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大航海 第七章 歡喜禪
丞相虞翻、御史大夫顧裕,再加上扶南學院的祭酒陸績、朱崖學院的祭酒劉熙,四個人表情各異的圍著孫紹,虞翻大有怒發沖冠的架勢,圓睜雙目,胡須賁張,恨不得上來揪著孫紹的袖子理論,其他三人雖然平和些,可是從他們的神色中表露出的也是絕不妥協的倔強。筆×趣×閣。。
孫紹啼笑皆非,他沒想到一句引道反佛的建議有這么大的反響,兩個學院至少六成的人明言反對,剩下的人雖然不反對,但是也不贊成,就連孫紹覺得肯定能支持自己的魏伯陽和葛玄兩人都沉默了。
總之一句話,事情大出孫紹的意外,甚至可以說是孫紹有史以來第一次失算。
越國一直沒有立太尉,所以三公中剩下的兩公和幾位重量級人物幾乎都站在了孫紹的對立面,這在越國并不長的建國史上,可以說是開天辟地第一次。
“你們有什么想法,就說嘛,干嘛要這樣?”孫紹有些心虛的強笑道。要和這幾位引經據典的說道理,他知道自己不夠他們隨便哪一個玩的,自己強背的那點兒《春秋左傳》忘了大半,也就剩下點大橋當年一字一句教的論語了,這幾位可都是正兒八經的大儒,隨便挑出一個來都是響當當的,就連學問最差的顧裕那都是蔡邕的再傳弟子——他爹顧雍可是蔡邕都夸獎的能人。
“好啦,諸位,你們也消消氣。”罪魁禍首行軍長史楊修出來打圓場,掰開了虞翻的手,半推半拉的把他摁到席上坐好,讓人給他們換了茶,然后才解釋道:“其實大家都誤會了大王,大王的意思并不是要崇道,至少不是崇黃巾信奉的那種道。大王的用意很簡單,扶南人原來信的是婆羅門教,現在婆羅門教被大王趕出去了,佛教又想趁虛而入。大王為了不讓這些歪門邪教腐化我越國君臣,這才想要引道反佛,你們有不同意見,大可以心和氣和的說嘛,大王從善如流,只要你們說得在理,大王沒有不采納的道理。”
虞翻喘了一口粗氣,重重的將杯子頓到案上,沉著臉說道:“就算大王用意是好的,可是引道反佛也顯得有些孟浪了。自從孝武皇帝獨尊儒術,罷黜百家以來,儒家就是我大漢的立國之基。光武皇帝有感于哀平之際人心不古,道德淪喪,這才大力提倡氣節。我大漢經此大亂,而能起死回生,不正是許多有氣節的士人不屈不撓的奮爭的結果嗎?大王存亡繼絕,正是這等人士的楷模,那么多士子景仰大王,不遠千里來到越國,稱大王近乎圣,而大王此時卻要引道反佛,這不是前門拒虎,后門迎狼嗎?臣實在是為大王提心,為越國擔心,也為我大漢四百年的基業擔心啊。”
孫紹斜著眼睛看著虞翻,心道這老頭真會胡扯,為了保住儒家的統治地位,不惜要把我捧為圣人。不過造圣運動本來就是儒家的看家本領,要說他真想這么說,倒也未必就是浮詞。
“丞相,你把我捧得太高了。”孫紹嘎嘎一笑:“夫子都不敢自稱圣人,我又怎么敢稱圣人?”他呷了一口茶,思考了片刻,又說道:“剛才德祖也說了,我要崇道也不是崇什么太平道,雖然我最大的夢想就是天下太平,可是我說的道,還是老子五千言里說的道……”
“張魯那天師道也不是什么好東西。”虞翻沒好氣的說道。
“張魯又怎么了?”孫紹不解的問道:“他至少保了漢中二三十年的平安,總算有功吧?”
虞翻也覺得自己剛才有些不急躁了,他壓下火氣,解釋道:“大王,張魯于漢中之民有功,這點我也不否認,可是大王想想,張魯占有漢中,卻無所作為,多年來一直依違于蜀魏之間,最后更是一戰而被魏王所滅。大王,你難道希望我越國最后也象漢中一樣為人所吞并嗎?”
孫紹剛想反駁,忽然靈機一動,虞翻話里透出的意思,不正是他想說的嗎,既然虞翻主動說出來了,與其強辯,不如因勢利導。他眨了眨眼睛,笑道:“那丞相是說,寧可玉碎,不肯瓦全?”
“玉碎?”虞翻有些過于激動,沒察覺孫紹的用意,一聽孫紹被他搶占了主動,立刻接著說道:“大王,我越國如今正如朝陽一般生機勃勃,怎么可能玉碎?大王重視民生,鼓勵工商,從善如流,正是天下臣民所向仰的明君,正是儒宗推崇的內圣外王,有大王的英明領導,我越國僅用了五六年的時候,就由一個僅占了會郡半郡和朱崖一縣的彈丸小國就成大漢的中流砥柱,假以時曰,大王揚威四海之曰不遠,焉有玉碎之時?”他轉過身,看著陸績等人,攤開雙手,言笑之間自帶了幾分豪氣:“諸君,你們覺得這天下還有誰能逼得我們玉碎的?”
“目前看來,幾乎不可能。”陸績等人不無自豪的附和道。虞翻十分得意,轉過身看著孫紹:“大王,不是臣自負,臣今年六十整,如果老天眷顧,老臣還能再供大王驅馳十年,臣可以保證,這十年之內,我越國的賦稅每年都能以一成以上的比例增長,五十年之內,就能比擬文景之治。”
“五十年?”孫紹搖了搖頭:“丞相,五十年太短了。”
“怎么會是五十年?我大漢可是四百年基業。”虞翻反駁道。
“四百年?丞相別忘了,從高祖皇帝到王莽篡位,不過二百年。光武皇帝中興,到如今也不過是二百年。現在看起來,大漢之火還沒有滅,可是,這二百年一次的浩劫,難道諸君就能當作過眼云煙嗎?”孫紹心情沉痛,聲音之中也有些沙啞:“在位的諸君都是難得的英才俊杰,可是你們有想過為什么二百年就有一次大浩劫嗎?你們有沒有想過,說起來大漢四百年,可是真正能稱得上太平的又有幾年?黃巾之前,各地大大小小的叛亂就已經不少了吧?大漢是沒有亡,可是你們有誰還記得,匈奴人、鮮卑人欺負了我大漢多少年?偌大的帝國,居然被茹毛飲血的胡人欺凌,你們覺得這也能叫盛世?”
虞翻等人愕然。
“我知道你們都是儒學的服膺者,可是我想請諸位想想,難道大漢走到今天,就沒有儒學的原因嗎?那些追求氣節的士子,又有多少是真正有氣節,又有多少是為了名利而裝作有氣節?”
虞翻等人羞愧的低下了頭。孫紹雖然沒有明說,可是他們自己心里有數,包括在座的人在內,真正有氣節的一個也沒有,絕大多數人都是為了名而佯狂,或者是在仕途上受挫,這才故意做出一副不屑的態度。
“既然諸君都反對引道反佛,我也不堅持,但是,我也想請諸君想一個好辦法,怎樣才能避免這兩百年一次的怪圈,我不想我越國也這樣,你們不要急著回答我,我不想聽那些什么空泛的說教。大漢崇儒三百余年,兩次險些覆滅,這已經說明了獨尊儒術這條路是走不通的。在此之前,我想先聽一個解釋,為什么尊崇了儒術,卻還是不能實現夫子期望的盛世。”
孫紹站起身來,甩了甩袖子,向后走去,朗朗的聲音遠遠傳來:“我不急,我希望你們也不要急,大家都靜下心來想一想,這究竟是為了什么。我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大漢也好,越國也好,我要他一直強大下去,而不是期盼那百年難得一遇的盛世。”
虞翻等人互相看了看,各自苦笑一聲:“看來大王給我們出了一個題目,一個很大的題目。”
“那又何妨。”劉熙撫著胡須,不急不躁的說道:“大王說得對,我們也應該對中平以來的亂世做一個反思了。”
“中平以來?”顧裕搖搖頭,冷笑一聲:“祭酒沒聽出大王的意思嗎,他要循根溯源,找出真正的原因所在,而不是做些表面文章。依我看,說得近些,也要從桓帝開始算起,說得遠些,大概要直接追溯到光武皇帝之時。”
楊修一聲不吭,聽著他們爭論,這還沒有開始,幾個重量級人物之間已經有分歧了,孫紹果真狡猾啊,他雖然經學不行,可是心計卻是一流,以退為進,只是退了一步,原本強大的對手就亂了。
一進一退,高明乃見。
孫紹不知道楊修在想什么,他其實并沒有這么的心思,他只是知道自己不是那幾位的對手,所以趕緊跑路。他對佛教反感,對道教也沒什么興趣,對儒家嘛,有些討厭他的虛偽,可是他也知道,把儒家踢進了歷史灰堆的二十世紀下半葉,好象也沒好到哪兒去,結果到了二十一世紀,又有人跳出來大喊大叫恢復儒家文化了。
孫紹知道他對這些很短板,所以他不參與具體的爭論,他只要結果,你們誰有可行的辦法讓我一直強大下去,我就聽誰的,至于是道還是儒,對他來說,只是一個名稱而已,并沒有太多的意義。話又說回來,現在的佛不是釋迦牟尼的佛,現在的儒不是孔子的儒,現在的道同樣也不是老子的道,非要計較一個名稱,實際上有些死板了。
對于他個人來說,他對儒家沒什么興趣,他對道家興趣在養生術,比如房中術,他佛家的興趣在神通,當然對歡喜禪也頗有興趣,不過,他問過小尼姑了,原來歡喜禪不是佛教的,至于究竟是哪個教的,她也不清楚。
可惜啊,要不然修修歡喜禪也不錯的。孫紹一邊想著,一邊快步往后宮走去,扔下了幾個大臣在前殿爭吵。楊修在虞翻等人爭得面紅耳赤的時候,適時的提出來,是不是和洛陽合作,重修一部從光武皇帝到現在的漢史?借此來反思一下這幾百年的歷史,看看有什么成功的經驗,又有什么是值得借鑒的教訓。以前曾經修過一部東觀漢紀,可惜比較簡略,修得也倉促,后來主編人之一蔡邕準備重修漢史的,可惜被董卓牽連,死在獄里了。
虞翻一聽,立刻來勁了。重修漢史,就有機會接觸朝庭的檔案,特別是每年的賦稅等經濟檔案,這些檔案雖然被燒掉了不少,但是留下來的也非常可觀,他一直想看,但是沒機會,如果要修史,那么越國肯定要出錢出人,他就可以明正言順的看這些皇家檔案了。
兩人一拍即合。
長樂宮,大橋滿面笑容的看著俏臉含羞的周玉,忍不住想笑。周玉剛剛給她講了孫紹戲弄比丘尼的事情,說的就是歡喜禪。當時可能孫紹以為比丘尼知道歡喜禪,不需要周玉做太多翻譯,沒想到比丘尼聽了一頭霧水,翻來覆去的一解釋,結果比丘尼還沒明白呢,周玉倒知道了是怎么回事,當時就鬧了個大紅臉。現在講給大橋、小橋聽,想起當時的尷尬,周玉還是覺得非常不好意思。
小橋心情非常好,來到越國之后,兩個兒子先后成了孫紹手下的重將,前途一片光明,周玉也絕處逢生,雖然現在還只是孫紹身邊的一個隨行學者,可是這里面的事還用說嗎,一想到自己的三個兒女都成了正果,她心里就美滋滋的。見大橋拿周玉打趣,她便笑道:“姊姊,你可是個做長輩的,拿這些事開小輩的玩笑,是不是有些太過了?”
大橋橫了小橋一眼,咄道:“你少在我面前裝鎮靜,只怕你比我還急吧,恨不是阿玉現在入了宮才滿了你的心意。”
小橋吃吃笑了兩聲,沒敢反駁大橋,自從到了特牧城之后,她們之間的感覺就不知不覺的變了,以前在大橋面前總想說個理出來的小橋現在變得非常服貼,說話之前都要看看大橋的臉色——雖然大橋從來沒有給過她臉色看,這大概就是人的勢利心在作祟吧。
“歡喜禪?是不是和我漢人的房中術差不多?”大橋笑道:“那比丘尼也真是可惜了的,那么好的一個年輕女子,卻要出家修行,偏要侍奉什么佛祖。佛祖怎么了,不是也就過了八十歲就死了。這前世今生的嘛,恐怕也是說不準的事,反正都沒法子驗證,只好聽他自己說了。什么天上地下,唯我獨尊,難怪阿滿聽了不快,他身為堂堂的越王,還沒有敢說唯我獨尊,一個不納賦稅,靠人供養的出家人,居然敢這么大的口氣,活該這佛教一天不如一天了。”
周玉聽得大橋肆無忌憚的謗佛,本待解釋幾句,可是莫名的心里又想起孫紹那天的當頭棒喝,她原本對佛教的幾分相信又弱了不少。有時候她又覺得,孫紹除了看老子,似乎對道家也研究得有限,至于佛家,他雖然聽比丘尼講經,可是也是胡攪蠻纏的時候多,正經聽的時候少,怎么他對佛道的修行卻有這樣的理解呢?雖然聽起來有些強辭奪理,但靜下心來想想,又似乎有些道理。
哲學本來就是模糊的,周玉只是為情所傷,這才信了佛,本不是個堅定的信徒,被孫紹這么一亂扯,她已經淡了幾分,再也沒有那么癡迷了。然而想起孫紹問起歡喜禪時的熱心,她又十分害羞,心里撲通撲通的亂跳,身子也不禁有些悶躁起來。
“喲,小姨也在啊。”孫紹笑嘻嘻的從外面走進來,左手牽著孫奉,右手牽著張瑜,兩個小兒一個活潑,一個文靜,看起來就賞心悅目。
“臣妾拜見大王。”幾個女人連忙行禮。
“好啦。”孫紹擺擺手,坐到大橋身邊,對長御橋月說道:“我說阿月啊,快拿著點心來,我兒子和兒媳婦和了半天的泥,累了。”
橋月笑著應了一聲,轉身去了。時間不長,帶著兩個撣國美女端著食案走了過來,將幾碟點心放在孫奉和張瑜面前。孫奉歡叫一聲,拿起一塊糖糕,先送到大橋嘴邊:“大母,你吃一塊。”
大橋大笑,夸張的張開嘴,咬了一大口,張瑜也拿起一塊,怯生生的遞到她面前,細聲細氣的說道:“太后請用。”大橋忍不住的摸了摸她的雙髻,“這女孩兒真是可愛,阿猘將來能娶上她,也是福份啊。”
孫紹笑笑:“阿母既然喜歡,就再找幾個這樣的孩子來陪陪你吧。我看阿玉閑著也沒事,不如多教幾個孩子,也算是打發時光。”
“大王要在宮里辦學?”橋月眼前一亮。
“是啊,有這個打算。”孫紹瞟了她一眼:“怎么,你們家那小子也該開蒙了吧?一起送過來吧。”
“要得要得。”橋月歡喜不禁,連忙行了個禮:“多謝大王,我們家那小子也和太子做同窗了,將來說不定還能跟著太子一起征戰天下。”
“小心眼兒。”孫紹忍不住笑道:“這樣也好,讓你阿母也常來宮里走走,這才多大啊,就告老了,扔下太后一個人孤寂。”
“那沒辦法,誰讓大王將我夫君派得那么遠呢,一年也不回家一趟,阿母再不在家,家里可冷清了。”橋月嗔怪道,已經漸見發福的臉上露出和以前一樣頑皮的笑容。
“這樣啊。”孫紹皺了皺眉頭:“你說的也有道理,我馬上就將你們家帥將軍調回來吧,做個安生侯爺也不錯,何必再出去廝殺呢,讓小月兒提心吊膽的,獨守空房,多不好啊。”
“大王,你可別。”橋月嚇了一跳,連連搖手:“他要是知道是這個原因回來的,可不得翻臉啊。”
眾人忍俊不禁的笑出聲來。
說笑了一陣,周玉領著兩個孩子出去,小橋也到側屋去和橋月商量什么事情,屋里只剩下大橋和孫紹對坐著,大橋沉默了一會,抬起眼皮看著孫紹,忽然問道:“阿滿,我剛剛聽阿玉說,你向那個比丘尼打聽過歡喜禪的事?”
孫紹一愣,頓時滿面通紅,這種話似乎不適合在他和大橋之間說吧,雖然這也是學術問題。
三國大航海 第七章 歡喜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