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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零章 信仰

更新時間:2024-06-08  作者:豆子惹的禍
活色生梟 第一三零章 信仰
洪太祖留給了吐蕃人一座雄關,一座隨時可以被洪皇后人破掉的天關。

可就算雄關被洪水毀掉,沒有像樣的軍隊,大洪子孫想要復國也是癡人說夢,光放水把城池淹了然后鼓掌歡笑么

是右丞相還是謝孜濯、又或者是白音王?宋陽記不起具體是誰對他講的,不過依稀里還能記得他在沙族的時候聽說過一件事:如果向古時追溯,幾百年之前,沙族可是北方少有的強大民族,比著回鶻兒、犬戎牧都強盛得多。

可惜最后沙族沒能發展壯大,倒是讓當年的‘小兄弟,犬戎騎在了頭上。不過這一重不重要,要緊的是,洪太祖在世的時候,北方的沙漠、荒原、草原中游牧各族統統不成候,就沙族還像個樣子。

再想一想以前沙主身邊的漢人、手上戴了大洪皇族信物的那些尸骸…七百年前洪太祖的算計,在宋陽眼中也就迅速變得清晰起來:

大洪傾覆,后人找到沙族、協助沙主統一全族、把沙族的力量掌握在手中,沙民雖然落后,可是人口規模擺在那里,隨時都能湊出一支像樣的軍隊,實力不可小覷。

沙民出兵攻擊已經的高原,吐蕃人會以天關作為屏障,看上去北方的軍隊想要突破天關難如登天,但只要遠處雪山天池的閘口一開,洪皇后人贏這一仗易如反掌,吐蕃傷亡慘重,沙民大軍則長驅直入。

不止北方沙民一路,洪太祖還在南方藏匿了一支真正精兵:蟬夜叉。

沙民自北而來,蟬夜叉由南挺進……也許前生的職業讓宋陽建立了一份遇事追究的習慣,也許是覺得眼前的事情的確算得上有趣,宋陽調動心思,開始來‘復盤’、還原七百年前洪太祖為子孫后人定下的復國大計,可惜手上的線索實在有限,到現在為止他能想到的,也僅僅是‘沙民大軍、蟬夜叉精銳南北夾擊突襲高原’。

看看手腕上蘇杭送他的珠鏈,至少在東海島礁上,還藏了洪太祖的設計,但那些人具體要做什么、圖謀究竟有沒有成功就不得而知了宋陽復不出全盤。

雖然當年洪太祖還是沒能把所有的事情都算盡,沒能想到七百年后北方的回鶻與犬戎并肩崛起、當年的老大哥‘沙族’卻沒能成氣候,但單只‘沙民南下、破敵于天關,的安排,已經足夠讓宋陽欽佩了。

既然北方有天關洪水、為沙族掃清道路的設計,那在高原南境,是不是也有讓蟬夜叉在北上時能‘橫掃千軍,的好辦法呢?

剛剛鄭轉還提到過‘洪太祖在高原上留下來了三座城、兩道閘和一條路,,現在南火準備攻打多蘭城與這座城池有關的情報都隨著軍報一起呈報上來,宋陽看得清清楚楚,多蘭城的歷史也是七百年、由當年洪太祖傳旨修建――到了現在宋陽哪會沒有個‘聯想’,這才喜形于色,笑著說了聲‘太好了’。

果然,鄭轉見狀就知道他想到了關鍵,也點著頭笑道:“太祖設計中,多蘭就是南方的‘天關’。”

北方的天關既坐落于關隘要沖、地勢險峻,且又有可供從源頭處做手腳的水脈流經,對洪太祖來說簡直就是天地造化是老天爺賜給他的好地方。如果沒有水脈、又或者水脈源頭沒有那座天池,就算洪太祖想得再好、手段再大也沒辦法做出那樣的設計。

至于高原的南境,在地理上與北方差別很大,沒有那種兩山拱衛、隘口當關的要沖,洪太祖只能退而求其次,尋找南境中可供利用的水脈,并在這條水脈上修建了一座雄偉城池:多蘭。

和天關完全是一模一樣的手段,差別僅在于,多蘭不如天關那么險要,但是對于南境的番子來說前朝留下的堅固城池,有厚重城墻匡護、箭垛、角樓一座不少,又處于從南境通往高原內部的必經之路上,自然也會把它當成堡壘,當做抵抗外敵的重要依仗。

宋陽都笑得合不攏嘴了,剛剛還讓眾將躊躇、會造成慘重傷亡的硬仗現在隨著鄭轉輕飄飄的幾句話就被化解了。

“太祖留下三城兩閘一條路,其中兩城兩閘就值得是天關和多蘭,”鄭轉則繼續道:“另外那一城就是番子的都城仁喀樹川。”

仁喀位于高原中央,遠古時曾一度被高原人認為是大地的中央,地位極為神圣,高原歷代雄主都以此為國都,如今的密宗也不例外,當初洪太祖并非平地建城,不過是花了重金將其擴建了一番,以確保能‘引誘,以后都得高原主人繼續把它當做都城。手段,他留了一條直通城內的密道。

三城、兩閘、一條路,一南一北兩座重鎮大城和中央都城,洪太祖對高原的設計當真用足了心思,至于他究竟是對中土各處都有安排,還是他只在乎高原一地就不得而知了。

若是前者自不必說,如果現在中土上的哪一國掌握了洪太祖的全部設計,再重新締造一座大統天邦真就不是夢想了;若是后洪太祖為何對高原會如此看重?

宋陽想不通,鄭轉更懶得想,把他所知的、來自洪太祖的設計說過后,鄭轉就把話題拉了回來,重新講起他這邊的事情。

尊使大人在草原失蹤后,蟬夜叉奉命進入高原,他領下的差事是:盡量去搗亂,把高原鬧得越亂越好。

對于這道命令,鄭轉想到的就是太祖留下的‘那條路,:還有什么比著摧毀高原都城、夜叉血洗柴措答塔更大的亂子?所以他帶兵一路潛行,直奔吐蕃國都仁喀而去。

現在說起來,不過是‘潛行,兩個字,上下嘴唇一碰再簡單不過。可實際情況里,八千人貫穿半座高原,從重重番軍的眼皮底下鉆過去,又豈是件容易事?

除了蟬夜叉,天底下怕是再沒一支軍隊能做到這一重,鄭轉率隊成功抵達仁喀外圍。但即便是蟬夜叉也有做不到的事情,他們就止步于仁喀外圍。

圣城周圍的衛戍不同凡響,蟬夜叉想再要不暴露行蹤地潛行過去已經不可能了,而太祖留下的‘路,還要在深入一段才行,鄭轉耐下心思,率領手下在外圍游弋著,仔細尋找對方防守上的破綻、尋找能鉆進去的空隙――那個時候大活佛和燕頂正在勾心斗角,又哪想得到外面又偷偷來了一隊精兵。駭人聽聞的血案了。

現在看來,洪太祖留下的‘路,不是沒用但非得大軍打到圣城門口,掃清周圍的重重衛戍、番軍于堅城中固守時才能起到作用。

后來鄭轉就收到了‘天魔歸巢、夜叉隨緣,的暗號,得知宋陽完全無恙,這趟任務沒有再進行下去的必要。

鄭轉把大隊人馬交給了鄭紀,由兄弟帶領著兒郎們先回國,他自己則帶了一千人繼續留在了高原上。鄭轉的念頭很簡單,既然已經來到了高原,就應該順道去看看那‘兩道閘,是否還安好七百年前修下的機關如今還能不能用――說不定以后會用到太祖的設計來攻打高原,提前確認下、做到心里有數總是沒錯的。

再后面的事情就簡單了,鄭紀確認過閘口率隊從雪山處下來正準備離開高原的時候,得知回鶻重兵南下、替南理向吐蕃尋仇的消息,雙方在天關展開會戰、回鶻前進不利,鄭轉知道宋陽與大可汗的關系,也能想得到自家皇帝和尊使的態度,沒啥可說的,當即領著兄弟們又跑了一趟,打開了天關的閘,給了吐蕃人兇猛一擊。

蟬夜叉做好事不留名,從頭到尾也沒去和回鶻人聯系到現在日出東方還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等鄭轉第二次從雪山上回來的時候,宋陽已經帶著南火已經打到吐蕃了,他就趕回來匯合。很不錯,他來的正是時候。

宋陽笑得挺不好意思,還得麻煩鄭轉再跑一趟,鄭轉義不容辭不過在走之前,少不得又得召集眾將齊聚中軍,攤開地圖仔仔細細地給大伙講明白,當洪水來時的走勢與規模,免得自家人部署不當,占錯了位置也遭水害。

大家又仔細算過時間,鄭轉這一趟行程、洪峰自雪山區抵達多蘭城,前后加起來最快也得四十多天,不久前還一力主張速戰速決的阿難金馬聽到要這么久才能水淹多蘭,非但沒皺眉頭,反而歡喜得哈哈大笑:“越慢越好,越慢淹死的番子越多!”

阿里漢也笑道:“但是也不能太慢了,就快到冬天了。”

攻打多蘭的計劃被重新制定,很快就有了個大概的雛形,鄭轉帶足人手遠涉西北雪域去開閘放水,南火這邊還要繼續打多蘭,當然,現在在打不用真正拼命,只要擺足架勢就可以了。

不難想象的,多蘭固若金湯、番兵三軍用命,南火戰事不利止步于此,周圍游散的番子兵將紛紛投城,合力抵御南蠻,城內的吐蕃兵馬越聚越多,待五十天后應該就能有個不錯的規模了,然后洪水就來了……

南火將領定下的水淹多蘭的日子,就在五十天后,不能再拖了,天氣越來越冷,各條河流都開始進入枯水期,再往后拖會對洪水的威力有很大影響。

消息嚴格保密,除了一眾核心將領和宋陽身邊那群鐵桿擁躉之外,南火的普通將士全不知情。轉天一早剛剛回到軍中的鄭轉又帶人離開,

北方戰事膠著,雖然突破天關,但回鶻人的前進并不順利,他們遭到了番軍的猛烈狙擊,大漠騎兵一步一個血腳印的向著高原深處艱苦前進,據說柴措答塔又組織了新的大軍,即將投入北方戰場,到那時回鶻人的好日子就該到頭了;對吐蕃人來說南方的形式也在迅速好轉,兇猛南蠻終于遇到了對手,連續多日攻擊多蘭城未果,而城中士氣旺盛,附近藩主紛紛趕來增援,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該輪到吐蕃人的反擊了,看上去南蠻距離倒霉也不遠了。

南北兩面的戰事激烈但是對現在圣城,最重要的事情卻和打仗無關城中所有妁贄源都投入了另一件盛事:靈童升座小活佛。

圣城附近、只要還能走、還能趕得及路程的信徒全都蜂擁而至,趕到仁喀觀禮、朝拜,七座塔蘭集人滿為患,距離升座的正日子前七天開始,惡鼠斃命、彩蝶凝聚、新童降世、死者轉生――一樁又一樁的預示著大吉祥、大功德的奇跡接連發生,消息隨風傳散,把吐蕃人的士氣一次又一次地拔高隨處可見聽到消息的密宗信徒喜極而泣,五體投地膜拜心中的佛祖,這一件件異象都在預示著,新的活佛將為高原帶來前所未有的富足與繁盛。如今的南北戰亂不過是次磨練吧,劫數過后便又是一個嶄新的燦燦天地!

自從異象開始,坐鎮柴措答塔的烏達就傳令下去,把每一樁奇跡都傳書出去,讓正在前方奮戰的戰士們獲知喜訊從信仰中獲得鼓舞、獲取力量,奮勇殺敵。

圣城內外,一片歡欣鼓舞就只有一個人皺眉不語,顯得與周圍氣氛格格不入:云頂活佛。

前陣子宋陽在草原出事的時候,封邑中的好手從四面八方趕去北方尋找,后來顧昭君等眾人自吐蕃返回南理,途中云頂去了自己的教區,把為數不多的域宗弟子都聚攏到一起,跟著又和無魚一道去往圣城,因此耽誤了行程,隨即吐蕃人興兵難侵,他倆一時間也就回不去了。禮的,完全是禮數上的事情,但是他們抵達仁喀的時候就得知了吐蕃宣布南理為弒主兇手,無魚和云頂又不傻,當然不會在傻乎乎地送上門去,本來準備立刻就走的可跟隨在云頂身邊的域宗苦修不小心暴露了行跡,惹來了番兵的追殺。

所幸云頂的修為驚人,且那個時候國師帶著手下與花小飛一起去了苦水關助戰,再加之域宗弟子個個都是苦修持、作戰時悍不畏死,舍命掩護著云頂與無魚逃出劫難。

不過無魚師太的本事稍差,突圍時受了重傷,短時間里無論如何也無法長途跋涉了,云頂不肯舍棄同伴獨行,干脆帶著她就藏身于仁喀城外,占了‘燈下黑,的便宜,番兵把追捕云頂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他逃回南理的線路上,是以兩位出家人躲過大難,一直在仁喀城郊逗留到現在。

有關塔蘭集的異象,云頂全都聽說了,他還親自去過其中的兩座塔蘭,憑著他的本領和目光,自然能看得出,那些什么跡象兆都是有人故意而為。

對此云頂很不以為然。倒是無魚,微笑恬淡、語氣中帶了些無所謂的味道:“靈童升座,本就是為了提升吐蕃人才倉促舉辦的,其中再弄些手段,讓信徒歸心,再正常不過了。”

師太做高原女子的打扮,看上去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吐蕃老嫗,修養了這段時間,傷勢漸漸愈合,總算撐過了生死大劫,不過現在還沒辦法施展武功。

云頂嘴唇動了動,似乎想做長篇大論來辯駁,可最終只是緩緩搖頭,低沉講出四字:“不敢茍同。”

雖然同為我佛信徒、同為佛祖教下流派,但相比之下,云頂的域宗要單純得多。在云頂眼中,拜佛不是求佛,信仰本身不應和外物有一點牽連,而是源自本心的自我反省、領悟和進步。

既然是發自本心,和尚也好、上師也罷,就只能宣講道理、度有緣者入佛門,不能強迫別人來信佛,更不能蠱惑別來人拜佛,而塔蘭集發生的種種,對云頂來說就更加惡劣了,這是分明是有人在打著佛祖的幌子來實現個人目的,干脆就是招搖撞騙,何其可惡。

這樣的做法與偏荒村落里巫婆神漢用香灰制成的仙藥騙錢有什么區別。

云頂的想法有些太純潔了,其實不止他,域宗歷代活佛都是如此。抱著這樣的想法,縱然有心眼絕技、縱然有驚人的降魔功法傳承,又怎么把教派發揚光大。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堅持,云頂寧可要一個沒落的域宗,也不想主持一個以佛祖之名來欺世的繁盛大宗。

無魚笑了笑,沒再說什么,對這位老活佛她談不到認同,但不妨礙欽佩。

云頂又沉默了一會,抬頭看了看門外漆黑天色,忽然道:“明天靈童升座,我打算進城去看一看。”心,我會小心,更不會去搗亂…總要為在升座時為小活佛祈上一段平安咒的,你莫忘記,不管怎么說我也是密宗的教下弟子。”

無魚沒再反對,應道:“我和你一起去,我也想看看小活佛長得胖不胖。”

云頂不反對,笑呵呵地點頭,不再說話,拿起藤條起身走到門外,開始自伐其身,他是苦修持,黎明之前動自己,是他每天必修的功課,如此能讓他內心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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