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 選擇

接下來的幾天，姜笑依算是徹底清閑了下來。

損失了將近三千余名，對門派絕對忠誠的精英級核心弟子，于蒼茫道而言，可絕不是紙面上的數字那么簡單，這已算是傷及了他們的元氣。可以預見在未來的幾百年內，這個門派的真人和真一級強者產生的速度，將大幅度放緩。

而此戰之后雙方總體實力的變化，也展現在了這條長達萬余里的邊境線之上。天闕門用以攔截蒼茫道弟子攔下的人手，突然就有了余裕。而對面的邪道修真，突防的力度也下將了幾個數量級。在試探了幾次之后，見損失慘重，蒼茫道在幽并行省的方面負責人，干脆放棄了再試圖從這里突破的打算，只維持著和天闕門遙遙對峙的狀態。這個行省之內的戰火，頓時間忽而沉寂了下來。

雖然誰都清楚，在未能將對方徹底擊倒之前，這只是暫時的停歇而已。不過門派中層以下的弟子，依舊是歡天喜地。這長達兩年的戰爭，已經讓他們的神經緊崩，幾乎觸之即斷的地步。這難得的平和時光，對他們心境的鞏固和提升，有著莫大的好處。

而與之相對的，這個臨時指揮部里的事務，也大量的減少。每天只需分析控鶴堂送來的情報，了解一下對面的具體動作，再做出相應的布置即可。閑下來的時間，總算可以用來陪陪李凌香。不過無論他怎么勸，少女都是一口咬死了不肯回皓月。

如果有可能的話，他倒是想把這李凌香親自押送回去。可是現在雖然悠閑，卻又偏偏離不開。

原因是他的老師芮曄，就在他來到紀州城地第六天正式上任了。剛帶著萬勝天宮的附庸條約載譽歸來，就被長老會，正式授權主持北方戰事。而他的臨時總指揮部。也還是在中州行省。

而于此同時，南方的幾個分堂。將聯手湊出四千弟子，準備隨同芮曄一起北上。

“芮曄那小子。是不是已經瘋了？南方那幾個分堂的實力抽調一空，我們到底拿什么來防范南天帝宮發難？”石質大廳內，區伏云猛的拳頭重重的砸在桌上，滿臉地驚訝愕然，和不信。

“天華敢這么做，定然是上面已然默許。你以為掌教真人，也會陪著他發瘋不成？”明算皺眉道：“雖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不過我料他定然有所仗持。可能是料定南天帝宮和正一門。絕不會在這時候對我們動手。”

一聽此言。其余幾人都目光齊齊的，望向了知道這個消息以來，就始終是一臉恬淡的姜笑依。這幾個人中，能夠猜到具體原因的，怕也只有這個名震楚東的少年了。

被眾人眼巴巴的看著，姜笑依先是一楞，接著一聲苦笑。拿著教鞭，在水鏡中神州地圖的南方處一點：“我聽說正一教，最近在十萬大山內的首蒼山，增加了至少三千名以上弟子。因為是逐步抽調。所以沒引起大家地注意。不過我想。這是不是他們，已經確定巫族。會在這一次九百年殺劫之期北上了？”

明巖幾人先是悚然一驚，接著露出恍然之色。也只有這樣才可解釋，長老會和清虛掌教，為何突然就如此大膽，不顧南方地防御，而硬給芮曄。再湊出四千弟子了。

有巫族的威脅。如南天帝宮和正一教，青云宗這些個位居南方。首當其沖的大派，確實不敢這個關節擅啟戰端。自己削弱人類修真者的總體實力。

可以預計的是，當巫族七十一個部族合力，那就絕非是區區數十萬修真者，和寥寥幾個真一高手就能抵擋得了的。雖說雙方的力量相差并不太多，但是這三個門派，總不可能為了這個事關整個人類世界的事情，而把自己的血流干。想要澆滅它們回歸中原的野心，也只有七門六派合力，方有可能。

說起來，正一門增兵南方地消息，他們也都曾看過控鶴堂地通報。三千弟子，一共分成八次進行。不過這等小規模的人事變動，卻從來都沒引起他們的注意，更未曾聯想到南方，會有大變故發生。

“這么說來，這次和蒼茫道之間的戰事，事實上已經結束。諸派的調停馬上就會開始了？”

說出這樣話語的同時，明巖的臉色很不好看，而其他幾人也同樣滿臉凝肅地樣子。

在需要整個修真界合力地情況下，和蒼茫道的爭斗，就有些不合時宜了。諸派地聯手干涉，是必然的事情。即使彼此間怨氣再大，那也要等到巫族被徹底擊退之后，再來一一清算。此時天闕門已經穩占優勢，戰事打到這種地步，卻被人強制叫停，確實讓人感覺很無奈。

“那倒未必，諸派形成合意，至少也要等到一個月之后。現在就看我們，能不能抓住這個機會了。”明空搖了搖頭，又道：“這次掌教真人，同意再從已經緊巴巴的南方，再抽出四千人，用意不是已經很明顯嗎？”

“一個月，時間是不是短了點？”

聽著幾人的討論，姜笑依只覺得苦澀異常。其實自從蒼茫道的那三千余名精英弟子被全殲之后，在幽并行省，其實已經用不上這多人。抽調個一千兩千，都沒有任何問題。皓月分堂，也可以在幾天之后，就可以支援北方。加上其他三省原有的人手，想要奠定勝局并非難事。

芮曄想要在北方有所成就，展布功業的話，就程序和地域來說，從這兩個地方調集人手。也是速度最迅捷最方便，最合適的，甚至無需向南方的利益相關者做出讓步。

可是對方非但從頭到尾。都沒有這個意思。反而舍近求遠，冒險從南方抽調。對他這個弟子地忌憚，已經非常得明顯了。

這次的戰事，不能依靠借用他姜笑依一絲一毫之力——恐怕就是現在，天華心內的真實想法。對于天闕門內，他現在的地位全是依靠弟子得來的流言，芮曄只怕也是忍到了極限。

“好了。掌教真人到底是什么用意，看過那份加密文件之后，自然知道。”

明算在四人中威望最重，他一開口，其余幾人都閉唇不言。而直到此時，才進入這次會議的正題，姜笑依從空間戒指內拿出一份，被道法封印過的文件袋。放在了眾人地面前。

這就是幾人匯聚在這里。而整個石質大廳內除了他們之外，就空無一人的原因。總部下發的，有著S等級封印術的文件袋，只有真人分神期以上，或者擁有分堂次座的職位，才有這個權限觀看。

而封印術的解密方法，就在他們所佩戴的日月徽章上。其他任何形勢的封印解除術，又或者強行拆除地方法，只會讓文件袋里地東西自毀。

區伏云輕車熟路的將文件袋拆開，將里面的東西一一拿出。首先是一張楚燕兩國的地圖。上面有著不少紅藍兩色的箭頭和圓點。此外。就是一疊文件，一式五份。

而僅僅看了眼地圖，姜笑依的神情，就首次變得凝重起來。

“掌教和天華真人，竟然是真的想要在這一個月內解決所有問題。”區伏云看著手中最表層的那層紙張一聲驚嘆，他手里的這份文件，是一個作戰計劃的步驟過程。以及備用地方案。

“不止是如此。這份計劃地目的不是之前的擊潰，而是想要重創蒼茫道。”

明算目光中閃過一絲精芒。緩緩放下了文件。到了真一境界。基本上都有一目十行，過目不忘之能。記憶力即使比不上計算機，那也相差不遠。所以只是短短幾秒鐘的功夫，就已經將紙張上面的東西都記在了腦中。

“且不論芮曄那小子的能力如何，他的心倒是挺大地。”

“以絕對地優勢，從正面層層推進。而且幾乎所有的變數都考慮到了，計劃就紙面上來說，是無懈可擊。明巖也放下了手中屬于他地那疊紙張，他記憶的速度，在五人中為例第三，僅在區伏云和明算之前。“不過很可惜，這次的戰斗，沒有我們的事情。”

紙面上的計劃，是幽并行省所在的東線一萬七千弟子，在維持現有局勢的情況下，只需要向北方稍稍施壓，拖住對面蒼茫道的人手即可。計劃的主要部分，是放在西線和中線。東林，中州，平陽，天陽四省。總共三萬六千名天闕門弟子，將以絕對的優勢向北方展開反擊。加上從南方抽調人手的時間，預計在二十天內，滅殺蒼茫道六千到八千弟子，并在一個月后，攻入蒼茫道在楚燕邊境的那塊用以畜人的核心區域。

不同于重點所在的東線，蒼茫道在楚國中部和西部的實力并不很強，也僅僅只有三萬八千人而已。考慮到邪道修真在金丹期以下時，戰力普遍不如正派修真者。雙方的戰力對比，應是一比一點二左右。再加上南方那四千人的話，確實有著重創蒼茫道的能力。

而當明巖的話音落下，四人都帶著異樣的眼神看向了姜笑依。這份計劃，把擁有著明顯優勢的東線排除在外，甚至在用人之際都不肯抽調一兵一竹。天華真人的意欲如何，已經再明顯不過。哪怕是再蠢笨之人，也可以看得出，他們師徒之間那道深深的鴻溝。

“笑依你覺得如何？”

明算好奇的看著姜笑依，從剛才開始，紫發少年的神情就有些古怪。先前他還以為，這是少年感覺到了老師的猜忌，而心情受到了影像。但是轉念之后，他卻發覺實情并非如此。紫發少年從頭至尾，都沒有沮喪傷心的神色，反倒是擔心惋惜多一些。

姜笑依聞言，心里頓時再次一聲苦笑。

還能怎樣？芮曄泡制出來的作戰計劃，從頭到尾就只能給四個字。那就是大而不當！

芮曄的野心實在太的了，光是擊潰蒼茫道還不夠，還要在一個月之內，重創這個和天闕門同一等級的大派。當然，這也要怪他。若不是因為自己接二連三的戰績，也不會刺激著芮曄，急于在天闕門內樹立威望。

他可以預言，在初期的時候，必然是勢如破竹。但是越到后期，芮曄的處境就會越發的艱難。據有優勢的天闕門，反倒要陷入困局。至少就他而言，至少有兩種以上的方案，讓芮曄鎩羽而歸。

來此之前，猜測自己的老師，最后很可能會需要向自己求助。這一次，卻真是不幸料中。

他現在在舉旗不定，這個忙到底是幫還是不幫？

若是要出手相助的話，他已有腹案擊潰對面的那些邪道修真。但是那樣一來，他在天闕門的人望，必然會再次高漲。而與之相反的是，芮曄的聲望則將跌到谷底。他們師徒間，再無寰轉的可能。

而若是不幫，在據有優勢的情況下，不勝反敗的芮曄，必將從掌教候選名單上篩下來。對于他那位矢志復仇的老師而言，絕對是比死還要難過的事情。那時候，他們兩人間，也同樣是與翻臉無異。

嘆了口氣，姜笑依認真的看著地圖。

他已經沒得選擇。既然始終都要對不起芮曄，那么他只能先償還，老師對他的恩情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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