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3 中東路戰爭 四 一場誤會

楊宇霆怔了怔：“別人？會是誰呢？難道是吳子玉？”他搖搖頭道：“不大可能吧？他在對外問題上可比咱們強硬多了，那個《北望滿洲》的軍歌大帥知道吧？這個東三省巡閱使要是給了他，搞不好就要收回關東州了吧？”

張作霖冷冷一笑：“鄰葛，你雖然是咱們奉軍中的智囊，治軍政治都是一把好手，可是對人心還是掌握得不夠啊！那些表面上的高調不算什么，他吳佩孚就算是有心要收復關東州又能怎么樣？這個心思你我沒有嗎？問題是能不能做到，有沒有這個實力……還有就是形勢所迫了！他吳佩孚的形勢，北洋的形勢都是明擺著的……那就是一個死局啊！他吳佩孚呆在中原是沒有出路的，只有出關才能開創一番新的局面！為了這個新局面，又有什么諾言不能在日本人那里許下的？”

被張作霖這么一番胡亂分析，楊宇霆也緊張起來了，他倒吸了一口涼氣，望著張大帥道：“大帥，那咱們怎么辦？如果日本人要和吳佩孚、王廷楨聯手，咱們的那點實力可扛不住啊！”說著他突然咬了咬牙：“要不咱們考慮一下投靠孫大炮怎么樣？他可許了您一個國民政府副主席兼東三省保安司令來著！”

“這個……”張作霖站起了身，背著手在屋子里踱起了步子。兩撇倒掛的眉毛也擰成了一團。像他這樣的“假北洋”對北洋系統是沒有什么感情的，投靠孫中山在他看來和投靠北洋沒有任何區別。對于孫科帶來的條件，他也不是沒有動過心，不過馬上就易幟投靠卻不在他原本的計劃里面。雖然北洋的局面的確有些不可為了，可孫中山的勢力還遠在閩粵，眼下他們似乎正盤算著要打廣西，可能還有云南、貴州……但是距離北京可還遠著呢！至少在未來幾年里。奉軍還是要和北洋這個龐然大物為伍的。這個龐然大物雖然收拾不了孫中山的國民革命軍，可是推平奉軍還不是分分秒秒都事情？

可是現在，北洋里面似乎已經有人在打東北的主意了！吳佩孚、王廷楨的兩個師馬上就要到東北了……而且來了就肯定不會再走了！如果再算上北洋的那個“拾簪將軍”孟恩遠。北洋在關外就有三個師的兵力，其中還有一個據說是北洋最能打的第三師，憑奉軍的27師、28師和29師。可不是人家的對手！更麻煩的是日本的態度也有些耐人尋味了！

想到這里，他額頭上不由得滲出了一層冷汗，長嘆了一聲道：“有孫中山的支持，北洋的壓力或許可以抵消一些的，可是日本人呢？日本人現在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啊？”

楊宇霆冷冷一哼：“大帥，不管日本人打什么主意，咱們都不能坐以待斃！哪怕要輸也輸個轟轟烈烈！”

張作霖站住腳步，扭過頭望著楊宇霆。楊宇霆的臉色鐵青，侃侃而談道：“東北畢竟是咱中國人的地盤！我看日本人還不敢明目張膽來占領的，要不然他們也不用搞那么多小動作了……所以咱們要對付的還是北洋！而北洋軍的戰斗力也就是這么回事。比咱們奉軍強大是不錯的，可也沒有壓倒性的優勢。咱們打野戰是不如人家，可要是把27師、28師的主力都收縮到奉天，憑借堅城死守，未必不能支撐到國民革命軍北伐！哪怕最后輸了。咱們也算牽制了他們北洋的主力，日后孫大炮得了天下，總要以公侯之位來對待大帥吧？”

張作霖望著這個給自己胡亂出主意的智囊，重重點頭：“對！鄰葛，你說的有道理！不管是北洋還是日本鬼子，都別想輕易把這奉天城從老子手里奪了去！”說到這里。他好像覺著有些心虛，又補充道：“鄰葛，你再去一次日本總領事館，告訴矢田，就說我張作霖對孫中山提出的拉攏條件很是心動，準備一有什么風吹草動，就要帶領著遼寧和黑龍江易幟了！問問他們日本人有什么意見嗎？”

日本人對于張作霖想要帶領兩個省的地盤，還有幾萬奉軍一起易幟投靠到孫中山那邊去的古怪想法當然是大吃一驚了。其實感到吃驚的還不只是日本人，就連給張作霖開出東北保安司令和國民政府副主席價碼的孫中山，也被張作霖的這個答復給驚呆了！雖然對方在答復里面還加上了“等待時機”這四個字，不過還是讓我們的孫大革命家感到喜出望外了。

在接到孫科發來的密電以后，孫中山就立馬召集了軍事委員會特別會議，把這個特大喜訊報告給了滿室的軍委委員。而那票軍委委員們聽到這個消息以后的表情，則是清一色的驚訝和詫異。

孫中山一臉不屑地對眾人說道：“諸位，看來北洋現在的方寸已經完全亂了，連出昏招啊！調兩個中央精銳師出關去對付赤色旅，呵呵，還真以為別人都是傻瓜？看不出他們的陰謀嗎？這下好了，張雨亭識破了他們的詭計，準備站到革命隊伍一邊來了！我們的革命事業看起來很快就要勝利了！”

孫中山今天的氣色當然是出奇的好，說起話來也中氣十足，真看不出來沒有幾年活頭的樣子！

常瑞青聽了這個消息，一時也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了。他這段時間都在忙活西征的事情，那十幾萬新兵現在都已經補充到部隊里面去了。西征軍也已經編成了，三個軍九個師，一共十五萬大軍！

西征的計劃也做好了，十五萬大軍兵分兩路，自己和白崇禧、徐庭瑤、張治中等人指揮第二軍、第四軍組成北路軍，沿西江西進；第三軍單獨組成南路軍，由第三軍軍長鄧鏗指揮從廣東欽州北上威脅南寧以吸引桂軍主力。使北路軍可以更容易地掃清桂東、桂北。最后南北兩路大軍就在南寧城下會師，把陸榮廷的桂軍團團包圍在城內，圍而不攻。以吸引滇、黔兩省派出的援軍到南寧城下決戰。

與此同時，藍天蔚也已經攜帶巨款去鄂西召集傾向國民政府的部隊了。主要是原中央第九師和鄂西民軍。這些部隊將暫時放棄鄂西山區的根據地，揮師西進。以援熊討唐的名義進攻滇軍和黔軍，而孫中山也將派出他的心腹謝持帶著委任熊克武為四川督軍兼省長的委任狀去成都游說熊克武起兵驅唐。此外，滇軍的顧品珍和黔軍的王文華那里也都安排了說客去拉攏。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在桂軍崩潰以后，滇黔兩軍也很快會在內外夾攻下分崩離析，滇桂黔三省自然是盡歸國民政府所有了。

可是現在，西南這塊大蛋糕還沒有吃進嘴里，東北這只有點燙手的山芋又自己送了上來。國民政府是該咬上一口，還是置之不理。放棄這個大好的機會呢？

“孫先生，這次被北洋派出關的吳佩孚將軍其實是我黨的秘密黨員，也是孫先生的信徒。我黨認為，讓吳將軍在東北奪取一個省的地盤，對于國民革命的事業是非常有利的。我們是否可以調解吳佩孚和張作霖之間的矛盾。讓他們同心協力一起為了國民革命而奮斗呢？”

說話的是國民政府的總理陳獨秀，這些日子，他這位大總理為了廣東土改、擴充國民革命軍，還有撮合中俄同盟的事情忙得不可開交，軍委會的會議也時常缺席。要不是聽說今天的會議上會有特大喜訊公布，他也不會來參加的。沒想到孫中山所說的這個特大喜訊。居然是因為吳佩孚他們出關的緣故，張作霖這個東北土皇帝動起了投靠國民政府的心思了！可是吳佩孚也已經是中G秘密黨員了，現在張作霖也要投靠革命，這樣他們不就是革命同志了嗎？而這兩個革命同志好像又要為了搶地盤而自相殘殺，這回的事情真是夠混亂的。

孫中山嗯了一聲，笑著點了點頭：“好像是有這么回事情，呵呵，我們的革命同志還是多啊！”他瞥了一眼低著腦袋不說話，好像是在沉思的常瑞青一眼：“耀如同志，你怎么看？我們應該怎么調解張作霖和吳佩孚的矛盾？”

常瑞青聞言卻搖起了腦袋：“反常，太反常了……北洋怎么會出動兩個師去對付區區幾千人的赤色旅呢？多出動一個師可就要多出上百萬的軍餉！而且關內的防務也會更加空虛。此外，日本人也反常，他們為什么會同意那么多的北洋軍進東北？吳佩孚和他們應該是沒有什么交情的，日本人也不可能平白無故支持吳佩孚在東北某個督軍、省長的地位吧？他們現在應該是支持張作霖才對啊！”

他可是明明記得，歷史上的這個時期，可是“日張合作”的蜜月期來著！張作霖正是在日本人的支持下才打敗了吉林督軍孟恩遠統一東三省的！現在怎么變成了日本人和吳佩孚合作來對付張作霖了呢？而且那個吳佩孚的骨頭那么硬，難道日本人從張作霖那里得不到的好處，還能從吳佩孚那里得到不成？日本人實在沒有理由那樣干啊？

孫中山聽了常瑞青一番答非所問的回答，微微蹙了下眉毛，又將目光投向了蔣J石：“J石同志，你怎么看？”

蔣J石的眉頭也緊緊皺著，好像在苦苦思索：“先生，現在的關鍵不是調解吳佩孚和張作霖的矛盾，因為他們兩個都不是真心投靠革命。我們最好能利用他們之間的矛盾，將我們的軍隊派去東北！這樣我們才能依托我們的革命軍隊，整合張作霖和吳佩孚兩軍。乃至整個東北，最后將東北牢牢控制在手中！”

孫中山緩緩搖頭：“恐怕沒有那么容易吧？”

蔣J石嚯的一下站了起來，目光炯炯地望著孫中山：“先生，您難道忘了《日俄密約》了嗎？日本人很快就要在俄國遠東對白俄下手了……這樣蘇俄應該能很快贏得內戰，而他們又想和我們一起對抗日本，所以一定會支持我們的，而且援俄紅軍到時候也會回歸。有了這一股革命力量，我們應該有機會把東北納入掌中的。”說著他啪的一個立正，對孫中山大聲道：“屬下愿意親自去東北主持局面。只要先生讓屬下把第一軍帶去東北，不出一年，屬下一定能將整個東北交到先生手中！”

孫中山沉吟了片刻。又望了眼常瑞青：“耀如，你覺得怎么樣？張作霖和日本人能答應讓咱們的幾萬國民革命軍去遼寧嗎？”

常瑞青還是搖頭，剛想要開口說什么的時候，就見孫中山的秘書戴季陶急匆匆地走了進來，面色嚴肅得很，手中拿著一個公文夾，上面還標注了絕密的字樣。他走到孫中山身邊，附耳低聲說了兩句，孫中山眉頭一皺，立即就拆開文件夾。取出一張薄薄的電報紙，掃了一眼就沉著聲道：“北洋出關的部隊不是兩個師，而是四個師！馮煥章的第11師也在出兵的序列之中，不過他們是化妝成平民秘密北上的！”

孫中山的話音未落，常瑞青就第一個嚷出了聲：“難道北洋要對付的不是張作霖。而是沙俄！他們要收回中東鐵路了！”

他現在隱隱已經猜到了北洋的真實意圖了。他們是想用以外制內啊，利用攘外來化解國民政府對他們的威脅！現在國內的民族主義情緒已經非常高漲了，如果北洋能收回中東路和東北的俄租界，再非常同沙俄簽訂的不平等條約，那他們就能舉起民族主義的大旗，國民政府再要反對他們可就很難得到國民的認同了……至少在段祺瑞、徐樹錚他們看來。事情就是這樣的。

常瑞青深吸了口氣，沉吟著道：“既然北洋的目標是中東鐵路，那咱們就不能去趟這個混水了，哪怕他們借次收拾了張作霖，咱們也不能反對，這是民族大義的問題，每個中國人都應該支持的……”他一下又收住了聲音，中國人當然是要支持的，可是日本人為什么也支持呢？難道是因為他們打算“背叛”沙俄聯合蘇俄了嗎？難道因為日本人從蘇俄那里得到了三十多萬平方公里的割地，就不再打東北的主意，反而支持中國的中央政府加強在東北的力量了嗎？這樣的事情，常瑞青是打死也不相信的！日本人一定有更大的陰謀！

他又想了一下，搖頭道：“北洋敢對沙俄在華的殘余勢力動手一定是有日本在背后支持！他們現在可以大舉向關外調兵，沒有日本的支持是不現實的。而日本人一定沒有安好心！北洋這次多半是要吃虧的！別看俄國現在正打著內戰，可是白俄仍然有余力打敗北洋的四個師……”說著他抬頭望著孫中山：“先生，到時候我們該怎么辦？”

孫中山淡淡一笑，只是從牙齒縫里面擠出四個字：“北上抗俄！”

常瑞青聽到這四個字，就不由得想起了另一個時空里，中國GCD的“北上抗日”了！雖然現在的國民政府和那時的中G的狀況完全不是一回事，可是這個利用民族危機來打開局面的思路倒是有完全一樣的。但是北上抗俄在即，那場箭在弦上的西征還要不要進行呢？

想到這里常瑞青望著一臉凝重模樣的孫中山，低聲問：“先生，川、滇、黔、桂四省還要不要打？”

孫中山冷冷道：“當然要打！而且還要快！”說著他又頓了一下，補充道：“不過手段可以再柔和一些，不一定要趕盡殺絕，能收編就收編……將來北上抗俄可是需要他們出力的！”

常瑞青也啪的一個立正，沖孫中山行了個軍禮，大聲道：“屬下明白了，請先生放心，屬下一定會在抗俄之役開始之前解決西南問題！”

孫中山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又將目光轉向了蔣J石：“J石，你還是留在廣州制定北上抗俄的計劃吧……抗俄的這面大旗，我們是一定要舉起來的！”

“屬下明白！”蔣J石重重點頭，接著又問：“先生，那張雨亭那里，我們應該如何回答呢？要不要告訴他北洋的真實意圖？”

孫中山沉吟了一會兒，微微搖頭：“不要告訴他！就說我們一定會全力支持他領導東北三省。萬一北洋對他動手，我們就從海路給他派援兵，要他千萬控制住營口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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