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至寶歸宗續前因

他微微搖了搖首，此處本是海島，卻有如此古木綠藤，可見海風難至，旋即抬起頭往東北望去，但見一座高山擦云，霧靄灑下，又有數十座矮山攜手連綿，竟是將北來之風盡數阻住。

他當即按落劍光，只見腳下一條青石小路蜿蜒曲折，直入密林。青石上生著斑點苔蘚，青青沾水，石道兩旁有綠藤匍匐，老木垂枝，偶見幾朵野花怒放，一陣淡淡青草香味，甚是清幽別致。

云沐陽目光抬起，也不猶豫，沿著小路信步行去。少時，便見一年輕女尼身穿百衲衣，腳下踏著草鞋漫步而來。但見她雙手合十，朗朗唱了一聲佛號，言道，“敢問可是云真人當面？貧僧止緣，有禮了。”

云沐陽頷首淺笑，打了個稽首言道，“正是貧道。”

“貧僧奉老師法諭前來相迎，還請尊客隨貧僧來。”止緣女尼在唱一聲佛號，便自朗聲道。

“有勞了。”云沐陽微微一笑，便隨著她往密林行去。耳中傳來清越鳥啼，啾啾鳴鳴，抬起頭來，偶見幾只灰毛松鼠樹上追逐，震落片片樹葉，或是幾只彩羽異鳥單足而立，梳理毛羽。少頃，又聽得流瀑飛音，遠遠便有水汽撲來。

不多時，又穿過一片青翠竹林，但見一道飛瀑自高山摔下，轟轟隆響，砸起十數丈高的浪花，結成一朵浪花水云。瀑布旁側巖壁上，一株老桃朽木殘枝生出幾枝綠意來，又有數朵桃花將謝未謝，散掛在綠枝上。桃樹下一塊凹凸不平的青石，青石上一中年女尼結跏趺坐，雙目微閉，面色祥和，手中念珠輪轉。旁側飛濺雨點落在其身上，也是渾然不覺。

女尼緩緩睜開眼來，目中一股平和光芒掃過云沐陽。云沐陽頓覺春風拂面，立時打了個稽首，清聲道，“貧道云沐陽見過尊者。”

“云居士，貧僧有禮了。”衍苦聲音溫醇，淡淡笑道，“此處簡陋，還望居士海涵。”

“此地清幽雅致，貧道心喜不禁。”云沐陽含笑便坐了下來。

衍苦目光走過，見云沐陽隨意隨心，也是歡喜，當即笑道，“居士果然與我佛有緣。”

“貧道與道有緣。”云沐陽清聲道，隨即仰首清笑，“九重天上銀河懸，疑是仙境謫人間，此地風光獨好，尊者好雅興。”

云沐陽本是玄門道家煉氣士，定不會改弦易張。他也知曉為何衍苦稱他與佛門有緣，蓋因他修習了佛門金菩提寺六如金剛法相身，又兼之有佛門至寶在身。

衍苦見著云沐陽不愿在此多談，當即微微一笑。這時兩只白毛猿猴用竹子作杯捧了兩杯猴兒酒上來，衍苦見此笑道，“云居士，山中粗鄙，只有一杯清酒。”

“貧道謝過了。”云沐陽接過那猴兒酒，品一口，醇香透肺，辛辣之余又有一股天然香氣縈繞喉間，當下不由出口贊道，“好酒。”

“此酒雖好，卻是山中猴兒所釀，這兩杯還是貧僧厚顏要來。”衍苦面色慈祥，此刻說來如若一位敦厚長者與晚輩說著笑話一般。

云沐陽悠悠一笑，將竹杯拿在手里，轉了幾圈，又望了一眼旁側的兩只猿猴人立，清笑道，“貧道這處只有幾瓶丹藥，若是不棄便拿了去罷。”云沐陽說完取出兩只玉瓶拋在兩只猿猴懷中。

兩只猿猴登時歡喜不已，上蹦下跳，口中吱吱叫著，隨即又是如人一般朝著云沐陽作揖。

衍苦見狀念了一聲佛號，兩只猿猴這才抱著靈丹歡歡喜喜跳了出去。

“今日請了居士來此，乃是有一物相贈，以答居士佛門緣法。”衍苦舉手輕拂，一朵金蓮浮現，托了一只寶囊、一只錦盒落到云沐陽面前。

云沐陽定神一看也是微微動容，當即一禮，朗聲言道，“無功不受祿，還請尊者收回。”

衍苦聞言斂容正色道，“居士誤會，貧僧所贈本是玄門道家清凈之寶，后為妖魔所得，僥幸得來，自當歸還玄門正宗一脈。”她稍稍一頓，正聲言道，“如貧僧所知，云居士師門南次州靈藥宮，當是道門三十三支道脈之一的外藥丹鼎一脈，自然受得此物。”

云沐陽面色一正，稍稍坐直，玄門道家共有三十三支道脈，皆是直通大道，又有八百旁門支脈，若得緣法也可飛升成仙。靈藥仙宮也在三十三支道脈之中，不過衍苦所言卻并不十分正確。

他當即起身鄭重稽首一禮，言道，“貧道此處也有一樁寶物，乃是貧道昔年所得，當是佛門至寶，今日既是緣法使然，自當物歸原主。”

道門談論緣法，佛門最重因果，今日云沐陽若是受了此物，日后必是因果纏身，雖說到得擁有大法力之時，可以一劍斬斷前因，可是云沐陽也不愿平白與佛門牽連過深，畢竟道不同不相為謀。

云沐陽說完，自腰間一抹，取了十六景出來，法力拂過，送到衍苦跟前。

衍苦面帶慈和微笑，將十六景輕輕拿起，稍稍低眉，但見原本平凡無奇的十六景陡然放出寶光，又聞得聲聲梵音，少時便串在衍苦手腕中。

只見著衍苦周身寶光放出三丈，身子浮起半尺，座下一朵金蓮，凝而不散，非時非虛，不旋踵身后現出莊嚴法相來，又有層層云霞相伴。

“貧僧謝過了。”衍苦兩眉微舒，聲音傳出恍是飄邈云中來，又若莊嚴心中生。

云沐陽也是肅容，忽的卻是仰首朗聲清笑，大袖一拂，便將錦盒寶囊納入金烏綾中。

過得片刻聽得幾聲歡叫，一陣清醇酒香傳來。云沐陽撇過頭去，只見方才那兩只猿猴各自抱了一只陶罐，跳到云沐陽跟前，將陶罐舉過頭頂。

“一飲一啄，皆是因果。”衍苦見狀拈花清笑，隨即起了云霞，須臾便見一朵金蓮在云空行走。

云空之上，金蓮浮走，止緣女尼問道，“敢問老師，那乾坤伏魔圈已是至寶，緣何要交予此人？那十六景又是何物？”

“心念所感，”衍苦趺坐金蓮臺，雙目微闔，正聲言道，“乾坤伏魔圈乃是玄門道宗之寶，與我佛門無用，既是相逢，便是佛緣。”衍苦微微睜開眼來，言道，“這寶物名作‘妙法蓮華十六景臺’，實則乃是我佛宗至寶，亦是我妙法蓮華佛脈根基所在。”

止緣聞言頓時肅容，“請老師指點。”

“我佛宗也有二十八支佛脈，自上古流傳下來，只是到得萬年之前那一場天地大劫，佛脈凋零，到得今日只剩了西土極樂佛宗七支佛脈，九州渡塵寺一支，以及我妙法蓮華。”衍苦微微一嘆，“大劫起時，我妙法蓮華佛脈至寶被人強行借去，直至今日才重回我妙法蓮華苦禪宗。”

“敢問老師，那賊子借了我佛門之寶所圖為何？”止緣女尼登時一陣心潮澎湃，念了數篇佛經，方是鎮定下來，微帶激動問道。

“萬載歲月逝去，早已不得而知。”衍苦淡然一笑，旋即又是凝重道，“此寶乃是我佛脈根基，失卻此物便不能參悟佛宗無上境界。”

止緣女尼也是一怔，少時問道，“老師，那云居士究竟是何處得來？”

“何必去探究？”衍苦面色肅然，正色道，“云居士乃是大福緣之人，今日之因，日后結果，我妙法蓮華苦禪宗定要為其奔波以償因果。”

“我徒，你今日已犯我佛宗戒條，你即可便去紅塵洗滌濁氣，一甲子后若不能悟，便往西幽去罷。”忽的衍苦語聲一正，肅聲道。

“徒兒領罰。”止緣女尼登時一愣，少時便是明白過來，朝著衍苦跪拜一禮，旋即起身唱了一聲佛號，駕起云光便往東去了。云行記 第三百章 至寶歸宗續前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