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秘密船廠

光陰荏苒，歲月如梭，轉眼間，鄧浩楠來到這個世界里已經一個月了。

在這一個月的時間里，鄧浩楠帶著火藥坊的工匠們，共計生產了近兩百斤火藥。其中一大半是經過了三次以上磨合后的火藥，可以用于實戰。剩下的火藥因為剛剛制造出來沒多久，磨合次數太少，只能用于平時訓練使用。

所謂研磨，就是將配好的火藥進行碾細或者碾舂。碾磨的時間越長，次數越多，火藥的質量便越高。因此，實戰用的發射藥和演習時的發射藥的區別就在于此。實戰的發射藥碾磨時間長，次數多，一般在三次到五次以上。演習的發射藥碾磨時間短、次數少，一般一次到兩次。

李家火藥坊的條條框框都是從各大勢力那里剽竊來的，根本沒有科學的規劃。鄧浩楠對這個時代的火藥工序以及材料的掌控僅僅適應了一小部分，若是想要知道更加系統的工序，就只有到各省的明軍兵仗局里去學習了。

因此，對于火藥的最后研磨工作，鄧浩楠也是處于探索狀態。他將配好的火藥分成三槽，每槽規定碾五千八百遭，然后出槽。接著用上等好酒一斤，調合成泥，放入槽內，然后再碾一百遭。

最后這道工序是最嚴格的，也是最危險的。以前不少工人在這個工序上，因為操作不當，造成爆炸或者燒傷。鄧浩楠將其改進，發明了一種外方內圓的石臼，深一尺四寸，徑寬一尺三寸，厚五寸。舂火藥的木杵用堅硬的槐榆木制成，長六尺，杵嘴長一尺六寸，杵尾下面挖一小土坑，深一尺。這樣，即使得杵舂仰高有力，又不會發生強烈摩擦出火星，安全性大大提高。

單單這一方面，鄧浩楠就贏得了火藥坊工人們的好感，畢竟賺再多的錢也抵不過自己的命重要。

雖然鄧浩楠對造出兩百斤火藥感到太丟人了，比起后世月產數萬斤高效能炸藥的工廠來說，眼前的小小作坊根本不值得一提。

不過，李家的海盜們可是將這些火藥當成了寶貝，不舍得用這種高效的火藥聯系射擊。如今朝廷嚴控火藥，二十八兄弟聯盟在東番問題上跟荷蘭和西班牙交惡，導致葡萄牙人控制的香山澳也不敢出口給他們火藥了。因此，此時的火藥對于他們來講，有價無市——金貴著呢！

除了火藥外，李平還要求鄧浩楠參與了火炮的鑄造。因此，鄧浩楠親自帶人打造了一門火炮，由于這個時代沒有上好鋼，北茭鎮的這些“業余”鐵匠們也沒有能力大規模鑄造，鄧浩楠只得采用“收刮”而來的上好熟鐵進行人工造炮。

熟話說，百煉成鋼。鄧浩楠命人將熟鐵燒熔百煉，逐漸旋繞成圓。每五斤熟鐵方能煉成一斤精鋼，堅鋼光華無比。

明朝的鐵，以閩鐵為上，晉鐵次之。燃料以炭火為上，煤次之。鄧浩楠先造了一個小爐子，因為李家的工匠技術太差，鄧浩楠原本想要造一座鋼鐵廠最后不得不半途夭折。不過，大的造不出來，小的倒是很拿手。

這古人沒有整體協作的意識，因此大明朝的工匠人數、煉鐵技術都遠高于西方，但是卻因為都是單打單干，無法集中在一起，因此沒有形成規模，阻礙的明朝工業的發展。

一座小煉鋼爐，工匠們在鄧浩楠的統一指揮下，用了不到三天功夫便成爐。爐子小，每次最多只能熔煉十斤熟鐵。鄧浩楠命人將稻草截細，配以黃土，頻散其中，令鐵中渣滓析出。這樣煉制五六火，再用黃土作漿，加入稻草，浸一兩天。然后每半天取出熟鐵進行冶煉一次，煉制十火，熟鐵十斤煉制成一斤后，變成了精煉鋼鐵

將精鋼打造成鋼板，分作八塊，再將它們打造成弧形的瓦片狀。每個長一尺四寸，寬一尺一寸，中厚邊薄。將鋼瓦四塊，用胎桿卷成筒狀，八塊共卷成兩個圓筒。然后將圓筒切齊，以鋼釘鉚接。然后將炮腹、裝藥、發火出用三十斤精鋼圍在外側，以防炸膛。

將火炮的粗坯吊裝起來，以墨線校準，不能有分毫偏差。然后再用鋼鉆洗膛，使得火炮炮膛內光滑且圓，不能留有任何的灰渣、凹凸不平。

最后安裝火門、照門和護門。這些東西都不是后加上去的，而是直接在炮身上用鋼銼銼出來的。

這樣，鄧浩楠主持下的第一門火炮便打造成功，前后用了二十多天。

鄧浩楠將這門火炮定名為虎威大炮，炮重兩百斤，長一百一十厘米，口徑三十五毫米左右，可以發射兩斤左右的炮彈，采用優化后的發射藥時，試炮時射程在一里左右。整體作戰性能相當于中型弗朗機火炮，不過因為是前裝火炮，相對于佛郎機的后裝火炮來講，發射速度較慢。

雖然鄧浩楠對造出來的虎威火炮十分的不滿意，不過對于北茭鎮來說，鄧浩楠已經成為火炮坊、火藥坊的領袖人物了，工匠們對鄧浩楠恭敬的如同對自家的父母一般。

之所以產生這種情況，主要是因為鄧浩楠后世的人道主義思想令這些賣苦力的工匠們感到了做人最起碼的尊嚴。以前的工頭，對他們這些匠籍的人不但克扣工錢，還經常索要賄賂，做事不利，動輒打罵。而鄧浩楠則不然，不但分文不克扣，更不對他們這些窮人索要賄賂。相反，鄧浩楠對他們態度和藹，平時趁著李立不在的時候，還會偷偷的教授他們這些人一些技術。

這古人最看重的便是德，更有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的思想。鄧浩楠私下里傳授他們技術，這在這些工匠們的眼中，這就是傳道解惑，因此他們開始稱呼鄧浩楠為鄧工頭、鄧公子，后來直接稱呼他為先生，更是恭敬的不得了。

一時間，鄧浩楠在他的一畝三分地里，威望甚高。

和工匠們的稱呼不同的是，李平手下的海盜們卻是稱呼鄧浩楠為鄧大炮。這令鄧浩楠心中十分的不平衡，心道：若是老子重生到一個孫姓人身上，此時還不得叫自己孫大炮啊！

當然，這外號可不是隨便就可以亂叫的。海盜亦是江湖中人，普通海盜是不準起外號的，等級規定，只有一定身份地位的海盜方能有外號。因此，別看鄧浩楠這個鄧大炮的外號很土鱉，在北茭鎮的海盜中卻是占據著十分重要的地位。

堅船利炮，是這個時代的典型海權象征，而且還將延續幾百年時間。北茭鎮可以造出先進的海船出來，但是唯獨在火炮和火藥上面遠遠落后于其他勢力。以前海盜靠的是接舷戰，大刀長槍解決戰斗。如今時代進步了，大家都用火炮攻擊對方，因此火炮對于他們這些海盜來說，那就是生命。

而偏偏鄧浩楠即會造火藥，又會鑄大炮，因此鄧浩楠在北茭鎮海盜們心中，事實上的地位已經僅次于李平的兒子李敖了，并隱隱成為北茭鎮的三當家的了。

北茭鎮共有五艘海盜船，其中一艘中等福船，四艘小船。福船有很多種，明朝沒有系統的分類命名，顯得有些亂。鄧浩楠根據后世對福船的分類，認為北茭鎮的這艘福船介于二號福船到三號福船之間。看其大小噸位，載員50人，相當于二號福船，不過只裝備了四門千斤佛郎機炮，以及幾個碗口銃。

剩下的四艘小船屬于海滄船中最小的叫蒼山船，又名蒼山鐵，船體較小，高出水面，吃水5尺，設有櫓，風順則揚帆，風息則蕩櫓。此船輕便靈巧，主要用于追敵和撈取首級。本應該裝備千斤佛郎門兩門，不料只有一門，載員30人，到像極了近代的蚊子船。

北茭鎮離著大明水師重鎮烽火門水寨很近，但是大明水師卻拿北茭鎮的這艘破海盜船沒辦法。據說這船還是從大明水師烽火門水寨總兵徐志棱那里花了一萬兩銀子買來的，這艘船的艦齡已經有五十年了，自從參加鷺梁灣大海戰負傷后，再未修理過。徐志棱對朝廷謊報將這船退役，實則是給賣掉了。

大明烽火門水寨最鼎盛的時候，擁有戰艦七百艘，到了徐志棱手中時，已經只有三艘老式福船了。而這三艘福船，卻是將以前的老船給拆了之后，從新拼湊的。總兵徐志棱謊報造新艦，其中再次貪沒大筆的銀子。同時，徐志棱還每年向朝廷索要修理戰艦的銀子，實則卻從來都沒有維修過，甚至連水軍官兵缺額高達七成以上。官僚腐敗，軍備松弛，難怪能讓二十八兄弟聯盟坐大。

從李敖口中得知，這二十八兄弟聯盟原本很弱，后來朝廷對海商施加重稅，三番五次的大搞海禁，最終促成了各省海盜們聯合了起來。一開始，海盜們都賄賂各地的官員和水軍，倒也相安無事。后來，顏思齊帶人在倭國造反，起義失敗后便組建了海盜聯盟。如今，二十八兄弟聯盟令朝廷忌憚，這朝廷竟然不理會荷蘭和西班牙侵占東番，反而聯合他們一起攻擊二十八兄弟聯盟，使得如今的海盜們日子不怎么好過。

調了一個晴朗的日子，鄧浩楠隨著李敖的戰船出了一趟海，底尖上闊的福船航行在海中卻也平穩。

碧海藍天，三桅福船破浪前進。

李敖和鄧浩楠站在后面垛樓內，眺望大海。

呼吸著迎面吹來的海風，如此清新沒有污染的空氣，鄧浩楠心情舒暢的緊。

此番出海是對鄧浩楠的虎威炮進行海試的。甲板上，虎威炮被裝進了一個階梯狀的炮座內。這是鄧浩楠設計的，主要借鑒英國十八世紀的風帆戰列艦火炮的炮架。炮架是一個三層樓梯狀的硬木架子，虎威炮兩側有一對炮耳，可以利用炮架的不同檔位，對火炮的仰角進行調整。當炮耳掛在第四檔位上時，火炮的最大仰角是四十五度，這時射擊最遠。依次是三十五度、二十五度，以及平射。

鄧浩楠利用的是彈道拋物線學原理，工匠們只能按照鄧浩楠的要求進行制造炮架，但是卻不知道為何要這么設計。

炮座被安裝上了四個輪子，用粗鎖繩和滑輪將其和甲板炮壁相捆綁，這樣射擊的時候，火炮后坐力不會傷害戰船，而炮手可以用繩索通過滑輪輕松的將火炮推回去。

鄧浩楠希望通過這種方式，使得火炮的裝藥和開火時間大大的縮小。佛郎機火炮使用后裝方式，雖然發射速度快，但是子銃和母銃之間的氣密性不好，火藥威力大減，殺傷力自然也就小了很多。反觀虎威炮，雖然是前裝火炮，但氣密性好，人工打磨后炮壁結實，加上火藥配方趨于合理化，火藥在炮膛內的作用力大，卻以兩百斤的重量達到了千斤佛郎機的火力。

采用這種炮架結構和滑輪組之后，虎威炮的發射速度和佛郎機火炮的速度被拉近了很多。經過測試，基本上佛郎機炮發射九次，而虎威炮也可以發射四到五次。

李敖對測試效果十分滿意，對鄧浩楠說道：“鄧兄果然大才！如今我們有鄧兄相助，造他娘的幾百艘大船，幾千門大炮，整個大海還不都是我們的！”

鄧浩楠心道：這丫的口氣倒是不小！看來也是個有野心的人！不過，鄧浩楠心中正是想著擁有一支龐大無比的艦隊，這樣他便可以滿世界的去欺負人了！后世的英國海軍囂張了幾百年，堅船利炮摧毀了無數文明，也把中國拖進了深淵。作為一名狂熱的火炮專家，鄧浩楠心中的夢想便是用他制造的大炮征服全世界，也感覺一下英國人的囂張樂趣。

想到這里，鄧浩楠嘆道：“是呀！有幾百艘大福船，數千門火炮，的確可以控制海洋了！不過，咱們現在的實力太弱，一條船根本不頂事！”

“誰說咱們只有一條船？”李敖哼了一聲，道：“難道我爹沒有跟你說？”

鄧浩楠心道：他定然有秘密，索性說道：“我沒聽明白！”

李敖恍然大悟，笑道：“你沒去過，自然不清楚了！”接著指著東北方向說道：“看見那面的一排小島了嗎？”

鄧浩楠順著手勢朝著那邊望去，印象中那里應該是大小西洋群島，只聽李敖說道：“咱們的船廠就在小西洋島上，兩千多工匠全都是從內地招來的。里面有咱們這樣的船二十多艘，比咱這個船更大的船，也有十艘，就是缺火炮。如今兄弟你既然能夠鑄火炮和造火藥，不出一年，咱們就不用再夾著尾巴做人了！到時候，總盟主一聲號令，咱們就把鄭一官連鍋端了，看他還怎么囂張！”

鄧浩楠眼睛瞪的大大的，嘴巴張的大大的，突然聽到這個秘密，滿臉的震驚。心中卻是在想：這群狗日的，竟然對老子處處設防，這么大的秘密，李平和顏思雨想必是知道的，卻沒有告訴他，顯然鄧浩楠還是他們圈子外的人。

鄧浩楠突然間感到十分的憤怒和失落，有種被人狠狠的扇了一耳光的屈辱感。海上馬車夫 第十二章 秘密船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