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南天之怨

一具早已瘦得不成人形的身體躺在床上,不時會有痛苦而微弱咳嗽聲從被風吹起的帷帳中傳出,甚至沒有了咳嗽的力量,看上去里面的人已經病入膏肓奄奄一息了。

“他回來了么”低不可聞卻略帶急切的聲音從床上奄奄一息的人口中傳出,聲音喑啞艱澀,仿佛吐出這幾個字已經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回陛下,侍衛軍統領剛剛稟報,殿下剛剛進入宮門正在急速趕來！”伺候在國王身旁的內侍恭敬地回到。

“快,快扶我起來,替我更衣。”床上的男子微微搖了搖頭,然后試圖掙扎這做起來,原本無神的黑眸中突然爆射出了神采,最后用盡全身力氣直起身靠坐在床邊對著另一旁的侍女吩咐道。

見到皇帝竟如此耗費心力的舉動,所有的侍女仆從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齊聲道:“陛下,萬萬不可啊！你要保重身體啊！”

聽到眾人的勸阻,男子剛想發怒,剛想出口的呵斥就被一陣更加猛烈咳嗽聲所取代了。

他威嚴地看著跪在地上的眾人,好不容易才擠出幾個字;“是不是朕行將就木,朕的話你們可以不用聽了”

察覺到陛下的怒火,一個機靈的侍女急忙起身扶住他,然后小心翼翼的幫他披上了一件外套。

只是張開手臂穿件衣服卻仿佛耗盡了男子所有的力氣,他搖椅晃的站起身,卻還是倒了下去。

眾人見陛下又倒下去了,紛紛站起來上前攙扶。

正在眾人手忙腳亂之際,一道急切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都讓開！”

眾人回頭,見到來人正是他們苦苦等待的殿下,都恭敬的忙退到一旁。

此時,南天并未換沐浴更衣,此時的他完完全全是一副傭兵的模樣。為了追尋無憂,臉上的胡子也許久沒有刮了,所以整個人看起來盡是滄桑。

此時他面沉似水,嘴角微微抽搐了幾下,神色復雜的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南昱面前,跪下身子,將他抱住,然后從地上站起來,輕輕將他抱到了床上。

南昱的嘴角還有剛才咳出的殘留的黑色血跡,南天拿起一旁侍女遞過來的毛巾為他拭去,手已經微微的有些顫抖了。

南天搖了搖頭,然后侍從們都在殿下冷厲的目光下退了下去,現在整個房間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大哥！”一聲干涸而疲憊的聲音從南天口中傳出,久違的呼喚不似小時候的撒嬌,卻異常的溫暖。

聽到了這一聲呼喚,原本昏迷的人顫巍巍的睜開了眼。

然后眼前坐在自己床前正式許久未見得弟弟,忽然他忘卻了病痛,忘卻了煩惱,他笑了,一種仿佛解脫一般的笑,這么多年,整個南風帝國都壓在他的身上,他不能像弟弟一樣無憂無慮,追求夢,追求自由。

他是一個國家的皇帝,卻是一個連夢想都沒有資格擁有的人,他做的都是他應該做的事情,他不想做的也是他應該做的事情。

他也曾渴望過自己可以像弟弟一樣,追求夢想,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因為他卻辦不到,所以他就把夢想都寄托在弟弟的身上,而讓所有的責任都由自己扛下,把所有的自由都交給他,讓他也帶著他的夢想活出精彩的人生。

亡靈法師來了雖然他一開始驚慌失措,可是后來他又在暗暗慶幸。

素來知道弟弟那耿直的性格以及與自己深厚的兄弟之情,所有向來謹慎他自導自演了百姓獻祭這這一出戲,卻故意為南天所碰見,為的就是逼南天離開。

因為他清楚南天一直都想離開,可是他放不下自己這個哥哥,自己是他唯一的牽掛,所以他自己親手斬斷了這根束縛雄鷹的枷鎖,放他自由自在的飛翔。那是他們第一次爭吵,也是他第一次動他。

原本以為一切都會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聯合各大勢力攜敗亡靈法師,自己可以繼續用余生守護著這個帝國。

可是他終究是失算了,他沒想到,亡靈法師已經膽大妄為的將爪牙伸向了他,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他被亡靈法師所控制,在被控制期間,有時清醒過來,他都暗自慶幸當時放開了南天,不然失去神智的他如果做下什么傷害他的事情,這該是怎么樣的悲痛。

現在,亡靈法師雖然被消滅了,可是自己的身體也已經破敗不堪命不久矣了。

如今內憂外患的帝國該靠誰來掌控呢自己已經放了南天三年自由,是時候應該回來了,如今就算自己再怎么不忍,也只有把這些責任交付于他了。

“回來就好！”握著南天的收,南昱衰弱卻清晰地吐出了幾個字,疲憊的眼睛深深地看著南天,想要把他刻在腦海里。

聽到簡單卻溫暖的話,在聯想到此情此景,就算是再堅強的南天也忍不嘴了眼眶。

當年爭執后,他負氣不告而別,本以為再次見到哥哥時他一定還是南風帝國的皇帝,而南天和群臣們都聽著他威嚴的呵斥。

而如今,自己的哥哥已經行將就木,再也不復往日的神采,再遇的時候竟是如此讓人絕望,短短的幾個字,已經表達了南昱所有的情感。

“傻小子,哭什么我不是還沒死么,能在死前再見到你一面,哥哥已經死而無憾了！”南昱低聲喃喃道。

“不、、、哥,你絕對不會死的,我絕對會讓你死在我面前！”一陣劇痛撕裂了他的心,南天歇斯底里的大喊,他原本陰翳臉在此時看來卻格外的令人滑稽而痛苦,仿佛是一只受傷的小獸在對著為救自己而死去的母親嘶吼。

“小天,是哥哥對不起你！本來以為放你離開是對你最好的選擇,你不屬于這個皇宮,不適合皇族的斗爭,你應該做一個自由自在的傭兵！但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沒有管理好南風,如今南風帝國變得這么破敗都是哥哥的責任！”聲音愈加衰弱。后面的幾乎已經不可聞了。

“不,哥,你沒錯,錯的人一直都是我,是我沒有擔起身為一個王子該擔負的責任！是我任性的將所有的責任都推脫給你了！是我不該天真的以為王子也可以有夢想！是我不該在國家最需要的時候還棄你而去！一切都是我！”南天痛苦的跪在了哥哥的面前自責。

南昱看著如此自責的弟弟,忽然倍感欣慰,然后用幾乎微不可查的聲音道。

“小天…你并沒有錯…當年你的離開是我一手策劃的…不要責怪自己…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我也就放心了…小天…你長大了…已經懂得責任是什么了…記得小時候你常常對母親說南風都是我的,而你的任務就是游遍天下…在當時我就在心中…暗暗下決心…一定要放你飛…只是可惜…我只能為你爭取了三年時間,這三年里你長大了…以后南風帝國交給你…我也就放.”

話還沒說完,那原本握著南天的手忽然無力的垂了下去。

“不！”覺察到異樣的南天愣了片刻,仿佛腦袋中有什么被炸開了,然后一陣怒吼聲震動了整個寢殿。

南天站起身椅著南昱的身體,猙獰地他大喊道:“你怎么可以這么自私,自從身為一個王子,我從沒想過自己能夠得到自由,連我自己都未曾抱有的夢想,你憑什么你一味的認定。我對你說我想要做一個閑散的王子是因為看過太多子嗣斗爭,我不想和我唯一的哥哥也成為那樣的人,我不想我們成為別人追逐權力的棋子,所以從小我就不愛學習,不聽話,總是忤逆父親的話,為的就是讓他們沒有選擇,只有你才能守護好整個南風。你憑什么幫我選擇以后,就又一聲不吭的走了,你好自私,你為什么不帶著我一起走啊！留下這么多的責任交予我是你希望看到的嗎”

一聲聲的質問,卻沒有人可以再回應他了。

那個護他一生的人終究離他而去了。

握著他冰冷的手,他們就這么一直坐著,他在等著一個永遠不會醒來的人對他說:“對不起！”

可是南天的愿望終究是無法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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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無憂 第三章 南天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