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1 北上抗俄 四 誰是東北王

段祺瑞正低頭和曹汝霖、梁士詒兩個在商量著中東鐵路抵押貸款的事情，看著吳光新進了，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的這個小舅子一遇到點事情就沉不住氣，比起徐樹錚還是差遠了。

外交總長曹汝霖微笑道：“芝老，這下可好了，俄國人肯和平解決，這樣中東鐵路抵押的事情也能很快辦下來了……咱們北洋可就有錢收拾孫中山常瑞青了！”

段祺瑞哼了一聲：“事情哪有那么簡單？這段時間國際上的輿論可都在指責我們，公使團也一個勁兒向咱們施壓，英國公使艾斯頓還威脅說要把我們中國開除出協約國！眼看著協約國就要勝利了，咱們要被開除出去了，可就不是戰勝國了……那就連一點爭回國權的機會都沒有了！在這種情況下，俄國人就是肯和平解決，也一定會漫天要價的！”

他轉頭看著吳光新，吳光新雙手將一份電報遞到了段祺瑞面前，滿臉堆笑道：“還是芝泉您英明。俄國人的和平解決是有先決條件的，他們要嚴懲中東路大劫案的兇手，要咱們解決掉那個護路師！又錚的意思也是要解決護路師。”接著他又從口袋里掏出一份電報遞了上去：“徐又錚還報告說，奉軍的張雨亭正在和廣州方面密謀，準備要讓一個軍的國民革命軍以北上抗俄的名義進駐營口和錦州……”

咣當一聲，段祺瑞已經跳了起來，一不小心把自己坐的椅子給碰倒了！他瞪了眼吳光新。一把奪過他手中電報紙，一目十行地掃了一遍，重重地哼了一聲：“張作霖這個王八蛋！他一個土匪當了東三省巡閱使還不知足。還想當東三省保安司令，還想當國民政府的副主席……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個什么東西！”

曹汝霖和梁士詒兩個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都流露出了深深的憂慮。曹汝霖問道：“芝老。徐又錚是什么意見？”

“當然是一勞永逸解決問題了！”段祺瑞一揮手，做了個抓人的手勢：“又錚想請張作霖、孟恩遠，還有中東路護路師的郭松齡到哈爾濱開會，就在會場上把他們扣住。然后調動第三師、第十六師去解決護路師，第七師和第十一師解決吳俊升的第二十九師，再出動參戰軍聯合孟恩遠解決掉奉軍的另外兩個師，把東三省徹底變成咱們北洋的大后方！”

說完這話，段祺瑞就將目光投向了梁士詒。梁士詒搖搖頭：“不行啊，財政部和交通部賬上實在沒有錢了……北京各衙門的薪水也欠了好一陣子了，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段祺瑞擺擺手：“中東鐵路管理局的賬上有五百多萬。解決東三省應該是夠了……財政部和交通部無論如何要籌措個兩三百萬備用。”

這筆備用金是拿來對付國民政府的，是少了點，不過總比沒有強？段祺瑞吩咐完了，也不等梁士詒回答，就對曹汝霖道：“潤田。你覺得俄國人有沒有誠意和平解決？”

曹汝霖仔細考慮了一下，最后才點頭道：“應該是有的。芝老，其實他們俄國的臨時政府并沒有和咱們開戰的意思。眼下屯兵滿洲里是他們兩個司令官在自作主張……屬下估計他們現在得不到臨時政府的支持，只好找個臺階下了。”

段祺瑞默默點頭，又問道：“南方的孫文、常瑞青他們現在有什么舉動嗎？”

吳光新想了一會兒，回答道：“廣州那里孫常兩黨的關系似乎也沒有前一陣子那么和諧了。孫文手下的大將蔣j石趁著常瑞青西征的機會在廣州搞了個什么抗俄軍，聲勢很大……不過常瑞青從桂林回廣州以后就奪了蔣j石的抗俄軍總司令，還把他打發去日本考察了，看來孫文有些斗不過常瑞青的苗頭啊。”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多少有些幸災樂禍的表情。段祺瑞卻緩緩搖頭：“不對……孫文哪里是那么容易妥協的人？現在他是國民政府的頭頭，常瑞青充其量就是個二號人物。這件事情有些蹊蹺，對了，那個蔣j石現在是什么職位？”

“好像是個什么東北抗俄軍總司令。”

“不好！他去日本是要尋求支持的！”吳光新話音方落，曹汝霖就驚呼起來：“芝老，日本可有不少人是和孫文交好的，如果讓日本倒向國民政府一邊，那咱們北洋可就……”

段祺瑞深吸了口氣，望著吳光新大聲命令道：“自堂，去給徐又錚發電，讓他放手去做！”接著他又走到曹汝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潤田，你跟我走一趟日本公使館。”

當段祺瑞和曹汝霖一起去東交民巷的日本公使館尋求支持的時候。吳佩孚已經從海拉爾前線趕回了哈爾濱，正在東北邊防督辦公署里面和徐樹錚大吵大嚷呢！

“又錚！你瘋了嗎？現在我們同白俄的仗還沒有打完呢，怎么能對赤色旅和張雨亭下手？他們也有四個師的兵力，而且還有國民政府做強援，如果不能在短期內解決，就將釀成一場全國性的大規模內戰！白俄要是趁著這個機會打過來，我們該怎么辦？”

徐樹錚重重地一拍桌子：“白俄自己還在內戰呢！他們有什么力量入侵中國？咱們現在的大敵不是俄國人，而是國民政府！子玉。你知不知道，張作霖正在和國民政府暗通，他準備接受國民政府副主席和東北保安司令的任命，還準備讓五萬國民革命軍海運北上遼寧……咱們現在如果不解決掉張作霖和赤色旅，等到這五萬國民革命軍到了東北，就是你我，就是整個北洋團體的死期了！子玉。現在是咱們北洋團體生死存亡的時刻，不能再猶豫啦！”

聽完徐樹錚的話，吳佩孚也有些目瞪口呆了。這次的事情好像是他勾結gcd和赤色旅鬧起來的。本來他不過是想在東北某一塊根據地。沒想到事情居然越鬧越大，到現在都快成了一場全國大內戰的導火索了！

他遲疑著問徐樹錚道：“張雨亭那里的消息都是日本人給你的？他們為什么要告訴咱們這些？會不會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陰謀？還有白俄那里好像也是日本人在支持……”

徐樹錚擺了擺手：“不要考慮那么多了，現在必須要行動起來。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說著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張電報紙遞給吳佩孚：“這是陸軍部的密令，段芝老已經允許我便宜行事了。子玉，我打算把第三師和第十六師交給你統一指揮，去牡丹江消滅赤色旅！吳俊升的第二十九師我會讓馮煥章指揮第七師和第十一師去解決……事成之后我這個東三省邊防督辦和中東鐵路督辦就是你的了！”

吳佩孚還想說什么，就聽見門外一陣軍靴響動的聲音。就看見一個副官興奮地走了進來：“錚公，護路師的郭松齡和奉天的張作霖都回電表示將親自來哈爾濱開會！”

“大帥，真的要北上去哈爾濱？那里現在可是徐樹錚的地盤！萬一他起什么歹心，您可就要陷在里面了……”在奉天城內的大帥府里面，張作霖的智囊楊宇霆還在苦勸自己的老大。

張作霖卻大大咧咧的拍著楊宇霆的肩膀。笑道：“鄰葛，你太多慮了，他們北洋在東北不過四個師，現在還在和老毛子對峙，眼看就要大戰了。他們怎么可能動我呢？”

楊宇霆搖搖頭：“大帥，黑龍江和吉林的消息說，眼下邊境線上的氣氛已經松下來了，老毛子的大軍正在往回撤。而且還有消息說他們白俄在莫斯科打了場敗仗，損失慘重，現在自保都來不及。沒有余力來侵略咱們了！”

張作霖稍稍遲疑了一下，還是擺了擺手：“沒事，沒事，就算老毛子不打過來，還有國民政府呢！北洋如果敢動我，奉軍的三個師還不都要投靠國民政府了？他們北洋真的不打算再混下去了嗎？”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下，又道：“鄰葛，我走了以后，奉天就交給你和輔臣了，錦州那邊有孫烈臣的28師，只要你們能守住城池，哪怕徐又錚扣了我，也肯定不敢傷我一根毫毛的，你就放心！”

說完這話，張作霖就帶了幾個副官向大帥府院子里等候著的汽車走了過去。他這次北上哈爾濱其實也不算是掉以輕心，北洋這些年的規矩是明擺著的，都是所謂“君子之爭”，沒有什么鴻門宴的，就算被對敗了，也不過是一紙下野通電就能蒙混過去的。他這幾年去北京、天津參加各種各樣的會議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什么時候出過危險啊？更沒有聽說誰在開會的時候讓人給逮去的。

就在歷史上的東北王張作霖登上北上哈爾濱的專列去參加徐樹錚為他和郭松齡設下的鴻門宴的同時。在這個時空很有可能成為東北之主的蔣j石所乘坐的永豐號炮艦經過了七八天的風濤跋涉，終于抵達了日本帝國海軍的母港——吳軍港！

這個軍港位于日本本州島西部的廣島縣，不僅是日本海軍的基地，還是日本最重要的造船和鋼鐵基地，不過距離蔣j石此次日本之行的目的地東京卻非常遙遠。日本方面選擇這個重要的軍港作為蔣j石日本之行的第一站，顯然不是為了促進中日兩國海軍的交流——蔣j石畢竟是個陸軍將領。

日本人的目的看來是想將他們最強大的一面展現在蔣j石面前！讓他的心頭蒙上一層對日本的恐懼？雖然眼下的日本陸軍也非常強大，不過那些土頭土腦的步兵扛著步槍排成方陣的樣子總歸沒有一條條戰列艦、戰列巡洋艦、裝甲巡洋艦所組成的鋼鐵城池看上去那么的有威懾力！

而且這些威力強大的鋼鐵巨獸是日本強大的工業實力的體現！而工業上的領先。才是日本真正的優勢所在。哪怕孫中山和常瑞青可以將青天白日滿地紅的旗幟插遍整個中國，哪怕國民政府可以在中國建立起有效的國民動員體系，組建起數以百萬計的陸軍，用數量的優勢抵消日本陸軍的質量優勢，但是一個在工業上至少弱后日本二十年的中國，有可能建立起一支強大的海軍來抗衡日本海軍嗎？沒有海軍？中國的萬里海疆將處處門戶洞開！日本可以選擇在任何一點登陸，你們中國有那么多陸軍處處設防嗎

不過蔣j石卻沒有被眼前那些如山岳般巨大的戰艦震懾住的意思。反而笑瞇瞇地對陪同他訪日的戴季陶和張群道：“季陶兄、岳軍兄看來我們這次可以大有收獲了！”

戴季陶正扶著永豐號炮艦的甲板，興致勃勃地看著眼前的日本艦隊，聽了蔣j石的話只是嗯了一聲。隨口問道：“何以見得啊？”

張群是國民黨系統里面對日交涉的負責人，對日本人的心思是再了解不過了，他冷笑了一聲。指著眼前的日本艦隊道：“這不是明擺著嘛如果他們不想扶植j石兄去當東北王，又何必擺出這個場面來嚇唬人呢？這叫威恩并施，日本人就喜歡玩咱們的那一套老辦法。”

戴季陶愣了下，回頭看著張群：“東北王！岳軍，你這話是什么意思？j石兄可不是軍閥啊！”

張群微笑一下，拍了拍艦舷的扶手，淡淡道：“可日本人會扶植j石兄當軍閥的，這是他們的大陸政策所決定的！他們不希望咱們中國徹底統一起來，特別不希望滿洲成為中國中央政府的直轄地區所以土匪出身的張雨亭才能掌控大半個東北！”

“那現在他們為什么還要扶植j石兄呢？”戴季陶繼續發問。

“因為北洋明擺著已經不行了！”蔣j石接過了問題，他望著遠處碼頭上前來迎接他的日本政要。很有些慨然：“咱們崛起的勢頭太猛了！日本人已經感到很難阻止我們統一中國了！不過一年多的時間，廣東、福建、廣西三個省就被咱們徹底控制了，云南、貴州估計也快了，四川很快也要掛國民政府的招牌了，浙江、上海的盧永祥、何豐林也早就和常瑞青勾結在一起。只要咱們大軍一動，估計就會倒戈易幟的。

而且擴張地盤不過咱們國民政府崛起的表象，真正讓日本人感到難以遏制我們崛起勢頭的應該是我們現在所采取的政治、經濟、軍事體制。這一套體制雖然有軍事獨裁的嫌疑，可是卻將我們所控制的地盤上的人力、物力、財力都盡可能的動員起來用于戰爭了。北洋體制和我們相比，就猶如是甲午年間的滿清同日本的差距，是在用私人的力量對抗國家的力量。是一點希望都沒有的所以日本人中一部分有識之士就想從我們革命陣營內部尋找親日派人士來取代張雨亭統治東北了！說起來，這一切都是常瑞青的功勞啊！”

東京，霞關，日本首相官邸。

“首相閣下，據在下觀察，支那國民政府的人物，孫中山之下是分為三個派別的。其中勢力最大的就是常瑞青一派，實際上國民政府就是在孫中山和常瑞青聯合的基礎上才建立起來的，因此常瑞青一派幾乎掌握著國民政府一半的權力！而且常瑞青本人還是支那gcd的中央局委員，有這一層關系，蘇俄就是這一派的天然盟友，而我們大日本帝國則是他們當然的敵人！如果讓常派掌握國民政府的實權，中國必然會同蘇俄結盟來反對帝國！所以帝國應該想盡辦法扶植常瑞青的政治對手。而這樣的對手，在國民政府內部主要是廣東派和蔣j石派。”

說話的是先蔣j石一步回到日本的犬養毅。由于常瑞青和中國gcd的反對，孫中山沒有同意他提出的《中日同盟》，但還是在口頭上保證，只要他在位一天，中國就絕不會聯合蘇俄來反對日本的！不過孫中山的表態，還有犬養毅這段時間在廣州的所見所聞，已經讓他對國民政府內三大派別的對日態度了如指掌了。

目前國民政府內勢力最大的常瑞青一派，雖然在表面上對日本方面的人物都非常客氣，不過他們同蘇俄的特殊關系，已經決定了常瑞青在日俄開戰的時候必然會站在蘇俄一邊！所以，犬養毅認為，日本必須要扶植國民政府內部反對常瑞青派別，可能的話，最好能夠除掉常瑞青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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