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翠衣女

人身外有眼耳鼻舌身五官，內有心肝脾肺腎五臟。五臟為本，五官為末，本末一體。五臟乃神氣凝聚而成，其中之氣暢達于四肢。肝肺之氣通乎雙手，脾腎之氣通乎雙足，而心之氣則主于一身。

而其中之神，各在心肝脾肺腎五臟之中，主一身之行。

五臟在內，四肢在外。五臟之的特點在于內止而外動，四肢的特點則在于內動而外止。也就是說，五臟本身是靜止的，卻能調動四肢變化，而四肢本身是靜止的，外在卻顯出極大的動作。

小煉形十二式，便是以一身之動，運轉五臟神氣。五臟神氣運轉自有天道之理蘊含其中，小煉形正是因其天道之理，制而用之，達到煉形之效。這是陸正之前就達到的境界，內煉五臟之氣，外衍四肢之行，驅除病氣、骨壯筋強，身安體健。

但是如今卻不同了，陸正此時將法力注入了肉身，也就是說將神識與身形運轉融合在了一起，身形的每一點細微的變化，都有神識感應在其中。因而，此時再煉，卻不是調和五臟之氣以強健肉身，而是通達五臟之神。與元神不同，所謂五臟之神，乃是天道生人之時以陰陽二氣之間的生克互變而衍生的五種天道之理，即變化之道。

到了這時候，陸正才真正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當初六辯教他的時候為什么只是反復讓他練習第一式‘抖金鋒’、第三式‘轉木機’、第五式‘蕩水波’、第七式‘催火焱’以及第九式‘固土疆’。當初他以為這五式只有穩固精元之功，其實小煉形十二式正是從這五式衍化而來，這五式便是金木水火土，通達五臟之神。看來六辯身后的確有高人指點！只是不知道是誰？

而這次再練習小煉形，對陸正來說有兩個好處，其一便是將神識和形體漸漸臻至完美的融合，這一點其實在他感悟萬物之聲的時候，便漸漸做到了，神識所在便是身心所在，不然他也不會神識未動就能看見背后的獨角虎，這也就是修行極為重要的一步，形神相知而身心相合。

只不過陸正目前所能感受到的更大的好處，則是第二點，那隨著小煉形的練習，他自身的法力不斷渾厚起來，而且能夠借用金龍的法力越來越多，他的肉身似乎突破了某種限制。

這種微妙的變化不禁讓他想到了當初靈虛轉述齊無用的那段話，‘所謂知身境，便是以身為身；知心境，是以心為身；知道境，是以道為身；知命境，是以命為身。知天境，是以天地為身……’

那么自己現在是不是以心為身，心若無量，身亦無量，身心不二之后，是不是就可以借用金龍全部的法力了呢？若是能夠使用那樣強大的法力，加上伏藏圈和獨角，是不是就可以去找蛇妖報仇了呢？可惜的是，他現在連蛇妖在哪兒都還不知道

除了小煉形之外，陸正還在御龍訣的潛龍訣中找到了一種法術，非常適合他目前的狀況，叫做潛形術。所謂潛形，并不是挖個洞躲起來，也不是找個樹洞藏好了，而是收攝一身神氣，不被外界感知，是一種斂藏之術。這中斂藏之術雖然是在潛龍訣的知身境中，卻是寫明了需要在知心境方能修煉。而且修煉到了極高明的境界，便是隱身術。

萬物皆是有形之身，有形必有跡，如鳥獸行走在山林水澤之間，便會留下各種痕跡，是萬物之動。潛形并不是無形，而是將這種因形之動而產生的痕跡抹去，當然不是抹去腳印。而是收斂住自己的氣息、心念等等一切有為之跡。說白了，這種法術的就是基于在為了讓元神化顯時的所做的收攝之功，等于是與一切外物切斷了所有的感應。

陸正為什么忽然想到要修煉這種潛形術，這事還得從一天前開始說起。

這天，他們到了一處山腳下，找到了一處水源坐下來休息。看看地圖，他們這幾天已經走出了近千里路程，已經到了雷宗附近，大約有百十里的路程。陸正當然沒有去雷宗的打算，聽了卜華南的話之后，他的決定是直接回天宗。因此他打算休息一陣，就直接上路。

青龍好不容易熬過了三天無烤肉的日子，正老老實實的噴出真火來烤肉，今天烤的是一頭獐子。一想到馬上就可以吃到美味的烤肉，青龍一邊噴火的同時，一邊還有口水從嘴巴里掉下來。口水落到了烤肉上，還引來陸正一頓訓斥。當然，青龍最好還是吃到了烤獐子，差點沒讓它流出眼淚，這烤肉的滋味真是太好吃了。可惜這頭獐子體型不大，是頭小獐子，這是陸正吩咐的，太大的獐子的肉質太老，烤出來不好吃。但是這么小一頭獐子，一龍一虎加上陸正分成三份，哪怕陸正考慮到了這一龍一虎食量大、吃得多，只給自己留下半條腿，其他都分給它們了，但還是一下子就吃光了。

獐子雖然只有一頭，但是還有不少野兔，吃完獐子肉，他們又開始烤起野兔來。此時突然從林中傳來一聲女子求救命的聲音，聲音尖銳刺耳，顯得十分驚慌。陸正趕緊扔下野兔，辨明聲音來源是從附近的密林里傳來，當即騎上白虎就沖了過去。

一路上，那聲音越發的清晰，聲聲都帶著恐懼害怕，鼓蕩耳膜。約莫走出半里，來到林中一塊開闊地，便見一個翠衣女子橫臥倒在地上，看不清面目，那呼叫救命之聲，正是她發出。陸正驅趕白虎上前詢問：“這位姑娘，你怎么啦？”才說了這么一句，那翠衣女子忽然就從他眼前消失了。

陸正心中一緊，暗道不好，這是個陷阱。一拍白虎，轉身就走，一口氣直接奔回水源邊上，幸好那翠衣女子沒有追來。陸正也顧不得烤兔子，叫了一聲青龍，就騎著白虎直接上路了。青龍不明所以，還眼巴巴等著吃烤兔肉呢，沒想到陸正說走就走了。但是它也不敢違抗，反正只要跟著陸正，總是有肉吃的，只是趕緊伸出兩只爪子抓起了兩只兔子就飛起來追了上去。

一口氣翻過了大山，奔出數十里，陸正不斷以神識感應，但身后始終沒有什么異樣，那翠衣女子也沒有追來，讓他提著的心漸漸放了下來，暗暗松了口氣。找到一處休息之地，青龍將那兩只野兔丟在陸正的面前，陸正穿起野兔，伸過去讓青龍噴火烤肉，但自己坐在那里暗自思量起來，剛才那翠衣女子怎么就突然消失了呢？她大聲叫著救命，分明是要將自己吸引過去有所圖謀，剛才自己情急之下，沒有多想就趕過去了，實在有些莽撞。

深山老林，人跡罕至，怎么會無緣無故有一個姑娘叫救命，莫非是妖怪？但是這里離雷宗不遠，按照卜華南的說法，這里應該是道門的范圍，不會有妖怪出沒。而且如果她是妖怪的話，為什么自己一接近，她又為什么也沒做就在自己眼前消失了呢？

想了一會兒，始終不得要領，陸正干脆不再去想，也許這妖怪是見自己騎著白虎，也許是覺得斗不過自己，不管這翠衣女子是不是妖怪，反正都不關自己的事，還是早早趕回天宗才好。既然這里這么古怪，不如先早早離開好了。

心念既定，這時忽聽青龍吟叫，陸正一驚，莫非是那翠衣女子追上來了？起身向四周一探，卻是什么也沒有，正要向青龍呵斥，忽見手中野兔已成了焦炭。原來自己剛才一心想事情，倒是忘記了手中正在烤兔子了。

陸正摸了摸青龍，道：“這里很危險，我們先趕路，然后給你多烤一些肉吃。”正安撫青龍之際，忽然又有一聲救命之聲從前方不遠處響起。這聲音跟之前的一模一樣，正是那翠衣女子的聲音。陸正聽得悚然一驚，那聲音仍舊是從不遠處傳來，帶著驚慌之意。

陸正后脖子頓時一涼，趕緊扔掉了手中烤焦了的兔子，跨上青龍的后背，就道：“青龍，去那出聲叫救命的地方看看！”

陸正當機立斷，這翠衣女子既然跟了上來，顯然是要跟自己糾纏一番，這樣的話，即便自己再怎么逃，她也是不會放過自己的，與其如此，不如返身一搏。

青龍也感到陸正的凝重之意，不敢怠慢，嘶吼一聲，帶著陸正飛到前方，陸正居高臨下，一眼就看見了那翠衣女子躺在那里，仍是跟之前一樣面朝下橫臥著，一動不動，尖銳的聲音還在不斷叫著救命。陸正大聲道：“喂，你到底是誰，為什么裝神弄鬼的？到底想圖謀什么？”

那翠衣女子不再叫救命，而是發出了咯咯的笑聲，這笑聲尖銳刺耳，十分難聽，更帶著一種詭異恐怖的氣息，陸正一皺眉，從腰間拔出了獨角，喝道：“你究竟是誰？”

那翠衣女子忽然抬起頭，沖陸正看來，露出一臉笑容。陸正一看她的臉，嚇得幾乎從青龍背上摔落下來。（圣蹤 第七章 翠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