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 十個圓筒

老板滿意地看著他的表情，向后一靠，點起了一支煙。

興奮漸漸過去，常鳴慢慢冷靜了下來。

“老板，我只是個機關學徒，您這么有信心我能代表工廠取得勝利？”

他說，“而且，我才考上機關學徒不久，要制作初級機關，還早得很吧？”

老板反問：“你對自己沒有信心？”

“我對自己當然有信心！我只是奇怪，為什么您也對我這么有信心。”

老板不以為意地說：“我只是覺得你或者有這個可能而已……而且，誰說我把寶都壓在你身上了？”

他笑得狡猾，“大比武正式開始前，工廠里會先進行一次選拔，通過了工廠的選拔，才能成為代表參加大比武！怎么樣，你現在還有信心嗎？”

常鳴笑嘻嘻說：“您覺得呢？”

老板大笑，心想：有趣，嘿，這次大比武，老東西們說不定會有一些驚喜呢……

……

常鳴的計劃沒有被破壞，只是時間要更抓緊了。

他已經獲得了制作機械鐘的全部材料，半天時間就把金屬的部分全部處理完畢。

現在，他坐在機關房的工作臺旁，把它們一個個組裝起來。

他這次做的不過是普通的鬧鐘，肉眼看得清清楚楚，就沒有用放大鏡。他按照記憶中的樣子把所有的零件全部組裝起來。這會兒，他才發現，幼年的記憶在腦海里刻得非常深刻，他根本不需要太多考慮，就知道哪個部分應該在哪里。

沒過一會兒，他就把機械鐘組裝完畢了。它就像最普通的那種鬧鐘，圓形，頂端左右各有一個半圓形，有一個小鐵錘在中間，時間到了它就會左右晃動，鬧騰起來。

組裝完的那一剎那，他的心一沉：“失敗了！”

他的耳邊安安靜靜，完全沒有系統提示的聲音。

他給機械鐘上好發表，它立刻滴滴答答地走動起來，沒走一會兒，指針突然卡了一下，接著又繼續轉。卡了這一下，時間就遲了兩秒鐘——過了一會兒，又是一卡，又遲了兩秒鐘。

現在不用系統提示他也知道失敗了，一個會一卡一卡，計時不準確的鐘當然是不能用的！

失敗在哪里呢？

常鳴重新把鬧鐘拆開，仔細察看。

他沒有圖紙，所有零件的尺寸和位置都只能憑造記憶來確定。

現在機械鐘的后蓋裸露，所有的零件全部暴露出來。常鳴又把發條上緊，所有的零件一起動了起來。齒輪、銅軸……一個帶一個，一起整齊運轉，看上去有一種精密的美感。

常鳴緊緊盯著這些零件，突然，一個齒輪轉到某個位置，頓了一頓。一個零件的錯誤影響了所有的系統，秒針走的時候會卡，就是因為這個！

常鳴眼睛一亮，把零件拆開，開始進行調整。

他不斷調整，某個零件徹底損壞了，就重新做一個。

時間逐漸流逝，常鳴廢寢忘食，驚人的專注。機關房里絕對不會有人騷擾，驚人的安靜，周圍的時間好像停止了一樣。

最后，系統提示音終于響起：制作中級機關，精度低劣，積分增加1000分。

咦，成了？不對，怎么是低劣的？

常鳴盯著這個已經完全正常的鬧鐘，心里疑惑。他現在所制作的配件全部都是精良的，全精良的配件怎么會做出低劣的中級機關來？

他對了一下時間，整整十分鐘里，這個鬧鐘的走時跟機關房墻上那個一模一樣，誤差不到三秒。機關房的時鐘肯定是準的，那這個鬧鐘的精度也應該足夠，為什么評價這么低？

“這是什么？”

小智的聲音突如其來，把常鳴嚇了一大跳。

常鳴說：“這是個鬧鐘啊，你不認識？”

“鬧鐘？”

“對，上發條的。平時就這樣走，可以調時間定時鬧。”

說著，常鳴把時間定在了當前，鬧鐘果然叮鈴哐啷地響了起來，吵得不行。

“它的動力是什么？”

“是發條啊……對了！難道中級機關的計時鐘必須使用能量晶核？”

“當然，無論是初級機關、中級機關還是高級機關，都是使用能量晶核來提供能源的。你這種動力，我從來沒見過。”

嘖嘖，太死板了。發條也一樣很好用嘛，還節省能源，就是要記得上，這點比較麻煩。

不過知道問題出在哪里，常鳴心情為之一快！

他翻了翻材料箱，這才發現自己在老馮那里買材料時，忘記買能量晶核了。他手上倒是有一個黃金蟒的晶核，用在這上面就跟用發電機放鬧鐘上一樣，太浪費啦！

這時，他的肚子嘰哩咕嚕地叫了起來。心神一松，身體上疲倦、饑餓等感覺一一涌現。他沒有馬上出門，先練了一遍基礎體術動作。這套動作用來調整增強身體真不是蓋的，常鳴重復了三遍，倦意立刻一掃而空——不過肚子更餓了……

他吃完飯，去老馮那里補充了材料。這次他要付錢，老馮什么話也沒有多說。頭天他跟老板說清楚了，練習晉級的帳他自己付，不用工廠來負責，免得落人口舌。他意有所指，老板無奈苦笑，點頭答應。

不過老板還是很希望他能參加大比武的，所以主動跟他說，這段時間他工作的最低量減半。也就是說，獨立工作間玄字區的要求是每天上交200個配件，他只需要交100個就可以拿到工資不扣錢。

常鳴應了一聲，完全沒放在心上。他的時間表里本來就包括了制作配件的時間，他沒打算因為其他事情而放棄對手藝的持續鍛煉。100%精良的目標已經完成了，但現在他又有了新的目標——做出完美配件！

而且，以他的速度，200個配件算什么？

領完材料，常鳴想起蓮姨的話，樂滋滋地跑去了她的工作間。

他不愿意欠工廠的情，因為這太容易招人閑話，但是欠欠蓮姨的情卻沒事。這個中年女性貌似嚴肅，人人畏懼，常鳴卻覺得她是個不錯的人。他挺愿意跟這樣的人交往的，既然現在沒辦法“有往”，可以先“有來”嘛！他知道，只要他能獲得成就，這個愛才的女性中級機關師就會很高興了。

蓮姨的臉上還是一絲笑容也沒有，顯得無比冷淡。

常鳴現在可不會被她嚇倒，他笑嘻嘻地打了個招呼，蓮姨把面前的幾個金屬圓筒往他面前一遞：“都在這里了，拿著就走吧。”

一共十個圓筒，每個圓筒都打磨得锃亮，卻透出特殊的瑩潤光芒，一看就知道已經不新了。這種圓筒是專門用來存放圖紙的，它的密封性極好，隔熱防潮，圖紙在里面放很久都不會損壞。圓筒的一端刻著一個符號，表示里面裝的是初級機關的圖紙，前方貼著一圈紙，紙上寫著圖紙的名稱。

常鳴的笑容有點掛不住了，他怔怔地看著這些圓筒，手指在上面輕輕拂過，喃喃道：“……好多！”

蓮姨說：“這是我學徒的時候用過的，很多年沒打開了，放著也沒用，你看看吧。”

常鳴打開一個圓筒，把里面的紙卷倒出來打開。

這是一個機關滑板的圖紙，中間是滑板的正面、側面、背面的全圖，旁邊分列著各種各樣的配件形狀、尺寸，跟常鳴拿到的機關小雞的圖紙一樣詳細。

蓮姨冷淡地說：“拿到圖紙后，最關鍵的不是制作，而是研究。每一個配件用來做什么，相互之間有什么聯系，都要想辦法搞清楚。如果只會照著圖紙做，就算升成了初級機關師，以后也不可能再上去了。”

她難得說這么長一段話，聲音雖然冷淡，但話語里包含著明顯的關心。

常鳴抓緊圓筒，用力點頭：“我知道，我不會讓你失望的，蓮姨！”

蓮姨冷淡地說：“你怎么樣跟我都沒關系，怎么可能失望。行了，你走吧。”

常鳴細心地把圖紙重新卷起，小心放回圓筒里。他抱起那一堆圖紙，認真地說：“我會小心保管的。”

蓮姨沒再說話，擺了擺手，示意他趕緊走。

常鳴回到自己的工作間里，把圓筒全部放到桌上，難得一見地發起了呆。他感覺自己的心里有點熱熱的，又有點酸酸的。這些圖紙，包含的是一份沉甸甸的寄望——雖然它的主人并不愿意承認。而這種寄望，正是出于蓮姨對機關術的熱愛，所以，她也想看到機關術在常鳴這個小輩身上發揚光大！

常鳴在心里對自己重復著之前那句話：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

蓮姨也坐在自己的工作間里發呆。

她盯著手心里的一個懷表。

莫遠望買到一個拳頭大的鐘就已經當寶了，而這個懷表的直徑只有五六厘米，更加顯得精致。它的表盤晶亮透明，帶著一種寶石一樣的光澤，周圍鑲滿了細碎的寶石，像一條寶石花一樣在蓮姨手上綻放著。這個懷表的表殼上雕刻著精致的圖樣，看上去像是一個徽章。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這個懷表都價值連城！

蓮姨卻只是盯著懷表里的一張小圖呆看。上面是一個男性的側面小像，他凝視著遠方，神色溫和而堅定，明明年紀已經不輕，眉目間卻有一抹少年般的神采。

蓮姨的手指微微顫抖，似乎想去摸摸這張畫，但還是停了下來。

最后，她合上懷表，盯著桌面發呆。那里，正是剛剛放著圖紙圓筒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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