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直覺

為了驗證一下，他又向后退了段距離，做出了突破無望，該向其他地方尋求發展的態勢。

對方的左邊后衛3號果然步步緊逼，不打算輕易放過他。

博爾杰看著對方身后大片大片的空當，心中偷笑。如果能夠有人把球傳過去，憑借自己出眾的速度，那一定可以形成突破。

只不過……有人可以看到那個空當，并且把球傳過去嗎？

如果此時此刻是拉塞爾拿球，博爾杰認為憑借他們兩個人的默契，這一定不成問題。而且拉塞爾也有能力把球繞過對方的防守傳到該去的地方。

只可惜現在足球在楚那個根本不會傳球的小子腳下！

博爾杰覺得自己真是再做白用功，明明知道楚是不可能看到這個空當，而且就算看到了也傳不過來，還妄想什么一擊必殺……

只不過……拉都拉出來了，總要為球隊的進攻做點貢獻嘛。又不是說足球不傳過來，就不跑了。說不定自己的跑動可以為其他的隊友制造機會呢？比如拉塞爾，也許能讓他身邊的防守壓力稍微減輕一些。

打定了主意的博爾杰決定直接下底空跑，不管會不會有球傳過來，只要自己跑過去了，就能攪亂哈特利-溫特尼的防線。

他決定啟動。

※ ※ ※

不同的聲音沖入楚中天的耳膜，突然之間，那些聲音都消失了，包括看臺上球迷們的喧鬧聲也一并消失的無影無蹤。他只能聽見自己粗重的喘息聲，也許還有身后那個家伙的……

眼前亂糟糟的畫面突然慢了下來，一個念頭在腦海中浮現而出：

右路底線附近！

得到了大腦的指令，他的視線迅速轉了過去，在右路的底線附近，確實存在一個空當，博爾杰位置靠后，哈特利-溫特尼的左邊后衛被博爾杰扯了出來，在他的身后，有大約十幾米的空白地帶！

楚中天完全沒有猶豫，他也不知道為什么他會如此堅定，也沒有去想雖然那是一個空當，可如果沒有人去接應，就將直接把足球傳出底線或者邊線，再白白浪費一次進攻機會。他甚至都沒有去考慮自己的傳球技術能不能保證把足球準確送到二十多米遠的地方去。

看到右路底線附近有一個空當之后，他身體一轉，把14號倚在身后，掄起右腳傳球！

腳尖下指再上撩，把足球從地上鏟起來，腿部再一用力，足球騰空而起！

拉塞爾本來舉起手打算接球的，但是當他發現楚中天這球竟然高高飛起，大有要從自己頭頂越過的趨勢，他連忙奮力跳了起來。

“媽的，你傳的這是什么……”跳在空中，身體盡量后仰，依然夠不到足球的拉塞爾怒罵道。可是接下來后仰的他眼角余光卻瞥到了一道藍黃色的身影如閃電般從自己身后的邊路沖了過去，直奔足球的落點而去！

隱約中，他看到那個身影背后的號碼是“17”。

※ ※ ※

哈特利-溫特尼的邊后衛3號沒想到自己緊盯著的溫布爾登17號竟然突然啟動加速，他猝不及防，被甩在了身后。當他完成轉身的時候，對方已經將他甩開了最少五米。

那里什么都沒有，他跑什么？

這個疑問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他看到足球出現在自己的視野內，正在從空中向下墜去！

※ ※ ※

博爾杰完全沒想到自己一次戰術機動會給他帶來一次好運——足球竟然真的就傳了過來！

他現在最感謝的是自己天生速度奇快，否則他一定接不到這個球……

媽的，誰傳的？這么大！

他再次提速，咬牙切齒奮力追向足球。

只是在外人看來，博爾杰簡直如閃電一樣風馳電掣般掠過了邊路，直插對方防線身后的空當地帶。

※ ※ ※

“哇噻，這球漂亮！”看臺上的楊洋情不自禁地叫了起來。

艾米麗也愣了，她沒想到楚中天竟然能夠傳出這樣美妙的傳球來……

在場邊的英格里希還在向伊姆斯抱怨，卻看到伊姆斯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高喊：“沖！”

他被嚇了一跳，轉過身去就看到博爾杰伸腳將空中的足球漂亮地卸了下來。

“漂亮……”他情不自禁的感嘆道。

※ ※ ※

博爾杰拼了命向前沖，終于準時趕到了足球的落點，接著停下空中的足球，順勢內切向里一抹，將回追的哈特利-溫特尼的3號左邊后衛卡在了身后。對方高舉雙手緊急剎車，就這樣把博爾杰放進了禁區。

“小心他傳……”哈特利-溫特尼的門將的警告還沒有來得及說完，就見博爾杰貼著底線溜進了禁區。這一次他連忙改口：“小心他射……”

依然是話未說完，博爾杰便掄腳傳中了！

由于他的突破，攪亂了哈特利-溫特尼的防線。本來嚴絲合縫的馬其諾防線，在這一刻形同虛設，中后衛不得不扔下禁區里的溫布爾登前鋒，沖向帶球的博爾杰。

作為防守球員，必須牢記，任何情況下，都是帶球球員最有威脅……

“傳球——！！”

伊姆斯在下面大吼，生怕博爾杰殺上了癮，非要自己帶球完成射門，那樣可就浪費了一次出其不意的進攻機會。

就在他吼出來的同時，博爾杰抬腳做射門狀，晃倒了趕來防守的哈特利-溫特尼的一位中后衛，接著他急停，再傳球！

足球從第二名趕來的中后衛身邊滾過，滾向了禁區的中路。

隊長凱文.庫珀正候在那里，迎著足球一腳低射！

足球從回身撲來的門將腋下鉆入了網窩……

“GOOOOAL——！！”看臺上爆發出了巨大的歡呼聲。

“溫布爾登！溫布爾登！溫布爾登——！！”

“好耶！”

“終于等到進球了！”

“這球配合真漂亮！！”

※ ※ ※

圍攻了半天才進球，打進這一球的凱文.庫珀也顯得有些激動，他用力揮舞著拳頭，撲向為他傳球助攻的博爾杰。

“傳得漂亮，加文！哈！”他抱住了博爾杰。

可博爾杰卻并不像隊長那么激動，他想到一個問題：“剛才那球是誰傳的？媽的，那么大，我差點沒接到……”

“你速度快嘛！”拉塞爾跑上來拍了博爾杰的頭一下。“那是楚傳的。”

“你開玩……”博爾杰覺得不可思議，楚中天怎么可能傳出如此精準的球來呢？雖然抱怨球傳的大了點，可實際效果卻是剛剛好。

他還沒說完，就被更多的隊友們淹沒住了，大家沖上來拍他的頭，嘴里還高喊著：“兩英鎊！兩英鎊！”這是助攻獎的獎金數。

這已經是球隊在第一場聯賽之后的不成文傳統了，只要有人進了球，大家在慶祝的時候都會這么喊幾嗓子。

大家都沖了上去，只有楚中天是一個例外。他站在原地，這才回過神來——我傳了一腳過頂球，穿越了對方整條防線？這竟然是真的？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右腳，剛才就是這條腿踢得球。無論是力度角度還是方向都剛剛好的傳球……更重要的是，這是一腳過頂球耶！過頂傳球可要比一般的地滾球難多了。

除了傳球，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在楚中天的腦海中縈繞著，讓他沒有心思去慶祝他這“神來一筆”。

當他面對著紛繁復雜的局勢不知所措的時候，腦海中那個清晰的念頭是怎么回事？

他此前從來沒有注意過右邊路底線附近，為什么他的大腦中會有這個地方？他此前也不知道博爾杰會沖到那個地方去，為什么會鬼使神差地向那里傳球？這一切就好像他早就知道右邊路底線附近會有空當，早就知道博爾杰會向那里跑一樣……

該怎么形容這種感覺呢……

就像在猜硬幣的正反面時，當硬幣擲出去他就已經知道了答案一樣。又好像在做一道很復雜的選擇題，面對數個真假不一的答案，他一眼就從中找到了那個正確答案，然后填了上去。

直覺啊……

他的肩膀突然被人用力拍了一下。

“干什么這么深沉？我們領先了耶！”他抬起頭就看到了希林那張笑逐顏開的臉。

“這球你的功勞最大，楚！”隊長凱文.庫珀對楚中天說。

原來他們的慶祝已經從底線附近轉移到了楚中天身邊。

博爾杰盯著楚中天瞄了瞄：“我還是不敢相信那球是你傳出來的……”

楚中天咧了咧嘴：“我自己也不相信，哈！”

大家只當他是在開玩笑，紛紛哄笑起來。

“好了，伙計們。我們領先了，比賽形式就對我們有利了。他們一定會攻出來，到時候我們的機會就多了，抓住機會再進他媽的幾個球！”庫珀攥起拳頭，興奮地說道，“這下看他們怎么收縮防守！”

“進他媽的十個八個的！哈啊！”

一群人散開了，對方已經將足球放在了中圈，就等著溫布爾登回自己的半場，好開球了。

等人都散去了，拉塞爾才湊上來：“你怎么知道那個地方有空當，而且博爾杰會才沖向那里的？”

楚中天指著自己的頭：“直覺。”

他是隨便找了個借口，并不指望拉塞爾相信，實際上就連他自己都不相信呢。

但是拉塞爾聽到他這么說，眼睛卻一亮：“就像那次你救我傳偏的球一樣？”

拉塞爾說的是那次在國王牧場，他和楚中天兩個人被單獨留下來進行加練。在做傳球練習的時候，由于拉塞爾一時不留神，將足球傳偏了。結果楚中天就好像是提前知道他會傳偏一樣，在足球立腳的同時就側身飛了出去，堪堪將足球卸了下來。

楚中天也愣住了。

自己當時確實有一種想法，知道拉塞爾會出現傳球失誤，所以他在對方剛剛把球踢出去的同時做就出了行動。那么這一次是不是因為自己提前知道博爾杰會向底線沖刺才做出這次傳球來的呢？

再進一步去想，自己在一對一的防守中成功率高于一般防守球員，是不是也是因為自己有這樣的直覺呢？他并不是每一次在一對一或者一對幾的時候都能防守成功的，可是在別人眼中，他的防守成功率依然很高，就好像他當初連續兩次攔下拉塞爾和博爾杰之間的傳球一樣，在伊姆斯和艾米麗等人的眼中，是多么的不可思議……

“楚！”凱文.庫珀在后面大叫著，楚中天回過神來，該回去等待對方開球了，他轉身向后跑去。但是腦子中依然存在著疑問。

拉塞爾在旁邊說：“雖然比我還差點，不過還是要說：干得不錯。”

楚中天滿腦子都是那個疑問，沒理會他，讓他頓覺失落。

※ ※ ※

“你看到剛才的傳球了嗎，尼基！”伊姆斯對英格里希說道，他有點激動。“那真是一腳妙傳！”

英格里希也不得不承認那腳球很有想象力，不過……“也許只是運氣好而已。我不相信楚在平時訓練中的表現能夠讓他在場上經常做出這樣的傳球，否則他也不會在我們球隊了……”

他說的倒是事實。如果一個球員總能做出這樣出色的傳球，那么早就有職業球隊的球探找上門來了。想想那些司職組織中場的職業球員，也未必總能傳出這樣具有穿透性的球來。

“不管那是不是運氣，這個球幫助我們打開了局面，哈！”伊姆斯很高興，對方沒辦法再死守不出了，只要他們攻出來，憑借溫布爾登的進攻能力，再進球可不是難事。

“這件事情說明了什么，尼基？說明了有些時候要讓球員們大膽放手去干，哈！”

伊姆斯一拍手，又坐了下來。楚中天幫他解決了一個難題，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的，他都得為楚中天說幾句好話。

※ ※ ※

艾米麗回頭問約翰老板他們：“你們剛才都看到楚的那腳傳球了嗎？”

約翰老板等人點點頭。

“真漂亮！”艾米麗拍著巴掌說。

“嘿，看慣了楚在后面防守，突然看到他組織進攻，還真有點不習慣……”約翰老板摸著鼻子道。在 楚中天起腳傳球的時候，他都有點沒反應過來，他甚至以為楚中天那是一腳很糟糕的傳球。因為在他傳球的方向上還沒有一個溫布爾登的球員呢。沒想到博爾杰的速度那么快，剛剛好趕上把球接住……

“哪怕只是運氣好，也足夠了。”老本特說。“這下我們的局面就打開了，對方沒辦法死守下去。我們會有更多的機會慶祝進球了！”

而這一切都要歸功于楚中天的那一腳神來之筆。

杰克遜和菲爾等曾經參加過試訓卻又被刷下來的人都對楚中天能夠入選溫布爾登，感到心悅誠服。楚中天可以在第九級別聯賽中做出如此精妙的傳球，而他們只能每周日去參加星期日聯賽，這就是差距。

有人突然說了一句：“可惜他只能在這里呆三年……”

頓時剛才還興高采烈的人都沉默了下來。這件事情在此前從來沒有人考慮過，自然也沒人提起過。現在他們卻都生出一股不舍——再過三年，楚中天大學畢業，就將離開這里，回到他的祖國，或者去找一份和足球毫無關系的工作……總之，他不會再留在溫布爾登鎮，不會留在頓斯酒吧，也不會再為AFC溫布爾登踢球。

艾米麗的臉上也找不到任何笑容了。

楊洋有點奇怪與大家的表現，難道這些人還打算讓楚中天專職踢球嗎？

發現楊洋有些疑惑，艾米麗低聲對他解釋道：“我曾經想讓他走職業足球的路，可是他不同意，他認為自己沒有那個水平。”

職業足球？楊洋在腦子中想了一下。如果楚中天真的成了職業球員，似乎也不錯。最起碼自己每周末在電視上就能多一份期待了……但是職業足球這條路可不好走。作為他的朋友，楊洋不會輕易勸他走這一條路的，要知道這可是沒有后路的路。如果能夠踢出名氣來，那還好說，最起碼吃穿不愁。要是始終只能在低級別聯賽中廝混的話，慢慢地說不定就無球可踢了。

中國球員中不少這樣的情況。當初意氣風發地出來追尋留洋夢，結果呢？大部分又都灰溜溜地打道回府了。他們可都是在國內成名已久的球星了，來到國外依然很難打上比賽。像楚中天這樣毫無名氣的業余球員，想要走上職業道路，實在太難了。

艾米麗顯然不理解這其中的難度。對她來說，只能夠在第九級別聯賽中發揮出色，自然就能吸引來其他球隊的注意力，那么一點點往上爬，只要有實力，總能獲得成功的。

她忽略了楚中天是一個中國人，而她的這套勵志模板套的可是英國人的身份……

勞工證，是一道無法逾越的大鴻溝。

難不成楚中天現在還能去為中國國家隊效力，湊夠勞工證的出場次數嗎？就算他有那個心思為國效力，國家也必須要他這種業余球隊啊……

“我覺得，艾米麗……”楊洋開口道，“現在楚中天能夠享受到足球所帶給他的樂趣，就足夠了。至于未來……現在誰知道那么多呢？”

兩個人看著在場上盡情奔跑，專注投入的楚中天，都不出聲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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