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首戰(上)

大明的軍隊幾乎都是如此，哪怕秦良玉這樣的，身邊也是養著百多人的家丁，這些家丁有些是早年跟著她丈夫馬千乘，有后來她自己招募的，年齡跨度極大，最年長的五十來歲，小的大概只有二十出頭，對她也是忠貞無比，雖說她對手下白桿兵們非常信任，也都當做家人，可說到最為親近的，卻依然還是這百多人的家丁隊伍，因為真出了什么事情的話，只有這些人是可以完全放心，能一路護著她到死的，因此聽說這大明軍將中居然還有沒家丁的，竟比聽說宋慶發足餉還要吃驚。

宋慶卻從來沒這么想過，他本身就不太適應這年頭建立軍隊的思維，專門找幾十上百個武藝高強，類似于大俠的主兒，帶著幾千農民作戰，這種思維方式他根本接受不了，因此狗營從大建軍開始，就沒搞過這個，他更加相信團隊的力量，面對秦良玉的疑惑，他也只得解釋道：“末將賺錢多少有些本事，不靠地里面的出產過活。加上狗營士卒都是拿足餉的，因此和一般衛所兵不同。全部都是脫產戰兵，平日里只管操練剿匪，錢糧自有各處生意供應，所以干脆就沒要家丁，但打起來的效果，絕對不比家丁帶人沖鋒差，有些時候甚至猶有過之。”

最后這話秦良玉相信了，因為她觀察了半天。除了那些明顯是軍官的之外，幾乎找不出什么特別出挑的人物，但問題是每一個普通士兵都不弱，比起尋常隊伍里只能跟著打順風仗的普通士卒強出太多，不由感嘆道：“這法子還真是絕了，老身沒你這點石成金的本事，怕是學不來的。若真有那般多的金銀，也想照你這法子試試看。”

“其實也不是不能做，只是將軍沒動過這個心思罷了，畢竟您老人家位高權重，上面就算克扣，也不敢太過放肆。晚輩如今還只是個五品官，若是不自己想辦法，怕是兒郎們都要喝西北風去。”宋慶話到一半，見老太太似乎頗有興趣，并沒有流露出什么對經商養兵之類的蔑視。便更進一步道：“遼東這地方產的各種獸皮，還有虎骨和木料之類。在本地值不了幾個錢，可若是拿海船往南邊運，到了徐州邳州江南這些地方，價錢都是幾倍十倍的往上翻，您若是真想做這生意，等這次的仗打完了，晚輩可以代勞，我身旁這位就是邳州衛指揮使胡捷大人，他在江南也是有門路的。”

胡捷對秦良玉也是久仰大名，剛才人家一直沒搭理他，他也很識趣的站在旁邊陪著，如今見宋慶主動介紹自己，趕忙站出來拱手道：“末將邳州衛指揮使胡捷，見過鎮東將軍！”

其實按照胡捷的理解，該叫老太太為都督的，秦良玉此時為從一品都督同知，一般稱呼領導的時候，只要不當著更大的官，肯定就把什么‘副’之類的字眼免了，都督同知自然也就直接叫都督，所謂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唯獨不要同知，他自己就是做過同知的，深知這行當的苦楚，說白了就是讓你跟正牌大領導一起知道下，定調門跟你沒什么關系。

不過他也曾聽說這老太太性格跟普通人不大一樣，見宋慶叫人家鎮東將軍，老太太似乎非常高興，便也跟著改了口，果然效果不錯，聽二人說起生意的事情，也接茬道：“宋大人說的不錯，遼東這邊其實寶貝不少，其實也有往來江南各處的，但數量一直不算太多，若是將軍想要賺些銀子養兵，我等自然鼎力相助！”

“這……”秦良玉還真是有些動了心思，可如今畢竟八字還沒一撇兒，大凌河這邊打成什么樣子尚未可知，也只得將這念頭暫時壓下，擺擺手道：“罷了，先等打完這仗再說吧，若是敗了的話，只怕往后遼東的日子不好過嘍，別說是做什么買賣了，咱大明能在這遼東維持下去就不錯了！”

老太太遠見卓識！

宋慶心中贊了一句，同時對此行的前途也更有些擔憂起來，大凌河城雖然重要，但即便沒有筑城，最多也不過恢復從前雙方的舊貌，即便情勢對明軍不利，卻不至于迅速崩壞，這一次說白了還是壞在對方圍點打援，明軍的添油戰術上了。

這添油戰術乃是兵家大忌，尤其己方戰力不如地方時，一點點的往前增兵，過去一撥立刻被人滅掉，下一撥再繼續重蹈覆轍，關寧軍主力幾乎都是這么被消耗掉的，如今看秦良玉這般說，怕是已經想到了什么，宋慶立刻問道：“將軍可是怕關寧軍那邊成了添油戰術，被那皇太極逐次破之？”

“正是如此！”秦良玉也有些意外，很好奇的看了眼宋慶，說道：“難得你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見識，若是這次能僥幸不死，他日必成大器，只是這遼東的局面，往后卻是不好做了。”

“將軍既然知道，為何不去找孫督師稟報？”

秦良玉嘆口氣道：“很多事情，孫督師也是做不了主的，遼東將帥不和久矣，昔日袁崇煥便與滿桂不睦，如今孫督師也管不住祖大壽，祖大壽和邱禾嘉視對方若仇寇，偏偏這邱巡撫和孫督師也合不來，錦州那邊吳襄和宗偉更是幾乎拔刀相向，老身官位雖說不低，可終歸還是客軍，這關寧軍的家事也不好攙和進去，只能自己提兵來救大凌城。”

說罷，老太太再次嘆了口氣，宋慶也是默然，關寧軍內部派系太多，確實也是個問題，甚至某些方面還不如當初李成梁在的時候，話既然說到這個份上，自然也沒有再說下去的必要了，伺候老太太回了營帳，宋慶和胡捷也返回自己駐地，走到半路上胡捷便道：“宋大人，這遼東局勢看來不妙啊，咱們要不要多加個小心？”

“加小心是必然的，這位老太太自然沒問題，我那把兄弟吳三桂多半也可信任，其他人可就說不準了，尤其是那位祖總兵，別看現如今被困在錦州城里，可憐巴巴的等著咱們去救，可若是真出來了，咱可得加個小心，否則不定什么時候就會被人賣掉當炮灰，咱徐州邳州的兵馬不能散開，無論誰來都沒有，反正我是統制徐邳二處兵馬，往后若是有人單獨找上你，說叫你領著手下去何處駐扎，你就全往我身上推，說自己做不得主，叫他來找我分說便是。”

“那是自然，原本便說定是宋大人做主嘛！”胡捷答應的非常痛快，遼東這地方在他看來太過兇險，除了這同來并非常熟悉的宋慶之外，他是誰都不相信的，包括剛才那位英姿勃發的老太太，見宋慶大包大攬，總算也放下心來，鉆入營帳睡覺去了，宋慶看看天色不早，吩咐洛小北和李三郎安排周圍警戒，又叫虎爾哈部下分成幾股，按照時間在周圍游弋，只要發現問題，立刻便放響箭，如此這般料理一通，這才放心的回了營帳休息。

一夜無事，第二天清晨時，宋慶便起了個大早，隨軍的廚子們也都在埋鍋造飯，偌大軍營里炊煙裊裊，香氣彌漫，邳州衛的兵馬都是嘻嘻哈哈，覺得伙食不錯，遼東雖然苦寒，但日子似乎也沒那么難過。

狗營那邊卻是另一幅樣子，尤其是一些當初跟著宋慶起家的老兵，都隱約覺得怕是要打大仗了，各自擦拭起兵器衣甲來，火銃兵們則在整理著手里的寶貝疙瘩，片刻之后秦良玉從自家營帳內出來，見狗營這邊已經吃上早飯，頓時又是一通贊嘆，那些川兵倒是也實在，覺得自己不如狗營這邊利索，非但沒什么怪話，反倒是透出幾分親近來。

吃罷了飯，兩軍便合成一股，宋慶手下三百馬隊，并川兵五百步兵作為前導，由薛五和秦良玉手下一個千總帶隊，率先朝著廣寧中左所方向開進，沿途見到幾撥后金兵的哨探，雙方倒是也沒發生戰斗，除了虎爾哈領著十幾個哨探和對方射了幾箭之外，還都保持著相安無事的姿態，可當大隊全部開到距離中左所十五里的地方，戰斗終于還是開始了。

最先開戰的，赫然便是恨皇太極比宋慶還嚴重的虎爾哈，以及他麾下十幾個東海女真的獵戶，他們的敵人則是剛剛從中左所那邊開出來的幾十個后金哨探，宋慶得到消息之后，立刻派了薛五過去接應，自己也和秦良玉催動大隊開始加速。明犬 第二百六十一章 首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