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過于突出

終于，隨著咣當一聲，機艙壁被強勁的氣流掀開個大洞，坐在那邊的乘客當即被吹了出去，唯一一個幸存的學生死死抓著座椅扶手想要鉆進來，坐在中間位置的的老師也竭力伸手去拉她，可惜終究無法和自然之力較量，對方終究還是被甩了出去，然后……

“好，就到這里！”隨著導演詹姆斯黃的聲音，搖晃著的機艙終于停了下來，坐在座位上的演員也終于松了口氣。

但導演的下一句話又讓他們抱怨了起來：“還有兩次，從左往右，以及從右下往右上。”

現在拍攝的這段飛機爆炸的機艙戲，是在攝影棚里做了個一小段沒有全封頂的機艙，然后下面用機械臂支撐起來，道具師通過操縱這支機械臂來搖晃道具機艙的方式，來創造出當時飛機內部的情景。之前說過，電影拍攝中，近景鏡頭能囊括的東西其實是很少的，只要所以只要保證截取鏡頭時不會穿幫就行。

不過麻煩的地方也在這里，既然是表現飛機爆炸前，機艙里的驚恐氛圍，那么凌厲快速的剪輯是必不可少的。而鏡頭零碎勢必造成拍攝次數的增多，于是一大群人都在這道具機艙里，陪這可能出現在鏡頭中的幾個搖來晃去，自然不會開心。

只是，幾個主要演員雖然郁悶，但一些臨時演員卻覺得過癮，不少人都是拍完這場就走人的，肯定想過足表演的癮。于是，黃將這幾組鏡頭反反復復拍了個遍，這才心滿意足的宣布收工。

然后，繼續機場的拍攝，幾位要死的配角中，托德的死法已經確定下來。因為需要突出被人誤會是自殺，所以最終選定了踩到溢出來的水流滑進了浴缸，將浴簾的鋼絲拉了下來纏到了脖子上面，又因為將裝沐浴液的瓶子打翻在浴池里，于是腳上打滑怎么都站不起來，最終被鋼絲勒死了這個方式。

其中也用到了肖恩的一個主意，不是剪刀又或者馬桶，而是一個小細節，關于積水的處理。托德是踩在溢出來的水上摔進浴缸的，想要誤導人們他是自殺，那么地面上的積水就不能存在。但是，積水又不可能自動消失，否則就太過刻意的展現超自然力量，與死神看不見摸不著，只會用意外讓人死亡的主題有矛盾。

想來想去都沒辦法，黃無奈之下本來想用積水自動流回去這個手法，但肖恩插了句，不能自動流回去，那可以流開嘛。于是，托德死去的最后鏡頭就成了，流淌在地上的積水四散開去，流到了浴池下面消失不見，既展示那種超自然的力量，也沒有違反物理規律。

“你真是幫了我大忙，肖恩。”黃因此非常高興。

不過這并沒有讓他開始拍攝托德的死亡，一方面目前的戲份還沒完成，另一方面，他還想講所有人的死法都設定好了再開始，反正還有時間。

終于結束了機艙的鏡頭，休息了半個小時后，劇組開始登機前的戲份。電影制作就是這樣，前一秒鐘你還在嚎啕大哭中殺死了自己的朋友，后一秒鐘卻要和他勾肩搭背去泡妞，所以演員的狀態很重要。

詹姆斯黃其實很想去實景拍攝機場的情節，只是申請了好幾家，結果對方聽說有飛機爆炸的戲份，無一例外的拒絕了。如果有人知道《死神來了》上映后發生的故事，一定會對做出這個決定的機場負責人非常佩服，太有先見之明了。

所以，他最后只能讓別人去各個機場拍了些實景，而具體戲份則在擋板和簾幕前完成。

“我要你賠償！”

“可惜你沒留在飛機上！”

被警察分開的兩個年輕人憤怒的對對方喊道，然后，站在玻璃前面看著已經飛走的飛機的比利大加了聲“侍t”，然后玻璃震碎的聲音就爆響起來。

“cut！”黃的聲音響了起來，他的眉頭緊皺著，似乎對效果不太滿意，但鏡片后的眼睛卻流露出一絲猶豫的神色。

“再來一次。”他在片場中轉悠了兩圈，然后如此吩咐道。

不過，導演雖然說是再來一次，但實際上來了七、八次。之后，他讓大家休息，卻叫住肖恩，拉他一起來到監視器那一塊。

“你看出什么了嗎？”趕走這里的其他人后，反復播放了幾次拍攝的畫面，黃這么問道。

“抱歉，我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肖恩仔細想了想，然后搖了搖頭，“可以告訴我哪里沒做好嗎？”

“不不不，肖恩，你誤會了，”黃搖了搖頭，“事實你做很好，但問題就在于，你做得太好了。”

“做得太好了？”肖恩愣了下，然后非常不解的看向黃。

“我知道這聽起來有些不太對勁，但事實正是如此，”對方解釋的說了起來，“你的表現很出色，肖恩，偶爾會出現用力過猛的情況，但多拍幾次就能調整過來。但是，正因如此，你將其他人都甩下一大截，這讓你過于突出，就像……如果說最開始劇組是一輛汽車，在路上平穩的行駛，那么現在就是你開著馬力更大的車子在前面牽引，一直都行駛得很好也就罷了，但誰也說不準什么時候就會偏離軌道。”

“是嗎？”肖恩抽了抽嘴角，有些難以置信。

雖然這是一部低成本的商業電影，但是他的功課還是做得很足，說到底，男主角的主要情緒就是不安全感。除了最開始的一小段情節外，隨時都處在緊張當中，似乎下一秒鐘可能發生意外死掉，但同時他又要控制這種情緒，不要流露出太多，最好表現出那種對死的恐懼以及對生的渴望以及由此而來的矛盾感。

聽起來似乎很復雜，但實際上相對《天才雷普利》而言，這個角色算是比較簡單的了，所以準備工作充足的肖恩詮釋起來時顯得游刃有余。沒想到導演現在卻告訴他，他做得有些過了，這真是太奇怪了。

“難道不是演員表現得越好，導演越應該高興嗎？”在完成了今天的工作后，肖恩在回去的路上這么對自己的司機兼助理說道。

雖然他隨即答應了黃，自己會注意這點，盡量調整使得表演既能保持一定的水準也不拉下別人太多，但心里依然很是疑惑。

“也許的確是這樣，你之前也跟我說過，拍電影是團體工作，相互配合才能制作好一部電影，”開著林肯大陸的蓋倫如此說道，“就像籃球，我們以前常說，喬丹或者巴克利一個人打垮一只球隊，但事實上沒有其余四個球員幫忙傳球、拆檔、掩護以及分散別人的注意力，一個人是無法從球場這邊單獨殺到那邊的。”

“好吧，也許你說得對……”肖恩摩挲著下巴這么說了句，但看著外面的街景，依然不是怎么相信。

“很顯然，他不希望被你主導了電影，”作為在好萊塢已經工作了十年的弗雷德里克，顯然有著不同的看法，“也不能這么說，他希望到時候突出的是這部電影，而不是電影中的某個角色。”

“簡單的說就是……不希望我搶了電影的風頭？”肖恩還是有些不能相信。

“是的，你應該知道，這是詹姆斯黃首次執導電影，”弗雷德里克聳了聳肩，“所以他需要的是一部出色的電影，可以容忍有缺陷，但整體上有許多亮點的電影，所以他不需要有過于突出的部分，比如凌駕于電影之上的演員。”

“這太奇怪了，一般來說演員出色發揮應該讓電影更加精彩。”肖恩郁悶的說到。

“是的，但也要導演能控制得住演員才行”弗雷德里克笑了起來，“如果是知名導演的話，比如安東尼明格拉，他就能控制住你，所以無需擔心這些。但是詹姆斯黃是首次做導演，肯定控制不住你，而執導的又是部商業電影，還是低成本的商業電影，自然不希望出現不可控的因素，也就是我說的，演員凌駕于電影之上。”

說道這里他又聳了聳肩：“更何況，詹姆斯黃還是個華裔。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也算是對你演技的一種肯定，你應該高興才對。”

肖恩沒有接腔，而是在心里嘆了口氣，沒錯，詹姆斯黃是個華裔，而華裔想在這里出頭必須比別人更努力。如果自己今生不是出生在這里，或者像蓋倫那樣東方血統非常明顯的話，想要創造奇跡拿到《天才雷普利》的男主角，那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這里，之前心里對詹姆斯黃生出的一點不滿也就煙消云散了，既然如此，那就配合一下好了。反正不是什么太難的事情，按著劇本的要求走就是了，還可以讓自己輕松一些，何樂而不為呢？

“嘿，肖恩，你這家伙，每次來派對都躲到一邊去，讓人找上好久。”一只酒杯咚的放在了吧臺上，跟著馬特勒布朗的笑臉就出現在了肖恩面前。

“怎么會，”肖恩忙分辨的說道，“我只是在和我的經紀人聊天，有些問題向他請教。”

說著，他對弗雷德里克使了個眼色，后者隨即隱蔽的翻了個白眼，然后笑著抓住了馬特的手：“最近怎么樣，馬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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