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美人無心

荒未央又接著說道，喜歡人的第二個境界是喜歡對方的性情。人之有身如萬物之有形，但不同的是人卻還有心。至于心是什么？卻從來難言難說，難描難繪，但又是如此真實的存在，沒人可以否定。因為人之所以不同，在面目容貌之外，更重要的是一顆不同的心，所以才造就了不同的人。

這樣說來究竟心在何處呢？這個問題似乎不用回答，但若要回答卻往往發現無所適從。據說佛祖就曾經用這個問題問過他的弟子，流傳在佛門之中成為一段故事，佛門修行之人亦由此得助啟悟修行。

據說佛祖在世之時，親自收錄為弟子的共有十人。這一點與道祖不同，因為道祖只收了一個，為此玄宗至今仍是一師一徒的傳統。而佛祖這十大弟子不僅人人各有所長，而且其修行機緣亦各具玄妙。這個故事就發生在這十人之中那個年紀最小的弟子，他的名字叫無難，據說是佛門之中第一相好弟子，也就是說是當時最帥氣俊俏的和尚！

無難不僅天生長得好看，而且生來就聰明過人，不管佛祖說的任何話只要經過他的耳朵，他都能記住。但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弟子，名字還叫做無難，卻遲遲無法修行入門，竟成了一個老大難，可見一個好名字對修行并沒有什么幫助。

佛門修行與道門修行不同，在修行之初，道門要求證的是元神化顯，而佛門證得乃是菩提初心。菩提初心與道門元神化顯一樣，可以說這才算是修行真正的入門，雖然其中妙趣大大不同，但是相同的是同樣要突破意識之幻。

其他九位師兄早早已經度過這一關口，唯獨無難遲遲無法突破諸幻，得悟菩提初心，佛法修行自然不能入門。為此無難也十分苦惱，但卻始終沒有什么辦法。終于有一天，佛祖將無難叫到身邊，問了他一個問題，若是你得了菩提初心，你覺得這顆心會在哪兒？

無難十分聰明，自然知道佛祖是要點化自己，于是老老實實的連續七次回答佛祖心在何處。他依次說了心在身內、心在身外、潛藏眼根、現于通竅、隨見而在、物我之間、無著之處等等，但每一次都被佛祖以反詰之語，向他證明了菩提初心不在那兒。因而直到最終無難也沒有回答出到底心在何處。

佛祖當然并不是真的在問無難菩提初心究竟在哪里，而是欲以此破除該弟子的意識之幻，真正去獲得菩提初心，而結果佛祖也果然成功了，無難雖然沒有答出菩提初心在哪兒，但是最后卻得了菩提初心。

荒未央說道這里，又說道：“這雖然是光頭們的故事，但是也不無可借鑒之處。按我們道門的修行來說，在元神出現之前，人以意識與天地萬物相通，所得乃是幻覺，如人在夢中。人間有一俗語，叫做癡人面前不得說夢，因一切都是空談而已，所以不必多言。但是元神出現之后，隨神識所及，而有萬物自在化現于元神之中。此時便能問心，也在此時方能問心！”

說到此處，荒未央很自然的便停了下來，笑瞇瞇的看著陸正，映襯著篝火，他的笑容顯得有些賊兮兮，有一種刻意的壞。

陸正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一指自己的鼻子道：“接下來是我要回答什么是心了吧？”

荒未央道：“呆子這次不算笨，有悟性。今天我們就學一學佛祖和無難，不過說我是佛祖，委屈了將我比作光頭，說你是無難，倒是你占了無難的便宜。”

荒未央又在拐彎抹角的占自己口頭便宜，陸正道：“要是你覺得無難跟你一樣帥氣英俊，那我來當一回佛祖也沒關系，就由我來問你好了。”

荒未央呸了一聲：“想得倒挺美的，佛祖那個光頭是那么好當的么？不要廢話，快說快說，心在哪兒？我好來教你什么叫喜歡人的第二重境界，知美人之心！”

陸正道：“我剛剛突破知身境，只有御天訣第一重神霄天的法訣，還沒有開始修行第二重青霄天的法訣呢，沒有突破到知心境，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是心？”

荒未央做出搖頭嘆氣之狀道：“真是不經夸，才說你一句有悟性，你又馬上打回呆子的原形了。御天訣第二重青霄天的法訣，主要講的是如何感于萬物，見乎天行，修煉基于得身之定而成御物之道的法術，到了第三重碧霄天，才可以說是進入知心境的修行，但是御天訣自有天行奧妙，自有諸般境界需要證悟，可不只是這六個修行劫成就的境界所能概括的。總之，這一切都不要去不管。心可是你自己的，難道別人不說不提醒，你的心就不在了嗎？”

陸正想想荒未央這幾句話說的極有道理，當下思索了一番，正要開口。荒未央又道：“好好體悟一番再開口，我是在問你問題，不是想見識你妄想之后胡說八道的能力。凡出言須知其所由來，從自己所見所證出發，明白嗎？你要是連自己的心都找不到，怎么可能去找到美人的心！”

陸正心想，我怎么找不到你的心，你的心整個就在小魚姑娘身后跟著。只是他怎么知道自己要說的就是從妄想得來的答案？不過荒未央這話還是對他頗有啟發的，言語當從自己所見所證為本，這幾句話不正是老師說的無遮言嗎？他當即調身入定，以元神神識遍觀周身，感應到四周的天地生機靜靜潛伏。

在此定中，陸正思索自己的心在哪里？神識所及，萬物化顯于元神之中，那么元神就是心嗎？當然不是，元神乃是從一點本性真靈煉化而成，現本然澄明罷了，自然不是心。那么現在元神、元精、元氣三者相合一體，肉身凝定而有知，那么這種知是心嗎？轉念一想也是不對，此知是能，不隨萬物而在，卻隨萬物而起見，也不能稱為心。

想到最后，陸正睜開眼睛，對荒未央道：“合身心為我，自我之中，舍身之外便是心！”

荒未央身子一晃，坐在地上都差點摔一下，他驚呼道：“有你這樣耍賴皮的嗎，偏偏我還不能說你錯！”

陸正為什么答出了這樣一句話，這句話可不是他自己說出來的。他剛才百思之下無所得，干脆就在心中默默看了一遍御龍訣。御龍訣在第二層見龍訣之中，就有這么一句話，陸正剛一看到，便拿來用了。

荒未央挺直了身子道：“真奇怪，你這樣的呆子也能答出這樣的話來。不過倒也是不錯，我就用你這句話來解釋知美人之心的境界吧。你說合身心為自我，嗯，那其實就是說美人是除了之前說的身之貌，還有身之形之外，其實是有心的。至于什么是美人之心，很簡單，你根本不需要去知道什么美人之心！一句話，美人無心！”

陸正一愣：“無心，不是說要知美人之心嗎？無心，那還知個什么？”

荒未央一臉笑意，湊過去拍著陸正的肩膀，笑道：“呆子，你還是童子身吧！”

陸正臉上一紅，撇開荒未央的手，咳嗽了幾聲。荒未央哈哈大笑道：“難怪你不懂女人啊，你以為那些女孩子都有什么心思，她們其實心里都是空蕩蕩的，只會隨著自己喜歡的人對自己所做的一切而生出種種心。女人嘛，你以為她們是生氣這個，其實她們生氣的是那個。你以為什么事也沒有，她們卻有百般的幽怨。你以為這個事應該如此，她們卻會說這個事應該那樣。這些心都是剎那生成轉瞬即滅的，你若是當真了，那就上當啦！”

聽著荒未央這一番讓人啼笑皆非愛美女修行之道，雖然聽著極為荒謬，陸正卻從荒謬之中聽出了幾分道理，問道：“你說的倒是頭頭是道，但是這真的算是在修行嗎？”

荒未央搖頭晃腦的道：“不然你以為修行是什么，整天的修煉神通嗎？修行修行，修的就是人的行為，喜歡一個人可是人這輩子最重要的行為，需要人不斷地從中修正自己去配合所愛的人。如果這件事都不算修行，那其他還有什么事能算作修行？女子是天下最難調教的，你若能收服一個女子，修行還會有什么問題！”

陸正細細思量，忽然想起苦行僧對自己說過的話，吟道：“是諸眾生得聞諸法之地，是諸眾生知所向往之地，是諸眾生現世成就之地。是為修行界！”他的聲音在夜色中調動的篝火邊傳出去，顯得通透而清靈。

荒未央聽了，問道：“這是哪個光頭說的話？說的倒是有那么點意思，不過那群光頭就是不會好好說話。我跟你說美女，你卻想起光頭的事來，說你是呆子真是一點不差，毫無風情，毫無情趣。”

陸正道：“這是白虎寺的八苦大和尚告訴我的，當初就是他把我帶入修行界的。”

荒未央正要開口，忽然渾身一哆嗦，要說的半句話突然咽了回去。陸正見他臉上出現異樣的顏色，問道：“你怎么啦？你認識他嗎？”

荒未央拍了拍腦袋道：“不知道怎么啦，剛才想說一句什么話，腦門突然一暈。真是奇怪，這感覺像極了平時老頭子拿拂塵敲我的感覺，可是老頭子又不在這兒，這是怎么一回事……真是奇了！”（[本文字由圣蹤 第八十二章 美人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