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凝情此刻誰消得

葉小秋說完這話之后，感到荒未央輕輕嗯了一聲，將她又摟緊了一點，伸手在她的后背輕輕的撫弄，并沒有什么意外和驚訝。她問道：“你都知道了？是三十二相尊者告訴你的嗎？”

荒未央聲音很輕柔，似怕驚擾了懷中的葉小秋，他道：“跟你在一起那么多年，怎么會還不知道你的心思呢。看見你哭成這樣，如果還不知道是為了什么，還需要小和尚來告訴我的話，那樣的話，我可就太不值得你相隨在身邊了吧。”

葉小秋心中流動一股暖意，涌出的眼淚更多了，哽咽道：“我找了他不知道幾生幾世，本來我以為我會有很多話要說，有很多想要做的事。但是直到真的看見他，我才知道我根本就還沒有準備好，沒有準備好遇見他，不知道該說什么，該做什么，是要報復他，還是要原諒他……”

荒未央嘆了口氣，松開葉小秋，凝視她的臉，然后在她的額頭輕吻了一下，才道：“傻瓜，哪里需要原諒，哪里需要報復呢？你早就不是當初那只九尾狐了，許多年前的她跟你有著命運的牽扯，但是如今的你只是我的小秋啊！現在一切有了一個結果，你也可以放下一切，有一個真正重新的開始。”

葉小秋聽了這話，身子微微顫抖，道：“未央，我曾經那么懷疑、那么痛恨天地之間的生滅，又那么渴望有一個真正的結束。對生滅帶來的離別是那么不滿，但又欣喜羨慕其他的生靈能夠有一個真正的結束。我是那樣的糾結、是那樣的矛盾，直到遇見了你……”

葉小秋正說個不停，荒未央卻忽然生出一根手指貼住了她的嘴唇，打斷了她的話。葉小秋目光之中微露出不解之色，卻見荒未央滿面無限地溫柔，目光如月光一樣注視她的眼睛。旋即明白了一切，放下了要說的話，迎上了荒未央的目光，與他凝望相視。

雖然已經無數次的對視，但是葉小秋卻覺得此時荒未央的目光比任何時候都來的具有穿透力，不僅進入了她的眼中，更一直深入到了目光的盡頭，在那目光的起點觸摸到了她心。荒未央的目光好像變成了一雙溫柔的手，無比細膩地撫摸著她的柔軟與敏感。本來心里脹滿的種種心緒都在剎那之間化作了一陣清風從身中散逸而去。全部用來迎納荒未央的愛意柔情。

這樣的觸碰之下，葉小秋的心忍不住猛地跳動起來，同時身子也發出劇烈的顫抖，有一個聲音從他身體最深處冒了出來，好像是湖心深處鉆出了一條調皮的魚兒，當魚兒鉆出水面的剎那，葉小秋的喉間發出了一聲嬌媚無比的呻吟。雖然早有無間的親密，但此時葉小秋卻突然生出一股難以抑制的羞澀。只覺得荒未央的目光是那么的火熱，凝視之中讓她的兩頰都變得飛燙起來。心生種種迷醉之感。

隨即，她聽見荒未央的聲音鉆進了自己的耳中：“小秋，我想吃了你！”葉小秋身子一軟，似被這句話完全融化。

一語方落，清音撩動天際。不知什么時候，天地竟已入夜。而夜色是那樣的深沉、溫柔。月華落下，照見聚合在一起的三山，影影綽綽，灑下無數斑駁，落在三山之下的道海之中。而道海卻不似涼天那般平靜。太古之妖北冥之鯤的無數觸角在水面之下縱橫來去，湖水一陣又一陣的翻涌起來，不斷冒出各種浪花，似乎永遠也不會休止。

“人間百年，過去未來，不過天地一粟。浮漚泡沫，電光芭蕉，世幻事如水冷。紅塵如許，晝夜龍鐘，誰不倉皇四顧？細思無趣，入滅何時，還任春風一度！”

同樣的月輪之下，一道屏風般綿延萬里的絕山嶺之上，左右兩側都是聳立高天的絕壁，正是修行界大名鼎鼎、劃分人間和修行界的兩界山。長空明月如冰鏡皓潔，冷冷照遍天地，分出黑白之相。崖下是一道激流沖開萬年巖石蜿蜒而去，奔騰呼嘯，白浪翻飛，永無回頭之時。

陸正就在這道山嶺上倚靠一塊大石坐下，神情癡絕，眼中無光，周身毫無生機，幾乎跟背靠的巖石完全混同在了一塊。他剛才所吟誦的正是當初苦行僧在此吟誦過的歌子，現在從他口中吟出，更有一股極強的幻滅之感隨之涌動。周圍一方天地也受其感染，明月亦似蒙上一層淡灰之色，變得朦朧難辨。

陸正在這崖上已經不知道坐了多久，自從他坐下之后，身體便再沒有動過，哪怕連眼睛都沒有眨過，只是不斷反復地吟誦著這歌子。崖上高風呼嘯，冰冷刺骨，但是來到陸正的身邊卻奇異地向一邊繞開飄去，卻又不像是被什么力量所阻擋推開，反倒是這風極為自然地自行變化了流動的痕跡，繞開了陸正，似也察覺他內心至極之痛，不忍再為他帶去任何一絲寒冷。

陸正已經想起了一切，無論他多么不愿意接受。當他從灰身之中完全恢復過來之后，在率意山發生的一切也漸漸被他想起。在昏迷之前所見的最后一幕不斷地出現在他的眼前，是自己的元神不由自主地不斷化現著那一幕！先是忘我老人隔空一掌罩身而來，隨即是自己被一股難以抵抗的力量生生從心兒身邊拉開，在不斷遠離之中看見心兒露出痛苦的表情，向他求救。但是他什么都還來不及做的時候，一顆鮮紅的還在跳動的心臟就從心兒虛化的身形之中飛出，被忘我老人黑暗的身影一把抓在心里，如獲至寶一般露出狂熱之笑，隨即吞咽了下去閃身消失在虛空之中逃走。

這一幕當然與實際的情形有些不同，其中有一些是來自陸正的恐懼形成的幻覺，與回憶之中所見事實混淆在了一起，才會出現這種幻覺。以陸正此時的修為。形神穩固，居然會出現這樣的心神晃動，形成幻覺的情形，本是極不可能的。但既然已經出現了，也就意味著陸正的元神受到了巨大的沖擊而造成了創傷。這不是外在力量所致，而是內在本身出了問題。

本來修行界最為忌諱的便是元神化滅。無論是自爆產生的灰念和喪力，還是修行人自身產生的死念，都是誰也無法制止和挽救的。但前者畢竟是外力，只要躲避及時便沒有多大的問題，但是自身產生的死念，卻是一種自絕，自心而發，反噬元神，終究是無可逃避的。但白衣人也不知究竟是什么來歷。施展了何等玄妙的手段，居然有辦法壓制住陸正的死念，這種手段只怕就連滌玄天或者蓮花不滅也未必能夠這么輕松簡單的做到。

但即便還活著，現在的陸正卻也跟死了沒有什么兩樣，心兒之死帶給他內心的沖擊，是任何人也無法想象的。心兒對他來說究竟意味著什么，也恐怕只有陸正自己的心才會真正的明白。在此之前他所經歷的最大的傷痛莫過于唐小九之死，想當初他得知唐小九被蛇妖害死之后。心中慘痛悲傷，綿綿不絕延續了好一陣。直到在日月廬之中經由心兒的開解，才慢慢恢復過來。但就算是那時候，他也沒有產生尋死之心，反而被激起另一種堅強，立志要找到那蛇妖為唐小九報仇。

如今眼睜睜的看見心兒被殺，陸正卻連一點報仇的念頭都提不起來。難道他一點兒也不恨忘我老人嗎？不。當然不是，而是他連最基本的心力都提不起來，心中充滿了灰化了的念頭，讓他如在漩渦之中，元神失照。神念停擺，就連去恨的力量都已經失去。殺不殺忘我老人，心兒都已經死了，就算將忘我老人千刀萬剮，心兒還是死了，沒有任何的意義。

為什么會是心兒呢？心兒為什么會死呢？為什么這一切要發生呢？此時的陸正心中就連這一層困惑都沒有。所謂的元神失照，并不是陸正變得迷蒙糊涂，對身邊發生的一切都無知無覺了。恰恰相反，他的元神化顯和神念感應比任何一刻都要來的清晰，只是照如不照，感如不感，他知道自己身邊發生的一切，但是這一切之中沒有任何東西能夠觸動他，讓他有所反應。

修行之道，本乎元神。元神之照，元神之感是修行人一切靈性之源。但是到了陸正這一步，難以壓制的死念將這靈性從源頭上就掐滅了。所以陸正清楚的記得一切，并沒有忘記。許多時候，在人間之人經歷了巨大的心靈沖擊，往往會本能地將許多事情變化或者淡忘，以此接受一切從而繼續活下去，而陸正之修為卻讓他根本無法忘記這一切。本來應該是直接被死念造成灰身而死，但是現在的陸正卻好像被凝固在了某一刻，心不運念，萬物失感，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一般。

“原來你在這兒？”伴隨一陣清風吹過，赤靈的身形出現在了陸正的面前，當然此時控制這具妖身的并不是赤靈，而是白衣人。

陸正沒有回答，好像根本沒有注意到白衣人來到他的身前。白衣人也不介意，目視前方，伸手一指，道：“那兒就是日月廬，你也已經很久沒有回去過了，難道不想去看看你的兩位老師嗎？”

見陸正仍是毫無反應，白衣人轉身看著他，嘆了口氣道：“你現在這個樣子，不覺得辜負了你的老師對你的一番教誨啊！事情還沒到最壞的地步，你怎么就認命了呢？當初你以為唐小九死了，但是后來又怎么樣呢？他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嗎！怎么你就認定風琳一定就這么死了呢？如果她跟唐小九一樣沒有死，你現在這副樣子算是在做什么呢？”

聽得這話，陸正忽然抬起面孔，空洞的眼睛中忽有一絲神采一閃而過，但隨即又迅速消失不見，他也再一次低下頭去。(我的小說《》將在官方微信平臺上有更多新鮮內容哦，同時還有100抽獎大禮送給大家！現在就開啟微信，點擊右上方“”號“添加朋友”，搜索公眾號“qdread”并關注，速度抓緊啦！)(

圣蹤 第十二章 凝情此刻誰消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