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伐清 第三十九章 三鬼與成丑
騰沖位于永昌西南部,距離二百余公里,歷史上曾是古西南絲綢之路的要沖。由于地理位置重要,歷代都派重兵駐守,明代正統年間建造此城,景泰年間又予加固,城墻全系巨石,周匝七里三分,至高兩丈五,城樓高四丈有奇,被稱為“極邊第一城”。
吳三省所部有兩千余人,但近一半是李定國大營兵將的妻子家眷,作出殘軍未整,猛山克族人馬不習戰陣的判斷,也不足為奇。高文貴所部有三千余人,經磨盤山戰役后退至此處,他根據騰沖城的堅固程度作出自認為最穩妥的建議,當然也無可厚非。
只是——朱永興既不想與來犯清軍堂堂正正,陣而后戰;也不想死守孤城,自陷被動。守騰沖,卻不戰于騰沖。朱永興每日有空便冥思苦想古往今來的戰例,對著旅游地圖謀劃運籌,已經初步制定出了這樣的計劃。
當然,這是紙上談兵,朱永興對此也心懷忐忑,需要高文貴、吳三省、吳子圣這些老將的指正和建議。在總兵力上,南明軍隊并不占優,且分屬各部,若是不能意見統一,齊心協力,朱永興寧肯不打這一仗。
至于清軍能不能來,朱永興心中只有五分把握。希望自己折騰得夠兇,靶子夠大,宗室之名夠威脅;也希望清軍狂妄輕敵,張勇貪功心切。
從整體形勢來分析,朱永興覺得帶領猛山克族急走安南并不是上策,他擔心在安南遭到滇桂兩省清軍的聯合進攻。而在滇西攪上一把,使南明軍隊有所振作,兵勢有所增強,則可能牽制住滇省清軍,使他在安南高平只需要面對廣西方面的壓力。
實在是有些迫切地想得到一場對清軍的勝利啊!盡管兵力還嫌不足。對此,朱永興既有些無奈于現實情況,又有些期待與所謂古之名將的對陣。但現在還不是向高文貴和吳三省合盤托出計劃的時候,他還需要一些情報證實,還需要南明殘軍休整得更好一些,還需要猛山克族盡快熟悉作戰地區的地形地勢。
昆明城西北角的五華山,永歷的宮殿,雖然還沒有經過吳三桂的大規模擴建,但南明軍隊主動撤出,未經戰火,建筑依然華麗而壯觀。在后花園內,把泉水引進園子里的水渠,宛若一條流動的碧帶,水流兩邊建有樓臺,凌空而建的橋梁象彩虹連接起兩岸的建筑。
然而,此時大煞風景的是,吳三鬼、洪成丑兩個大漢奸,正在這如畫美景中,在碧水旁的亭中密議。
此次清廷用兵云貴,雖說是三路進軍,但三鬼親自指揮的一路軍卻發揮了重要作用,尤其向云南推進時,三鬼一路領先,承受了主要戰場的作戰任務,同李定國的精銳展開激戰,沖鋒陷陣,獨得頭功。朝廷給賞,自然不在話下。可水漲船高,吳三桂的欲望也隨著時間在不斷膨脹,正做著繼承明代沐氏家族世鎮云南的地位。
“經略,邊外之地路途艱險,瘴氣難防,滿洲兵將又不適應此地氣候,寧南靖寇大將軍羅托、安遠靖寇大將軍多尼、征南將軍趙布泰等都希望早日班師回京休息,朝廷亦有意調回甘陜之兵,倘滇事反復,所關匪小也!”吳三桂愁眉不展的說道。
年交半百的吳三桂有一副五官端正的面龐,膚色白凈,眉宇間英姿勃發,一雙微陷的眼睛閃爍著睿智的光芒,只有那綹略顯花白的胡髯和眼角的皺紋表明他已到天命之年,但威嚴英武的氣慨尚在。如果要在他的面部找什么缺陷的話,那就是他的鼻梁上橫留著一條紅色的傷疤。
“長伯,汝之心意吾明白。”洪承疇微微點了點頭,緩緩說道:“兵部會商的意見是由多尼下固山額真宜爾德留鎮省會昆明,以長伯為統帥,以漢軍和綠營兵為主,會同固山額真卓羅帶領少數滿洲兵一道進軍緬甸捉拿偽帝永歷。”
“經略,此議不妥。”吳三桂急忙說道:“滇省人心未定,各路土司、偽營殘兵各私受偽札、偽印,歃血立盟,伺隙起釁。茲若一聞大兵西追,勢必共思狂逞,避實突虛,以復竄內地。彼時追剿大兵相隔已遠,不能回顧,而云南大兵又以駐扎省城,未能遠追,其禍非小。”
洪承疇淡淡一笑,說道:“吾已上疏朝廷,言云南地方蹂躪至極,兵火殘黎,朝不保夕。糧米騰貴,買備無出。土司繁多且反復無定,惟利是趨,有如我兵不動,逆黨假永歷以號召內外諸蠻,餌以高爵重祿,一被煽惑,遍地蜂起,此其患在肘腋也。須先有先有內安之計,乃可為外剿之圖。”
“經略大才,一語中的,朝廷必會采納。”吳三桂略微松了口氣,恭維了一句。
洪承疇頗有深意地看了吳三桂一眼,吳三桂的心思他豈不知道,乃是靜觀朝廷安排再作定奪之意。滿州兵將不習水土,早晚必走,這云南之地,非倚重吳三桂的兵將不可。若是窮追猛打,一舉蕩平南明殘余,吳三桂自然擔心清廷鳥盡弓藏,兔死狗烹。暫且放過逃避入邊境土司,不過是爝火余燼的南明殘軍,正是養賊自重之計。
“雖然不可大舉興兵,但偽留守岷世子入滇一事,長伯亦不可輕忽啊!”洪承疇微皺眉頭,語重心長地說道:“緬甸之永歷如冢中枯骨,倒不是非常重要,這個偽留守倒有些膽色,敢出緬入滇,大張王旗于騰越。有此寄托,各路土司、偽營殘兵,勢必爭相云集,切不可令其坐大呀!”
“假言托命,垂死掙扎而已。”吳三桂對此似乎并不太在意,冷笑道:“不過兩千多不習戰陣之蠻兵,再加偽侯吳子圣殘破之兵兩千余,心膽俱裂、亡命逃竄之輩,不足為慮。吾已傳令永昌張勇,率軍急速進剿,旦夕可滅矣。”
逆流伐清 第三十九章 三鬼與成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