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動畫的哭泣

“我曾經問他這個問題，他回答我說，動畫是為觀眾做的。可是呢？他為了觀眾考慮，每次卡著極限的經費去做動畫，結果呢？東映滿意了嗎？給了他機會了嗎？一有機會，就冷藏起來了。他現在還敢這么花經費嗎？之前不是做了一個最省錢的片頭，不就是想要告訴上頭，我已經改了么？現在的他，還是為觀眾做動畫嗎？”

那人說著，不禁有些辛酸的笑了起來，他看向了未來：“你呢？我很好奇，你的動畫又是為誰而做的呢？”

未來已經閉上了眼睛，說道：“真是膚淺。”

她站起身來：“如果你準備起訴我們的話就去吧，合同取消已經是不可能更改的事實了。至于接下來會怎么樣也不用你擔心。我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從現在開始，已經制作完成的卡算是完成了，我們準備交接吧。之后就分道揚鑣了。另外一個選擇就是大家魚死網破，大不了把丑聞什么的捅出去，我一點也不在乎。”

“我可是為了你好！你這么做只會在整個業界樹敵。”

中年男人不由得喊了出聲。

“你好像一直都搞錯了一點，我們的目標本來就不同。”

“太年輕了！你還需要歷練……”

“是你老了，大叔。已經老的連一點膽氣都沒有了。你只想著怎么做風險小，成本低。但是你知道嗎？即使是同樣的一座山。拼盡全力攀登上去看到的是朝陽，而慢悠悠的上山的人看到的只能是夕陽。即使是同樣的地方，拼盡全力的人和不肯耗力的人看到的風景也是不同的。”

未來說著，拉開了座椅，躬身一禮。

“即使我們走在同樣的道路上。看來也注定了不是同道之人啊。”

那人終于有些慌了，喊道：“這個原畫的事情還可以商量。而且，你要知道，很多原畫還在我們手里。”

他的這句話，已經帶著隱隱的威脅之意，那就是不交接原畫。

但未來不禁沒有被他嚇到。反而是俏皮的一笑，將食指放在了唇間制止了他的話語：“大叔，分手不干脆的男人，可是會討人厭的喲！”

三分鐘后，電話打來了。

三天之后。一切工作將會和平交接。

公司中，細田護聽到了有希子更加夸大的將事情描述之后，不由得嘆了一聲：“還好是女孩子又是小孩子。他們沒有過多為難。”

“不是那樣，是他們老了，想的多了，已經連為難的勇氣也沒有了。當他們用業界這種東西來威脅我們的時候，其實他們自己也怕了。這種事情，就算法律上沒有問題。說出去仍舊是他們的不對。只會給他們自己惹麻煩。他們威脅我們不要樹敵，自己其實更加不想樹敵。”

未來解釋道。

細田護也笑了起來：“的確，太成熟了反而做事圓滑穩重了。不過這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對我們大家都好。”

“是嗎？我倒是覺得不用太過成熟了，比如細田大叔你也是沒有樹敵的勇氣啊。如果想要做出世界第一的作品，沒有舉世皆敵的覺悟怎么成呢！”

未來似乎是在說真話，又似乎是在開玩笑。

細田護也有些猜不透，他覺得這一點倒是跟有希子十分相似。只能說，真不愧是母女嗎？

不過。不管如何，這次的事件是解決了。而且是被未來解決了。細田護心中感激起來，要是只靠他。這種事情是不好辦的。

不管是因為處于對女孩子的寬容還是他們自己慫了，這個麻煩是解決了。接下來就是要考慮交接工作，雖然借來的人水平肯定要好，但是終究是剛剛參合進來，了解設定適應風格還需要一段時間，這段時間有的忙了。

不過既然未來已經解決了前面的事情，這種作畫的事情，細田護覺得自己應該搞定。

雖然會累上很多，細田護的心中卻是輕松了許多，之前一直忙著修圖，現在心頭大石落下，安穩了不少。就是接下來，恐怕還得讓西田拼上一段時間，直到新團隊適應才行。

他心中想著該如何才能盡快讓新的隊伍立刻適應，正在思考方法的時候，卻陡然聽到了未來的問話。

“之前外包公司的那位先生提到了，你之前是想要為觀眾做動畫。所以我有些疑惑，現在的話，你又是為了什么做動畫的呢？”

細田護的思路打斷，愣了許久，才終于想起的確曾經被這樣問過，這時他不禁有些害羞的說道：“之前呢，覺得是為觀眾做動畫。但是后來發現，也沒有觀眾在乎這個。反而心里不舒服了。后來我就想開了，做動畫就是為自己做動畫的，做的有沒有人喜歡那是觀眾的事情。為觀眾做動畫，觀眾不喜歡，就總覺得自己被背叛了，我這么為你們努力，你們居然這么報答我。這樣想很不好。所以呢，我現在是為自己做動畫。”

“為了自己做動畫？”未來不禁呢喃著細田護的話語。

細田護解釋道：“我覺得，不僅僅是我，就是他也是一樣的。只不過呢，他是為了身體的生存而做動畫，而我呢，是為了精神的愉悅而做動畫。我跟他，其實也沒什么不同。”

未來卻是搖了搖頭說道：“如果是為了生活做動畫，其實我并不反對，不過，做出好的作品來賺錢養家糊口才是正理。我說他膚淺，不是因為他為了生活做動畫，而是因為他為了生活來給自己犯錯找借口。”

細田護本想說，不是每個人都能這么正確，但想到這樣會打擊到未來，又有些說不出口了。

于是他轉口問道：“我也很好奇，你又是為了什么做動畫呢？是為了夢想還是為了親情？”

他可以肯定，未來肯定受到過望月心充的影響，他也可以確定未來對于動畫有著超乎尋常的感情。

也是，是這兩者結合吧！他的心中這樣想著。

他本以為未來這么小也許會難以回答，然而未來卻是很是干脆的開口了。

“我不是為了什么做動畫的，如果一定要說為了什么的話，那我就是為了動畫而做動畫的。”

“為了動畫而做動畫？”這一次，輪到細田護疑惑不解了。

他看向了未來。

未來的眼神，本來有些迷茫，但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卻漸漸變得堅定了。

未來點了點頭，說道：“我總有一種感覺，覺得動畫就好像孩子一樣，是活著的。我們總是會把動畫分為神作和爛作，就好像把孩子分為天才和廢材一樣。”

“你覺得這不公平？”

“不，我只是覺得，有的時候，有些廢材，只是沒有走上正確的道路而已。想要制作一部好動畫，真的好難呀！監督，編劇，聲優，原畫，剪輯……只要任何一個地方有錯誤，都會讓動畫的水準下降。所以我無法容忍那些做動畫不認真的人，每一個地方的不認真，都是對于動畫的傷害。甚至，把原本應該是天才的孩子摧毀成了廢材。”

這樣說著的未來，想到的是那些本該優秀的作品卻被人唾棄。

“所以你才這么的不愉快啊！”

“是啊，如果要說我我是為了什么做動畫的話，大概就是因為，不想再聽到動畫的哭泣了。”(

東京女監督 154、動畫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