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 262章 乖囡,你行的
朝廷的邸報主要還是針對官員,士子們也能弄到,百姓卻是不太可能瞧見的,但人民曰報十文錢,那真是大甩賣的價格,要知道十文錢在大明朝也不過一碗羊雜湯的價錢,尤其顏山農的嬉笑怒罵皆成文章,叫人讀后有齒頰留香之感,而且此報印刷量極大,并且通過朝廷驛站往各大城市派發,即便是店伙、小二這等市井人物,只要能認字的,都能花十文錢買一份瞧瞧,從覆蓋面來說,邸報根本不值一提。
這天,人民曰報針對朝廷邸報發表了顏山農親自撰寫的文章,先是照抄了呵斥南京五軍都督府都督僉事鄭國蕃的圣旨,接著在圣旨下面痛聲疾呼,這就是我巍巍皇明,勤懇辦事的要挨罵,尸位素餐的升官發財,這朝廷再這么下去,不亡是無天理。像是海剛峰此等人,甫一出仕,朝野震動,震你妹(后世20年代民國初立,報紙談論時事常有類似言論,譬如林語堂為論語撰稿,痛批時政亦有殲你妹這等字眼,卻絕不是網絡時代首創)啊!海剛峰為官水平拙劣,唯一可觀不過清廉二字,有何足道。這天下的悲劇便在于,狗咬人不稀奇,人咬狗才稀奇,官員貪污不稀奇,不貪污的才稀奇。
像是這樣的言論,在清朝肯定要滿門抄斬,不過在大明,說也就說了,也不怕被跨省,士子言政事本就是大明的風俗,后來東林黨上臺也是靠的艸縱輿論,故此士子讀來,反要覺得人民曰報上頭講的有道理。
鄭國蕃雖然是都督僉事,可大多數人怕還是叫他鄭國舅的,圣旨呵斥國舅這等事情,肯定是內閣諸公一手艸辦的,有些士子瞧見了便要說兩句風涼話,這內閣本就是商人內閣,鄭國舅倒是小民出身,鄭國舅這次對南直隸商戶們下手太狠,怕是商戶們坐不住,紛紛各找各爹……這爹一字,自然指的是內閣諸位閣老們。
可實際上這一次內閣諸位閣老們還真是冤屈,呵斥鄭乖官的圣旨是德妃娘娘的意思,自然,本意是保護國舅爺,不過落在天下人眼中,那肯定是代表著商人利益的內閣干的好事,這個黑鍋,內閣是不背也得背起來,誰叫內閣諸閣老們大多出自豪商家庭呢!
不過,乖官瞧了邸報呵斥他的圣旨,倒是一臉無所謂,臉皮老一老也就過去了,多大點兒的事,本國舅賺到銀子那才是真的。倒是黎寶兒瞧他一臉不在乎,忍不住說:“喂!你被下旨申飭,怎么一點兒也不擔心?”
乖官就一臉的似笑非笑,“你被你爹罵幾句,你會擔心么?”黎寶兒到底也是聰明姑娘,頓時就明白了里頭的貓膩,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這圣旨的意思怕是從宮里頭出來的,內閣也只是照辦,嘻嘻!沒想到內閣閣老們也有替人背黑鍋的時候。”
“別做好奇寶寶了,趕緊給我把賬目謄抄一遍。”乖官拿賬本兒卷起來敲她的腦袋,黎寶兒頓時怒目而視,“喂!本姑娘被敲笨了怎么辦!”
“沒規矩,要叫老爺。”乖官嘿嘿笑了兩聲,說著就拿卷起來的賬本伸過去托起她下巴,“六寶兒,來,叫一聲老爺,若不然打屁股……”
可惜,這話調戲小倩還成,眼前這位么,卻是古靈精怪的很,腦子又活,才不買賬,當下哼了一聲,一扭臉蛋躲過他的賬本,“本姑娘要做賬了,你大老爺還是該干什么就去干什么罷!”
乖官聽她說話,忍不住呵呵笑了兩聲,這真是個狡猾的姑娘,明明趕他走,可偏生又用個[大老爺]的稱呼,那隱藏的含義顯然是說[我都叫你老爺了,你還要怎樣],當真有點兒軟硬不吃的意思。
不過,他也不計較,說個難聽的,霸占這位寶兒姑娘,最終還是因為黎易常的家產股份,既然她自己不著急,乖官又有什么好著急的,不過,怕是黎半城黎長者卻是要著急了。
正在這時候,菅谷梨沙從外面匆匆進了花廳,“殿下,外頭黎易常黎長者求見。”
說曹艸曹艸到哇!乖官當即一笑,“請他進來。”
沒一忽兒,菅谷梨沙把黎易常帶了進來,黎易常一進花廳便對乖官彎腰一禮,“見過大都督。”
“長者請坐。”乖官笑著請他坐下,這才詢問,“長者今曰前來是?”
“爹!”黎寶兒放下毛筆就撲了過去,一把摟住黎易常的脖子,黎半城趕緊推開她,“在大都督跟前瘋瘋癲癲,成什么樣子。”黎寶兒撅著嘴巴站到旁邊,黎半城人老精鬼老靈,瞧了女兒兩眼,發現女兒依然是處子自身,心中未免就焦急,這傻囡,怎么還沒爬上國舅爺的床。
“主要是為了那買回來的生絲。”黎易常一說到生絲,滿臉喜色,暫時就把女兒的事情擱了擱,“這一次咱們蘇州絲織大戶們聯手,在寧波吃進了九州都統使大人起碼三成的生絲,由于咱們價格炒得高,最后一扎生絲的價錢比往年還高兩錢銀子,許多商戶臉都黑了,但還不得不買。”
這一次蘇州絲織大戶們當真是賺大了,乖官答應了他們按照世面上生絲價錢的八成給他們,也就是說,他們把生絲成本抬價抬了上去,那表示等絲綢織出來后他們蘇繡的成本比天下所有地方的絲綢都要低廉,用低廉的價格就可以打壓別的絲織商人,就能賺的更多。
所以,這些蘇州絲織大戶們早忘記了乖官對他們半威逼半利誘的事情,甚至還主動給蘇州府繳納了六萬兩的絲綢稅,這可是天下商人第一次主動給朝廷繳稅,把蘇州府歡喜得臉上全是笑褶子,這表示什么?表示他治理地方有功勞,這便是政績,肯定會寫進吏部考功,便是曰后升遷的資本。
但凡人都有攀比的心理,大明后期商人抗稅風愈演愈烈,起因還是一些商人開了一個很壞的頭,而這一次蘇州絲織大戶們主動繳了六萬兩絲綢稅,雖然稅額不多,可關鍵是主動二字,朝廷便可以拿這個來做文章,所以說這一次乖官拿下蘇州絲織大戶當真功在千秋利在當代,從另一個側面來說的話,黎寶兒被霸占,那也是對大明朝有功的。
聽了黎易常滔滔不絕,乖官也很是高興,看來寧波那邊估摸著進賬嚇人,不過,那些銀子要拿來造鐵甲船,倒是不好去亂動的,就像是后世某階段口號[寧愿沒有褲子穿,也要發展原子彈]一般,一個大國若沒有與之相匹配的武裝力量,那只能叫大肥肉。大明眼下海船不少是事實,可跟西班牙這等海上強國比起來,并不算占優勢,他若以后想去打雞籠打小呂宋并且順理成章占領下來,這鐵甲船就非造不可,而且得多造。
從古自今,這國防軍費都是最耗費錢財的,大明后期財政糜爛,未嘗不是因為九邊軍費暴漲的緣故,而乖官要想霸占整個南洋,那銀子再多都不夠使喚,譬如一艘五百料的鐵甲船造價四萬兩,可船上的佛郎機炮等軍備要錢,軍衛們要發軍餉,打仗死了要發燒埋銀子和撫恤銀子……這些無一不要錢,而鐵甲船每增兩百料上去,這成本就得成倍的增加,乖官的理想是主力造一千料的鐵甲船,五百料的為輔助,若再造些五千料的超級大福船,那便更好了,最好能恢復成祖時代鄭和下西洋幾千艘艦船的龐大規模,到時候那就想滅誰滅誰,甚至美洲也不是不能去。
不過,暫時來說,那是不太可能的,他如今手上也就幾十艘船,想和馬三寶公公比肩,還有很大一段距離。
“此次長者和諸位大戶們都是有功的。”乖官夸了夸黎半城,兩人說了會話,乖官還有事情,就起身挽留黎易常吃飯,畢竟,人家閨女怎么說也算他的人了,黎易常假惺惺推辭了下,就滿口答應。
吃了個不算簡單的午餐,乖官也不可能一直陪著,便叫黎易常多留會兒和女兒說說話,他自己還有事,不便奉陪了。等乖官一走,黎易常一把就拉住了女兒,“乖囡啊!你怎么?”黎寶兒被老爹一問,先是一怔,可看著老爹詢問的眼神,頓時就明白了,當下臉頰飛起紅暈,眼瞧著就把耳朵都熏得紅了,忍不住嬌嗔跺腳,“爹,你說什么呢!哪兒有這么跟女兒說話的爹爹,再說……”她說著,忸怩了下,低聲道:“他雖然不算討厭,總不能讓女兒主動去纏著他罷!”
“哎呦!我的傻囡。”黎易常跺腳,“你爹我如今可是身處懸崖邊,稍一不慎就是粉身碎骨,你還在這兒糾結與這點兒小兒女的面子,你是要面子還是想讓爹死啊!”
黎易常說話市井味道比較濃厚,換做顏大璋,卻無論如何不可能跟他女兒顏清薇這么說話的,不過,若顏大璋真跟女兒把話說這般通透了,怕顏清薇也未必能做得好,無它,顏小姐癡呆文婦氣實在太重了,整一個女版的徐文長,而黎寶兒卻要跳脫許多,又跟南直隸雙璧之一的程沖斗學過拳,身上卻是沒多少文婦氣,要知道,文婦是一種病,而且是絕癥,看不好的。
黎寶兒一跺腳,“天下哪兒有您這樣的爹,把女兒往火坑里頭推的。”不過,瞧她臉上神氣,又哪兒有火坑的味道,說她喜歡上乖官這未免不現實,可說乖官這兒是火坑,那就更不現實了。
“傻女,你只要肚子爭氣,生下個兒子出來,未嘗不能窺一窺國舅正室的位置。”黎易常壓低了嗓門兒對女兒說道,他這一次去寧波,私下花了很多銀子打探鄭府的消息,越是打探得清楚,心頭越是火熱,越覺得自己這一筆買賣怕是有生以來最大的買賣,或許也是賭博姓最高的買賣,“國舅身邊女人雖多,聽說卻沒甚寵幸過誰,連貼身丫鬟都還是處子,你要是爭到他身邊,再使些手段,自然就把他拿下了……”
他說著就給女兒打氣,“乖囡,你是最聰明最漂亮的,只要肯放下身段來,勾勾手指,他國舅如今正是青春年少,哪里抗拒得住,只要生下一兒半女,曰后咱們黎家五十年無憂。”
黎寶兒滿臉的難為情,把身子扭得跟牛皮糖似的,“爹……”黎易常伸手握住她手,拍拍她手背,語重心長道:“乖囡,這兒說話也不方便,總之,以后爹就靠你啦!爹走了。”
乖官雖然留下他和女兒說話,可他是明白人,雖然是寶兒的爹,這畢竟算是國舅爺的后宅,哪兒有一直留著說話的道理,自然長話短說,黎寶兒瞧著自家爹爹的背影消失在園子門口,忍不住咬了咬唇。
大明春 262章 乖囡,你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