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九死一生

“哦，小施主這可錯怪老僧了。老僧哪里有故意讓你拿不到筷子？”說著，頓悟空靈放下手中的筷子，伸手一捉，便把懸浮在陸正眼前的筷子拿了起來，在手里動了幾下，道：“小施主你看，老僧這不就拿到了？”

陸正剛才從他手中去接，不料頓悟空靈卻將筷子仍舊放回原處，還是令其懸浮半空，道：“老僧已經為小施主示范了一次，小施主如果要用這雙筷子，還是得自己拿下來才是。”說完，又顧著自己吃起飯來。

陸正眉頭一皺，看來這老和尚似乎不只是簡單的為難自己，好像是在點化自己什么，心意漸平，回想剛才老和尚隨意就把那筷子拿起的樣子，陸正伸出手去一拿，這一回卻是一下子就拿實了，將筷子握在了手里。原來有心求之便不得，心中無求反而能夠拿到，正驚喜間，忽然手中一半米飯忽然從缽盂之中掉落出來，飯菜全都灑在了地上，缽盂里面一粒飯也沒有剩下，陸正頓時傻眼了。

頓悟空靈此時已經將半個缽盂里的飯菜吃完，見狀從陸正手里將缽盂拿了回去，重新合成一個缽盂，然后微微一晃。缽盂內傳出水聲，他抖動手腕。晃動了一會兒缽盂，仍舊將缽盂內的水喝干，又將缽盂和筷子重新放回墻邊。然后才對陸正笑道：“無求有所得，無求有所失，小施主，你該怎么辦呢？”

陸正還沒回答，手中的筷子消失無蹤，他想了想。重新坐正了身體，對頓悟空靈下拜道：“請大師教我！”

頓悟空靈道：“老僧只是個無用的老和尚，年紀活了一大把，其實也許虛度歲月而已，又有什么可以教你的呢？老僧之前曾所有些話想要對你說，此時也已經說完。我看你現在有著一肚子的疑惑，不妨說出來。老僧便為你解答一二。只是咱們把話說在前頭，老僧年紀老邁，精力不濟，知道的又少，因此你只能問三個問題，老僧也只會回答你三個問題。好了。你有什么要問的盡管開口吧！”

老和尚說他要說的已經說完了，他分明只是在自己面前吃了個飯、還睡了一大覺而已，剛剛只不過說了一句，自己還沒明白呢，這就說完了？這啰嗦的老和尚這回說話怎么就那么簡潔了。還只能問三個問題，那要問些什么呢？

陸正想了想。問出了第一個問題，道：“晚輩想知道，黑甲去哪兒了？”這妖物是陸正最大隱患，現在不知所蹤，當然要先問個明白。

頓悟空靈眼中露出笑意，似乎早就知道陸正第一個就會問出這個問題一樣，道：“剛才你去了哪兒，他現在自然也去了哪兒！”

老和尚答的簡單明了，陸正聽得一呆，自己剛才可是去了幻心大陣之中，這黑甲竟然也被頓悟空靈送了進去，這到底是老和尚個人愛好，喜歡把來人都送進幻心大陣呢，還是這大雷音山有這個規矩，凡是上山的人都要被丟進去一次。這老和尚不是好像跟那妖物是一伙兒的嗎，怎么會做出這種事呢？陸正不禁脫口而出道：“大師，您怎么也把他帶進幻心大陣了？”

“這是你的第二個問題嗎？”頓悟空靈呵呵一笑，道，“既然你能夠進去，為什么他就不能夠進去呢？”

陸正一噎，這老和尚夠狡猾的，自己要問的當然不是黑甲能不能進幻心大陣，而是老和尚這樣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老和尚一句模凌兩可的話就遮過去了，看樣子他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于是陸正道：“剛才那句話只是晚輩心中的疑惑，情不自禁脫口而去，卻不是要問大師，晚輩的第二個問題是，大師究竟是什么來歷，怎么會與黑甲這等妖物十分熟悉？”

他這個問題問得十分直接，也是隱隱擔了風險，這樣直接去問他們之間的關系，好一點的結果便是頓悟空靈避而不答，壞一點的則是由此激怒對方，被對方殺人滅口。雖然這些天對方并沒有拿自己怎么樣，但那是因為對方修為之高，想要殺死自己根本就是不費吹灰之力，而且又是在他們自己的地方，更不用擔心任何問題，所以才沒動手，如果自己貿貿然這樣問，還是極有可能惹動對方的殺機的。

但一方面，白衣人師父雖然沒有過多透露頓悟空靈的事，但卻沒有提醒陸正如何提防他，看來并不擔心老和尚會對陸正怎么樣。另一方面，就對頓悟空靈的感覺來說，以及從老和尚的所作所為來看，陸正絲毫沒有感覺道他身上有一絲的殺氣，相反顯得十分醇和柔善，更有一種天真之趣，讓他相信老和尚并不會對他怎么樣。但是對于老和尚會不會說出他和黑甲之間的關系，他卻沒有任何的把握。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頓悟空靈一點兒也沒有隱瞞的意思，就在陸正問出這個問題之后，老和尚長長‘哦’了一聲，道：“你問這個問題啊，看來對老僧很好奇啊。呵呵，這倒不是什么要緊的問題，老僧與那黑甲妖物的師父乃是兄弟，都是從天地之先的混沌祖氣之中化生的妖物！”

眼前的老和尚居然也是一只妖怪，而且不是普通妖怪，是跟葉小秋一樣從混沌祖氣之中化生而出的妖怪！此言一出，陸正驚得差點從地上直接蹦起來，總算他定力頗為深厚，最后還是穩穩坐在了哪兒，只是臉上的表情卻是震驚不已。

頓悟空靈竟然如此簡單就把這樣的秘密直接告訴了自己！陸正腦中頓時有些混亂。這頓悟空靈既然是妖物，那他怎么會成為佛門的僧人呢？而且是這大雷音山的駐山？那佛門中人到底知不知道他的身份來歷呢？別人不說。蓮花尊總應該知道的吧，但是他為什么會允許一個妖物做這大雷音山的駐山呢？

不對，他說他是混沌祖氣之中化生，那就是說他已經活了許多年了，也許他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混入了佛門，可能就是懷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比如說利用幻心大陣來做一些危害佛門之事等等。因為他進入佛門太早，也許蓮花尊也不知道他的真實來歷。

但這好像又不可能。佛門歷代那么多高人，難道沒有一個能夠看破他的來歷嗎？陸正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著頓悟空靈，老和尚一身明黃色的僧衣，頭上戴著一頂黃色僧帽，帽沿有些許白色的短發露出。他的腦袋圓溜溜的，雪白的長眉毛下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滿是皺紋的臉上總是掛著笑。這樣一個有些可愛的老和尚。怎么會是一個妖物呢？

頓悟空靈見陸正呆了半天，一句話也沒說，笑道：“小施主，你怎么了？”

陸正這才回過神，見老和尚一臉淡然，好像他剛才說的是陸正才是妖物一般。陸正道：“沒。沒怎么，只是感覺到有些意外而已，不過大師你怎么說，倒是讓晚輩想明白了一件事。剛才晚輩見你從石塊之中出來，感到十分驚奇。現在想起來。應該是大師于生滅之中的長生之道吧！”

頓悟空靈眼中第一次流出一抹詫異，道：“小施主是如何得知？老僧正是因為每隔一段時間便要化成石塊。由此才存活于天地之間。一開始是間隔數百年一次，后來漸漸地變成幾十年一次，然后是一年一次，到如今已經是每天一次，而且發作之時辰并不固定，沒次變成石頭多久也是不一定。小施主之前也曾遇見過從混沌祖氣之中化生的妖物嗎？”

陸正心道，每次變成石頭，就等于死一次吧，這可比葉小秋那種殘忍的轉生要好的多了。他點點頭道：“晚輩之前也曾遇見一位由混沌祖氣之中化生的妖物，她曾經對晚輩說起一些關于前輩這樣的混沌之妖的遭遇，需得隨著天地之變，自成一種生滅，然后才能得以永遠存活下來。”

頓悟空靈一聽，露出恍然之色，道：“難怪小施主會知道這些事。小施主，老僧可否問一句，不知道你遇見的這位混沌之妖姓甚名誰，現在所居何處呢？”

陸正臉上露出為難之色，道：“這，未經她的許可，晚輩倒是不方便透露這些，不知大師想要知道這些是做什么，難道是要前去拜訪嗎？額，大師，這可不算晚輩的第三個問題吧！”

頓悟空靈原本正嘆息，聞言莞爾一笑，道：“呵呵，當然不算。小施主有所不知，老僧還有一件大事未了，正是與一位混沌之妖有關，只有了結了這件事，老僧才能真正的死去。所以老僧想問問清楚，有可能小施主所遇便是老僧想要尋求的混沌之妖。”

原來老和尚跟葉小秋一樣也是在求死，但以他所言好像自己就能死，陸正聽得這話，卻感奇怪，便道：“大師這話，晚輩有些不懂了。不是說混沌之妖因為混沌祖氣在身，自己是死不了的嗎？晚輩所遇之混沌之妖，因此常年有一心結，就是因為自己死不了，但是聽大師所言，好像又是能死，那是怎么一回事呢？”雖然荒未央提及只要借用天鏡，就可以抽出葉小秋身上的混沌祖氣，將之煉化，抹去神識，便能把葉小秋殺死，但這還是屬于被動，跟頓悟空靈所言似乎有所不同。

頓悟空靈微微一笑，伸手向著屋內的竹子墻壁一指，道：“天地之間，又豈能有真正的不死。你所遇的那位混沌之妖也在求死，那老僧自然不必跟你多說為什么要求死了。老僧之所以入佛門，在這大雷音山一住數千年，每天都在這些竹子刻上九個死字，所求也無非一死而已！”（圣蹤 第三十七章 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