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驚人的現場制作

不過，自己六十三，對方二十三，做出來的配件已經比自己的更好，這年紀，怎么說還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想到這里，新的怒火升了起來——媽的，天才什么的最他媽煩了，別人學了一輩子的本事，還不如你十年八年的，最不公平的事莫過于此！

因此，他看常鳴越發不順眼，但無名怒火，根本無處發泄。

他心想：哼，就算這精良型配件是你自己做出來的又怎么樣？即使是高級機關師，制作配件也有個成功率，碰巧能做出精良型配件，不代表次次都能做出來，你膽子不小，敢到我的地盤來做現場演示，看著吧，只要沒做成功，或者做出來不是精良的，我讓你有臉來，沒臉回去！

他帶著常鳴走進天井后面的一間屋子。里面各色工具齊全，有一些學徒正在緊張地做活，旁邊站著兩個人，正盯著學徒們，神情有些局促，應該就是來做“模擬考”的那兩個。

他們一見老蔡，又是尊敬，又是興奮，其中稍矮的一個人立刻走上來自我介紹：“老師，我叫王大有，是來做學徒評估的。錢我已經交給那位姓寧的大哥了，今天就麻煩你了！”

稍高的那個嘴唇動了動，簡單地說：“我叫金明。”

老蔡掃了他們一眼，神情冷淡地點點頭，示意說：“跟我過來。”

兩人跟在他身后，尤其著意地打量了常鳴一下。

王大有問道：“這位兄弟怎么稱呼，你是老師的徒弟嗎？”

這人帶著一些不算讓人討厭的小心思，常鳴不以為意地說：“我跟你們一樣，也是來做評估的。”

王大有的神情立刻為之一變，之前看上去有點討好的意思，一聽常鳴不是學徒，馬上就不把他放在心上了。

老蔡眼角余光瞥到了，冷哼一聲，說：“機關學徒考核，主要是檢查一些基本功。這些基本功包括手和心兩項！”

“手和心？”

三個準機關學徒頓時提起精神，王大有搶先問道。

老蔡點頭：“手，就是指手上工夫！夠不夠穩定，控制力夠不夠強，耐力夠不夠。心，就是指心理素質。能不能鉆進去，夠不夠冷靜，能不能集中精神……這都是一個機關學徒的基本素質。心思太活，老是喜歡想七想八的人，不可能成為一個優秀的機關師！”

常鳴聽得點頭，王大有卻有些訕訕的，他隱然感覺，老蔡有些話是專門對他說的。

老蔡說：“所以，機關學徒的考核，也主要是從這兩方面入手。每次考核的內容都有差異，但萬變不離其宗，不管怎么變，也差不了太多。所以你們到這里來，我也照此辦法，檢查一下你們這兩方面是不是合格，夠不夠標準成為機關學徒。如果不行，也沒必要多花兩百銀幣了。”

他的話說得簡明清晰，讓常鳴對他有些改觀。同時，他也自我評估了一下自己這兩方面的素質，要通過考核，應該沒什么問題吧。

老蔡把他們帶到屋子的一角，說：“雖然機關材料多種多樣，但是機關學徒使用最多的，還是木頭。”

他拿出一張圖紙，說：“這里是一套甲式配件，不同型號，一共九個。你們現在就用木頭，照著圖紙，做一整套出來。時間是兩個小時，兩小時后，我來驗收結果！”

他揮了揮手，他的三個學徒分別拎來一個木樁，擺放在三個人面前。

老蔡說：“這里的工具你們可以隨便用，不過弄壞了的話，可是得賠償的。”

常鳴打量著面前的木樁，它大概五十公分長，直徑約十公分，外面還帶著樹皮，顯然直接從樹上砍下來后，沒有經過過多處理，就直接曬干了。

老蔡把圖紙平鋪在桌上，動作非常小心，好像是對待什么珍貴的東西。然后，他坐在旁邊，招呼徒弟給他倒茶。

徒弟們的表情有些意外，雖然通常號稱是初級機關師來做評估，但是這只是一個招牌。這樣的評估，機關學徒的能力已經足夠。所以以前這樣的情況，老蔡只是過來看一頭一尾，中間的過程都是由學徒們監督的。不過這會兒，師父居然坐在這里，好像就不打算走了？

師父今天可真是夠奇怪的……學徒們交換著眼色，但在這樣的作坊里，師父的權威大過一切，他們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老蔡放好圖紙，王大有和金明立刻擠上來看，小心翼翼的，手都不敢碰到。

常鳴卻沒有跟他們一起，他端起那段木樁，小心查看，還順手拿起一把刀，用刀背敲了敲樹皮，又敲敲了切面，接著輕輕在切面上刮了刮，好像在嘗試它的硬度。

老蔡盯著常鳴的動作，表情復雜。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是希望常鳴好好發揮，讓自己見證一次奇跡的誕生呢？還是想看他栽個跟頭，好好好羞辱他一頓？

王金二人看了半天圖紙，嘴里默默叨念著，要把那些數據全部記下。過了好一會兒，他們感覺自己記清楚了，才走到木樁旁邊，猶豫著不知道該怎么下手。

常鳴這時候才走過去，掃了一眼圖紙。

所謂的甲式配件正是指齒輪，一套九個，由大到小各自不同。每個齒輪旁邊都標注著幾個符號，正是它的幾個關鍵尺寸數字。

常鳴留意到，圖紙上的計數方法跟現代的阿拉伯數字當然不同，但跟古代漢字有點類似，很容易理解。最有趣的是，齒輪的大小型號也跟現代的比較類似。難怪自己沒看過圖紙，在山上做出來的配件直接就能出售呢……

不過說起來，看這張圖紙，齒輪的大小已經形成標準化生產了？看來機關術的科技水平比自己想像中還要高一點。不過已經標準化了，為什么不能實現機器量產，這又有點奇怪了。

他琢磨著跟現在毫不相關的事情，但看上去就是在專注著記憶圖紙上的尺寸數字。

很快，常鳴就把心思收了回來，不管怎么說，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考上機關學徒！

他再沒有多看，直接走到木樁旁邊，開始按照老蔡的要求制作配件。

王金兩人遲疑了老半天才開始動手，金明還好，一會兒就只顧著手上的活，顧不上看旁邊的事情了。王大有就有些心神不寧，他不時看看金明，又看看常鳴。常鳴開始動手之后，王大有的目光立刻被他吸引過去，嘴巴越張越大，臉上滿是震驚！

老蔡也沒心情批評他了，因為他的表情，也跟王大有極為類似！

常鳴把木樁放在地上，拿起旁邊的手斧，一斧接一斧地劈下去。在他的手下，木樁的樹皮被全部切下，干干凈凈地露出白茬，一絲多余的顏色也沒有。

他的動作不算太快，但每一個動作都帶著固定的頻率，整體形成了一套流暢的韻律，看上去極為賞心悅目。在這樣的頻率下，他制作配件的速度極為驚人。

關鍵是，他下手毫不拖泥帶水，好像完全不需要考慮。

接著，他把木樁橫在木凳上，拿起手鋸，干脆利落地把木樁鋸成了幾個薄片。每次下鋸前，他只是稍微比一下，馬上就動手了，一鋸接一鋸地下去，中間都沒什么停頓。

王大有在心里嘀咕著：“這動作也太快了，砍壞了怎么辦？”

老蔡畢竟經驗豐富，他臉上的震驚之色更濃了。他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幾個木片厚薄均等，只比齒輪所需的厚度稍多一點，顯然是留出來打磨拋光的。

當一個人的動作流暢而自信時，自然會形成一種舞蹈般的感覺，讓人在旁邊看著都覺得是一種享受。

不知不覺里，幾個學徒圍了上來，呆呆地盯著常鳴干活。他們有的羨慕，有的嫉妒，有的激動無比，好像看見了自己應該努力的方向！

周圍的人越圍越多，常鳴卻壓根兒沒什么感覺。他連眼角余光也沒往旁邊掃一眼，整個心神完全沉浸在自己手上的動作里，好像全天下都沒有比這個更重要的事情。

木片切出來，常鳴拿起墨筆，穩定地在木片上勾線。

直到這時，他的手才停了一下。老蔡不知為何，突然松了口氣。

要是這會兒，常鳴不勾線直接切削，他說不定會以為對方是個出來扮豬吃老虎的高級機關師！還好……對方的強大也是有個限度的。

常鳴同時在心里嘆了口氣。要是爺爺的話，根本就不需要勾線，直接就能下手。好像他心里就有一把尺，一把精度遠超過世上度量工具的尺子！

常鳴，別驕傲，你離爺爺還遠著呢！

常鳴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就是這樣才更有趣啊。爺爺說的，那是幾十萬次的重復，幾十萬次的工作培養出來的手感。只要我肯努力，總有一天我能達到爺爺的程度。

嘿嘿，爺爺，你可沒想到，這世界上還有機關煉金房這樣的東西吧？二比一的時間流逝，我就有了雙倍努力的時間！

想起了爺爺，常鳴的心態突然變得輕松而澄靜，手上的動作卻絲毫沒有放松，反而更加迅速。

木屑飛濺，一個接一個的齒輪在他手上成形，由大到小，排列得整整齊齊。

切削、琢磨、打磨、拋光、微調……

常鳴的動作始終沒有停頓，一直都是那樣流暢。

半小時后，一整套甲型齒輪出現在他面前——整整九個，型號齊全！

他這才出了口氣，抬頭看向老蔡：“完成了！”

老蔡盯著這套齒輪，目光僵直，嘴唇顫抖。

這一套九個甲型齒輪，個個都是精良品質，無一例外！

常鳴果然說到做到，就在他的眼前，完成了他之前一口咬定不可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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