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十一 太平城

賊兵出沖出一騎，來到城下百步處牽騎立定，大聲道：“奉逆天大將軍古大將軍麾下第一勇將，十路都招討大統領莫寶宗將軍命，曉喻太平守軍，我勝軍十數萬大軍已將太平城團團包圍，限爾等午時前開城投降。如若不然，城破后雞犬不留……”

他的喊話清清楚楚地傳到了城樓之上，聽到反賊居然來了“十數萬”大軍，絕大部分的鄉民臉上都露出了驚恐的神色。

黃飆皺了皺眉頭，拿過一張弓箭，張弓搭箭，略瞄了一瞄，奮力一箭射出。這箭又快又疾，那喊話的使者尚未反應過來，已慘叫一聲，一頭從馬上栽落。

眼見一箭之威如此，城樓上頓時爆發出了一陣歡呼。

黃飆放聲大笑：“我乃浙江巡撫朱斌麾下黃飆是也，當初九邊之外，我等與女真狗血戰之日，尚且未談投降二字，難道今日反倒降了你們這些反賊？太平城在此，大明軍民在此！”

“太平城在此，大明軍民在此！”

跟隨著他的，是城樓上下軍民們一聲聲響徹云霄的呼聲。在這種時候，一個人所表現出來的武勇，一個人的力量，往往能夠最大限度的提升部下的士氣，甚至在某些時候，能決定一場戰役的勝負……

“好強的手勁，好準的準頭！”目睹了這一切的莫寶宗，不由得贊嘆出聲。

“大統領，看來他們是鐵了心的不肯開城了。”高祥勃然大怒：“請大統領下令攻城，屬下愿為前鋒，若拿不下太平，甘愿提頭來見！”

莫寶宗嘆息了一聲，然后臉色一板：“三個時辰，我給你三個時辰，必須拿下太平，攻城！”

“攻城！”

“攻城！”

一聲聲命令傳到了“勝軍”士兵耳中，大號佛郎機被推了上去，在大明降將葛元的親自指揮下，隨著火繩的被點燃，不一會“轟隆隆”的炮聲就充斥在了這個戰場。

這種大號佛郎機炮聲長一丈有余，發射散彈時一發炮彈帶五百發子彈，可以封鎖六十步寬的正面，威力極為驚人，仰角發射的時候射程達到千步以上，雖然還未趕上大將軍炮的射程，但卻已經能極為精準的打到太平城中。唯一的缺陷，是用來做為攻城之用，對城墻的破壞卻顯得不那么有效了，所能帶來的，也許是對守城者精神上的震撼。

剛才還在歡呼的太平百姓，在突如其來的炮火襲擊下，頓時尖叫一片，驚慌失措的四處奔跑，這一來，卻造成了原本不該有的傷亡。就連那些雷天德帶來的明軍官兵，很多人也都趴伏在那瑟瑟發抖……

炮聲終于停了下來，黃飆厲聲道：“叛賊就要上來了，就位！”

城下，高祥拔出大刀，狂呼道：“兄弟們，攻破太平，一個不留，給我殺！”

“殺！”

大呼小叫聲中，五千多勝軍反賊，蝗蟲一般向太平城席卷而來。

“放！”

接近太平二百步的時候，從黃飆的喉嚨里迸出了一聲冷冷的命令。

隨著這一聲命令，十枝三眼五雷神機，五十枝拐子銃紛紛開火，煙幕繚繞之中，沖在最前面的勝軍反賊倒下一大片，原來強勁的沖擊石頭頓時受挫。

這五雷神機乃是戚繼光在北方戰線防衛蒙古軍隊時候發明，二人一組射擊，一人支架，轉動槍管，一人瞄準射擊，相當靈便。拐子銃卻是連發火繩槍，裝填方式類似佛郎機，可以連續三發，快捷無比。

進入一百步內，鳥槍又開始發威，一個接著一個的叛賊倒下，可在高祥嘶聲力竭的督戰之下，那些叛賊士兵卻瞪著血紅的眼睛，不要命的踩著同伴的尸體繼續沖了上來！

靠著死傷幾百人的代價，終于千辛萬苦地沖到了太平城下，立刻，無數的羽箭、石塊接連扔了下來，有些反賊還沒有來得及看清太平城墻是什么樣子的，就已經奔赴到了黃泉路上……

云梯架了起來，又迅速被守城士兵推dao，接著再架起來，再推dao……爬到云梯上的人，用盾牌遮掩住自己的頭部，艱難地一步一步向上挪動，可迎接他們的是更猛烈的箭枝、石頭、滾木，甚至還有一盆盆的滾油……

勝軍士兵哀呼著從云梯上滾落，有的落下來的時候早已面目全非，慘不忍睹，有的還沒有死透，痛苦的在地上翻滾，哀求著救命，可隨即就有一雙雙同伴的腳從他們的身體上踐踏而過，哀呼著很快越來越弱，直到聽不見為止……

十來個人僥幸翻上了城樓，可還沒有等他們歡呼出來，周圍殺聲一片，李天齊早帶著幾十人殺了過來，頃刻間，這些爬上城樓的士兵，就被活活砍成了肉醬……

時間在一點點的流逝，攻防雙方的傷亡一步步增加，城上城下布滿了尸體，自己人的，敵人的…….血腥味、硝煙味、死亡的味道充斥著戰場的每一個角落，所有人早就忘記了死亡的恐懼，只是在那機械地沖鋒，機械的扔下自己手中的石頭……

勝軍先前的那股銳氣，正在逐漸地失去，小小的太平城，像一座巍峨的高山那樣不可逾越，城樓上明軍士兵堅韌的目光，讓他們漸漸感到畏懼，他們自起事起來，從來也就沒有看到過如此勇敢的官兵……

莫寶宗呆呆地在后面看著，他有些發愣，這些官兵是從什么地方來的，為什么打打起仗來那么不怕死？終于，他萬分不情愿的從嘴里迸出了兩個字：

“撤兵！”

血沃軒轅 一百十一 太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