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神人

一般來說，一個熟手工人打磨一個配件需要三分鐘，上膠三十秒。合格的工人的要求就是保持配件精度，也有一些高手能打磨出精度更高的配件。

原因很簡單，精度不夠可能是因為少了也可能是因為多了。少了沒法補，多了就可以削一削了。

所以，看到常鳴能用粗糙品質打磨出標準品質的配件來，工頭和監工都吃了一驚，還沒覺得太過分。但關鍵是，常鳴前后大概就用了兩分鐘時間，這個速度，即使跟熟手工人比都快得要命！

是運氣吧……

工頭和監工對視一眼，心里不由得這么想。

兩人不約而同地緊盯著常鳴的動作，果然，常鳴這一個配件足足用了五分鐘時間，結果還是粗糙磨粗糙，沒有絲毫改進。

果然是運氣嘛……

工頭和監工同時松了口氣，看別人去了。

常鳴這時候也在心里犯嘀咕。

頭一個配件，他一眼就看出來精度粗糙是因為切削工太小心，很多地方留多了。而且這個切削工雖然小心，但基本功還可以，大部分地方都很平滑。在這種情況下，他不需要進行整體打磨，只需要在不完整的地方多修飾一下，尤其是給多了的地方，磨去一些，就可以改良它的精度。

所以，這個配件對他來說，就相當于是一個配件的雛形，按照他的水平，加以改進就可以當它變成精良。

不過他一上手，就感覺不對。

這塊砂犀皮看上去就比較硬，但擦上去的感覺，比想像中更硬。他擦了一下，就心想：壞了！這個配件沒辦法由打磨成精良，只能變標準件了。好在它需要修改的地方不多，稍微修飾一下就完成了。

“叮”的一聲，積分增加1分。

這是個一級材料，原本標準件可以增加五積分的，但是常鳴只是完成其中一步，積分增加得不多。

果然，還是要繼續升崗啊……

不過，升崗是一回事，他現在更關注的是手上的工具。

他之前的主要工作都是在破舊的機關煉金房里完成的。這個機關房雖然說是破舊的，但里面的各種工具卻非常優秀。只是這些工具只能在機關房內部使用，不能帶到外面來。常鳴習慣了在機關房里制作配件，拿到外面的陌生工具，竟然有些不適應了。

剛才理木時還好，畢竟是粗活兒，稍微試了下斧子的鋒利程度就可以了。但現在打磨是細活兒，差之毫厘謬之千里，砂犀皮的手感差一點兒，就讓這個配件的品質下降了一個等級。

接下來的一個配件雖然是粗糙品質，但實際上已經接近低劣。切削工手藝很馬虎，基本功也不好，瑕疵特別大。常鳴一邊適應砂犀皮的手感，一邊細致打磨，果然比剛才慢了許多。

工頭只在一開始看了看，后來再沒有理會常鳴。他負責管理打磨區的工人，但自己也是個熟手工，一忙碌起來就沉浸了進去。事實上，這種細活兒就是這樣，不專心特別容易出錯。

快到中午時，工頭右手放下手中剛剛上好膠漆的配件，左手伸手去拿原始配件，眼睛向上看了一看，心想：快到中午吃飯時間了吧？

正在想呢，他突然一愣，左手拿了個空！

他探手去盒子里看了看，果然空空如也！

這是怎么回事？切削也是細活，但比打磨快多了。一般來說，后面的人員安排比前面的緊湊，就是為了防止沒活可做的情況。他還從來沒見過沒件可做的情況。

切削區出問題了？工頭疑惑地抬起頭來，往切削區看了一眼，從間隔的縫隙里看過去，那邊人人低著頭，都在正常工作。

這時，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工急匆匆地跑過他的面前，他叫住他說：“小洪，怎么回事？”

其實工廠里并不是所有工人都是機關學徒。也有像小洪這樣還沒考上機關學徒，又跟廠里有些關系的孩子，進來專門負責一些搬運、分配等不需要技術含量的工作。小洪就是負責切削區和打磨區的配件安排的，手腳一向麻利。

小洪說：“頭兒，打磨區的配件用完了，我要去切削區拿！”

工頭眉頭一皺：“怎么會用完的，你剛才偷懶了是不是？在成品部也敢偷懶，小心降你的崗！”

小洪委屈地說：“頭兒，我才沒偷懶，你看我這一頭的汗！”

果然，他滿頭細汗，臉蛋兒也紅紅的，一看就知道是累出來的。

工頭皺著眉說：“你沒偷懶，咱們區的配件怎么可能不夠？”

小洪說：“頭兒你不知道？咱們區來了個神人！”

工頭一愣：“神人，什么神人？”

小洪向著角落里一指：“在那里！”

打磨區的座位安排是很有講究的，熟練工在靠過道的地方，新手在靠里面的地方。譬如工頭就在最臨近切削區的過道處。

這很正常，熟練工做的活兒多，需要的原始配件也比較多，坐的位置當然得更利于交通。新手嘛……就慢慢來吧。

小洪指的，就正是打磨區最角落的地方，一般來說，那里坐著的都是最新的新人！

咱區最新的新人？

工頭恍然大悟，就是剛才管事專門打招呼塞進來的那個年輕人啊！

怎么回事，他出什么問題了嗎？

工頭皺著眉頭站起來，向那邊走去。這時，更多的打磨工發現原始配件不夠了，一個滿臉胡子的中年工人叫了起來：“小洪怎么回事啊！怎么斷檔了！”

沒過一會兒，很多人都開始詢問，看見工頭正皺著眉頭向角落里走，目光也跟著投了進去。

工頭走到角落，看見那個年輕人正低頭坐著，右邊的盒子空空如也，左邊的盒子里還有兩個原始配件。

混帳，大家都沒有了，怎么這里還有！小洪這小子在搞什么鬼！

離年輕人還有十步的時候，他剛好漆完一個配件，扔到右邊的盒子里，隨手在左邊的盒子里抓了一個。這時，一只手伸出來，閃電般抓走了剛才出來的成品。工頭一看，監工正站在他旁邊，出一個成品就抓了起來。

離年輕人還有五步的時候，他又向左邊的盒子伸手了……

什么？怎么這么快！

難怪原始配件不夠了，都是被他這樣胡亂折騰的！

工頭加快腳步，走到年輕人背后，喝道：“搞什么呢！配件不是給你玩的，磨壞了要賠償！”

年輕人仿佛根本就沒注意到他過來，仍然低著頭，專注于手上的工作。工頭更生氣了，抬起手就要去抓年輕人的肩膀。

還沒抓到，年輕人又把手上的配件扔進右邊的成品盒里，伸手去左邊抓。

這一抓，他也像剛才的工頭一樣抓了個空，立刻叫了起來：“沒配件了！”

小洪抱著一個竹簍小跑過來，應道：“來啦來啦！”

他根本就不在其他位置上停留，直接沖到常鳴的座位旁邊，連抓了幾把出來，把原始配件的盒子裝得滿滿當當。

常鳴毫不猶豫地開始下一階段的工作，整個過程里，他除了發現配件沒了，轉頭喊了一嗓子之外，根本就沒抬頭多看工頭一眼。

工頭狠狠地瞪了小洪一眼。這小子也在工廠里干了一年多了，向來很懂事，怎么這時候就不知輕重了？怎么能看誰做得快就給誰加量？得看質量、質量！做得這么快，能出什么好貨？

他轉頭對監工斥道：“你怎么監管的？質量不好也不阻止他！就由得他這么胡鬧？”

監工正抓著手上的配件發呆，聽見工頭的話，迷惑地轉回頭來：“質量不好？什么東西質量不好？”

工頭一指常鳴，喝道：“這小子的活！干這么快，完全是糟蹋配件！”

監工伸出手，把手上剛剛做好的兩個配件遞過來，工頭疑惑地接過，低頭看了一眼。這一看，他再次瞪大眼睛：“什么？標準件？這個也是標準件？”

監工苦笑著看他，小聲說：“你知道我為什么在這里嗎？今天到現在為止，打磨區的標準率比平時提高了10個點！”

工頭算了一下，立刻“咝”了一聲，說：“十個點？”

他們工廠在金檀城附近規模算是比較大的，一個優勢就是配件的質量不錯。就像所有工廠一樣，他們廠也是以機關學徒為主。機關學徒生產出來的配件標準率如果能達到40%的話，已經是一個合格的學徒。但他們廠對技術標準要求比較高，配件標準率能達到65%。正是因為這樣，管事誤會常鳴的標準率只有40%的時候，才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標準率本來就高了，在這個基礎上提高一分一毫都非常難得。而常鳴竟然提高了十個點，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兩人一起看向常鳴，工頭想起剛才小洪的話，喃喃道：“神人，果然是神人……”

監工小聲說：“就算是傅海回來，也差不多就這樣了吧？”

工頭琢磨了一會兒：“嘿，還真難說！”他抬頭望向常鳴，“不過這小子放咱們區，的確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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