在的毛zd是世界第二大gcd的主席，而且也是中國最有權勢的幾個人之一，自然不會“跪著”對蘇俄gcd頂禮膜拜。只要帶著懷疑的目光去看蘇俄，是很容易發現他們所存在的各種各樣的錯誤和隱患，在歷史上就有許多訪問蘇俄的非gcd籍的外國政治人物發現了蘇俄體制的某些缺點，其中就包括中國的蔣j石。

但是毛zd希望中國gcd幫助俄國gcd糾正錯誤的想法，卻讓常瑞青感到非常的為難。他端起面前茶幾上的那杯俄羅斯咖啡，抿了一小口，思索著道：“主席。作為一個gc主義者我非常理解您的想法常瑞青又在胡扯了，蘇維埃俄國如果順著現在的道路走下去，無非就是工人官僚國家和官僚資本主義國家兩個結果……可是這說明什么問題呢？

你以為列寧和托洛茨基真的是被下面的人蒙蔽了嗎？你以為只要他們了解了問題的嚴重性，就能改變蘇俄gcd官僚化和特權化的趨勢嗎？我認為問題不是出在誰被蒙蔽了，而是俄國gcd的理論和路線在根本上出現了錯誤！不是列寧和托洛茨基被蒙蔽了。而是他們錯了！他們的路線是錯的……就像滿洲里會議時我們討論的那樣。他們的gc主義要靠圣人去實現，但是圣人是不存在的！gcd的干部，甚至gcd的領袖們自己都不是什么圣人！下面的人被官僚特權腐蝕了，而上面的人被權力腐蝕了！現在根本就是列寧和托洛茨基不想聽真話。因為他們也害怕聽真話……

而且主席，我敢肯定，現在誰去和他們說真話，告訴他們蘇俄存在的種種不足，誰就會成為蘇維埃俄國最仇恨的敵人。而誰去說假話說好話欺騙他們。誰就會是蘇維埃國家的老朋友！”

常瑞青沉吟了一下，在思考是不是要勸說毛zd代表中g去當俄國人民的老朋友的時候。毛zd卻先開口了：“說假話說好話的事情，還是讓別人去吧，我這個人向來不會討好別人，干不了這樣的事情！但你認為列寧和托洛茨基容不得真話也不知道真相，那就完全錯了……至少托洛茨基是了解真是情況的，也打算出重拳整治俄國gcd內的官僚和特權主義。但是俄g黨內的官僚主義勢力非常強大，如果沒有一個有利的外部環境，他也沒有辦法放手整治內部。”

是了。托洛茨基歷史上就對俄國黨內的官僚主義非常反感，還稱斯大林領導下的蘇聯是什么工人官僚國家。常瑞青微微點了下頭，反問道：“托洛茨基打算怎么整治俄g的官僚主義和特權主義？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毛zd淡淡一笑，字斟句酌地回答道：“……這當然不容易，但是難不倒gcd人！托洛茨基同志已經找到了解決官僚主義特權主義。讓黨在全面執政的情況下保持純潔性和戰斗精神的最佳辦法——那就是階級斗爭！”

“階級斗爭？”常瑞青愣了一下，瞪大了眼睛望著毛zd。毛zd重重地點點頭：“是的，就是階級斗爭！這是讓gcd保持純潔性和戰斗力，也是解放社會生產力的靈丹妙藥！只要俄國gcd能夠狠抓階級斗爭這個綱。一切困難都可以戰勝！一切問題都能夠解決！”

“階級斗爭要怎么狠抓呢？”常瑞青皺著眉頭明知故問。

“先要讓俄國gcd上下認清國際環境的嚴峻性！這方面需要我們的配合。”毛zd的臉上閃過厭惡的神色。“目前俄國gcd內部出現了兩條路線和兩個司令部，一個是以列寧、托洛茨基為的革命的無產階級司令部；一個是以斯大林、布哈林為的反動的資產階級司令部！”

常瑞青點點頭。這話聽著可真是親切啊！毛zd接著往下說：“列寧同志和托洛茨基同志現在已經認識到了新經濟政策是資產階級發展的溫床，同時也是官僚主義和特權主義得以滋生的基礎……現在已經到了必須要加以改正的時候了！當然他們兩位對于改正的時間和力度也有那么一點分歧。而且他們改正新經濟政策錯誤的想法，也遭到了俄g黨內官僚主義分子的抵制！

而俄g黨內走資產階級道路的官僚主義分子的頭目就是斯大林和布哈林。他們主張是階級斗爭熄滅論和全面復辟資本主義！”

“等等……你說斯大林和布哈林是一伙的？”常瑞青心說，歷史上布哈林的確是特色社會主義鼻祖，階級斗爭熄滅論也是他提出的。但斯大林同志可一直都是個心黑手狠的主！他會主張熄滅階級斗爭？這個改變真是太讓人意外了！

“沒錯！現在這兩個司令部和兩種路線的斗爭非常激烈，幾乎在俄國國內的各個領域，都存在這兩股力量的激烈斗爭！”

毛zd站了起來，激動地揮舞著手臂。“而這一回的上海會議，同樣也是兩個司令部激烈斗爭的戰場。蘇俄資產階級司令部的領布哈林更是親自出馬，擔任了代表團副團長，準備在上海會議期間尋找向帝國主義投降的機會！如果讓他的陰謀得逞。蘇俄就很有可能在不就的將來重新成為帝國主義陣營的一員，這對我國的國家安全和發展是極為不利的！所以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我們都必須幫助列寧和托洛茨基粉碎布哈林的陰謀！”

這個話聽上去有點意思！常瑞青嗯了一聲。“是啊，誰希望看到沙俄帝國主義復辟呢？如果讓斯大林和布哈林得逞，蘇維埃俄國就會成為英國維持其世界霸權的重要棋子……這對我們是明顯不利的。可是我們應該如何阻止這個陰謀呢？主席。你知道的。上海會議雖然在中國的土地上召開，但是真正做主的還是英國、法國、美國這些列強。如果他們準備和布哈林勾結起來，我們也無能為力。”

“不，我們不是無能為力！”毛zd重重揮了下手。“現在托洛茨基已經認清了斯大林——布哈林反革命分子的真面目。但是列寧還蒙在鼓里，他還信任斯大林和布哈林……如果我們能幫助托洛茨基同志找到斯大林布哈林投降帝國主義，出賣蘇俄利益的真憑實據，相信列寧同志一定會和托洛茨基聯合起來。只要他們能聯合起來，斯大林和布哈林兩個跳梁小丑是不堪一擊的。”

常瑞青愣了又愣。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他意識到毛zd很可能在“不知不覺”中參與到列寧和托洛茨基的斗爭中去了！

“主席，你是要我們的情報機關嚴密監視布哈林和他的黨羽？”常瑞青蹙起了眉毛。

“我們應該幫助托洛茨基戰勝蘇俄黨內的走資派！”

“托洛茨基的意思是……”常瑞青突然搖了搖頭，滿臉疑惑地望著毛真的是托洛茨基的意思？我覺得他不是那樣的人。”

毛zd兩次張開嘴又閉上。“你認為他是什么人？他會眼睜睜看著斯大林和布哈林將蘇維埃國家帶上資本主義道路？耀如同志，現在托洛茨基和整個俄國gcd都需要你的幫助！而且我知道，你是可以幫助他們的，是嗎？”

通過制造布哈林同帝國主義勾結的罪證來幫助俄國gcd？常瑞青心里完全明白毛zd的意思，而且他不相信那是托洛茨基的要求……那完全不是托洛茨基的作風，倒有點像斯大林的做法，但是斯大林也不會把這種機密的事情交給毛zd這個外國gcd的主席。

常瑞青站了起來。似乎想說些什么，但是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他微微的朝毛zd點了點頭：“嗯，主席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會讓情報部門盡量想辦法去搜集他們投降帝國主義的罪證……雖然那不是很容易。”

毛zd一聽就哈哈笑了：“委座同志，這件事情對你來說實在是易如反掌！因為你是修正主義的頭頭啊！”他語調隨即變得嚴肅了起來：“托洛茨基同志需要一個同西方緊張對峙的國際環境。你也需要一個讓西方敵視封鎖的俄國！這樣中國既可以成為蘇俄和西方溝通的橋梁，又能充當西方遏制蘇俄的橋頭堡，絕對是兩面討好的事情！為了這樣一個有利的局面，當一回小人又如何？”

常瑞青目光深沉的看著毛zd。這個毛大主席的手腕，還真是高明啊！可是他這樣幫助托洛茨基又是為了什么呢？難道是指望托洛茨基掌握了權力以后反過來支持他……這樣的可能性實在是微乎其微。恐怕還是為了那個gc主義的崇高理想吧？也許在他看來。布哈林是個走資派，而斯大林實際上是列寧走的也是工人官僚主義的路線，這兩者都不可能通往gc主義。只有托洛茨基革命到底的路子才是在實現gc主義解放全人類的唯一辦法！所以他才要想盡辦法幫助托洛茨基……想到這里，常瑞青終于重重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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