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借法

化身赤焰豹的赤靈一邊奮力直沖，一邊發出陣陣大吼，這并不是單純為了發泄憤怒。他的每一聲大吼之中都蘊含了他的一身法力，向著大黑手掌沖擊而去。這奇異的吼聲介于時而動天，時而無聲，所至之處，震蕩物境欲碎，虛空之中出現了一道道斑駁的痕跡，好像是被刀劍砍劈過一般！

能夠虛空留痕，這是移轉天地的力啊！只是那斑駁的痕跡一直延伸到了大黑手掌那兒便停住了，似受到一股無名之力的阻擋，難以再前進寸許。大黑手掌不僅絲毫不受影響，仍舊是以欺天蓋地之勢撲壓而來，形成巨大的威壓之力，而且隨著大黑手掌一點點逼近，這些斑駁的痕跡竟然開始消失，被吼聲震破的物境，被黑氣撫平了！

率意山的修行人看得驚心駭目，即便是有云臺之陣阻隔，他們也都能隱約感受到這遮天黑手的可怕。那是一種讓人感覺到無所逃遁的毀滅，尤其是掌心的黑色漩渦，滲透著令人身心俱寒的莫名恐懼，似乎能夠吞滅天地之間的任何東西！

遙感已是如此，可想而知此時正親身面對這大黑手掌的赤焰豹的處境是如何兇險，眾修行人這才感受到這頭妖豹的頑強之處！再見這赤焰豹每吼一次，身上的紫火便向上竄起幾分，竟是以大勇猛之心迎難而上，不退反進！頓時，眾人同時感受到吼聲之中那股不屈不撓、無懼生死之志，盡皆為這赤焰豹震動心情，有不少散修竟爾大聲叫好，為他鼓噪起來！

原本赤靈到來是在率意山的西方，而忘我老人和他身后一群妖物就在率意山的西南方，雙方相距并不太遠，估計就是數百丈的距離。這么接近，若知道境的修行人也就是幾息之間，便能飛天到達對方所在之處。而化出原身赤焰豹的赤靈若是以形神運轉之道一躍而出，最遠可達數里之外，原本來說，赤靈早就應該奔行到忘我老人所在之處了。從另一方面來說，哪怕赤靈不到，忘我老人雖然身軀不動，但是他以黑氣所化的大黑手也應該早就落下了！

但事實上是，直到過了許久，雙方之間竟然還有著幾乎一半的距離！這當然不是雙方動作都十分緩慢，相反地在所有修行人的眼中所見，無論是渾身紫火沖天的五尾赤焰豹，還是黑氣彌天的忘我老人的遮天黑手，奔跑速度和手掌落下的速度都是極快。但這其中卻因為雙方都施展了移轉天地之力，別看只有數百丈的距離，哪怕只是一丈，他們互相以移轉天地的法力相互攻擊，就算是面對面，也是在千里之外，難以接近！在道門天地二宗，這種移轉天地的法術，叫做竊地補天之術！

赤靈雖然沒有脫天的修為，但是法力渾厚加上霸道的紫火，也是不容小覷，忘我老人嘴里說的輕松，事實上他也不得不耗盡心神來抵御這赤焰豹一身紫火造成的空間沖擊，雖然有境界之隔絕，他的法力之中蘊含赤靈所不具備的天化之妙，但是真要收拾赤靈這樣一個強大的妖物，也不是那么輕松的。

忘我老人身后的獅駝和鸞鳥也看出了這一點，同時向身后的一頭三眼怪鳥遞了個眼色，讓它出手偷襲赤靈。但是那三眼怪鳥才一動，大黑鐘上的忘我老人便立即轉過身來，漆黑如幽洞的雙目狠狠瞪了一眼，嚇得那三眼怪鳥立即退了回去。忘我老人又沖獅駝和鸞鳥看了一眼，兩個妖物都明白他的意思，不敢再插手！

這突然爆發的一場爭斗，讓在場眾人都有些意外！不過畢竟是妖物和邪修之爭，對于云臺之上的道門眾人和率意山周圍的修行人來說，絕對不是壞事，雙方無論勝敗，對他們都是十分有利的。但是從許多人心底來說，對這赤焰豹的好感自然大過于那陰森森的忘我老人，雖然眼見這赤焰豹處于明顯的劣勢，但心底倒是隱隱希望他能夠取勝，至少是平安而退！

云臺之上的紫炎散人不僅是如此想法，更加有心想要出手助那赤焰豹一臂之力。只是一來以他的道門火宗宗主身份不適合出手幫助妖物，二來就算他出手，以他的修為，只怕也未必能夠幫助到這赤焰豹什么。紫炎散人想了想，正要轉身向淵無咎建議是否以云臺法陣之力暗中出手相助，也算為己方留下一份制衡妖物之力，卻正好見到淵無咎走到了一旁知緣居士身邊。

淵無咎還沒有開口，知緣居士便先開口道：“代輔天可是想要本居士出手，保下這頭赤焰豹？”

淵無咎也不客套，直接點頭道：“居士通達，只是除妖令在前，淵某不方便出手，若是落人口舌，修行界之人難以再信道門！”

知緣居士先看了一眼東南方天空之中的大夏龍圖，呵呵一笑道：“人間凡人愛不變造之事，不易心之人，以此安心。但其實萬物之中，又豈有不變不化之物？不過變中卻有不變，化中自有不化，否則變化亦是難成。所以執之著，反而失之，為之者，反而喪之。拘泥外相，終難解天地之實相！眾人如此，徒嘆奈何，也罷，代輔天不方便出手，以致人生疑，那就讓本居士代勞吧！”說著，便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淵無咎微微一笑，拱手道：“有勞居士！”

知緣居士笑道：“其實此事本不需要本居士出手，若是本居士不在此，他自然會出手。但本居士既然在此，他便一定不會出手，賴著要本居士出手，真是個精明的人啊！”淵無咎自然知道知緣居士口中的他是誰，但是卻只當沒有聽見一樣，不作任何回答。

“吼吼吼！”

兩人正說著話，三聲大吼傳來，卻是那邊赤靈已經接近了忘我老人的大黑手掌之下，眼看雙方就要以形神相接，立見分曉了。知緣居士不敢再多言怠慢，臉上首現出凝重之色，對淵無咎道：“本居士借法陣一用！”

說完，云臺之上的道門眾人忽感云臺法陣之中有一絲異力透入，隨即便見知緣居士走到了淵無咎所在之位置，盤腿端坐，離開座位凌空懸浮，雙目半開半合，周身佛耀閃爍，雙手相接，在剎那之間變化出無數的手印。這無數手印生出、形成，然后緊接著散開、消失，變化無窮，知緣居士的雙手猶如盛開的鮮花一般！

突然，知緣居士左手向上平與心口，，右手撫膝蓋，指尖沖地，口中頓喝一聲：“降魔印！”隨著這一聲喝出，云臺法陣之力急速涌動而出，一縷白云源源不斷從云臺飛出，在半空匯聚，也是形成了一只遮天巨掌，大小絲毫不亞于忘我老人的大黑手！只是這一只卻是白云而成，與忘我老人的黑色巨掌，形成黑白判然！

法力浩蕩，威壓生成，白云巨掌形成瞬間，便運掌成刀之狀，向前猛然一斬，頓時虛空猶如平靜的湖水水面一般被分開為二，漣漪蕩起之處，一道裂縫如龍游蛇行，直接奔向忘我老人的黑氣巨掌而去！

忘我老人早見這邊的變化，眼見裂縫襲來，心之其中利害，一皺眉，黑氣巨掌停止下壓，迅速變掌為拳，如錘一般隔空向著赤靈敲出一記，隨即猛地捅出，帶起周圍無數物境崩碎，迎面直擊那道奔襲而來的虛空裂縫！

赤靈原本全力沖向忘我老人，受到巨拳隔空一記，周身紫火竟一下子被生生逼回體內，形神震動，猛地噴出一口金色鮮血。隨即整個身形激射而出，轟然落在了率意山附近的一座小山之上，澎湃的法力頓時將那座小山夷為平地，升起沖天煙塵！

而那黑氣凝拳直擊那道如龍蛇游天而來的裂縫，兩者相交，這一拳竟然將那裂縫給打了回去，那裂縫一路而來都是虛空開裂形成，忘我老人這一拳打過去，那裂開的虛空竟然紛紛開始聚合，看起來就像是那原本奔襲去吞噬忘我老人的游天龍蛇被他打得倒退回去一般！

裂縫回轉白云巨掌切開之處便正好停止，恰恰化解了知緣居士的神通法術，并無力繼續攻擊，看樣子兩人正好兜了個旗鼓相當。但那黑氣凝成的巨拳卻沒有停下，挾帶搗毀乾坤之勢，繼續向著白云巨掌轟擊而來！

知緣居士心知須得接下這一拳，才能制止這一場爭斗，否則便無開口說話之余地，但是如果直接和這忘我老人硬碰硬，只怕率意山周圍的修士就要遭殃了。但事已至此，已不容他回頭，知緣居士心中嘆息一聲，當下亦變化手印，虛空中白云巨掌立時亦變掌為拳，同時他亦沉聲一喝道：“眾人速速攝心躲避，大金剛拳！”

這知緣居士，竟然用上了佛門金剛神云葉尊者的神通。隨著他這一喝，白云巨拳立即鍍上了一層金色佛光，光華耀目，直沖黑氣巨拳而去！

金色巨拳頭從率意山北部出發，黑氣巨拳從率意山南部出發，兩個巨大的拳頭在天空逐漸接近，各自帶起了一金一黑兩道殘影，留在長空之中！所有修士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這道絕世的法力沖撞，不少修行人心神為之震顫，早已不能自主，臉上已顯癡態！有些修為高深的修行人聽見知緣居士所喊出的話，則知大事不妙，如此力沖擊必然殃及池魚，如此心神注入，只怕在兩拳相撞的剎那，元神隨之感動，會被當場震死！

不少修行人立即大聲疾呼起來，拉扯自己身邊那些被如此景象迷惑入心的弟子和朋友，想讓他們脫離。但是這忘我老人和知緣居士全力施展的法術之高明，產生的對修行人的影響，又豈是輕易能夠改變的。剛才知緣居士雖然大聲提醒眾人，但是他自己也知道，已經晚了，根本沒有用的，有不少修士要因自己而死了！

即之率意山北麓，沙七飛剛才只是掃了一眼那兩個拳頭，目光便再也移不開了，他所有的心神都被這兩個拳頭吸引，任憑一旁的伏波真人如何叫喚，拍打，甚至以法力攻擊，他都沒有任何的反應，伏波真人也不敢真的傷了沙七飛，他乃是知道的修為，才可以抵御這樣的影響。

忘我老人則是一臉的得意，自從他出手抵擋赤靈，便料到了道門中人可能出手。老早便存了心機，要逼道門之人和自己硬拼，這樣一來，若是能夠趁機滅了道門出手之人那是最好。但即便不成，如此斗法，云臺法陣必然收攏不住爆發散亂的法力，那就可以造成道門滅殺無數修士之事實，如此一來，對道門的打擊自然是巨大的！

這就是忘我老人借時生事的心機，他身為邪修，縱橫修行界那么多年而安然無恙，反而修為一直突破，直至今日脫天境界，又豈是無智的莽夫？這哪是他與知緣居士的兩道法力相斗，而是將所有在場的修行人都裹進去了，分明就是以無數修行人的身心性命相拼！

淵無咎自然也是隱約看到了這一點，所以不敢親自出手，想要借知緣居士之力救下那頭赤焰豹。現在局面復雜，妖邪強大而道門力量單薄，他必須利用更多的變數，從中斡旋。只是沒想到忘我老人居然如此心狠手辣，要知道這樣純以法力相拼，弄不好他自己也是身受重傷的！以忘我老人之修為身份，居然會做出這樣拼命的事，讓淵無咎大是意外，始料未及！

天空之上，整個率意山上空早已寂靜無聲，流風行云不知何時早已不見，虛空寧謐，天地無聲，只有那不斷突破物境，逐漸接近的兩個巨大的拳頭。一切已經不可挽回，這兩拳對撞究竟會出現什么局面，是誰也無法預料的，但是絕對不會是淵無咎相見的后果卻是一定的。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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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蹤 第九章 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