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鏡 第一百六十九章 斬龍封神 碧血開道(上)
映入余慈眼中的,其實都是真界四方的投影。
直到再穿過一層云靄,下方光芒驟然變得不那么穩定,一明一暗,閃爍不停。
這個余慈倒是熟悉了,這是已經被大黑天佛母菩薩真實之域的法則區域壓制的湖底水域,包括太霄神庭的四方八天,也包括水世界。
如今這幾方虛空環境,都是交織錯落,看似無序,但對余慈而言,卻是從一個“超然”的角度,進行的觀測。他稍微適應了一下,便弄清楚,這是以真界為參照物,呈現的影像,顯示的是水世界從“物質”層面做出的滲透。
真界的整體外形,如一個倒扣的碟子,水世界便是中央隆起區域之下的那部分“空間”里,存著的一汪碧水。這是巫神創世之時的設計,為的是在必要時,吸取水世界的部分,修補真界。
此時的洗玉湖底,就是在碟子外圍約三分之一的位置,鑿開了一個口子,碧水外溢。
以上這些,是上清體系,不,應該是此時在天地法則體系中占據絕對上風的玄門體系的映射。余慈以萬古云霄加持,也是最大限度地抹平了不同玄門體系之間的“落差”,也接收了相應的信息。
只可惜,這種影像一閃而逝,就像天邊的彩虹,只是各個條件湊在一起時短暫的映射,不可能長久存在。
接下來,余慈只能聚焦在那“破口”所在,大黑天佛母菩薩的氣機又呈現出來。
這次,他沒有被發現。
并不是說,余慈在道境轉了一圈兒出來,就在層次境界上超過了大黑天佛母菩薩。而是他通過“夢境存神”的方式,在意識層面,徹底與太霄神庭體系相融合,如果對方不能改變認知,就是羅剎鬼王也不能發現他的存在。
盡管余慈就在她們眼前。
而從另一角度講,想和余慈交手,只需要往太霄神庭上招呼就是了,他也絕對避不過!
看得出來,在余慈進入道境后的這段時間,大黑天佛母菩薩沒有浪費任何機會。在突破心內虛空防線的同時,也利用鋪開的法則區域,將另一個方向上,葉繽等人的戰場納入其中。
這時候,她開啟了類似于余慈的“外道神明體系”,已經被葉繽劍意逼得左支右絀、暴跳如雷的燭龍王,便是成為了其中第一個成員。
余慈不知道燭龍王現在的想法是怎樣的,不過在他身后騰起的日輪,和幽煌所化的又不同相同,其六道輪轉,生機變化之中,竟是多了一層光陰流逝,無始無終的意味兒。
大黑天佛母菩薩顯然是把燭龍王的光陰秘術,也嫁接進入了自家的生死輪回之中,也就等于是將燭龍王牢牢地綁上了自己的戰車。
姑且不說她是怎么做到的,這樣一來,就是把兩邊的戰局合而為一。
還好,葉繽和幻榮夫人的反應也非常迅速,也是立刻攀升到真實之域中,與羽清玄、邵天尊等人會合。
如此一來,真實之域之上,倒是陷入了詭異的靜寂之中,
因為在這一刻,余慈這邊的羽清玄、邵天尊、葉繽、幻榮夫人;大黑天佛母菩薩一方的羅剎鬼王、十方魔靈,燭龍王,還有半死不活,不知是否參與進來的諸陽,雙方已經堆積起了超過八名地仙級別的大能。
上次這種情況,還是在陸沉隕落之時——那時候,交戰的地仙也只有七位而已。
即使現在遠比不上當時生死相搏的慘烈,可誰又能保證,在殺紅了眼之后,不會重蹈之前的覆轍?
余慈也沒有料到,局勢竟然惡化到了這種地步。
可對大黑天佛母菩薩一方而言,這又是再好不過的局面。
不知不覺間,她們已經積累起了一場足以再次傾覆天地法則體系的“雪崩”,現在一切的條件都已經具備,需要的僅僅是最后那一嗓子罷了。
這里一半的“條件”,竟還是余慈幫她們準備的……
而且,這還不止!
輦車轟鳴,在真實與虛幻的邊界上穿行,三方虛空的種種變化,都從余慈眼前流過,他很快又有了新發現。
在水世界……是那還沒有和真界天地法則體系徹底產生交集的深層區域,余慈“看”到了幾個人影,其中一人,給他的感應很熟悉。
李伯才……論劍軒?
余慈一念轉過,那幾人已經隱沒不見,一是可能用了某種特殊的隱匿法門,二來也是他對下界的“探視時間”已經到了,視角自然轉換,切入了另一處所在。
此時的輦車就像飛馳在云層深處,四面云氣迷蒙,不辨方向。
駕車的兩位神將目不斜視,那青衣童子則引鶴回環,在車外行禮道:“老爺,前方就是四御門庭,有請符詔。”
余慈回神,他現在操不得別人的心,一切的一切更需要先后的“秩序”。他明知這不過是一場自動運轉的夢境,但他還是對這里面的支撐著的玄門法理,給予足夠的尊重,向白鶴童子微微點頭,依禮道:
“請符詔。”
副御上的神將颯地回身,先向余慈致意,又轉回去,將捧在胸前的符詔高舉過頭。霎時間,符詔之上,赤金光芒層發,神文舒展,形如蝌蚪游魚,不多時便在虛空中結成一部恢宏文章。
真文道韻,由中而發。
金光照耀前路,迷蒙云層中分,便有一座牌坊,立于云端,其形制也是九間十柱,然而比之余慈所見的碧落天闕,似乎顯出幾分斑駁,灰黯無光。
青衣童子一拍座下仙鶴,清唳聲中,當先而行,輦車轟鳴,堂堂而過。
余慈在經過時看了幾眼,只見牌坊之上,多有殘缺,還有血跡沾染,似乎圍繞此處,發生過一場血戰。
輦車所經之處,外間還有許多妖異的黑影,盤轉流動,有的還試圖沖擊上來,但金光所照之處,什么妖邪魔影,都如沸湯沃雪,消融一空。
余慈靜靜看著眼前這一幕,將“夢境”與“現實”對照,很快就理解了眼前的這一幕。
這是盤踞在太霄神庭內部的魔頭。
當年禍起蕭墻,根源又出在紫微帝御這個層級,就算上清宗高層再怎么應對得力,及時切割、封閉,也不可能讓這處核心之地,完全不沾染任何魔劫。
相反,這里面的天魔族群可能要比四方八天的更加強力。
雖說是神庭封閉,千年已過,其內部應該會有非常對癥的清理機制,但他絕不能掉以輕心。
隨余慈心念變化,牽車的白虎一聲吼嘯,輦車隆隆而過,方向又往下傾斜,云層漸薄,忽有一道陰影,接于天地之間,如山峰聳峙,周邊煙云霧靄層層環繞,前方引路的青衣童子便道:
“老爺,前面就是封神臺了,上面自有人接引,小子經不得斬龍血煞,便先回去復命。”
余慈微微頷首,那青衣童子引鶴回轉,在上又往這邊施禮,隨即化煙而去。
御車、持詔的兩位神將,依舊肅立,駕馭輦車往那山峰高臺之上投去。
余慈卻是奇怪:這邊夢境演化也太過真實,有詔有命、有接有引,個個栩栩如生,這還罷了,現在禮儀環節上都絲絲入扣,當年的上清前輩,對玄門道禮是多么看重啊?
他對臺上的另一接“接引”,并不怎么在意,想來也是如神將、青衣童子一般,由萬古云霄法理、太霄神庭靈氣相激而成的法相罷了。
而此時符詔之上,恢宏文章也化光而回,赤金顏色黯淡許多,倒是從內層透出一點青光,瑩瑩然如美玉、湛湛然如湖波,清光流轉,愈見明透。
余慈氣機自然就貼了上去,才與青光接觸,便是渾融在一起。
由此知道,這哪還是什么道君符詔,分明就是他萬古云霄所化的真意,但依舊有鎮壓四方八極的威儀。
似乎通過剛剛那一道云路,太霄神庭完全接納了他的道境真意,也在無聲無息之間,進行了一次權力移換。
余慈還在想符詔變化后的法理依據,片刻已經是車抵臺前,忽地心神悸動,舉目觀之,但見高峰之上,煞氣嗡鳴,沖霄入云,更有殘尸羅列,血痕處處,一時也是啞然。
這等修羅場,就像是千年之前的血戰,剛剛結束,時光凝而不動……事實上,他真的感覺到,隨著虎輦玉輿隱輪之車的到來,虛空深處,響起了長河流動的聲響。
余慈心念動處,白虎作嘯,引車不前。
輦車上,余慈眸中神光流轉,瞬間掃過一切死寂慘烈之景,最終停駐在“封神臺”邊緣,那一位道袍飛卷,幾欲乘風歸去的道人身上。
道人面目白皙,負手而立,頷下長須隨風擺動,卻并不那么飄逸,細看去,實是血跡板結之故。
在這位道人腳下,還放著一顆頭顱,從余慈這個角度,正好看到面部,只見其嗔目作態,莫名有些眼熟。
“聽”虛空深處仿佛時光流動的聲響,余慈忽地明白,這不再是夢境,而是最真切不過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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