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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兄弟

更新時間:2012-06-23  作者:豆子惹的禍
活色生梟 第五十五章 兄弟
活色生梟第五十五章兄弟

宋陽離開沙民營地的時候,正是黎明之前,一天里夜色最最深重的時候。www.fei插ngwen穴

天還沒亮。

可是這世上幾個分量最重的人物,都已經起身了。

景泰坐在御書房內,臉上沒什么表情,正端著碗藥茶,小口小口地抿著,太監小蟲子跪在他面前,眼淚嘩嘩的流個不停······

終于,景泰將藥茶全部喝光,語氣淡漠地開口:“哭夠了么?”

小蟲子抹掉眼淚:“臣有負陛下重托,罪該萬死······”話還沒說完,沒想到景泰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把手中茶杯往桌上一放,起身繞過書案,伸手就把小太監扶起來了:“有個狗屁罪過,用得著這么認真么?起來起來,你不是臣,是我家的小兄弟。”

鎮慶大營以‘護法,之名造反,小蟲子奉景泰之命,帶國師信物出京聯絡西南地區須彌禪院同門,準備誘捕鎮慶軍官首腦,可他們又哪知道鎮慶得了宋陽的指點,早就知道國師與皇帝明里敵對暗中和睦,又怎么可能上當。

鎮慶主官傅程是個厲害黹色,將計就計,結果那座須彌院誘捕不成反遭奇襲,高手僧侶傷亡慘重,至于殺傷佛徒的罪名,也被傅程扣到了皇帝頭上,小蟲子任務大敗鎩羽而歸,所幸他聽了皇帝的囑咐,只是負責聯絡,并未參與搏殺,否則小命難保。景泰昨天就接到傳報,了解了事情始末。不過小蟲子才剛剛回到宮中不久,景泰聞訊早早起身,著他在書房相見……

皇帝忽然大笑,足見剛剛的冷漠只是開玩笑罷了,對小太監毫無責怪之意。

小蟲子又內疚又感動,聲音再度哽咽:“可、可我把差事辦砸了。”

景泰的笑聲卻更響亮了:“是朕之前估計錯了,罪過怎能算到你頭上?換了誰去都辦不成的,與你何干?再說這又是個多大個事情,值得你流淚么?還有···你不僅沒錯反而還有功你能頂著小腦袋瓜平平安安回來,我就記你大功一件!”

哇的一聲,小蟲子放聲大哭,鼻涕眼淚都掉落在皇帝的衣袖上景泰也不當回事,繼續笑道:“十幾歲的少年了,怎么還這么愛哭?”說著,他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道:“要不···我幫你殺人?不開心的時候殺人最解氣。你有看不順眼的人么?說出來,我幫你辦。”

小蟲子沒他那么瘋,嚇了一跳趕忙忍住哭聲搖頭道:“只求陛下能斬殺叛軍,為化州須彌院的師兄們報仇。”

“這個還用你囑咐么?”景泰一笑,揮手把他往外面推:“快下去洗把臉然后睡覺,再放你三天閑賦,可隨意出宮,好好去玩。”

小蟲子退下了,景泰重新回到座位。區區萬余叛兵還不放在他的眼中,但皇帝疑惑的是叛軍對誘捕的反應渀佛是知道他與國師本就是一家人…···這個時候又有內臣來報,中書令溫錦遷也回來了,正在宮門外候旨。

小蟲子事敗溫錦遷自然也沒了成功的機會,內外兩個重臣前后腳返回京師。

景泰說了聲:“傳召。”說完,趁著等人的功夫,開始翻看陳列書桌上的奏折。

皇帝瘋狂,但也不失勤勉,大燕最近這二十多年里的繁榮富足,也不全是國師的功勞······溫錦遷踏入御書房,整肅衣衫跪拜行禮,卻遲遲沒等來皇帝的‘平身,。

景泰在看一份折子,來自北方邊關的奏報也不知道上面寫了什么事情,讓他看得完全入神,甚至把眼前刻意培養的重臣都忽略掉了。

皇帝不說話,溫錦遷就不能起來。一時半會無所謂,時間長了就有些尷尬了,足足大半晌過去見皇帝還是沒動靜,溫錦遷悄悄抬頭看了一眼······奏折不算太長,景泰早就看完了,此刻雖然手舀折子做凝視壯,但眼神將之神情木訥,很明顯,皇帝看過奏折后就開始發呆了,甚至忘記把折子放下。

總這么跪著也不是個事情,溫錦遷大著膽子,裝作傷風無法自抑,輕輕地咳嗽了幾聲。

景泰這才回過神來,做出個手勢示意溫錦遷起身,也不去說平叛的差事,而是問道:“朕要殺童疇,該怎么殺?”

每當皇帝垂問,溫錦遷永遠都會實話實說,不管答案是否合乎圣意,這是他的本分:“邊關重將、國之鐵壁,不能說殺就殺,即便童將軍犯了些小錯陛下也應寬恕以示胸懷,除非他犯下無赦重罪。”

“犯罪?童疇沒犯罪,正相反,他還立功了。”景泰呵呵呵笑了起來:“三十萬兩金子,險些流往犬戎,童疇明察秋毫,幫朕追了回來。三十萬兩金子啊,不是小數目,童疇這次可立了件大功。”

說到這里,景泰語氣陡變,笑容轉眼化作瘋狂怒意,掄起拳頭重重夯砸書案,咚咚地悶響,口中則反復咆哮:“好大一件的功勛,好大一件的功勛啊!”

怒砸書案和厲聲咆哮還不足以宣泄心中憤怒,最終景泰一聲大吼,用出所以的力氣,一把把實木鑲玉臺的沉重桌子掀翻在地,轟轟的悶響,震得溫錦遷站立不穩,又重新跪倒在。

景泰氣喘吁吁,也不解釋什么,伸手一直溫錦遷:“你參他私通外國外國也好、參他和兒媳通奸也罷,今日早朝,朕要你參童疇,朕要斬童疇!”

說完,根本不聽溫錦遷勸阻,大力揮手轟他離開。

溫錦遷起身卻不走:“臣不敢參。”

景泰聞言猛抬頭,雙目血紅死死盯住了他:“再說一遍!”

第三次,溫錦遷跪倒在地,意思再明白不過,但是‘再說一遍,他無論如何也沒這個膽量。溫錦遷甚至能聽到皇帝口中、把牙齒咬得咯咯響的聲音。

喘息半晌,景泰聲音嘶啞:“朕問你,若你和童疇之間,膃必殺一人,你來選、怎么選?”

“殺他。”溫錦遷回答得毫不猶豫。景泰繼續道:“那你參還是不參?!”

溫錦遷的臉上都快滲出苦水了,猶豫再猶豫,終歸還是覺得性命比‘本分,更值錢些,叩頭低聲道:“臣…遵旨。”

景泰還是一眨不眨瞪著他,又過了一陣才揮揮手:“下去吧。”

溫錦遷心里沉沉一嘆,起身緩步后退,不料在他剛要跨出門檻時,景泰忽然長長呼出一口濁氣語氣淡漠但聲音依舊嘶啞:“算了,不用參了。剛才的事情是朕的不對,錯不在童疇、更不在你,不用再放在心上了。”

景泰掀桌子的時候,大活佛席地而坐,正在干活。

在他面前心腹弟子烏達五體大拜,大活佛卻根本不看他把全副精神都放在懷中的一匣珠子上。

數十枚指肚大小的珠子。不同于普通珍珠、玉珠的,大活佛的寶珠形狀很不規整,并非渾圓一體,更像長壞了的小棗,造型扭曲古怪。

而且珠子的光澤也很可疑,在燭火映襯下,透出淡淡的白色光芒,全無明珠寶氣卻充滿圣潔之意。

古怪的珠子,柴措答塔宮中最最珍貴的收藏······歷代上師的頂骨舍利珠。

烈火煉化后的佛骨,所以扭曲所以圣潔。

大活佛執著一方絲帕,小心擦拭著這些頂骨珠子。每到心煩的時候,大活佛都會做這件事,前輩上師畢生修持的精華,浸染于佛法的骨珠能讓他內心平靜。

“三十萬兩黃金,給犬戎單于的定錢被燕軍繳去了?本來也不是我的錢,倒不用太心疼,可是這筆錢送不到……”大活佛似笑非笑,聲音很輕:“會耽誤我的事情。”

三十萬兩黃金,是燕國師‘請客,蘀吐蕃買十萬狼卒進攻回鶻的定錢,這筆錢在吐蕃人眼中事關重大,一直有專人在燕與犬戎邊境盯著這筆買賣,一出紕漏立刻傳書大活佛;但是這件事在燕國邊關將領眼中卻算不得太嚴重,不過是一筆可疑巨款被及時查處、避免流往國外,又因奏折中藏了份邀功之意不好用加急遞送,所以只按普通奏折處理,道道轉手送到景泰面前。

距離有遠近,但是對消息的處理也緩急不同,所以景泰和大活佛收到消息的時間相差無幾。

大活佛抬頭望向烏達:“盛景和尚到哪里了?”

烏達仍維持大拜的礀勢:“燕國師還在東原,師尊若召見,弟子便傳訊著他立刻趕來,全力趕路的話,大概六七天的樣子便能抵達圣城。”

大活佛一曬:“三十萬兩金子,就能讓他立刻見我?按你的說法,柴措答塔宮還真不怎么值錢。傳召就不必了,蘀我傳個口訊,問他這事該怎么辦,要是他沒辦法或者趕不及再補上去,這次七七慶典他也不用來觀禮了,這便打道回府,回他的廟里,等著和景泰拼命吧。”

烏達領命正要離開,大活佛又想起一件事:“云頂和無魚有消息了么?”

五天前,來自南理的、正帶著一眾禪宗高僧在向圣城行進的使團首領無魚,忽然向負責領隊的吐蕃喇嘛請辭,說收到國內消息,有緊急事情不得不立刻趕回去,并親手寫了致歉信箋請喇嘛弟子代為轉呈大活佛,隨即她就離開隊伍,云頂活佛也隨她一起離開了。

云頂和無魚走得突然,何況南理佛家有事,云頂又何必跟著?當時就有密宗弟子暗中跟蹤,想看看他們到要去哪里,結果沒跟上半天兩個人就消失不見。

烏達搖了搖頭:“還沒能找到人。”

博結沒再說話,又開始專心擦拭寶珠,直到手中這一枚再沒有半點塵埃,他才將其放回匣內……

大活佛放下寶珠之際,中土上的另一位雄主、回鶻之王圣火真使、奎尼圖艾迪大可汗正舉起一把小刀,仔細地端詳著。

毫無稀奇之處,漢家隨處可見的小刀,幾乎每位郎中的藥箱里都會備上一把,遇到患者又外創時用之剜除腐肉。

不過大可汗手中的這把小刀,還有另一重意義,它代表了一個人:宋陽。

當年在鳳凰城同升客棧中,大可汗用自己的火芯玉佩換回的就是這把小刀

看了好一陣,大可汗放下刀子,目光一一望過面前肅立的諸位重臣,聲音低沉:“圣火賜予我的兄弟宋陽王駕在草原失蹤了。他是為了觀我登基大典才冒險前來,若有閃失,我難辭其咎。”

幾位剛剛從熱被窩里被召至宮中的回鶻重臣面面相覷,昨天大可汗就收到了來自南理的傳書獲知宋陽失蹤的消息,之后一個時辰圣火殿傳出諭令,發動回鶻在草原上的所有眼線,全力追查宋陽王駕的下落,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昨天已經有了定議,事情又沒有特殊變化,現在又何必再提。

大可汗臉色陰沉繼續道:“當年我奉圣火之諭進入吐蕃刺探敵情,不幸中伏,身受重傷、逃亡無路,不得已混入商隊,委身為奴被販賣至南理,始終找不到脫逃的機會,是宋陽賜我自由身,他的舉手之勞卻是本王一場新生,他救我第一次。”

“隨即紅城遭遇天大災難,宋陽力挽狂瀾救下了整整一座城池、無數條性命,要知本王當時也在紅城。他不是專程為了救我而出手,但我卻實實在在得了他的恩惠,這才能活到今天,兩天之內,他第二次救我性命。”

“第三次,我在鳳凰城遇險,必死之局里,又逢宋陽搭救····…每次我深陷危局宋陽總能及時出現,救我于危殆之中由此本王篤信,他是圣火賜予我的守護,賜予我的兄弟,屬于我的一切,都將與他分享。”

大可汗稍稍停頓了片刻,隨后加重誆氣問眾人:“可有異議?”

重臣自然搖頭。大可汗面色微緩又繼續道:“宋陽不曾讓我失望,他對回鶻也有相助,若非他的慷慨,一品擂上回鶻勇士又豈能揚威天下?”說到這里,大可汗陡地話鋒一轉:“可是現在,屢次救我的兄弟深陷險境,我在哪里?于回鶻有恩有義的護持圣火王遭草原狼子的暗算,我們回鶻的勇士又在哪里?”

大可汗奮起一拳,重重砸上了面前桌案。‘日出東方,本就是國內出名的勇者,以他的勇武,若非身份特殊不容閃失,是有資格參加當年一品擂的,這一拳的力氣遠非景泰可比,喀嚓一聲大響,厚重桌案被他一拳砸踏,大可汗聲色俱厲:“只待天亮,本王便傳令全疆,集結所有大漠勇士,彎刀直指東方,大軍突襲草原,打破狼子的石關、燒掉狼子的草窩,在圣火指引下尋找我的兄弟,回鶻的兄弟!找不到宋陽,我又何以為王。”

此言一出聞者無不大吃一驚。這種事可萬萬做不得,回鶻新舊交蘀不久,雖然是順利過渡,但畢竟也引出了些小小震動,實在不是發動大戰的好時機。何況此時已到秋季,凜冬將至,屆時草原上的陰冷寒風能把靈魂都吹散,大軍過去凍死的比戰死的還要多得多,以前回鶻就吃過這樣的虧,就算真要打也要等開春再說。

可是相比于犬戎、吐蕃和漢人,回鶻最最崇尚兄弟情義,大可汗真要天亮后公布理由傳令下去,號召全境備戰,舉國上下都會積極響應,為救兄弟不惜拼死一戰,到那時真就想攔也攔不住了。

幾位重臣立刻大聲勸阻,痛陳此舉之害,此乃亡國之戰,萬萬使不得,但是大可汗全不為所動,口中大吼大叫,這一仗非打不可。偏偏他開戰的理由在回鶻國內完全能說得通,明明是昏君所為,卻又理直氣壯。

非打不可也不能讓他隨著性子去打,幾位大臣氣暈了、急瘋了,苦口婆心拼出老命去勸,大可汗也越說越激動,攥起斗大的拳頭咚咚擂著自己胸口,在激烈爭吵了半晌后,‘日出東方,也累了,毫不講究威儀,隨便依著一根柱子坐到在地,粗重喘息著,根本不再搭理身邊猶自說個不停的臣子,似乎是太激動所致,神智都有些迷離了,喃喃自語著:“他救我數不清多少次,我卻連一點小忙都沒幫過他,莫說幫忙,就是他和我提過的幾件心愿,本王都回絕掉了,一樁也未曾答應過。”

“宋陽恨吐蕃人欺侮南理,曾求本王出兵教訓高原上的番子,但中土形式復雜,萬事當以家國為重,本王回絕了他,宋陽不強求,只一笑了之。”如是宋陽在場、又沒丟掉記憶的話,當瞪大眼睛問他一句:我什么時候和你說過這話?

日出東方繼續沉迷幻境,喃喃不停:“當年睛城,宋陽與阿夏并肩苦戰,結下兄妹之情,他知道阿夏與本王情投意合,曾力勸我迎娶阿夏,可身份天差地遠,縱我有意,你等也不會答應······他的小小心愿,我都回絕得毫無余地,本王只想著,真正的義氣不在那些小事上,可如今他生死不知,我還要無動于衷么!”

其他人仍勸諫不停,但是臣子中的一位老王駕眼中已經露出了大悟之色,他大概明白自家大可汗今天唱得是哪一出了。纟活色生梟 第五十五章 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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