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風流 第198 皇族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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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皇族家宴
接下來的日子,秦慕白過得既安危又沉穩。長安過年時的節日氣氛很濃郁,整個龐大城池仿佛都籠罩在一層祥和的喜氣之中,讓人不知不覺的為之欣然。
每逢佳節倍思親,秦慕白很自然的想起了前世的父母和親人朋友們。想必,今后是無法與他們重逢了。而今生的親人朋友與紅顏知己們,更需得珍惜。
一想到自己就要離開長安許久,他的心中就會升出了一絲的不忍。潛移默化中,他已將長安視為了自己的故土,這里有他摯愛的親人與知己的朋友,一景一物都是那樣的熟悉。
須得珍惜這不多的時間,與他們多多相聚才是。
于是這段時間里,秦慕白時常都在秦府老宅里陪伴父母與妹子。秦叔寶去了皇宮面見皇帝,落實了自己即將重新出山的消息,頗為興奮。長子秦通與次子秦斌得知了父親與三弟即將外調任職,也攜家帶口的回了老宅與父弟團聚。一連數日家人一本聚在一起,其樂融融。
武媚娘往秦家跑得更勤了,儼然已把這里當作了自己的家一樣。武媚娘聰明伶俐極為做人,秦家的上下的人都對她非常滿意,也都漸漸接受了這個三郎的媳婦,與她相處甚是融洽。兩家的走動往來也越加勤密,雖是沒有正式完婚,但已如同親家一般。
這一年可是有夠折騰,難得過年的時候能夠如此安穩閑適,秦慕白頗為放松。這段時期,他早上與父兄一起練武,下午在武媚娘的陪伴下研讀兵書,晚上陪伴父母膝前品茶敘話,若有閑情雅致也會叫上二位兄長帶上媚娘與小妹,在熱鬧非凡的西市上逛玩一番,或是坐到茶肆里欣賞那些仕人才子們吟風弄月。
小日子可算是過得輕松又愜意。
每隔幾日,秦慕白還會去一趟李靖府上,向他請教兵法韜略,將自己所寫的讀書筆記請他過目批點。一來二去,李靖對秦慕白越發的欣賞,時常暗自感嘆,終于在古稀之年找到了自己真正的衣缽傳人。
但那后半部《玉帳經李靖卻遲遲未傳予秦慕白。他所考慮的東西,并非只是自己收個徒兒有了傳人如此簡單。
吳王府上的征武一事如期進行,雖是沒有大張旗鼓震動京師,但也著實鬧出了一點動靜引來了無數人的側目觀望。秦慕白為了避嫌,沒有前去觀禮。對于薛仁貴的實力,他完全沒有任何的擔心,更何況評審之中還有秦叔寶、程知節與李道宗在。實則這類“海選”在何朝何代都是有內幕暗箱的,除非出現重大意外,薛仁貴這個本就實力非凡的內定選手,定是奪魁第一的人物。
李恪的嘴皮子也算是有些功夫,當真把尉遲敬德給請了來。秦慕白一直沒親眼見過這人,只是聽聞他生得牛高馬大面如黑炭,聲如奔雷氣勢如虎,便是一員天生的虎將。因此后世還有傳聞,說尉遲敬德的母親是一頭熊人,可此此人外形之彪悍與粗獷。相比之下,與之齊名的猛將秦叔寶,則是俊朗瀟灑玉樹臨風的萬人迷造型了。二人一同上了千家萬戶的大門當起了門神,一黑一白一俊一丑,也算是相映成趣了。
結果沒有任何的懸念,無論是武藝比試還是兵法策論,薛仁貴都以絕對的優勢奪魁。吳王李恪當眾宣布,破格拔擢平民薛仁貴,為吳王府內帳典軍,官職從五品,一夜之間平步青云,麻雀變了鳳凰。
從五品,這是大唐官階中的一個大坎。京官五品以上可著緋袍每日上朝聽政。一般州城刺史府左右副手之一的司馬也是從五品,一般縣令也不過正五品。也就是說,數日前還食不裹腹當街插標賣戟的薛仁貴,一夜之間成了副縣長級的人物。
除了薛仁貴,吳王府還征進了數名武藝出眾識得兵法有從軍經歷的仕族子弟,充實王府親兵陣營。只不過這些人多半都是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李恪雖是鬧出一點動靜,還沒敢大刀闊斧的來干,沒有明目張膽的去拉攏那些十二衛的軍官來投靠,可見他仍是以低調謹慎為要。
經過數日的籌措與準備,添丁不少的吳王府總算是安寧下來,薛仁貴也走馬上任了。王府的年前一次宴會,李恪將秦慕白請了去。除了新進了薛仁貴,殷揚也被提拔成了典軍之一,與薛仁貴并駕齊驅共掌王府兵馬,宇文洪泰也提拔成了副典軍,地位僅次于二人。除此之外,王府新添了數百新兵與十余名軍官,可謂氣象一新。
秦慕白與李恪的私交甚篤又曾在吳王府任職武官,再加上現在薛仁貴被提拔進來,因此與吳王府一眾軍校的關系更加緊密。乃至于,吳王府兵馬進行操練時,李恪都會請秦慕白前去觀禮并進行點撥。如此一來二去,秦慕白雖是沒有在吳王府當職,但在王府之中卻是威信日隆,與王府上下的佐官與將僚,也都十分的熟稔。
過年前兩天,宮中終于正式下旨了,任命秦叔寶為檢校左金吾衛大將軍,授蘭州都督掌星海道行軍總管一職,總督蘭州到大非川一帶河隴兵馬大權;轉授秦慕白襄州府折沖都尉一職,領檢校百騎使,加從三品武散官云麾將軍。
此外秦慕白聽到消息,因為自己仍是“檢校”百騎使,現在的百騎暫時不設正使,以副使兼長史李君羨暫攝正使之職,代行軍務。
皇帝的這一舉措,也算是給足了秦慕白面子,不會讓外人誤會是秦慕白被皇帝橫掃出門。這不,他人都不在了,百騎也沒有重設正使。除此之外,秦慕白的品銜也被提高了二階半品,一躍成了從三品的將軍。一般來說各地軍府的折沖都尉都是四品官階的,秦慕白加了個武散官成了從三品,雖然實權沒有增加,但官品確實已經不小了。因為大唐的一些副宰相,都是官拜“同中書門下三品”而已。
為此秦慕白對武媚娘打趣道:“媚娘,你不是說我官居三品了才考慮嫁給我的嗎?怎么樣,我當初的話應驗了吧!”
武媚娘就挖苦他:“你這是靠著給皇帝老爺子做女婿混來的三品銜級。若只論品銜,我父親當年還是個一品國公呢!這滿長安的王公侯伯多了去,什么時候才排到你呢?論實際職事,你仍是個四品都尉,所以我還是瞧你不上眼。什么時候謀到了三品職事官,我再考慮嫁你。遠的不說,你想在軍隊之中由四品都尉混成三品大將軍,那仍是隔著千萬里之遙呢!”
秦慕白便氣呼呼的回擊道:“等我成了三品大將軍,天下成千上萬的美人兒爭著搶著要嫁我,我也讓你排隊!”
于是武媚娘當場翻臉,秦慕白挨了好一頓胖揍。
年三十,宮中舉行皇族家宴,李世民將秦叔寶父子也請了去,名義當然是“未來親家”。
秦叔寶雖是與皇帝親密,但還是頭一次參加這等皇族家宴,大有點受寵若驚,像個大姑娘似的在家里打扮收拾了好一陣,才扭扭妮妮的出了門了。
參加家宴的全是皇族之人,江夏王李道宗,太子李承乾,吳王李恪,魏王李泰,乃至長孫無忌這樣的國舅,出嫁了的公主遠任州官的親王郡子們,都帶著家眷回京參加了。皇族本親加上外戚們,濟濟一堂有百余人之多,場面可謂夠大了。
這等時候最樂的當屬高陽公主無疑。她一見到秦氏爺倆出現就歡呼雀躍的迎了上來,當眾拉著秦慕白的手,與他一起上前向皇帝拜年。高陽公主仍是那般的古靈精怪擅長搞怪,搞得滿堂時常發出轟笑。
眾人也就趁勢打趣和捉弄秦慕白,說新客進門三道難關,那可要一一邁過才能領到皇帝準備的新年利是。
哪三道呢?一時皇帝出題來考,二是妻舅親自比試,三是要應付過皇族大姨子小姨子這一群娘們的叼難。
這一折騰可就樂了。
高陽公主的皇姐們可都不是省油的燈,橫七豎八的想出許多難題讓秦慕白來完成。比喻讓他這個大老爺們兒穿針繡花,非得刺出個百年和好的字樣來,不好看還不讓過關了。弄得秦慕白都要哭了,高陽公主也求姑姑告奶奶的求饒,她們才敢放過。
大舅哥里選出的代表則是高陽公主的親哥哥,齊王李佑。這小子年不過二十在李世民的子嗣之中排行第五,封齊王,齊州都督。據說他對于吃喝玩樂最是在行,絕對是個放浪形骸的主,脾氣還很不好。
不過他最大的一個特點,就是對陰德妃相當的孝順,對親妹子高陽公主異常的溺愛,這幾乎是出了名的。回京之后聽說妹子已經暗許了秦家三郎,他既是惱又是樂。
惱的是什么鳥人搶走了他最愛的妹子?樂的是,自家那個麻煩大丫頭,終于要嫁人了!
于是今日這出考題,李佑可就神氣上了。非得給秦慕白一個下馬威不可,至少讓他知道,高陽公主娘家有人,你可別隨便欺負俺妹妹!
李佑出的題是:秦慕白,聽說你文武雙全,今日哥就考你個天下最難的難題——朝那兒看,皇帝陛下的襆頭上有顆翠綠色的翡翠名玉,價植連城世間罕有,乃是陛下的平生至愛。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若能將那塊名玉取來,哥就算你過關了。
此言一出,滿堂都驚了一驚:這個李佑真是胡鬧,玩笑都開到皇帝頭上了!
李世民端坐于正堂卻只呵呵的笑:“五郎,你這非但是考到了秦慕白,還考到了朕嘛!朕若是舍不得這顆美玉,那慕白就過不得關;朕若是舍了這塊美玉,朕就心疼。”
高陽公主就惱了,蹶著嘴蹦跶了起來:“父皇!你坐傭天下一塊玉有甚舍不得的?高陽的未來夫婿卻只有一個,你倒舍得為難他?我不管,你快些將美玉取下賜予慕白,否則、否則……我就拔你的胡須!”
“哈哈!”滿堂大笑,李世民也樂了,“罷了罷了,朕算是怕了你來。來人,更衣!”
說罷李世民就去了后堂換了一個襆頭,當真將之前襆頭上的美玉取了下來給秦慕白,說道:“慕白,記得啊,你可是欠了朕一個人情哪!你恐怕還不知道吧,皇族家宴整新客,那可是我們老李家的習俗。若是過不得關的新客,這一年的日子可都不好過。你若是見了皇族中的任何一人,可都要矮上三分請客吃飯,還要被人取笑。再者,今日這宴會你也休想清醒的回去了,因為大家都會不遺余力的灌醉你!”
“呃……這么狠!”秦慕白還真是驚到了。
“哈哈!”滿堂人一起大笑,說道,“秦慕白,這醉酒也就罷了,頂多明日便醒。光是這請客吃飯就要吃窮你。你也不瞧瞧今日這堂上有多少人!”
高陽公主咯咯的大笑,搶過李世民手上的美玉就奪回來塞給秦慕白,對眾人叫道:“好啦,現在我們已經贏了,哼!”
李佑佯裝惱怒:“你這妹子,胳膊肘兒往外拐!有了夫郎就不要哥了!我真是白疼你了!”
“耶!”高陽公主沖著李佑吐舌頭扮鬼臉,笑嘻嘻的道,“哥哥和慕白我都要!你們可都是我最喜歡的人了!”
李佑哈哈的大笑幾聲,道:“秦慕白,我可跟你說了。你可千萬要好好待我妹子啊!不然我可不饒你!”
“哈哈,且敢、且敢!”秦慕白笑道,“不勞齊王廢心,在此之前高陽公主殿下肯定早就把我收拾掉了。”
“哈哈,你倒是識趣!”李佑大笑,“不錯,你這人不錯,合我脾胃!”
秦慕白便笑了,心中暗忖道:李佑這家伙,比起他的幾個哥哥來要顯得草莽了許多,比李承乾都不如。陰妃如此端莊賢淑,怎么生的兒子如此草包,生的女兒如此調皮呢?真是命苦!
接下來可就輪到李世民出考題了。身為君王與家主,他出的題相對正式一些。文才武功,書法琴藝,足是考了他四項。
文才無非是吟詩對句。李世民即興作了半厥詩讓秦慕白來續。秦慕白想都沒想直接認輸了,這么大的場合,他可不想死撐出丑,再者這種對詩還不能剽竊別人的詩作來應付,于是乖乖的被罰水三杯。
但接下來的三項考試,秦慕白都技驚四座的通過了。武藝便是射箭,這可是他的最強項,毫無懸念;至于書法,那筆“自成一派”的瘦金楷連皇帝都為之驚艷;至于曲藝就更不用說了,一手琵琶彈將出來,滿堂喝彩直將宴會的氣氛推至了**。
顯然易見,李世民也是有意放秦慕白過關,沒有為難他的意思。
秦叔寶看著自己的兒子被眾人折騰來折騰去,一張老臉笑得樂開了花。一來他算是看出了,皇帝對于秦慕白頗為偏愛,高陽公主更是對他死心塌地;二來,秦慕白見招拆招應對自如,顯得頗為出彩,也大大的為他長了臉。
在座的可是有不少駙馬,還沒有哪個能像秦慕白這樣蒙得圣眷又才華出眾的呢!
家宴罷后,高陽公主扯著秦慕白不放人,與他哥哥李佑一起帶著秦慕白,前去拜會大角觀中的陰德妃。
李佑見到白了頭發的陰德妃號淘大哭了一場,好不傷感。這一片孝心,倒是發自肺腑。
秦慕白也只匆匆與陰德妃見了一禮,并未多作言語交流。陰德妃也只匆匆瞥了他一眼客套兩句,再未與他多作攀談了。
看著一身大氅道袍素面朝天卻依舊驚艷動人的陰德妃,秦慕白只能在心中感慨萬千,卻無從說起。
拜別了陰德妃,高陽公主與齊王李佑一起送秦慕白出宮。李佑行為乖張出了名,言語輕佻也是顯而易見,顯得頗為輕浮沒有城府與主見。但他對于陰德妃與高陽公主,那也是毫無保留的敬愛與疼惜,乃至于愛屋及烏,對秦慕白也十分的熱情與真誠。
是的,真誠。
李佑就是這樣一個,渾身缺點與毛病都十分突出與明顯,卻又很簡單與真誠的人。這一點,倒與高陽公主十分的想像。
臨出宮時李佑對秦慕白道:“慕白,反正我妹子就交給你了。今后她好與不好,我只認你。若是她過得好了,我李佑頭一個感激你,把你當親兄弟來看待,為你兩肋插刀再所不辭;你若是虧待了他,我也會咬著牙根兒跟你拼命的!”
“哥——”高陽公主就惱了,“大過年的,你說什么死啊死的呢?真討厭!慕白最是疼我了,哪會虧待我呢?”
“我知道,傻妹子。”李佑一見高陽公主就發飆瞬時就轉了臉色,哈哈的笑道,“我這是丑話說在前頭嘛!哥當然希望你們白頭偕老一輩子平平安安了!”
秦慕白看著這一對兄妹吵吵鬧鬧的,只是笑而不語。說實話,皇家之中很難看到這樣的骨肉情深的場面。比如李恪,他與他的兄弟姐妹們之間就很少有什么親情流露的時候。他雖是與高陽公主相善,但畢竟不是同母所生,彼此之間更像是“友情”而不是親情。至于李承乾與李泰就更不用說了,他們都把親兄弟當作仇人來對待的了。
這個紈绔不羈百無一是的李佑,卻比他那些出色能干的哥哥們強了一點,更重親情。
夜暮降臨,秦慕白該走了。兄妹倆不知不覺步行送他已經走到了玄武門邊。
高陽公主依依不舍道:“慕白,過年后你就要走了,我們還能再見面嗎?”
“傻妹子,正月初一京官全要朝宮朝賀陛下,秦慕白外任州官也要初五以后再走,你當然能再見到他了。”李佑說道。
秦慕白想起了龐飛一事,但對高陽公主說了,自己想帶龐飛等人一起走的意思。
高陽公主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了,說道:“這事龐飛也跟說過了呢,我正準備跟父皇說的。你放心,我一定幫你把這事情辦成。襄州那么遠,一千多里呢!你這一去還不知道多久才回來。身邊沒個得力的人伺候你保護可怎么行?”
“說得是。”李佑也道,“京官到了地方為官,那必須要有自己的心腹與幫手才行。別小看那些地方官,他們當面一套背底里一套,你若是孤身一人前去說不定就被孤立架空。尤其是軍隊里,那你必須要有一批能力出眾的心腹死忠才行!”
“好,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秦慕白對高陽公主道。
“傻瓜!”高陽公主溫柔的笑罵道:“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有什么可拜托的?記得啊,臨走前一定要再來看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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